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晴翠接荒城 作者:阿持16 文案 经历爱情,工作,抵达生活, 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生命高度和视角。 我只愿, 你的晴翠来接济我的荒城。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织愉,屈衷,周企均 ┃ 配角: ┃ 其它: ================== ☆、小飘扬      零七年,陈织愉到新加坡之前,完全未开化,小城市姑娘,十□□岁有了第一次跨国飞行,就是去往新加坡求学。   后来相识的屈衷知道这件事,开玩笑说当时的陈织愉肯定就像祭献,懵懂和天真就是她给生活的祭礼。   陈织愉觉得屈衷说话很有意思,她也是个有趣的人,她很喜欢他。   这个故事也就是关于他们两人的。一个高考失利来到国外求学求镀金的小姑娘和一个事业有成出来再深造的男人成了同学,他们各自的青春和岁月,飘飘扬扬,就像蓝天上一朵朵分明的云。等风来,云相遇。   陈织愉学的是广告学,在新加坡一所私立学校,学校巴掌大,很符合新加坡一国一城的国情。   不管是谁来到这个学校,都要参加分班考试,而陈织愉之所以选择来新加坡就是因为英语不好,所以分班考试,她考出了水准,被分到了预科班。意思就是不能直接学专业,先学半年语言。   屈衷也是这个情况,照屈衷的话说就是他以前读书不用功,成绩完全不行。   陈织愉第一次去上课的时候,屈衷坐在她前排,肩膀宽阔,身板结实颀长,寸板头,坐的笔直很认真的样子,所以对于屈衷突然转过来,陈织愉很惊讶。   屈衷转过来是要问陈织愉分班考试考了多少分,陈织愉支支吾吾说了,得了个C+,屈衷特别高兴说他也只有C,然后就说起了他以前的事。   说着说着,他就说到他以前大学四年都没好好读,如何浪费时间和青春,如何悔不当初。   陈织愉一听有点懵,她以为这个班级应该大家都和她差不多年纪,都是高中毕业生,当时陈织愉不知道所谓的靠实力分班,所以她打断屈衷问道:“你读过大学了?你几岁了?”   屈衷闻言,笑了起来,他嘴边有深深的笑纹,爽朗大方,真的看不太出他的年纪,且陈织愉接触的年龄层不多,真是傻傻分不出。   “我今年快三十了。”屈衷说道。   陈织愉一吓,这下她才隐约看到了屈衷眼角的笑纹,是有岁月的痕迹,可不影响屈衷脸上周正明朗的气质,还平添了一种当时陈织愉说不出来的味道。   “我第二次读预科了,第一次升专业课没过,英语太难了。”屈衷一骨碌把自己掏了底说道。   陈织愉莫名被屈衷逗得哈哈笑,因为她找到了些许自信。   坐屈衷身边是一个较为瘦小的男生,这时他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陈织愉,笑问道:“你是中国哪里的?”   “云南的。”陈织愉说道。   “我是西安的,你是不是也才高中毕业?”男生问道。   “是,你也是?”陈织愉笑问道。   男生点点头。   屈衷坐一边听着,忽然笑冒出一句:“你们云南还骑大象吗?”   陈织愉又笑起来,反问屈衷道:“你是哪里人?”   “浙江啊。”屈衷说道,说完他指了指身边的男生给陈织愉介绍道,“他叫方义甲,英语比我们都好,得了个A。”   “哎,A不是能直接升专业课吗?你怎么在预科班?”陈织愉奇怪问道。   “我还想再练练口语,反正就半年,准备充分点考雅思。”方义甲说道。   屈衷对此表示很开心,对方义甲说道:“正好正好,以后我们两个都靠你教了。”   陈织愉的第一节课挺开心的,因为她好像莫名就和屈衷还有方义甲就成了好朋友。   因为学校小的缘故,所有就读的学生都是外住的。陈织愉是新生,由学校提供宿舍半年。而学校的宿舍就是在外租了套房,再转租给学生,免去了新生找房子的麻烦,但半年之后,学生就要搬离自己去找房子。   照陈织愉的想法就算半年到可以不搬学校宿舍,她也是要搬的,因为学校的房租比外面学生自己找的房子要贵。可能因为离学校近地段好的原因,也可能就是因为不公平。   陈织愉没时间和这件事较劲,因为新的环境和人事,让她很开心,而且她也急着找朋友,这样半年后搬离,有人作伴,才不孤独。   陈织愉很幸运,她和同住的女孩吴玥年纪相仿,性格也很合得来,吴玥来自四川成都,典型的川妹子,豪爽又温婉。   陈织愉有一次听到吴玥在房间里打电话,她们的房间小的可怜,横两步竖三步,一米一的床两张,书桌横两张,单门衣柜立两个,房间满满当当,两人坐在自己书桌前几乎背靠背,对方打电话不得不听。   吴玥在电话里拒绝一个追求她的男生,用她们方言,很严肃地和那个男生交涉,表示自己不喜欢他,和他是不可能的,可能男生还纠缠不休,吴玥就语重心长很无奈对他说道:“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嘛。”   四川话弯弯绕绕,陈织愉忍不住笑出了声。   吴玥听到陈织愉笑,忍不住被感染,也笑了声,随即她是忍着笑板着脸又说了对方几句,挂了。   吴玥回头怨怪陈织愉道:“你笑什么嘛?”   “我觉得你方言讲话太可爱了。”陈织愉笑说道。   “那你们怎么说?”吴玥笑问道,她的眼睛一笑起来像月牙弯弯,琼鼻肉脸,说不上多漂亮,却很招人喜欢。   “我们说的就是云普嘛。”陈织愉笑说道。   “什么叫云普?”吴玥问道。   “云南普通话。”陈织愉乐不可支。   接着两人又说起爱情,陈织愉问吴玥为什么不喜欢追求她的男生,吴玥说了很多原因,从高中扯到现在。   陈织愉听得津津有味,她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开花,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有趣。   吴玥是直接上的专业课,但她学的是旅游和酒店管理,她还说她其实是想找男朋友的。   陈织愉问为什么,吴玥说因为她们现在这个年纪可以谈恋爱了,而且他们很多人都在找男朋友,她们同一屋檐下,隔壁四人间的女孩基本都有男朋友。其中有一个很漂亮,短发很高挑叫梦婉的女孩,算是她们的学姐,成绩很好,雅思考了7分,在学校有名,追她男生很多。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专业课,以后雅思该怎么办?”陈织愉从感□□跳到了成绩的苦恼,学生心理的跳跃和交错,让她很简单。   “多考几次呗。对面三人间的圆姐,今年三十五了,雅思考了好几次了,一直在考没放弃。以前她在另一所学校,今年转到我们学校来考了。”吴玥说道,一下把她们房子里,三室一厅的基本情况都说了。   “为什么你都知道?你不过比我早来一个星期啊?”陈织愉笑道。   “哎呦,我那天接机的学长太会讲了,太八婆了。”吴玥笑说道。   陈织愉笑眯眯。   。   第二天,陈织愉去学校领书,学校的新校址在建设,据说比现在幼儿园规模大一倍,所以对于现在要局促挤在前台领书,陈织愉也不抱怨,毕竟人家给了你新蓝图,你就要信任和体谅,展望一下。   前台的老师不在,今天是个学生代班,有点混乱。陈织愉去的时候有很多人在换书,因为发错了,所以更混乱了。   陈织愉排在队末,半天队伍都没有移动,后面来的人都快排到门口去了。   于是陈织愉踮脚张望,这时她看到了排在队伍前面的屈衷和方义甲。   恰时,屈衷往后转过头来,看到了陈织愉。   陈织愉还没展开笑容挥起手,屈衷比她动作利索,已经扬手,对她说道:“我已经帮你领了书!”   “什么?”陈织愉没有听清楚,又不敢贸然离开队伍,探头探脑问道。   “我已经帮你领了!”屈衷只能提高声音说道,还对陈织愉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哎!”陈织愉听清楚了,不疑有他,兴奋跑上去。陈织愉凑上前问书在哪,屈衷就把他怀里的书塞给了陈织愉。   陈织愉欢喜,问道:“你怎么想到帮我领书的?”   适时,方义甲正在柜台前签字,签完,他抱过书转过身,陈织愉发现其实他们两人只有两套书,领书是要签名的。   于是陈织愉上一句话没落,就又忙问道:“那你的书呢?”   屈衷推着两人离开队伍给后面的人让位置,笑说道:“我就是帮你领的,我想想你肯定还没有来领书。我都读第二次了,书上半年就有了,直接用旧书了,上面还有笔记。”说着屈衷拍了拍自己挂肩头的书包。   陈织愉哈哈笑,连声和屈衷说谢谢。   “走走走,上课去,快迟到了。”屈衷笑说道,阔步两步就走到了前面,舒适的短袖和休闲短裤,轻松挂个书包,一双布鞋,屈衷完全就像个大男孩,却有大男孩没有的沉稳。   “迟什么到,基本上签到没人管好不好?”方义甲笑了声说道。   “那不行,上课就是上课,不能迟到。”屈衷说了句。   方义甲回头对陈织愉笑,好像是在说屈衷迂腐。陈织愉也正年少,也有些不以为然笑了,大学迟到早退,太正常,毕竟他们有的是时间挥霍,那么年轻。    ☆、Tom and Jerry      陈织愉读的语言班级里,共有三十六个人,其中中国人大半,其余的都是马来西亚,越南,缅甸,泰国,还有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的。   班级里其实位置是不固定的,但大家都有自己习惯性坐的位置,陈织愉跟动物印随一样,跟着屈衷和方义甲坐前后排,他们两个是要学习的,所以三个人总是坐第一第二排。陈织愉很难等到她的同桌。   陈织愉是语言A班,教他们口语的老师叫Michelle,新加坡人,短发很瘦,模样像极了孙燕姿,总是带着微笑很耐心,说话轻声轻气。   开始上课前,她会点名,每一次点到一个叫Daniel的男生,那个男生都会特别响的回答:“Here!”   屈衷转过来和陈织愉八卦道:“Daniel很喜欢孙燕姿,他说自己来新加坡读书就是为了孙燕姿,Michelle很像孙燕姿,他说他自己很喜欢Michelle。”   陈织愉频频点头,回头去看那个叫Daniel的男生,中国人,看上去年纪和陈织愉差不多,脸上都是红红的青春痘,总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状态松懈散漫。写作课的时候,他总在睡觉,现在这么精神奕奕,看来是真的喜欢口语老师。   “Daniel叫什么名字?”陈织愉还没习惯英文名,问屈衷道。   “不知道。”屈衷笑说道,接着问陈织愉,“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我还没想好。”陈织愉的笔敲了敲书,扬眉苦恼道,“昨天Michelle也让我取英文名,我还没想好。你叫什么?”   “我叫Alan啊。”屈衷笑说道。   “方义甲,你叫什么?”陈织愉用笔戳了戳方义甲的背,问道。   “Felix。”方义甲特别酷,挑眉甩了名字过来。   “你们都有了?”陈织愉羡慕道。   “你以前高中英语课上什么就用什么名字呗。”方义甲给陈织愉指点迷津说道。   “我们高中英语课从来不取英文名。我们英语老师很无聊的,上课就是拿着课本读书,从来不和我们互动叫我们起来回答问题,用什么名字。”陈织愉说道。   方义甲笑了笑,屈衷同情道:“我们以前英语老师也很差劲的,我们成绩差是有原因的。”   “你这把年纪还记得高中老师啊?”方义甲笑话屈衷,说道。   “记得啊,清清楚楚,我那时候每天和他吵架。”屈衷说道。   方义甲笑转回了头,屈衷也转了回去,陈织愉还在苦恼她的英文名字,教室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光头的迟到学生,胖墩墩,五短三粗,圆肚子。   那学生一开口和老师道歉迟到,陈织愉就知道他是越南人,每个国家的人都有口音啊,越南的扁扁的,好像宽面条,拖得长长的。   这个同学许是迟到了不好意思穿过大半个教室去到后排,所以老师同意他进教室之后,他就径直走到第二排,坐到了陈织愉的身边。   陈织愉一怔,有些意外,人家对她友善一笑,她便也笑了笑,然后脸就涨红了,她怕人家和她说英语。   屈衷和方义甲这时又转过头来,屈衷笑看着陈织愉,那眼神和笑意仿佛是了解了陈织愉的窘迫带了点鼓舞,没具体说什么又转回了头。方义甲则饶有趣味地打看了番越南同学,他转回头的时候,陈织愉听到方义甲笑和屈衷说道:“这个人肯定快四十了,顶都秃完了。”   陈织愉闻言,不自觉就扭头看向她的新同桌。   “Hi.”新同桌笑开了口。   陈织愉顿时迟钝,半天扯起笑也回了一句hi。然后两人开始了断断续续的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越南同学问陈织愉是不是中国人叫什么名字,陈织愉问他叫什么名字。她和他说了中文名,他和她说了越南名,结果两人依旧不知道对方叫什么,还要互相笑笑好像很懂。   无话可说,两人说起了年龄,对着对方互报年纪,这回陈织愉听懂了,越南同学真的快四十了,今年三十八。   越南同学英语比陈织愉好,于是在了解了陈织愉很年轻之后,他开始和她说起了,他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十六了和陈织愉差不多,小儿子也有十一了。他和他妻子离婚了。   当然这些不是陈织愉听懂的,是下课之后,那个越南同学回了后排,方义甲转过头来和陈织愉说的。   方义甲先问陈织愉道:“他刚才和你说什么,一直在说。”   “不清楚啊,好像在说他自己结婚了,还有两个孩子,和我差不多。”陈织愉一脸懵说道。   方义甲笑了,就把详细地翻译给陈织愉听。屈衷也转过来听了会,然后他手机响了,就出去接电话了。他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两人说到了什么,陈织愉感叹了一声说男人发福太可怕了。   方义甲就笑看着屈衷揶揄说道:“你怎么还没有发福?”   屈衷笑了笑,没搭这腔坐了下来,只见陈织愉就献宝似地打开她的书,推过来,里面夹着一张一寸证件照,她对屈衷说道:“那个越南同学太奇怪了,跑过来给了我一张他的一寸照片,说什么交朋友,还问我有没有照片。这照片上是他吗?竟然是十多年前的他,瘦得不像他,太可怕了。”   屈衷还是笑,说了句:“你留着他照片干嘛?”   陈织愉小声说道:“我总不能当着他面就丢掉吧,我下课回去再丢。”   “他是你朋友。”方义甲笑说道。   “算了算了,语言都不通。”陈织愉忙说道,合上书,好像那照片是烫手山芋。   下午下课的时候,陈织愉和屈衷还有方义甲一起下了楼,出了校门口,三人都要去等公车。   在公交车站,三人又碰到了越南同学,那同学看到陈织愉很热情,笑朝她挥手,灿烂说道:“Hi,Jerry.”   方义甲笑出了声,对陈织愉说道:“好了好了,你不用愁了,你有英文名了。”   陈织愉哑口无言,有点尴尬窘迫,一时连一句我不叫Jerry的英文都不会说。   方义甲还起哄和那越南同学开玩笑说道:“Yes,she is Jerry.”   “No,no,no!”陈织愉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不知道该怎么和越南同学解释他把她的中文名字音译错的厉害。   越南同学以为陈织愉是不好意思,还体贴说道:“Jerry is a good name.I like your name.”   陈织愉着急心想好个鬼,那压根不是她的名字,Jerry还那么难听。   就在陈织愉着急的时候,一旁的屈衷忽然开口用憋足的英语说道:“I 'm Tom.”   方义甲更笑得乐不可支,越南同学愣了愣也笑了,看看屈衷看看陈织愉,说道:“So you two are Tom and Jerry”   屈衷笑点点头,陈织愉愕然,却不由哭笑不得。   后来,那个越南同学就走了,莫名显得有点无趣。方义甲却还在笑话屈衷说的Tom and Jerry,而陈织愉对于这个喜感的组合已经没想法了,屈衷还回头笑对陈织愉说道:“猫和老鼠,挺好的。”   “很可笑好吗?!”陈织愉笑说道。   屈衷还是笑。方义甲就开始一个劲地叫陈织愉Jerry,直到公车来了,他才消停。   Jerry陈和屈衷还有方义甲坐的车不一样,他们两人先上了车,于是Jerry陈站在下面看到方义甲隔着窗户还笑个不停,屈衷也在笑,但他是对她笑着挥挥手。Jerry陈没好气地也笑了,朝两人挥了挥手。   陈织愉回到家,进门遇到了隔壁四人间的梦婉,梦婉正在门边穿鞋,她穿着热裤和吊带,一身姣好雪白的肌肤令人惊羡。   见有人开门进来,梦婉抬起头就对陈织愉微笑,十分友善温柔。   “回来啦?”   “出门呀?”两人互相问候,然后都是笑。   梦婉坐在鞋柜上系鞋带,笑对陈织愉寒暄道:“你是不是上周刚来的?在念什么?”   “是啊,我成绩不好,还在读语言预科。”陈织愉笑说道,脸不经意红了红。   “以后专业是什么?”梦婉笑问道。   “广告设计。”陈织愉回答道。   “和我一样。”梦婉柔声笑说道。   “哎,你是广告学的?开始上专业课了吗?有意思吗!”陈织愉忙问道,因为这个学校以前主要专业是酒店管理,□□和旅游,广告是新开的专业,学的人并不多。   “有意思嘛,就那样吧,课程我也才上了五个多月。”梦婉笑说道。   “噢,对,那你是不是马上要搬走了?”陈织愉问道。   梦婉笑点点头,朝里撇了撇头示意陈织愉看客厅里她整理出来的行李,说道:“下个月初就搬了。”   “你的房子是在哪里找的?”陈织愉很好奇,这方面她没有一点经验。   梦婉穿好鞋子站起身,比陈织愉高了半个头,她笑说道:“我要搬去和我男朋友一起住,他在新加坡工作。”   “离新校址大巴窑(1)近吗?”陈织愉问道。   “不近呢,以后我每天要坐一个小时的车。”梦婉苦恼笑说道,却很甜蜜。   “真好。”陈织愉看着梦婉的表情,不由感叹道。   梦婉笑了声,出门前问道:“你是不是叫陈织愉?我很喜欢你的名字,感觉你这个人好相处很简单。”   陈织愉被人夸奖很高兴,脸彻底红了起来,不过她没高兴多久就知道了真相,圆姐正好出来去厨房做饭,听到两人对话,笑说道:“这个小愉是很简单,每天都是穿短袖裤子,没见过她打扮,这屋里姑娘就她不会打扮了。”   陈织愉不好意思笑出声,梦婉笑道:“长得就挺好看的,不用打扮。”说完她就出门去了。   圆姐让陈织愉过去,她说她熬了牛肉汤问她吃不吃。   “我不吃牛肉啊,圆姐。”陈织愉说道。   “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挑食。”圆姐说了一句。   陈织愉笑走到餐桌边,见圆姐一边吃饭还一边看书,她就坐过去问道:“圆姐,雅思是不是很难考啊?”   “不难考啊,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你们小姑娘怕什么?”圆姐一头短短的卷发,朴素无妆,眼神却很有力看向陈织愉说道。   “我很差的——”陈织愉忙说道,好像生怕立马就要让她考雅思一样。   “哎,你怎么这么没自信?”圆姐皱眉说道,“我这都快考一百回了都没事,瞧你怕的。”   陈织愉捂了捂脸,灰溜溜钻回了房间。   吴玥已经回来了,她正准备去洗澡,披散着长发。   “浴室有人在用吗?”吴玥回头问陈织愉。   “好像没听到水声。”陈织愉说道。   吴玥眼睛弯成月牙,说她要去洗澡了,开门出去前,她问陈织愉道:“我晚上和几个同学去吃火锅,去Bugis(2)你要不要一起去,然后去唱歌。”   “不了不了,我唱歌笑死人了。”陈织愉好笑说道。   “哎呦,又没关系,就是玩嘛,一起呗。”吴玥力邀道。   陈织愉闻言好奇犹豫。   “你不是还没出去玩过吗?明天周末,反正不上课,去玩玩呗,整天闷在房间里多难受啊?”吴玥说道。   陈织愉感受到了盛情难却,最后笑点了点头。   吴玥和陈织愉出门的时候,外面华灯初上,暑气渐消。   两人搭公车去往地铁站,去往市中心方向。新加坡这个国家很干净整洁,虽然处处透着人工雕琢的痕迹,但这也是它别样美感之处。热带的花草树木从来不是温婉娇滴滴的,这个城市冷静又热情,十分国际化,较之香港它显得年轻,较之澳门它显得多样有味。陈织愉莫名喜欢这里。   Bugis在地铁绿号线上,是一个购物商城,明亮热闹,繁华嵌在每一个人的指缝里和眉宇间。陈织愉生活的城市和这里完全不一样,她不算彻头彻尾的土包子,却也目不暇接,充满趣味。   吴玥和朋友们约好在商场外面的一条火锅街碰面,一行人有男有女,七八人,认识不认识都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很好相处。不过很快陈织愉就发现,每个人皮囊之下都有另一面,让人不怎么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  (1)(2)皆为地名。 ☆、龙卷风      自助火锅,不换算汇率,很划算。陈织愉还未习惯汇率换算,超市买瓶水都换成人民币心里想一圈,都觉得好贵。   吃火锅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说,陈织愉心想原来大家都一样。桌上有学长学姐,来新加坡时间长,挥挥手说他们这些新人很快就会习惯的。没有人怀疑他们说的话。   酒水无限续杯,餐桌上有人喝酒不停,陈织愉看得有点目瞪口呆。在她的思想观念里,大家还是学生,不应该那么喝酒。陈织愉偷偷和吴玥换了个眼神,吴玥和她说道:“人没逼你喝很好了。”   陈织愉闻言,就埋头吃她喜欢的鱼肉,她发现她一个云南人在新加坡爱上了海鲜。   吃过饭,众人嚷着去唱歌,陈织愉觉得有人已经喝高了。   新加坡遍地华人,KTV简直和国内无异,酒水果盘,小吃茶点样样有。点了餐,服务员还没有把桌上摆满,就有人已经唱情歌唱到嘶声力竭,十分豪迈,尽情发泄,无遮无掩。陈织愉坐在一边沙发又傻了眼,心想那唱歌的男生是什么情况。   没一会,陈织愉就知道了那个情绪亢奋的男生怎么了,原来是失恋了,而为什么陈织愉会知道,是因为到处都有人八卦。他们彼此都能聊天,似乎大家都好的没有秘密。   陈织愉莫名开始如坐针毡,吴玥显得比她自在点,因为她会想唱歌。   刚才失恋大王唱完歌,坐到了陈织愉身边,有点忧伤,拿起一瓶酒对着就喝。   陈织愉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那样男生却因此忽然转过头来,昏暗的光线下,他目光好像很深邃问陈织愉道:“你恋爱过吗?会不会觉得很刻骨铭心?”   那一年,非主流正兴起,陈织愉没有接上轨,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男生的眼神太迷离,以致于陈织愉完全看不清他的长相,后来男生又自顾自喝酒,喝了会转过头来问陈织愉:“会玩骰子吗?我们来比大小喝酒。”   “我不会喝酒。”陈织愉下意识抿住嘴往后靠。   男生望着陈织愉没有再说什么,持续喝酒。陈织愉尴尬坐着,心想学生就好好学习这句话多对,这么故作伤心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   陈织愉偷偷站起身,换了个靠近门边的位置,抱了盘花生吃,打发时间,像个局外人打看所有人,然后她发现吴玥和某一个穿白衬衫,人模人样的男生有猫腻。他们总是互相看着对方笑,爱和对方讲话。   陈织愉这么靠直觉判断可能有点太武断了,所以别人也很武断的判断她的事情,她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的路上碰到同一包厢的一个女生,那女生神秘对陈织愉说道:“秦浩然好像喜欢你哎。”   “谁是秦浩然?”陈织愉简直怀疑对方是不是认错人。   “刚才和你说话失恋的那个男生啊。”女生说道。   “他不是刚失恋吗?”陈织愉愕然道。   女生隐晦笑了笑,走了,去洗手间了。陈织愉在她身上闻到了酒气,她简直怀疑她是喝醉了。   不过那一晚好像不止那女生一人喝醉,是除了陈织愉所有的人都喝醉了,连吴玥好像也醉了,回去的车上,她问陈织愉道:“秦浩然是不是喜欢你?他是我们班的,人品一般般哎。”顺便提醒陈织愉。   “他怎么会喜欢我?”陈织愉还是懵了,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的缘分。   “喜欢你为什么不可能?”吴玥好笑掐了把陈织愉,说道,“我就是和你提个醒,他好像挺花的,我听人是这么说的。但是长得还可以。”   “他长什么样?”陈织愉哭笑不得。   “你别逗了。”吴玥笑着又捏了捏陈织愉的手。   陈织愉才是被吴玥逗得好像她自己真的很逗一样。   关于秦浩然长什么样,陈织愉是到下一个周一,大白天去上课时她才知道的。周一她和吴玥早上上课的时间是一样的,两人便一起坐公车到达学校的站点。   一下车,前面有一个背着铆钉书包,穿着硕大篮球鞋的酷炫男生在走着,吴玥就喊了一声秦浩然。   前面的人没听到,吴玥便又喊了一声:“Eric!”   秦浩然应声转了过来,神色有点沧桑,没睡醒。陈织愉愣了愣,觉得他长得并不好看,五官是尚可的,但少了点精气神。   秦浩然和吴玥打了招呼,然后看向陈织愉,若有所思。恰时一阵风过,树荫跟着摇晃,热带来自海洋的风,有点湿粘,仿佛带着微微酒意,氤氲了秦浩然的眼神,他又开始迷离。   陈织愉见状不由缓缓皱起眉头,她感觉,这个秦浩然根本就认不出她是谁,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于是,陈织愉忍不住笑了。   “陈织愉。”吴玥解了围。   秦浩然恍然大悟,回神看着陈织愉的笑容,眼睛顿时一亮,走过来带着笑意对陈织愉打招呼,说道:“小愉。”   陈织愉身子一颤。恰逢另一班车到站,人流走了下来,秦浩然的笑意好像隔着千山万水找到了陈织愉一样,忽然很暧昧。陈织愉感觉,她的鸡皮疙瘩起来了,赶紧拉了拉吴玥的手示意快走。   吴玥却也笑得很暧昧,说道:“哎呦,你别拽我嘛。”   秦浩然跟了上来,问道:“小愉,你在哪一个班?”   “我还在读语言。”陈织愉维持不自在的笑意说道。   “几班?”秦浩然问的清楚。   “A班。”陈织愉说道。   “Michelle教的是吗?”秦浩然高兴道,“我以前也是她教的。”   陈织愉笑了笑,后来三人一起上楼,陈织愉在二楼,吴玥和秦浩然他们在三楼,分开前秦浩然约了陈织愉一起吃午餐。于是,陈织愉非常的匪夷所思在想难道秦浩然真的就那么简单喜欢上自己了?   陈织愉站在楼梯口发傻,她第一次意识到她自己对爱情这个概念很空白,竟完全没有什么意识到爱情的来临,只记得那一天吴玥说的她们这个年纪可以谈恋爱的话。   “Jerry!”屈衷和方义甲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方义甲在楼梯上就喊了陈织愉。   陈织愉回神,啊了声才意识到自己应了Jerry的名,有点恼羞成怒,屈衷和方义甲都笑起来。   “我想好我的英文名了。”陈织愉没好气说道。   “叫什么?”方义甲问道。   “Zoey.”陈织愉说道。   “什么意思?”方义甲问道。   “不知道么,就是很好写很好叫。”陈织愉笑说道。   “这个我知道。“屈衷一副难得知道什么事的样子,笑说道。   “什么意思?”陈织愉问道。   “希腊语里是生命的意思,在梵语里,是清凉的风。很好的名字。”屈衷笑说道。   “是吗?”陈织愉很高兴。   “我觉得还是Jerry好。”方义甲说道。   “那我以后叫你Jerry!”陈织愉气不过说道。   “那不要,这个名字就适合你。”方义甲大笑说道。   陈织愉懒得理他,跟着屈衷往教室走,她问屈衷怎么知道的,屈衷就和她说是从哪里无意中看到的。   早上的课是听力,老师给他们放了一部电影,叫《Brave Heart 》,看得出很激昂感人,但没有字幕,陈织愉真的是看的云里雾里,屈衷也是,他侧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认真看着,可见多么费解地在理解。   陈织愉会忍不住问方义甲什么意思,可方义甲也不是翻译家,都很潦草地给陈织愉讲。讲了几次,方义甲不耐烦起来就让陈织愉先别吵,让他好好看完再和她说,语气有点凶,陈织愉识相闭了嘴。   这时,屈衷侧过脸来和陈织愉,说道:“改天找有中文翻译的再看一遍,会好很多。”   陈织愉点头表示赞同,屈衷背着光,陈织愉却能看到他的笑意,当他转回去,他侧脸的轮廓就清晰被光影描绘出来,鼻梁高挺,眼神明亮,陈织愉觉得奇怪,同样是昏暗的光线,为什么有人的面容模糊不堪有的人却能很清楚。陈织愉坚信这是她自己眼睛看到的情景,不是心理的反射,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她不解了挺久的。   看完电影,早上的课就结束了。陈织愉和吴玥还有秦浩然吃午饭去。   学校里有食堂,从咖喱到海南鸡饭,应有尽有,只是好吃不好吃是件事。出了学校过条马路就有个Food Court ,那里吃的多,也更好吃,平时陈织愉都是去那里,但秦浩然坚持去食堂吃。说起来,这还是陈织愉第一次在学校食堂吃饭。   秦浩然说请陈织愉吃饭,陈织愉下意识捂紧钱包,好像他让她请客一样,忙自己跑去买了份海南鸡饭和一罐柠檬茶,多要了两碟辣椒。   吴玥在节食,就只吃一个全麦面包,她有点舍命陪君子的意思。秦浩然还在徘徊吃什么,陈织愉端着饭坐到吴玥身边,埋头吃起来。   “哎呦,你等等人家一起吃嘛,跟饿了多久一样。”吴玥好笑道。   陈织愉说不出哪里不舒坦,咧嘴笑了笑,继续吃。   吴玥探过头来和陈织愉咬耳朵,示意她往左后方看,说道:“那边那个头发挑染成红色的,就是秦浩然的前女友,比我们高一届,叫Tina,也是成都的,我老乡。”   陈织愉回头看了眼,吴玥又让她别那么回头被人发现,不过陈织愉也看到了,是个很洋气的女孩,指甲也染成了红色的,挺直着腰板,喝着西瓜汁咬着吸管,眼色横飞,眉高挑,谈笑风生。   “你对秦浩然有意思吗?”吴玥问道。   陈织愉愕然,说道:“都没相处过,怎么知道。”   “也是。”吴玥笑了笑。   适时秦浩然来了,他买了一份杂菜饭,和陈织愉说还是炒菜吃的最习惯。   陈织愉先秦浩然吃完了饭,秦浩然问她怎么吃饭吃那么快,陈织愉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想快点吃完。秦浩然开玩笑说陈织愉很粗糙。   适时,Tina那桌三四个女生吃完饭,拎起包站起身要走,路过秦浩然这一桌,暗香袭人,明艳动人。   Tina稍作停顿,是想找吴玥说话,用方言和吴玥笑说道:“你晚上去我们那,我们煮火锅。”   “好的嘛。”吴玥笑应道。   然后Tina一眼不看秦浩然正要走,秦浩然也不看Tina,还问陈织愉柠檬茶好喝不好喝。   “你没喝过吗?”陈织愉实诚反问道,因为这种饮料实在太普通常见了,又不是现制的。   “你要不要给我喝一口?”秦浩然忽然笑问道。   陈织愉那个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措手不及理解不了秦浩然的脑回路,涨红了脸,说道:“我喝完了。”   吴玥尴尬笑了笑,看了眼陈织愉,Tina面无表情走了。秦浩然还看着陈织愉笑。   后来吃完饭,吴玥邀陈织愉一起去洗手间,到了洗手间,吴玥对陈织愉说道:“我感觉那个秦浩然还是挺混蛋的嘛。”   “怎么说?”陈织愉没反应过来。   “哎呦,你真是有意思。”吴玥可能不太爱编排别人,笑说了一句,好像嗔怪陈织愉说道,“反正你自己看,你喜欢他就交往看看,不喜欢就算了。”   陈织愉哭笑不得,怎么又变成她喜欢他了。   从洗手间出来,陈织愉回了教室,是午休的时间,教室里没有什么人,屈衷倒是在,他带了手提电脑来,正戴着耳机抱胸靠着椅背看电影。   陈织愉走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   屈衷取下耳机,笑回答道:“看《Brave Heart》啊。”   “有字幕吗?”陈织愉问道。   屈衷说道:“有,你要不要一起看?”说着,他就往里移了一个位置给陈织愉腾位置。   陈织愉坐了下来,屈衷给她递了一只耳机。   “怎么现在就看了?”陈织愉问道,往耳朵里塞耳机。   “我想弄清楚电影到底讲什么。”屈衷笑说道。   “你好认真。”陈织愉笑说道。   屈衷笑了笑,拿过他放桌上的一盒薄荷糖,在掌心倒了两颗,自己吃了一颗,另一颗递到陈织愉面前问道:“要不要?”   “谢谢。”陈织愉不客气,接过丢进嘴里。   “电影不错。”屈衷目光回到屏幕上,说了一句。   陈织愉点头,凑上去认真看了起来。屈衷一直靠后着看,陈织愉则习惯往前靠着看,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看了一个午休的电影。   后来电影没结束,方义甲就来了,赶走了陈织愉,下午的课也要开始了,屈衷关了电影,回头对陈织愉道:“你晚上回去可以接着看完,网上都搜的到。”好像嘱咐。   “好。”陈织愉说道,却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下午下课被秦浩然约了,他约她去吃饭。陈织愉答应了。   这晚饭和秦浩然单独吃,陈织愉吃的彻底知道自己是不开心,简直太无趣,秦浩然说的话问她的问题,都让陈织愉匪夷所思,什么为什么她高中没谈过恋爱,是不是没人追。而陈织愉回答不出来,秦浩然还觉得她看上去有点呆呆的。   好不容易吃完饭,陈织愉推了秦浩然的继续唱歌,匆匆回了家。   这一天晚上,吴玥回来,陈织愉已经躺在床上例行睡前五页书,吴玥进来就笑和陈织愉说道:“Tina晚上问我,你是不是和秦浩然交往了。”   “哈?怎么可能?”陈织愉立马说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还没有啊。不过你们晚上出去吃饭,他有没有和你说交往的事?”吴玥笑问道。   “他又没病。”陈织愉好笑说道。   “哎呦,你怎么说人家有病。”吴玥觉得陈织愉好笑。   “动不动就和人交往,不是有病吗?”陈织愉笑说道。   吴玥被逗笑了,搁下包,卸了妆准备去洗澡。   陈织愉看完了书,准备睡觉,吴玥关了大灯,打开台灯,轻声说道:“我一会洗澡回来还会有点吵,可能会吵醒你,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弄你的,我吵不醒。”陈织愉笑翻了个身朝里睡去。什么都能提前说好,陈织愉觉得这种生活很好。   不过第二天就不怎么好了,因为陈织愉发现她忽然被分手了。   起因是秦浩然在学校食堂吃早餐,牵了另一个女孩的手,两人打情骂俏,陈织愉去买瓶水遇到了。   秦浩然看到陈织愉有片刻尴尬,陈织愉看到秦浩然很惊讶,问道:“你早上不是没有课吗?”因为吴玥早上没出门和她说没课,因此陈织愉是单纯的惊讶,惊讶他没课也来学校,当然也有惊讶他真的有病能和人说交往就交往。   陈织愉的话在秦浩然听来就像质问,他露出一种很歉意的表情对陈织愉介绍旁边的女孩,也解释道:“我来陪我女朋友上课,她是我女朋友,Rebecca,语言B班的。”   陈织愉应了声,收不住脸上匪夷所思的表情,买了水就走了。   回到教室,没一会,同学都陆陆续续来了,方义甲和屈衷也拿着瓶水来了。   方义甲坐下来之后就急着转过来问陈织愉道:“你和秦浩然什么时候交往的?”   “什么?我没和他交往啊。”陈织愉愕然说道。   “那他在说什么他和你分手了。”方义甲笑得不怀好意。   陈织愉听得脸气红了,问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刚才在食堂啊,你质问了他走了之后,别人问他,他就那么说的。”方义甲说道。   “什么鬼,我什么时候质问他?他是不是有病啊?”陈织愉第一次觉得世界好混乱,她觉得自己要生气了。   “你下课去找他问么。”方义甲笑说道。   陈织愉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说道:“我现在就去找他,简直有病!”   这时,屈衷转过头来,看了眼陈织愉,说道:“这些事不用管他,没必要把自己推出去给别人议论,你去找他不就把事情弄真了。现在他们顶多说一天就消停了,也没人真正认识你,和他们没什么好解释的,他们就是很无聊的人。”屈衷的表情颇认真严肃。   陈织愉闻言,火气不由稍平。   方义甲又开口道:“阿伦有一首歌,你知道吗?”   “阿伦谁啊?”陈织愉问道。   “周杰伦啊。”方义甲说道。   “周杰伦就周杰伦,你阿伦阿伦的谁知道,叫这么亲切,你兄弟吗?”陈织愉没好气,笑了,说道。   “他有首歌,叫《龙卷风》。爱像一阵风,吹完它就走,你也别太在意了。”方义甲笑道。   陈织愉听出了方义甲话里的调侃意味,不由生气扬了扬笔说道:“我压根就没有和他交往过,也没有喜欢过他好不好?”   “那你理他干嘛?”方义甲笑了声,犀利反问道。   陈织愉闻言,顿悟。   屈衷笑了声转回头,方义甲也转回头和他说陈织愉太憨了。陈织愉继续愣了会闷了会,最终把这件事情作罢了。这个世界和人,都会有奇怪的地方啊。    ☆、Nice?   苏芊将会是陈织愉很好的朋友。   苏芊来上课的时候,开学已经两周,她来得很迟,据说她早就到新加坡了,但是因为水土不服,病怏怏了两周,所以到现在才准备开始上课。苏芊是和吴玥一个班,最开始,苏芊和陈织愉没有什么交集。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苏芊来找吴玥借笔记,她住在楼下,上楼来敲门,陈织愉给她开的门。   陈织愉是替在找笔记的吴玥来开门的,所以她也听说了些苏芊的事,于是开门她就很高兴问苏芊道:“哎,你也是云南人是吗?”   “是啊。”苏芊是个浓眉大眼的女孩,很漂亮,很友善,也笑得很开心。   “你是云南哪里人?”陈织愉问道。   “我是昆明的。”苏芊回答道。   陈织愉露齿笑,她是安宁的,很近。   那天苏芊在吴玥和陈织愉的房间坐了会就回去了,认识的时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让两人走得比较近的是有两个原因,有一个原因和吴玥被人追,忙着感□□有关,另一个原因就和陈织愉同班的那个越南同学有关。   上了两周的课之后,Michelle尝试给她的学生布置大作业,锻炼口语,她让班里学生两人为一组一起合作,选一样物品或者选一个国家,进行介绍做演讲,怎么介绍,介绍哪方面由学生自己操刀。   班级里的学生年龄差距很大,最大有中年,最小不过十五六岁,Michelle希望学生能自己寻找搭档,她给他们两周的时间准备,成绩将会算入最终的总成绩里。   然后,陈织愉的问题就来了,她觉得屈衷和方义甲肯定会搭档,她肯定要落单了。   陈织愉会这么想,是因为方义甲一听Michelle说完,就转过来问陈织愉道:“你怎么办?你找谁搭档啊?”   “不能三个人吗?”陈织愉特别苦恼。   “你听不懂要求吗?”方义甲反问道。   “你英语这么好,你完全可以一个人一组啊,让我和屈衷一组呗。”陈织愉说道。   方义甲嗤笑了声,屈衷也笑了,微微侧头说道:“我同意和你一组的。”   “听到没有?”陈织愉拿笔点了点方义甲的背说道。   “切。”方义甲切了声,根本不把两人的提议当一回事。   于是,陈织愉就只能自己去找伴。她下了课,看到哪个女生落单坐着,她就跑去搭讪问人家有没有组员了,结果问了三个人都有伴了。   后来还是Michelle帮陈织愉找到了伴,因为有个女孩去和Michelle说她没有组员能不能一个人一组,Michelle就喊了陈织愉过去,帮两人组成一个小组。   女孩是武汉人,今年才十七岁,初中毕业就来了新加坡,叫林灵,Joanna。于是,陈织愉为了作业有了同桌,她搬着书坐到了后排和林灵一起。   不过在后排上了两天课,陈织愉就有点受不了了,因为他们一圈都在讲话,老是被老师提醒,陈织愉觉得很不好意思。   有一次上课更是出了一件奇特的事,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蟑螂,吓得最后排都跳起来。全班都以为出什么事了,转过头来看。陈织愉坐倒数第二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扭头只见后排四个男生都挤在一起,有一个甚至站在了椅子上。   “蟑螂!很大一只!”不会英文,那男生对Michelle汇报中文。   Michelle便也只能用中文对那男生说道:“你把它赶一下。”   “我不敢!”那男生说道,态度坚决,其他三个人也摇头,还在笑。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敢。   于是Michelle只能发动全班,问有没有人敢打蟑螂。大家都在笑,没人动,Michelle显得有点尴尬无奈。陈织愉不由低头一看,后排桌脚边,那只巨大的蟑螂,一动不动,傲视群雄。   等陈织愉再抬起头的时候,屈衷已经站起来,他走过来,一脚利索踩死了蟑螂,然后问陈织愉道:“有纸巾吗?”   陈织愉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屈衷俯身用纸巾捡走了蟑螂的尸体,然后出了教室去丢。   “Now,sit down please.”Michelle对扰乱课堂秩序还站着的四个人,说道,now咬地特别重。   四人一面坐下一面还在说被蟑螂吓死的事,有了点嬉笑的味道。屈衷出去了一会,重新回来,他进门,Michelle就对他说道:“Thank you, Alan.”   “Welcom,Michelle.”屈衷笑说道,回答的特别认真。   后面人还在笑,陈织愉看着屈衷坐下说不出什么味道,但是她就觉得她很想回前排去坐。   于是,第三天,陈织愉就搬了过去。方义甲问她道:“你也被蟑螂吓到了?”   “我不怕蟑螂。”陈织愉说道,那是实话,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她没站起来打蟑螂。   陈织愉和林灵的作业沟通基本靠网络,林灵是个闷葫芦,基本上没有主动找陈织愉讨论作业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是陈织愉坐在电脑面前等她,敲她,她才慢吞吞回复消息。所以两人讨论了三天没有定下主题。   眼见屈衷和方义甲都开始找资料写稿子做PPT了,陈织愉白天在教室里看到林灵就老问她有什么想法。林灵都是说随便,没什么想法,让陈织愉决定,但就一个问题,林灵说她不会制作幻灯片。   陈织愉其实也不太会,考虑到时间不够,陈织愉就说她们可以不用PPT直接在黑板上画写,就像板书也一样。林灵就说哦,好,却没给陈织愉一点热忱。陈织愉就感觉是有力无处使,有点坐立难安。   而更让陈织愉没有想到的是,林灵忽然回国了。那天林灵没来上课,陈织愉就打电话给她,林灵就和她说她请假了,明天就回国。   陈织愉傻了,问道:“那我们presentation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你再找一个人吧,我人不舒服,要回国看病,我和学校请过假了,大概一个月。”林灵慢吞吞说道。   陈织愉挂了电话,难以言表她的蒙圈。   屈衷和方义甲知道这事,方义甲笑陈织愉倒霉,陈织愉没和他计较,跑去讲台和Michelle说林灵的事。   Michelle的意见是现在组员基本固定了,出了特殊情况,需要陈织愉和林灵自己互相调节,或者网络或者电联都可以。她建议陈织愉不要换组员,除了无人可换,更多的是她希望陈织愉不要放弃自己的同伴,她说作业就四天了,时间过去大半,她们肯定都已经有思路了,放弃了也可惜。   于是陈织愉飘回了座位,感叹了一句:“不仅没思路连幻灯片都做不好,这下精彩了,要零分了。”   屈衷闻言,问道:“Michelle不允许你换组吗?”   “关键是没人和我换了。”陈织愉说道。   “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帮忙,我会做幻灯片。”屈衷笑说道,这是安慰。   陈织愉笑了笑谢过他,说道:“没事,我再想想,能确定了主题的话,应该就不难。”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学广告,就是因为陈织愉这个人有很多有趣的念头,她也喜欢分享,所以此刻她会这么想这么说。   “你还要写稿子呢。”方义甲凉凉飘来一句话,击中了陈织愉的心。   陈织愉的笔又戳在了方义甲的背上,气道:“我会找你帮忙的!”   屈衷笑了声,方义甲也笑了,他说道:“没空。”赶紧扭回了头。   “我觉得你一个人可以做到的。”屈衷是个好人,想了想对陈织愉鼓励了一句。   陈织愉叹了口气,但后面几天没有陈织愉想的那么糟,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陈织愉发现她会享受过程。她的情绪是从焦头烂额到兴奋,一开始她很焦虑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后来她找到了想表达的东西,她就埋头兴奋起来了。   那几天,吴玥都早出晚归,陈织愉几次想找她讨论语法都没有机会,倒偶然有一次遇到了苏芊,苏芊帮了大忙。陈织愉就老记住了苏芊好,埋下了友谊的种子。   陈织愉紧赶慢赶终于在考核那天完成了自己的作业。   陈织愉的主题是牙膏,她为牙膏设计了一个广告,没有幻灯片,她上去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咧嘴大笑蛀着牙的小孩,又画了一只蝴蝶从孩子的嘴巴里飞出来。她用孩子天真烂漫的角度,教育孩子要刷牙,否则蛀虫会变成蝴蝶从嘴巴里飞出来。末了,陈织愉还介绍了她的灵感来自哪里,是一首儿童歌曲。   说完,陈织愉也不知道自己讲的好不好,因为她很紧张,背错了几个单词,弄乱了稿子的顺序,结巴了两次,讲的过程,除了看Michelle和看看白板,她觉得班里同学都是摆设。虽然后来Michelle笑了,但底下的掌声是稀稀疏疏,只有方义甲和屈衷很给她面子,鼓到她坐下为止。   待陈织愉一坐下,屈衷就转过头来,很高兴,用一种由衷诚恳的语气对陈织愉说道:“你讲的很好。”   “真的吗?”陈织愉对什么样是一个好演讲没有概念,便反问道。   “对的,你是刚才所有人中最好的,虽然没有做好幻灯片。”屈衷笑说道。   “为什么呢?”陈织愉被说的开心,但还有点担心屈衷是安慰她,所以她问道。   “第一,你脱稿,刚才他们都是对着幻灯片念书,只有你是在交流和表达。第二,你的想法很有趣,而且说明出处,有专业态度。第三,就算说错了,你也保持微笑,声音也响亮,从刚才到现在,只有你的声音是后排也能听见的。”屈衷笑着,条理清楚给陈织愉列了三条,陈织愉茅塞顿开,喜上眉梢,乐得红了脸。   这时,特意坐在后排听演讲的Michelle也站了起来对全班说道:“我希望你们后面的人,能用Zoey刚才的音量演讲。”   “是吧?”屈衷对陈织愉说道。   陈织愉彻底笑了,松了口气。   方义甲转过来,笑了声,用捉弄的口气说道:“哎呦,上台会发光。”   “谢谢你。”陈织愉没好气道谢道。   屈衷笑说道:“真的不错的。”   “我想你们组肯定也不错。”陈织愉嘿嘿笑说道。   “你不一样,你是一个人。”屈衷说道。   陈织愉看着屈衷,觉得他的话怎么都能那么暖她的心,踩点似地鼓励到她,陈织愉想不到词形容屈衷这个人,反正他就是有种让人很舒服舒心的能力。   就在陈织愉努力想屈衷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屈衷上台演讲的时候就亲自为她送来了一个字:逗。   屈衷和方义甲是介绍一个国家,他们讲得就是中国,稿子分了两部分,方义甲先介绍了大概的情况,什么领土多少,几个省市,人口多少之类的,幻灯片也是简单清晰。   后半部分则由屈衷来带领大家欣赏下中国的美景,然后屈衷就开始了一百万个问号,播放着图片介绍了是哪里之后就一直问Michelle:“Nice”   屈衷的Nice这个单词出镜率高的全班都笑了。全班都笑起来的时候,陈织愉其实有点惊讶,因为她没想到大家都真的有在听,她记得她在台上时,昏昏欲睡的人都是有的。   屈衷下台之后,见陈织愉还在笑他,他笑说道:“稿子实在是背不下来,英语太差了,只能Nice了。”   “你一个Nice就很够用了。”陈织愉憋着笑说道。   “我还会beautiful,其实。”屈衷说了一句。   陈织愉笑得不行,但她其实可以感觉到屈衷的努力,他的一个nice是nice的很用心的。他真的是英语太不好了,所以每一次的试图描述到最后都变成了nice,而他心里一定有很多精彩的话。   演讲全部结束之后,Michelle把每一个组的名字都写在了白板上,让大家自己投票出最喜欢的一组。   结果陈织愉也得了两票,除了屈衷投的那一票,还有一票不知道是谁,因为方义甲很自恋地投了他们自己组。而他们组的确得票也最高,在国外,大家的爱国情怀都高涨,连陈织愉也忍不住投了nice一票。   那天下课之后,陈织愉才知道她的另一票是谁投的,三人在车站等车的时候,那个越南同学跑过来告诉陈织愉说他很喜欢她的演讲。于是陈织愉就知道了另一票是越南同学投的。   被这位越南同学欣赏着,不知道为什么陈织愉有点尴尬,因为他看她的眼神让她有点不自在。陈织愉杵着干笑,本着代表中国和国际友人建交的情怀才能站着听越南同学一直说什么他真的很喜欢她的演讲。   “Jerry,你的车来了。”好在有人打破了尴尬。   陈织愉回头,以为又是方义甲笑话她,结果却是屈衷。   屈衷的笑在这一刻让陈织愉觉得很亲切,她忙和越南同学道别,冲到公交车上才回头对屈衷说道:“Thanks,Tom.”   “You are welcome.”屈衷笑说道。   公车载走了陈织愉的人,她的笑容却一直记着屈衷,看着屈衷,想到就想笑。    ☆、If you      吴玥终于和陈织愉说起了有关于追求她的那个男生的事情。男生叫黄健,上海人,吴玥的同班同学。   陈织愉笑得暧昧,说道:“我早知道你们有猫腻了。”   “你认识黄健?”吴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是啊,上次唱歌和你一起唱过歌的那个是不是?穿白衬衫的,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挺帅的。”陈织愉说道。   吴玥闻言想了想,随即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说道:“哎呦,你说的哪跟哪嘛。我还在想哪天唱歌,我们唱歌那天,黄健都没有去好吗?你说的那个是我们班的张近东,班草嘞,我之前是觉得他挺好看的,是有点喜欢他。不过后来认识久了,我觉得他那个人太抠门了,还很花。”   “那黄健是哪个嘛?”陈织愉学着吴玥的方言问道。   “你学的是啥子嘛?”吴玥被逗笑,说了句方言,接着道,“黄健你不认识的,我现在比较纠结的就是,我觉得他长得不好看。”   “那你是不喜欢他喽?”陈织愉问道。   “也不是,他对我很好,性格也挺可爱的,我也有点喜欢他,但就是长得,太一般。”吴玥说道。   “不是应该喜欢了就不会这么想吗?喜欢还会觉得他不好看?”陈织愉有点奇怪觉得不理解问道。   “脸是脸,心是心嘛。”吴玥说道。   陈织愉巴眨着眼睛,接不出话来。   吴玥笑了声,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陈织愉不满切了一声。   吴玥笑问道:“你们班有你看中的人吗?”   陈织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忽然被问起,毫无防备,半晌,她说道:“基本上没有,我们班的人都很幼稚。”陈织愉想到了蟑螂事件。   “你喜欢成熟的男人,年纪比你大的?”吴玥很敏锐问道。   “啊?”陈织愉被总结的毫无防备,结巴想了会,说道,“因为男生的心理年纪普遍比同龄的女生小,的确很幼稚。年纪大一些,稳重些吧。”   “那倒是。”吴玥应了一句,又说道,“有喜欢的,我觉得可以试试看,你现在不谈恋爱,以后就没时间谈了。”   “什么时候不能谈?”陈织愉好笑道,这个年纪的她觉得感情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用担忧。   “年龄不一样感觉肯定会不一样。”吴玥说道。   这话,陈织愉现在记在了脑子里,后来才深有体会。陈织愉之所以会后知后觉,也不全怪她迟钝,更多也很她眼前的经历有关,有些事太浪费她的注意力,让她匪夷所思,比如有一天,班里那个越南同学要了陈织愉的邮箱,加了她社交圈,开始频繁联系她的越南同学。   越南同学说可以和陈织愉一起练习英语,就每天给陈织愉分享一些英语必备单词什么的。陈织愉一开始也是不疑有他,还觉得之前曾偷偷笑话过越南同学很不好意思,毕竟人家读书比她还认真努力很多。再加上,陈织愉从屈衷身上看到,他们年长的人是很珍惜学习时间的,屈衷又是那么好且正直的人,所以陈织愉是在一来一回的单词分享里没有什么戒心的。直到有一天,越南同学忽然就提出要和陈织愉交往,说他很喜欢她的话,陈织愉的三观又被震了震,原来这世间是很难有单纯的欣赏的。   当然这个想法,陈织愉还是天真的。因为在陈织愉拒绝了越南同学之后,人家就缠上她了,老是给她发一些很肉麻的话。   平时在教室里上课,陈织愉和屈衷还有方义甲一起坐,越南同学倒都没有敢上来打扰陈织愉。   这使得陈织愉那两天粘屈衷和方义甲粘的很紧,吃饭,上下课都要和他们一起走,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很慌张害怕,甚至害怕进教室。可她又不敢和屈衷还有方义甲说,毕竟他们虽然是朋友,却没有好到说这些事的份上,更而且陈织愉是觉得自己很傻很丢人,前两天竟还在网上和越南同学聊天,这种话若说出去,陈织愉会替自己很丢脸,她十分不想说。这事她连吴玥都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屈衷有发现陈织愉这两天的强颜欢笑,他有问陈织愉怎么了。   陈织愉被问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眼眶都要红了,但她忍住了。   陈织愉心理活动很复杂,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她觉得越南同学太过分,都离过婚还有孩子,怎么还打她的主意;又觉得这么想好像对别人太不公平,从小到大的教育都让她要去尊重和理解别人,可能人家真的很喜欢她呢?   这一天下课后,陈织愉因为忽然肚子疼跑去上洗手间了,蹲在厕所里的陈织愉很着急紧张,她想屈衷和方义甲肯定走了。那她出来遇到越南同学怎么办?   陈织愉就这么惶惶不安地上完厕所,洗了手出来,慌里慌张地回教室里拿包,结果,她发现屈衷还没有走。   不夸张,陈织愉高兴地要跳起来,她惊喜道:“屈衷,你怎么还没走?”   “我晚上有事,要用电脑,就多充了一会电,现在好了。”说着,屈衷就开始收拾电脑包。   “我们一起走啊。”陈织愉立马说道。   “好。”屈衷笑说道。   陈织愉和屈衷一起下楼,她的情绪峰回路转,显得很激昂,话也特别多,她问了屈衷一些平时不涉及的私人问题,比如:“你晚上要去干嘛?”   “有一个视频会议。”屈衷说道。   “啊,你是做什么的?”陈织愉问道。   “我家公司有涉足酒店用品。”屈衷笑说道。   “难怪你来这里读书,那你专业课肯定选了酒店管理。”陈织愉笑说道。   “你猜的很对。”屈衷说道。   陈织愉好像被夸奖了,呵呵笑起来。   两人站在公交车站等车,陈织愉又问了方义甲是住哪里,是不是和屈衷一起住,因为他们总是坐同一趟车。   “没有,我们只是同路,我住自己家里。”屈衷说道。   陈织愉闻言,想了想不由说道:“真好,我也想家。”这两天她的确想。   “所以你这两天精神不济就是因为想家了?”屈衷笑问道。   陈织愉呵呵笑,说道:“是吧。”话落,陈织愉的车来了,她上了车,贴在车窗上和屈衷挥手再见。   屈衷也笑着朝她挥手。   车子拐弯看不见屈衷之后,陈织愉不自觉叹了口气,是暗自庆幸今天又避开了越南同学。   不过,陈织愉一下车就石化,因为她在家门口车站看到了越南同学。   越南同学看到陈织愉很高兴,上来就说他猜想她住在这边。   陈织愉顿时崩溃了,觉得她怎么那么倒霉,而越南同学怎么那么幸运,随便猜猜就猜到了她住的地方,一路下来那么多站啊。   陈织愉板着脸,飞快在前面走,越南同学紧追不舍,还问她是不是害羞,陈织愉气得话讲不出来。越南同学开始诉衷肠,说他喜欢她。   陈织愉终于爆发,说道:“I don't like you!”   “Why”越南同学问道。   陈织愉蒙圈,她诧异他怎么问得出口why,这不明摆着的事,她怎么可能喜欢他?   越南同学见陈织愉答不出来,就开始说他觉得她是喜欢他之类的话。   陈织愉要被气哭了,她看到路边苍翠的大树,那树影投下来感觉昏昏沉沉的,陈织愉觉得仿佛要阴天下雨了,她真的很想家。   陈织愉转身要跑,越南同学一把抓住了她的书包,陈织愉吓坏了,正要转身推人,有个人先她一步打开了抓她书包的手。   “你干嘛?!”一声清斥,来人是苏芊,秀眉倒竖,怒目相对。   “他是越南人,听不懂中文。”陈织愉第一个反应,抱住苏芊的手臂往后藏了藏说道。   苏芊闻言更生气了,她问陈织愉是不是被骚扰了,陈织愉点了点头,苏芊便赶人了。   越南同学说他是喜欢陈织愉,苏芊气得说人家不喜欢你,你还缠着人家,是骚扰,让他走。   苏芊够凶够有气势,没两句那越南同学就灰溜溜走了。   陈织愉松了口气,却也有点不安不忍,和苏芊一起走回去的路上,她对苏芊说了事情始末,她的感受担忧。   苏芊就对陈织愉说了她的看法,她说道:“你把人想太好了,我看他就是想占点便宜。看你年纪小胆子也不大,就想能骗一点是一点,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这样,简直太不要脸了,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他,那太看得起他了。你以后看到他不要躲,狠狠瞪他一眼,你看他还敢不敢造次?”   “是这样吗?”陈织愉闻言,顿时觉得心里舒服了,思想上没了负担。   “是啊,这种把戏太多了,他们越南人很多这样,也就傻的才会和他们交往,怎么可能谈成?语言都不通,还什么练习英语,真有心学什么学不起来,非要谈恋爱学?”苏芊说道。   陈织愉被苏芊醍醐灌顶,她忍不住一把又搂住苏芊的手臂,感动说道:“苏芊,谢谢你,我觉得你太好了。我太傻了,还在网上回复他,和他聊天。”   苏芊哈哈笑,说道:“反正你记住我的话,不用歉意更不用怕他。”   “你这么一说,我就好多了,也不觉得会怕他了。”陈织愉豁然开朗笑道,“就是觉得这种事情也是很匪夷所思的,我也倒霉,老碰到一些烂桃花。”   “他这种连烂桃花都算不上好吗?太抬举他了,简直给自己添堵。”苏芊翻白眼说道。   陈织愉笑出声,她真是抑郁了两天,在这一刻彻底放晴了。   两人在人行道上走,要经过一个草坪,草坪中间开了一条小路,两旁有树,有两棵树上面悬着一直巨大的黑蜘蛛,趴在网上。陈织愉每一次经过那里,都害怕蜘蛛会掉下来,要打一个伞,今天和苏芊一起经过,苏芊却说了一句:“这蜘蛛把自己弄得跟花拱门洞似的,每天过这都跟要进礼堂结婚一样紧张。”   陈织愉忽然不那么害怕了,觉得是太有趣的,被苏芊逗得哈哈大笑。从这一天开始,陈织愉就真是打从心里喜欢苏芊这个的人。   。   上课一个多月之后的一天,Michelle打算在班级里组织一次活动,周末的时候组织同学去市中心的新加坡国家博物馆参观,不强制要求都要去,但希望大家踊跃参加。   于是,Michelle需要一个人组织,需要一个人统计人数。   因为班级分化厉害,从年纪到国籍都是松散没有向心力的,所以没人愿意做这事,听起来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的。但就像Michelle说的,既然来到这里生活学习就要了解这个国家,博物馆大家都至少要去一次,既然迟早要去就大家一起去,比较有意思,因此Michelle坚持组织这个活动。   后来这事,屈衷接了下来,不然Michelle站在台上没人应话又会尴尬。   课间,屈衷拿着花名册挨个同学问过来。方义甲去,屈衷自己也去,陈织愉其实也想去,可不巧她周末早已经约好了苏芊去买鞋,所以,陈织愉说她不去。   “你不去?你去过博物馆了吗?”屈衷问陈织愉。   “还没有。”陈织愉说道,“我想去的,但我周末之前已经约好朋友了,不好失约。”   屈衷闻言没再说什么,只又说道:“新加坡国家博物馆还是不错的,能看到了解到不少东西,可以是一次文化之旅。”   陈织愉频频点头。   屈衷笑了,说道:“我建议你还是去看一看。”   “好,下次去。”陈织愉笑说道。   屈衷拿着名册往后走。方义甲回过头来,对陈织愉说道:“屈衷说要练习英文,你刚才应该和他讲英语的。”   陈织愉笑说道:“他迟早有机会讲的,他一会问越南缅甸那些同学,不就得说英语啦?”   于是两个人都转过身坐那等屈衷说英语,自打屈衷nice之后,他们都对屈衷说英语充满了期待。   恰时,正有一个缅甸的女孩走过来问屈衷周末是不是去博物馆,屈衷频频点头,女孩又问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去。   屈衷闻言开始一脸严肃,认真思索了番,对女孩解释道:“No need.If you——”屈衷停顿了会,又If you 了一阵,说道:“If you 不想去,you can,you can tell me, tell me,告诉我——”   缅甸女孩一脸懵。   陈织愉和方义甲噗嗤笑出声,屈衷听到了,回头也笑了,抓了抓他很短的头发,对方义甲问道:“如果你不想去怎么说?”   “If you 不想去啊。”方义甲促狭笑道。   屈衷还是笑,方义甲又笑了声告诉他怎么说,屈衷回头复读机了一边,女孩听懂了,说回去考虑下。   屈衷闻言想了会,可能也想对女孩说刚才对陈织愉说的那番话,可他说不出来,只能对女孩比手画脚,认真说道:“Museum is very good,good!”竖起了大拇指。   陈织愉和方义甲又笑了,那女孩也笑了,方义甲吐槽了一句太丢面了。可陈织愉却不这么觉得,她其实觉得这样的屈衷比会说英语却不去帮忙的方义甲更酷,说不出为什么,她不觉得这是丢脸,她还觉得有点可爱。    ☆、摩天轮      周六,陈织愉和苏芊一开始是去逛街的,后来苏芊忽然说起了摩天轮,她说:“新加坡建了一个亚洲最大的摩天轮。”这是零七年十一月,北京朝阳公园的摩天轮还没建成,飞行者数一数二。   陈织愉就说去看。毕竟摩天轮这种东西,很多女孩都有情结,和旋转木马一样,转啊转,和命运一样转啊转,充满了梦幻和奇遇。   于是就这么说着,两个人就决定去看摩天轮了,坐地铁绿号线,市政厅那一站下。信心满满。他们说摩天轮在市中心。   出了市政厅的地铁站,沿路走下去可以看到新加坡国家图书馆,两人边走边说,从出了地铁口就看到了高耸的摩天轮,两人坚信能走到。   于是这一天,两个人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走了大半个新加坡,从市政厅走过大榴莲,走到鱼尾狮公园,摩天轮越来越近,却怎么也走不到。足足绕走了一站地铁的路程。   鱼尾狮公园就在新加坡河边,河面开阔,在炎热的下午,难得有几许凉风吹来。   但陈织愉和苏芊深深觉得,那凉风是错觉,她们一定走路走傻了,这天热的像要谋杀,她们来自云南四季如春,真的要窒息了。苏芊觉得她又要水土不服了。   “为什么我们要走路过来?摩天轮为什么看着近却这么远?”陈织愉望着摩天轮感觉腿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哪个鬼跟我说离City Hall很近的?”苏芊则咬牙切齿。   而更悲剧的是,眼见两人终于要走到了,她们隔得远远就发现摩天轮,还没有彻底完工,根本还没开放。零七年十月份,摩天轮的最后一个座舱安装完成了,但它还没有对外开放。   两个天真少女终于停住了追随摩天轮的脚步,互相望望,被自己的行为逗笑了,一场空,却谁也不气恼。   两人走回了鱼尾狮公园,在公园里买了冰激凌吃。四方形的冰激凌,各种口味,用饼干或者面包片一夹,握在手里吃,冰激凌在手心慢慢从硬到软,每一口都不太一样,吃在嘴里又脆又软绵,两个人吃的好幸福。   “我第一次做这么愚蠢的事。”陈织愉哈哈笑说道。   “别说了,我也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苏芊对自己直摇头笑说道。   “不过我们也算来看过鱼尾狮了。”陈织愉说道。   吃完冰激凌,两个人也看完了鱼尾狮,陈织愉发现苏芊和她一样,不爱凑热闹,什么流连风景点,地标面前拍照的事情都不爱做,她们都觉得看在眼睛里记在心里就足够。陈织愉后来知道她们当时这叫年轻的底气,坚信自己不会忘。   傍晚,陈织愉和苏芊吃完饭一起回了家,一个四楼一个二楼各自回家。   吴玥今天也回来了,陈织愉有点意外,因为她最近总在约会培养感情,回来这么早还是第一次。   陈织愉正要问吴玥什么情况,就见吴玥听到她进门的响动,先回过头笑和她说道:“你回来了,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陈织愉搁下包,拖过椅子就坐到吴玥跟前问道。   “我和黄健交往了。”吴玥笑说道。   “真的吗?”陈织愉惊喜问道。   “是的撒。”吴玥的眼睛弯弯。   “真好。”陈织愉说道。   “哎呦,好什么,我还是会觉得他不好看。”吴玥这么说,笑还是管自己笑。   “是有多难看?改天让我看看。”陈织愉说道。   “也不是难看,就是很一般。”吴玥笑说道。   “对你好不就好了吗?”陈织愉像刀切菜一样简单说道。   吴玥还是笑,最后她握着陈织愉的手腕摇了摇,说道:“你也快点找个男朋友呀。”   “我已经被交往过好几次了,眼下还不知道被谁交往着。”陈织愉无力吐槽自己的经历,翻了翻白眼笑道。   吴玥笑捏了她一把,看得出她还是觉得幸福高兴的。   。   周一,陈织愉见到屈衷和方义甲第一件事就是问博物馆好玩不好玩。   方义甲挑刺说道:“博物馆哪里是玩的。”   “那好看不好看?”陈织愉又问道。   “好看,值得去一次。”这次回答的是屈衷。   “真的吗?”陈织愉确认道。   “我给你看些资料。”屈衷说着把他的书包放在腿上,拉开小包,抽出了一叠博物馆的宣传手册递给陈织愉,接着道,“我给你拿了些资料,你可以去了解。”   陈织愉一怔,她一直觉得这些手册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不想屈衷把它们当宝贝。   “上面都是浓缩的精华,你可以读一读。”屈衷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却还是不知道该拿这些手册怎么办。陈织愉是在多年以后,有一次偶然机会自己制作过一次宣传手册之后,她才了解到屈衷当时这么看重一份宣传手册,完全是对他人工作的肯定和尊重。小小的手册,精确到字数,却要有无限的内容,每一个字句,的确都要很用心。   又过了两周平淡无奇之后,林灵回来了,陈织愉在走廊上碰到她,没认出她,因为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发型到穿着打扮。   之前的林灵和陈织愉差不多,马尾,短袖,牛仔裤,布鞋,学生的样子。现在的林灵,长发飘飘,短裙热裤,高跟鞋,十七岁的身躯里硬塞进了二十七岁的思想,那天她还画了一个大眼妆。   班级里传说林灵恋爱了,这次她是和她国内的男朋友一起来了新加坡,男朋友在另一所学校读预科,两个年轻人。   林灵变活泼了,每天笑嘻嘻,陈织愉仿佛能看到她小鹿似的心砰砰地乱跳。陈织愉觉得她这个样子看上去很眼熟,让陈织愉想起了她高中时期的一个女同学,名字叫文佳。   文佳这个女同学学习成绩好,人长得清纯漂亮,性格天真,男生女生都喜欢她,她总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和大家打成一片。   后来陈织愉他们班转来了一个插班生,男生,名字叫周企均,白俊斯文,沉稳幽默,似乎和其他男生很不一样。文佳就变得不一样了。以前课间她会到教室后面和同学说笑,后来过去就是红着脸笑,看别人玩闹,一声不吭。再后来陈织愉经常会看到文佳骑车绕远路,那么不凑巧地就和周企均同路,一路骑车却又不和周企均说一句话,她还和他去一家小店吃饭,去同一间文具店买文具。   这些事为什么陈织愉都知道,因为她和周企均原来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一个在五栋,一个在八栋,同班之后才知道。她经常会碰到周企均,和他同路,而她以前从来没有和文佳同路过,直到周企均出现。   有一次,陈织愉看到两人终于讲话了,站在马路边,文佳带着笑意,脸颊红扑扑的,就像树上的红苹果。陈织愉当时觉得文佳好美,美在好勇敢。那一年是高三的秋天,他们对生活和未来的向往也入了秋,会成熟,也会入冬,谁也不敢贸然妄动,在学海里逆水行舟。所以文佳在那时的举动,看在陈织愉眼里简直是另一种存在,在学业中平添了瑰色,陈织愉是因此莫名欣赏喜欢文佳这个女孩的。   只可惜,陈织愉当时到后来和文佳或是周企均都算不上特别相熟的朋友,便对后来两人毕业后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陈织愉猜想,周企均最终会接受文佳吧,或许那天两人就是在做一个约定。在陈织愉的印象里,周企均是个很有思想和规划的人,陈织愉从他的眼神和神态里就莫名能感觉到他的思想高度是和当时的他们不一样的。而文佳能慧眼识英雄,他必然对她也会相惜的。陈织愉就是这么想的。   陈织愉想完这一圈其实有点想偏了,她看着林灵其实想感触的就是爱能改变一个人。   林灵回来之后,她把座位搬来了和陈织愉一起坐,原因是她在班级里认识最多的好像就是陈织愉了。而且上一次作业,陈织愉还是算上了林灵的那一部分,她也得到了分数。   于是,由于林灵的到来,陈织愉很快成了耳听八方的人,她不生产八卦,她成了八卦的搬运工,每一天回去都能有些什么和吴玥或者苏芊讲。   零七年,新加坡政府不允许持私立学校学生签证的学生打工,陈织愉觉得那是法律就应该遵守。可林灵来告诉她了另一种可能,林灵有天偷偷的,小声地陈织愉说了一件事:“我们宿舍有个Carrie,每天晚上出去卖啤酒,一个月赚了六百新币。”   “啊?她不怕被抓吗?”陈织愉也小声地惊讶,问道,“她很缺钱吗?”   “有点,她每个月都要去乌节路买东西。”林灵说道。   乌节路,新加坡奢侈品聚集地,全世界十大女人街之一,陈织愉来新加坡这么久还没去观光过,但她一听就明白了,但也不明白了。   “没钱就不要买奢侈品就是了。”陈织愉说道。   “但她朋友都背LV和Chanel。”林灵说道。   陈织愉对奢侈品不了解,她不曾拥有过,也不知道魅力所在,无法猜测那究竟是有多华美能让女人不断疯狂。陈织愉同意一个说法也不赞成一个说法,人们说女人天生爱美丽,她同意;但她不认同过度使用这句话,从而驱使着女人去虚荣,那是侮辱了女人天生的温柔和对美的感知。   有点茫然不解于别人有自己也得有的逻辑,陈织愉半晌憋出一句话道:“那她同学考试得A,她也得A吗?”   “那怎么一样?”林灵惊讶道。   “怎么不一样?”陈织愉反问道。   林灵就不再理陈织愉,她觉得她不懂。   陈织愉回去,把这事偷偷地,轻轻地告诉了吴玥,吴玥一听就说道:“Carrie啊,我认识,酒店管理专业课A班的,本来比我们高一届,留了一级,我昨天刚听说她在一个Food Centre做啤酒小姐。他们都在说她胆子太大了。”   “大家都知道了,她还敢继续工作?”陈织愉说道。   “她很省的,听说一天基本只吃一顿正餐,买条牛仔裤要一千多块钱。”吴玥说道。   “人民币?”陈织愉问道。   “哎呦,我肯定说的是新币啊。”吴玥笑了,说道。   陈织愉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虚荣嘛。”吴玥笑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干嘛那么折磨自己?”陈织愉说道。   “她觉得买到裤子就是最开心的事。”吴玥又弯起了月牙儿,说道。   陈织愉唉了声。这事之后没隔多久,陈织愉又一次听说了Carrie的事。   也是林灵告诉她的,林灵和她说:“上次和你说的Carrie你还记得吗?”   陈织愉闻言,心想坏了不是被抓了吧,便忙问道:“记得啊,她怎么了?”   陈织愉急着想听,林灵却开始笑个不停,好一会不肯说,半天,她笑停,才说道:“你猜猜她怎么了。”   陈织愉被吊起来的胃口瞬间下去了,她不由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能猜到还问你?”   “她回国去了。”林灵说道。   “被遣送回国了?!”陈织愉问道。   “不是,她是磕掉了门牙回国补牙去了,新加坡补牙太贵了。”林灵峰回路转出其不意说道。   “为什么啊?怎么回事?怎么磕掉门牙的?”陈织愉连连问道。   “她老不吃饭节食,省钱买包买衣服,然后昨天晚上她可能饿昏了,营养不良,昏倒在浴室里,门牙磕在洗手台上,断了。脸也肿了,今天就准备回国了。”林灵说道,还在笑。   陈织愉听了,也很想笑。这种事情真的太可笑,可好笑之余,陈织愉还是觉得很茫然的,她又听到了她无法理解的思维和追求。   这事,陈织愉想了一阵,然后又想起了那天和苏芊看着摩天轮一路走过去的事情。都是件傻事。   屈衷最近课间都坐在教室里看他自己的手提电脑,没和方义甲出去买水或者抽烟,陈织愉和林灵在他身后唧唧喳喳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后来林灵出去,他的余光里陈织愉还坐着似乎沉浸在八卦之中,他就不由转过头去看了看陈织愉。   陈织愉恰好回神,对上屈衷的眼睛,她不由对他问道:“你买的最贵的裤子是多少钱?”没由来的没头没脑的信任。   屈衷笑了,说道:“不管多少钱,前提肯定是我自己能买的起的。”   陈织愉闻言,有种回归正常思维的感觉,笑了笑没做声。   屈衷转回了头,继续看他的电脑。隔了会,陈织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问道:“你在看什么?”   “企划案。”屈衷回头说道。   陈织愉点了点头,她其实全不懂,因此屈衷回答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了解更多。所以她是为什么要问,陈织愉自己也不明白,反正刚才屈衷转回头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失落感,感觉只有和屈衷每多说一句话,心里的茫然不解才会少一分,所以她才要多问一句。    ☆、爱之形      陈织愉楼上房子里,隔壁四人间的梦婉前两周就搬走了,最近住进了一个新女孩,叫王婧,清水挂面的长发,戴一副眼镜,体型很胖,人很活泼。   王婧很喜欢往陈织愉她们的两人间跑,她说她比较喜欢住两人间,本来和学校订了两人间,但没房间了。   陈织愉闻言,对于王婧跑来就爱坐在她床上的行为理解为这是她对双人间爱屋及乌,求而不得遗憾的弥补。   陈织愉其实挺想赶王婧走的,但每一个人都不是只有一面的,陈织愉觉得王婧爱坐她床的行为很讨厌,可王婧这个人的个性又是有点有趣的,直来直往。   所以每次王婧来,陈织愉都自己先赶紧坐在床上,然后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样子请王婧坐到她的椅子上,书桌边。   王婧很爱聊天,也爱吐槽她自己。有一次她坐在那里问吴玥和陈织愉有没有男朋友了。   吴玥反问她有没有,王婧就开始滔滔不绝,往外倒豆子了。   王婧先问陈织愉道:“你觉得我胖不胖?”   陈织愉措手不及,她看着王婧不知道她这么问什么意思,她怕如实说伤人,毕竟谁不是每天照镜子,她胖不胖不可能自己不知道。   “还行吧,我见过比你还胖的。”陈织愉这么说道。   “我很胖啦,还有比我胖的?”王婧说道,伸了伸她肥胖的腿给陈织愉还有吴玥看。   王婧的两条腿是很胖,好像紧紧粘在了一起分不开变成了一条冰棒棍。   “我太胖了。”王婧又说道,看了看陈织愉和吴玥两人,接着道,“太羡慕你们两个那么瘦。”   “哎呦,我也不算瘦。”吴玥属于微胖,身材圆润可爱。   “和我比你很瘦啦。”王婧捏了捏她自己的手臂,说道,“我想减也减不下去。”   “你是属于易胖体质?”陈织愉问道。   “不知道么,我就没瘦过。”王婧哈哈大笑。   “其实想瘦有很多办法。”吴玥笑说道。   “我想瘦,我男朋友不让我瘦。”王婧说道,说完她笑眯眯。   吴玥没接这个话,笑了声。   陈织愉没过心,问道:“为什么他不让你减肥?如果你真想瘦,你就管自己减肥么。”   “他说喜欢我胖啊。”王婧说道。   “噢,他觉得你胖好看,是吗?”陈织愉应道。   “我也不好看。”王婧说道。   “你男朋友很喜欢你,肯定你瘦了他心疼。”陈织愉还继续应道。   “当初的确是他追的我,他说他就喜欢胖的女孩,抱着舒服。”王婧说道。   陈织愉终于应不下去,噢了一声,假装理解了。   王婧看出了陈织愉不怎么懂,笑了一句陈织愉肯定没有男朋友的话,转过头对吴玥说道:“我男朋友说和以前的女朋友在一起,抱她跟抱石头一样被硌死了。”   吴玥笑了声。陈织愉也笑了笑,但觉得王婧和她男朋友的关系很奇怪,而且她男朋友那么说前女友,也不像有过爱情。   “我男朋友本来要和我一起来新加坡的,但他签证没下来,要等下一次。我来新加坡的那天,他抱着我哭。”王婧说道。   陈织愉听的呆了呆,心想这得是多么缠绵悱恻,多愁伤感的男生,听着实在是,没出息。同时,陈织愉注意到了王婧手臂上的点点鸡皮疙瘩,她更难想象那留恋的场面。   “他很夸张地说什么没我活不下去,我说他别在我走了就去找女人就算不错了。”王婧侃侃而谈。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吴玥笑说道。   “真的,我男朋友长得还是很帅的,追他的女人很多,他自己也爱玩。”王婧说道,仿佛毫无心里负担。   陈织愉听得彻底聊不下去接不下话了,总是那么不经意,就被人刷新了三观,她感觉自己像个沙漏忽然被人倒了过来看世界。   “你要不要看下我男朋友?”王婧问陈织愉,也掏出了手机。   “噢,那你,给我看一下吧。”陈织愉只能这么说道。   王婧把照片按出来给陈织愉看,陈织愉凑过脑袋看到了手机屏幕上,一对男女相偎在一起,女的就是王婧,男的看上去比王婧瘦小些,长得倒算是眉清目秀,但没有一丝陈织愉喜欢的气质。具体什么气质陈织愉也不知道,就觉得照片里的男孩少了点精神力。   “给我也看一下。”吴玥稍稍起身就也凑了过来,她看了下,对王婧说道,“你男朋友长得是挺帅的。”   “是吧?”王婧笑说道,“所以花,他有资本花。不过我都不管他,他倒每天给我打电话。”   “那你也是有本事。”吴玥笑说道。   “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比较黏我,我有时候都觉得他很烦,老是想做。”王婧说道。   吴玥笑着没接话。陈织愉听着已经完全弄不明白王婧想表达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说的是做什么?”王婧问陈织愉,有点促狭。   陈织愉还没反应过来,吴玥先开口了,她有点哭笑不得打断王婧说道:“哎呀,你这个人真的是,不要问她啦,她还不懂——”   “我看出来了,我看得出她没有男朋友。”王婧笑出声说道,“你肯定有。”语气暧昧。   “哎呀你这个人真的是——”吴玥还是嬉怒不得,说了一句王婧,然后她就岔开了话题问王婧以后选什么专业的事情。   王婧坐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终于舍得走了。待她一走,吴玥就啧声无奈说道:“这个王婧真的是太——”太什么,吴玥没说出来。   陈织愉说道:“神神叨叨的。”   吴玥闻言笑了,问道:“哎,你知不知道她刚才想说什么?”   “我听着就是炫耀。”陈织愉说道。   “是炫耀,还炫耀些很奇怪的点,她在说她男朋友对她很有□□,太荤了。”吴玥好笑无奈说道。   “我隐约觉得她就不是在说什么好事。”陈织愉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也真是全不懂。”吴玥眯眼笑,说道。   “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像在谈恋爱。”陈织愉说道。   “都会走到那一步的嘛。”吴玥笑了声说道。   “那也不会是那样的吧。”陈织愉说道。   吴玥哈哈笑,说了一句:“谈恋爱嘛就那样,他们说的食色男女。”   “我以后怎么也不会让她坐我的床了。”陈织愉说道。   “你也太洁癖了。”吴玥笑说道。   陈织愉撇撇嘴,倒躺在自己床上,反正她就是觉得爱情可以用更好的办法和方式去经营的,不会是王婧那样。   陈织愉每天晚上睡前都要看书,她睡的比较早,每天十一点一到她就要睡觉,吴玥则习惯晚睡。最近有好几次,陈织愉准备睡觉了,吴玥慢吞吞在换衣服,说黄健给她送了夜宵,她下去吃夜宵。有时候,黄健来得早,吴玥还会送一些上来给陈织愉吃。   于是,吃人家嘴软,每一次吴玥在陈织愉面前不停数落黄健的时候,陈织愉都会说道:“我感觉黄健他对你很好啊,很体贴啊,早上有课,他都买了早餐来接你,在楼下等你。你和他打电话还老是态度很不好。”   “是呐,我对他就是脾气很坏。”吴玥笑呵呵承认道,月牙弯弯,很软和,很难想象她一秒对黄健翻脸的样子。   陈织愉其实觉得吴玥有时候也是在无理取闹的,就像有一次,吴玥早上有课,她六点就起床洗漱化妆,期间她给黄健打了很多个电话,就是问他到楼下接她没有。   黄健说昨晚去给吴玥送夜宵回去很迟了,收拾好睡下,三四点钟了,基本没睡,所以早上起不来可能不过去接吴玥了。   陈织愉觉得这就是件小事,可一向温柔的吴玥对此却很生气,说黄健言而无信就挂了电话。黄健便回拨了好几个电话,第六个吴玥才接,她还是先描完眉很不耐烦地放下眉笔,接起电话问黄健干嘛。   然后黄健就说他打车过来了,十五分钟到楼下。吴玥就什么都没说应了声,挂了电话。   陈织愉很惊讶,惊呆了,她回头想说吴玥两句来着的,可见吴玥难得板着个脸显得很不高兴,她就不去碰钉子闭上了嘴。   到了这一天下课回来,吴玥又是一脸微笑,还准备换了衣服说要出去和黄健约会了。   陈织愉正坐在电脑面前看电影,闻言,问道:“你早上下去有和黄健吵架吗?我觉得他对你真的挺好,立马就赶来了。”   “这点是好的。”吴玥笑了笑说道,“唉,但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就是很不自觉,很拖拉的。我不盯着他什么事都能拖。连作业都在拖,我有时候看到他真是觉得很恼火,什么事情都要先拖一下再去做。”   陈织愉听完,意识到一对男女吵架可能不仅仅是因为眼前事。   吴玥傍晚出去,半夜回来,回来的时候陈织愉已经睡着了。   吴玥轻手轻脚,还是吵醒了陈织愉。陈织愉半睡半醒,感觉到吴玥打开了台灯,收拾洗漱用品出去洗澡。   陈织愉感觉到亮光翻了个身,朝里继续睡。   陈织愉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再有意识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全暗了,她心想吴玥也已经睡了,她正要接着睡,听到了房间里有很轻的说话声。   吴玥坐在床上打电话,很轻地在说话,所以声音时有时无。   吴玥应该是在和黄健打电话,她又有点生气和埋怨,她说道:“你这个人真的是很烦,我和你说了不要弄脖子上,你非要,现在都有印子,我明天怎么去学校?”   说完这话,吴玥有一会没说话,应该是电话那头黄健在说什么。   后来吴玥可能是听不耐烦起来了,打断说道:“别说了别说了,小愉已经睡觉了,一会吵醒她了。”   说完,吴玥隔了会又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挂了电话。   陈织愉迷迷糊糊,对吴玥说的话也是懵懵懂懂,但她下意识有点不敢翻身,怕吴玥歉意吵醒了她。所以陈织愉面朝里压着右手睡,晨光微亮的时候,她又醒来,因为手麻了。学校提供的床太软了,是弹簧床,陈织愉起初睡的腰酸背痛,现在习惯了,改麻手麻脚。   第二天是周末,陈织愉起的早会吵到睡到迟的吴玥,所以两个人一起住,所有的事情都是相互的,互相打扰互相理解。   吴玥睡到中午起来,陈织愉出去买了饭,帮她也带了一份。   两人背对背坐在自己书桌边吃饭的时候,吴玥回头问陈织愉道:“你下午出去玩吗?”   “看苏芊吧,我们本来打算去附近的珍珠山走走,苏芊说天气有点闷,可能会不去就去趟超市吧。”陈织愉回头笑说道。   “你最近和苏芊好的嘞。”吴玥笑说道。   陈织愉哈哈笑。   “我还想说你如果下午没事就和我们一起去玩呗,我们今天要去东海岸。”吴玥说道。   “不要不要。”陈织愉忙拒绝道,她不想当电灯泡。   “上次唱歌唱怕了是不是?我看你真的很不喜欢玩。”吴玥笑说道。   “也没有,你和黄健去,我去怪不好意思啊。”陈织愉笑说道。   “不止我们啦。黄健昨天还问我,你是不是每天都待在宿舍不出门,说我和你一起住,都没一起玩一样。”吴玥笑说道。   “没啊,我和苏芊也都有出去。”陈织愉笑说道。   “是喽,你和苏芊比较玩的来。”吴玥笑说道,“你们两个差不多,要先是朋友才能一起玩,我们不是朋友也能玩,聚一起各玩各的,是不是朋友无所谓,就是爱玩。方式不一样。”   陈织愉闻言觉得吴玥说的很对,这也是她喜欢五吴玥的地方,她和吴玥从性格和喜好上来说其实算很不一样的两类人,但她们就是相处的很好,愿意互相理解和喜欢。   吴玥今天出门是披散着长发的,还穿着立领衫,陈织愉其实原本没注意这事,但吴玥出门后,她坐在电脑前看了本言情小说,小说里写到了吻痕一事,陈织愉立马就想到了昨晚吴玥的电话。   陈织愉脸腾然热了一热,有种撞破人□□的尴尬,然后她才想到了吴玥出门时的谨慎,好像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后来松了束起的长发,顺垂在两肩。陈织愉忽然意识到,其实好像每一个人都离性很近,那是爱情形成的固像之一,真的不仅仅只是在婚姻里。   。   林灵经常迟到,今天她又迟到,听力测验到一半的时候闯了进来,坐下来之后,她探头探脑想抄陈织愉的卷子。   陈织愉下意识遮住了卷子,林灵就说道:“就看一下嘛。”   “你为什么老迟到?”陈织愉问道。   “早课起不来啊。”林灵说道。   陈织愉还是遮着卷子,她不太愿意让林灵看,她说道:“知道有测验你该早点来。”   林灵被陈织愉说的不开心了,但她也没继续说,因为Michelle开始报下一题了。   测验结束之后,屈衷起来帮忙收卷,林灵交卷后就很不高兴地收拾了东西,站起身,走到后排去坐。   陈织愉感觉有点受伤,但也没太在意,只是皱了皱眉头,对林灵的做法感到不是很舒服。   “你不知道这次测验的成绩也会算在平时分里吗?你不给她看,太没人情味了。预科重读又是一笔学费啊。”方义甲转过头来,笑说道,有点幸灾乐祸。   方义甲这话倒让陈织愉有点面红耳赤。   “开玩笑开玩笑。”方义甲又笑说道。   陈织愉憋了会,说道:“真的不想复读就该早点来,别迟到啊。”   恰好,林灵落了一支笔回来拿,听到了陈织愉对方义甲说的话,她也面红耳赤觉得被陈织愉背后下了面子,是大动作地抓过桌面上的笔,瞪着陈织愉半晌,说道:“我也不稀罕看你的试卷,谁知道对不对?我复读不复读不劳你操心,你当你自己是谁?!自以为是!”   陈织愉被说的莫名其妙,委屈生气,于是硬是回不出话来,林灵走了,她愤愤合上了自己的书,还说不出一句来。   方义甲这个罪魁祸首目睹全过程,见陈织愉没有对他兴师问罪,小心翼翼转回了头。   屈衷给Michelle交完试卷回来,看到林灵不在,陈织愉沉着脸多少就猜出了什么事情,他什么都没说,管自己坐了回去。   隔了会。屈衷才转过头叫了声陈织愉,陈织愉应了声,抬起头只见屈衷笑着,他问道:“你过年回家的机票买了吗?”   陈织愉一愣,问道:“哎,现在就可以买了吗?还有两个月。”   “是啊,可以买了,学签证去旅行社买,还能便宜很多,比网上订票便宜。”屈衷说道。   方义甲这时回过头来,笑说屈衷道:“你还需要自己买票,弄得很懂一样?”屈衷笑了笑。   “真的吗?感觉昨天还在家里研究飞新加坡的机票,没想到来这都快两个月了,要过年回家了。”陈织愉想到这件事开心起来,说道。   “买票你可以去牛车水看看,那里旅行社多。”方义甲说道。   “你们买了吗?”陈织愉问道。   “我今年在新加坡过年。”屈衷说道。   “Felix呢?”陈织愉问方义甲。   “我肯定回家啊,谁像Alan一样,四海能为家。”方义甲说道。   陈织愉笑了笑,她把和林灵的恩怨暂时丢了开。   不过陈织愉那天下课回到家,和苏芊去吃饭还是免不了把林灵说了一顿,她说林灵既然想要迟到就别怕挂科,怕挂科就别迟到,很简单的道理,连这点骨气都没有,还迟到什么。   “这就是没有自制力的无奈。”苏芊笑说道。   “弄得莫名其妙我也有错一样,真是很郁闷。我以前会考,大家都作弊,我不会我也不作弊,这是我要的真实的成绩,也不用和别人比,每个人都有对自己负责任的方式,自己不对自己负责任还要怪别人,我真是理解不了。”陈织愉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委屈。   “都你这样天下太平了。”苏芊笑出声说道。   “她过分的是还说什么,她说我的试卷不一定对。”陈织愉哭笑不得气说道。   苏芊彻底笑出声了,说道:“那你就该写几个错的给她抄。”   陈织愉又抱怨了几句,然后两人兴奋说起了回家买机票的事,约好这个周末就去问问机票的价格。归心似箭。    ☆、打碗花      二十岁未到的陈织愉是相信没有吵不完的架,所以对于隔了两天又坐回她同桌的林灵也没有什么不满了。   林灵仿佛一天一个样,有一天她忽然掏出了一包女士烟。   陈织愉问了一句她是不是抽烟。   林灵说是啊。   陈织愉就没有再开口,她觉得多说,林灵回头又要说她不是。   新加坡的烟,都长得很丑,每一个包装上都是恶心吓人的画面,抽烟的危害很直观地展现给人们看,发黑的肺,癌症后的惨状等等。   学校专门有吸烟的角落,在食堂后面,陈织愉路过的时候,看到过许多女生在抽烟。陈织愉发现在新加坡抽烟的女性很多,她在路上也经常会看到,岁数很大的婆婆也抽烟,从超市出来拉着拖车,夹起了烟。   今天陈织愉和林灵一起下楼,林灵去抽烟,她去买饮料,看到屈衷和方义甲也去了抽烟区,于是,陈织愉就在食堂里坐了会,她心想回去教室也没人说话。   吸烟区里,屈衷点了支烟,找了个位置正坐下,看到了陈织愉,隔远他朝她微笑挥了挥手算打招呼。陈织愉笑了。   屈衷抽烟很慢条斯理,看上去也不怎么爱说话,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任谁路过和他打招呼,他都只是抬了抬眼,动了动眉梢,有礼却也有点莫名的冷漠,给陈织愉的感觉是,抽烟的屈衷和平时的屈衷很不一样。   方义甲最快抽完烟过来买水,之后坐在陈织愉旁边,和她说话,他笑问道:“你不会抽烟?”   陈织愉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吸烟区,那个越南同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走去坐到了屈衷身边。陈织愉眼皮不自觉一跳。身边的方义甲也看到了,他笑了一句说道:“屈衷又要开始讲英语了。”   那个越南同学自打上一次之后,陈织愉看到他都是视而不见,很快人家也就不再给她发短信骚扰了,两人几乎就再没有交集往来了。   可陈织愉看到越南同学坐到屈衷旁边,她就莫名有点紧张,她看到越南同学带着笑意和屈衷说话,他那个笑让陈织愉很不舒服。   屈衷听到越南同学和他打招呼,他是抬头也笑了笑,笑容很浅,转瞬即逝,随即他继续抽他的烟。然后越南同学开始和他说话。   陈织愉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但她看到越南同学的头是越发向屈衷靠好像说什么很隐晦的事情,还笑得那么不太正经,更致命的是,越南同学忽然朝陈织愉坐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织愉一下面红耳赤,她觉得越南同学是在编排她什么。   屈衷在听越南同学说话期间只抽了一口烟,他目光注视着一个地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是在听。而当越南同学要把手搭上他的肩头,显然谈话是渐入佳境的时候,他却忽然站起了身,掐灭了烟,长腿跨出了椅子,甩下被冷落而尴尬的越南同学离开了。   屈衷朝陈织愉和方义甲走来,才走近,方义甲就站起身笑问道:“他和你说什么?”   “什么?”屈衷仿佛没听明白,笑了笑,脸上的冷漠渐消,神情显得有片刻不解。   “我说那老越南和你说什么?”方义甲又问道。   “不知道,一直说,他说英语我听不太懂。”屈衷说道。   “听不懂你就走掉了?”方义甲惊讶问道。   “不然呢?”屈衷笑了笑反问道,他看了眼陈织愉,好像寻求她支援说道,“语言都不通,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没什么好说的,对吧?”   陈织愉笑了笑,她看着屈衷,其实判断不出屈衷说的话的真假,但她就是对于此刻的屈衷有点感激有点安心,还有感动。   屈衷也去买了一瓶水,然后三个人就准备上楼回教室。   陈织愉隔远和还在抽烟区和人聊天的林灵打了个招呼,林灵也同她挥了挥手。林灵身边站着一个高挑靓丽的女生,看上去精明随和,也对望过来的陈织愉笑了笑。   这所学校是没有打铃的,全靠学生自觉上下课,林灵是踩着点进教室的,她一坐下来就问陈织愉道:“你以后是学广告设计吗?”   “是啊。”陈织愉说道。   “Celina也是,她今天在说他们专业课的老师教不好,没什么可学的,要转酒店管理。”林灵说道。   “真的吗?”陈织愉忙问道。   “是啊,毕竟这个学校最好的是酒店管理和旅游管理,全新加坡都是这个两个专业好。”林灵说道。   “Celina是谁?”陈织愉问道。   “就是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个子很高挑很漂亮的那个,她叫刘艺璇。”林灵说道。   “这样啊。”陈织愉陷入了沉思。   专业这件事若有若无的困扰着陈织愉,不过将近年底放假,还有作业的繁忙,陈织愉也没有时间细细考虑这件事,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份,圣诞节。   圣诞节,学校有活动,是个舞会。吴玥和苏芊所在的班级被要求参加,因为她们老师布置的作业和活动有关,于是两个人都去了。苏芊都去了,陈织愉就跟着去了。   报了名的那天,陈织愉问屈衷有没有去,屈衷说他没有去,因为圣诞节他父母会来新加坡,家人团聚。   陈织愉感觉到她自己有点失落,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就是好像有点羡慕屈衷,羡慕他身上有种自若和安然。   等真正到了舞会那天晚上,学校的食堂变成了会场,灯火交映,很热闹,陈织愉穿着裙子,平生第一次穿上高跟鞋,化了淡妆,挽了头发站在人群里,她才意识到她那天的失落,是隐约对爱情的渴望。但陈织愉不是立马觉得她就是喜欢上屈衷了,她只是觉得在美好热闹的青春里,总该寄托点什么。   人年轻的时候,经不得热闹,因为一热闹就会期盼。陈织愉想起了高三那年的圣诞节,他们班不知道谁先发的疯,晚自习下课后跑去操场大声对着空气朗诵。   然后有一个同学跑来说谁谁在操场发疯大声演讲表白,大家就都跑去看了。   那晚的天空很高,星星很寒,高台很宽阔,有个瘦高个的男生站在台上,张开双手背了一首纪伯伦的诗,那天风也很大,陈织愉没有听全全部的诗,隐隐约约的几句传入她的耳朵里:   眼泪纯净内心。   我渴慕爱情,崇尚完美。   人的灵魂如同云彩。   他告别自己的居所来到大千世界。   飘过忧伤的高山,和喜乐的平原。   面对死亡的微风。   他坦然回乡。(1)   一句句在当时让人前仰后翻地笑,让教导主任和老师气得跳脚。   但那些诗句都落在了闻者生命的弦上,适当的时候它就弹奏起了乐章,此刻的陈织愉就被撩拨了心弦,面前的人这么多,可她偏只想起了屈衷,她想这就是喜欢。陈织愉渐渐微笑起来,身边的苏芊和她说去拿饮料,她很高兴说好,神情明亮。苏芊奇怪看了看她,笑说道:“你很喜欢参加舞会嘛。”   陈织愉还是笑。苏芊离开后,方义甲来了,他从背后拍了拍陈织愉的肩头。陈织愉回头看到方义甲笑了,问道:“你有来啊。”   “我差点没有认出你。”方义甲打量陈织愉笑说道,依旧促狭。   “别说你,我也没认出自己。”陈织愉不介意,笑说道。   方义甲坐到陈织愉身边,两人开始聊天,陈织愉说道:“屈衷没来太可惜了,晚上很热闹。”   方义甲闻言,笑说道:“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只是来学语言,不会参与交际的,我们不是他的圈子。”   “因为他年纪大吗?”陈织愉问道。   “差不多吧,这个圣诞节,他女朋友肯定也来了,人家事业稳定,家庭也稳定,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方义甲说道。   陈织愉似懂非懂,应了声,却是不敢再追问有关屈衷的事。离开教室,出了学校,他们的确是不一样的,是不会有交集的,屈衷的阅历是不会让他自己绑在校园学业和生活上的,校园是他生活里很小的一部分,却是如今的陈织愉的全部,她还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他已经走在未来里。一段段年龄仿佛就是一个个时空。   “你会不会跳舞?”方义甲在问陈织愉。   “哈?不会。”陈织愉开始反应慢了半拍,她笑说道。   “你看他们也都不会的。”方义甲说那些在嬉笑打闹的男女。   “我们还是别去凑热闹了。”陈织愉笑说道。   方义甲有一瞬尴尬,抿了抿嘴说道:“我没邀请你跳舞。”   “哈?”陈织愉发现自己的反应忽然敏感了,她侧头看向方义甲,她在这时看到了他眼里极力掩饰的情意,她的脸也不自觉红了,她便笑说道,“我自作多情了。”笑着玩笑掩饰了过去。   方义甲顺阶而下,也笑掩饰了,然后他就起身说去抽烟,走了。陈织愉看着方义甲的背影,身心都有点不自在,她有种被开了天眼的感觉,看到了很多她以前看不到的东西,空气里不再仅仅是空气了,是别人浮动的,满满的,或好或坏的情绪,真是让人喘不过气。   苏芊给陈织愉端了杯柠檬茶回来,她将饮料递过去,陈织愉接过,抬头笑说了句谢谢。   “你怎么忽然累了,是不是困了?我也想回家了,太无聊了,看他们跳舞,眼睛都看闭上了,太伤眼睛了。”苏芊看了眼陈织愉,笑说道。   陈织愉被逗笑了。   这一天晚上,苏芊和陈织愉坐了一个晚上,靠着头交头接耳。途中陈织愉被吴玥介绍认识了黄健,便再无其他什么出奇的事。   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有人已经东倒西歪,苏芊和陈织愉手挽着手离开,在新加坡的马路上很少看到牵手的同性,若是牵手多半是同性恋或者中国学生。   组织活动的老师在维持秩序,让学生互相帮忙送同学回家。   苏芊和陈织愉一个晚上一直在听说的一件事是学生们说晚上管理舞会的有一个男老师,是酒店管理专业的,长得很帅,上课也很幽默,暗恋的人很多。那个老师叫Tim,已婚。   于是,离开的时候苏芊和陈织愉也路过去看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论五官其实不出奇,但他白净颀长,气质成熟。讲话时表情生动也得体。与其说大家围着他在解决醉酒同学的问题,不如说是乘机找他聊天。   陈织愉看到了林灵和Celina也在。Celina一直在笑,也在说着什么和那个男老师,她的眼神温柔俏皮,情意很明显。   陈织愉和苏芊打车回了家,吴玥还没回来,她和陈织愉说了会晚点回去。   陈织愉在二楼和苏芊分了手,道了别,她从楼梯上了四楼,才走到门口发现门开着,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酸臭味,只见王婧正抱着垃圾桶坐在客厅地上大声呕吐。   三人间的圆姐一面在照顾她一面皱眉啧啧做声,还有两个和王婧同住的还在盛装里,妆略花的女孩在一旁捂鼻咯咯笑。   “哎呦,你们两个去拿她的毛巾和脸盆来啊!还在笑什么?”圆姐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对两个小姑娘呵道,回头看到陈织愉进门杵在门边,圆姐不耐又道,“你进门关门啊,等下对面又要出来投诉了!”   陈织愉闻言忙照做。   后来四个人合力才把烂醉的王婧搬回了床上。另外两个女孩已经累翻,爬到自己床上也是倒头就睡。   陈织愉和圆姐出来将客厅打扫了一番。陈织愉在扫地,圆姐提了桶水出来,用拖把开始大力拖地。   一边拖着,圆姐还在一边摇头,陈织愉见状不由问道:“圆姐,是不是在你看来我们很幼稚?”   圆姐闻言看了眼陈织愉,皱了皱眉说道:“怎么说呢,你们这个年纪,说你们幼稚呢,你们又很有想法。其实我以前也像你们一样,太着急太自我了,不懂得珍惜和爱惜自己,向外表达的太多了。不过年轻就是没有沉淀,很难思考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很难沟通?”陈织愉笑问道。   “会觉得难理解,因为以我们过来人的看法是你们可以把时间青春过的更好,而不是一味的放纵挥霍。”圆姐说道。   陈织愉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扫地。   “吴玥是不是晚上不回来了?”圆姐问道。   “没有呢,会回来的,她说迟点。”陈织愉抬起头说道。   圆姐闻言,嘀咕了一句:“怕是不回来了。”   陈织愉洗完澡,躺在床上,她在新加坡第一个失眠夜就来了。她第一次感觉到混乱,外面的混乱内在的混乱,好像千头万绪,事事遥远。   陈织愉不知道在失眠些什么,终于熬到睡眠的时候,吴玥轻手轻脚地回来了。陈织愉没有起来,但她心里莫名安心,她心想圆姐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陈织愉翻个身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一切就照旧了,阳光早早洒进吴玥窗下的书桌上,昨晚的热闹消散的无影无踪。   圣诞过后第一天上课,陈织愉来到教室看到屈衷,他对她笑了笑,陈织愉也笑着打招呼,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就是感觉有点像在口袋里揣上了一朵打碗碗花,越发小心谨慎自己的每一个表情。   故事里说乡间有一种花叫打碗碗花,不能摘,摘了带回家,吃饭的时候会端不住饭碗,会砸坏了碗。不信的人摘了带回家,一顿饭比以前更小心。现在陈织愉觉得那花名字叫爱情,摘了带回来会砸了同窗之情和朋友之谊,所以她越发小心,因为相信着不会,较着劲。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纪伯伦的诗《眼泪与微笑》,文中摘录的不是原来的顺序。 ☆、一直笑      离回家越近,还有一件事也渐渐靠近。找房子。明年六月份学校要搬,明年四月份初,陈织愉她们需要搬离学校提供的宿舍。   陈织愉和苏芊是打定主意合租了,现在就是不知道吴玥怎么说。若是人多,可以成套租,若是人少。陈织愉和苏芊可以去租单间。   吴玥对这事很茫然,也是在摇摆。因为她知道陈织愉和苏芊不会愿意和很多男生合租,而她和另两个朋友都是和男朋友一起。而有时候吴玥也不确定要不要和黄健一起合租,他们还没捅破男女大防的纸,真是时而亲昵时而胆怯。   陈织愉最近听到吴玥说嫌弃黄健长的一般的话少了。那天陈织愉见到黄健,其实她觉得还好,比王婧相片里说是很帅的那个男朋友还顺眼很多。黄健就是五官普通,但是人看上去很不错,对吴玥没话说。   有一次陈织愉有和吴玥聊说起这事,她也直接这么说,她觉得黄健比王婧那个男朋友长得顺人眼。吴玥闻言笑了,她的眼睛弯地特别好看说道:“哎,你别说,我最近也开始对他看顺眼了。好像看看也不是那么丑了。”   陈织愉被吴玥逗得直笑,强调道:“第一次看到黄健的人也不会说他丑啦。”   “我是比他漂亮点是不是?”吴玥笑问道。   “是啦。”陈织愉好笑道,吴玥抿着嘴笑,似乎沉浸在一种思考里,有点羞涩和无奈。   吴玥的那个笑容让陈织愉隐隐感觉到,吴玥和黄健的关系正在发生某一种变化。   有一天晚上,吴玥说她不回来过夜了。   那天晚上,陈织愉睡觉前按习惯给吴玥发了条短信说她要睡觉了,让吴玥早点回来,确定吴玥安全。以前吴玥都是说好,但那天,她隔了会好一会,陈织愉都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她才回短信来说:我晚上不回去了,小愉。   陈织愉看了眼短信,一时没领会,下意识要问吴玥晚上住哪,字都打好了,发送的那一刻,她忽然聪明了。陈织愉删了内容,重新写道:好的,我先睡觉了。这才发送出去。   第二天是周末,陈织愉在做小组作业,这是放假前的最后一个作业。四人一组,题目是你认识的新加坡。陈织愉在网上搜索着资料,理思路,和她小组里的人,方义甲聊着天,一坐就是一个早上。将近中午,苏芊发短信来叫陈织愉一起去吃饭,陈织愉才起来换衣服,她拉了窗帘,反锁了门。   吴玥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她以为陈织愉还在睡觉,掏了钥匙要开门。   陈织愉内衣穿到一半,蹿到门后喊道:“我在换衣服,你等下,吴玥玥。”   吴玥在门口笑。   陈织愉换完衣服开了门,吴玥笑走进来。   “我正要和苏芊去吃饭,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帮你带?”陈织愉问道。   吴玥笑摇摇头,笑得很欢乐。   陈织愉看了她一眼,也莫名笑了,出了门。等陈织愉吃完饭回来,吴玥已经洗完澡换上家居服,坐在书桌前看电脑,旁边摊着书,显然也是在做作业。   两人自顾自做了会作业,陈织愉时不时在笑,因为她和方义甲在讨论之余侃大山。吴玥被听笑了,转过来问道:“你是在笑什么呀?”   陈织愉闻言感觉也讲不出有什么好笑的,因为方义甲在预想这次让屈衷上台演讲,不知道他要创造什么新词,陈织愉想想就好笑而已。   “没有,就是在聊天。”陈织愉笑说道。   “那么开心。”吴玥笑说陈织愉。   “你看上去也很开心啊。”陈织愉说吴玥。   吴玥的脸不自觉红了,也笑了,看了眼陈织愉,抿了抿嘴,说道:“我和你说哎。”   “什么?”陈织愉问道。   “我昨天和黄健在一起了。”吴玥和陈织愉分享秘密。   陈织愉听着,笑着,却不知道怎么继续话题。吴玥显然看出了陈织愉的尴尬,笑了声,说道:“就是很奇怪,我们回来的路上,一直笑,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就是笑。”   这句话让陈织愉触动了下,因为她感受到了吴玥的真情实意。   “我们都是第一次。”吴玥笑说道,还在一直笑。   陈织愉也跟着笑。   这件事之后,吴玥决定和黄健一起合租房子,而陈织愉考虑到吴玥他们还有其他同学朋友,她和苏芊觉得会不太方便,便决定她们两人出去另租。   “哎呀,和你分开有点舍不得,你以后一定要经常约我出去吃饭呀。”吴玥说道。   “说的马上要分开一样。你也要约我啊。”陈织愉笑说道。   “肯定。”吴玥笑盈盈。   陈织愉在吴玥身上感受到的友情是很舒服的,她们保持的所有的距离都很恰当。吴玥是个心态比较开放包容的人,她的朋友比较多,也比较鱼龙混杂,但她一直稳得住自己的想法和步调,和不同的朋友都能相处。陈织愉很欣赏这样的女生。   。   四人的小组作业,因为林灵属于回家就联系不上人,所以只能每天课后把她留住,四个人坐在食堂里做作业。   一开始讨论怎么表达主题的时候,林灵都不参与,老是走神看手机发短信。   方义甲对于这样的林灵总要说话讽刺她,林灵就对着方义甲翻白眼。屈衷和陈织愉都不参与两个人的战争,只管找资料讨论。   陈织愉对于做这种开放式的作业很喜欢,脑子里有很多想法,提出的说法总很有趣。每一次她说想法的时候,都好像会发光,眼睛亮晶晶。   “我们可以分三个部分来说新加坡,第一部分书上的新加坡,就是新加坡的历史。第二部分就是我们眼里的新加坡,就是现在。第三部分就是图纸上的新加坡,就是新加坡的未来。”陈织愉在纸上嗖嗖几下就画出提纲框架,思路很清晰,“我们一人说一个部分,然后还有一个人说welcome的那一个部分。”   陈织愉提出的思路得到了赞同,然后分配各个部分的时候,林灵第一个提出来说她不说welcome那个部分,因为内容不明确不知道该说什么还要求要说到两三分钟,她做不到,而且第一个说,她不想要。   方义甲闻言就说道:“都你这样,大家都挑简单的说,那作业还做不做了?”   “那你说啊。”林灵立马说道。   “我看你哪一个部分都说不好。”方义甲不客气说道。   “我肯定比Alan好。”林灵自觉英语比屈衷好,淡定说道,好像有人垫底就可以。   屈衷对此没有说什么,听而不闻,还问林灵道:“那你先选一个部分。”   “反正不要第一个最后一个就可以,最后一个还要总结。”林灵也不选,就这么说道。   方义甲丢开了笔,陈织愉也没开口,屈衷看了看两人,说道:“我看这么安排吧,Zoey第一个,林灵第二个,我第三个,第四个让Felix来。”   方义甲难得正经问陈织愉道:“第一个你可以吗?不行我和你换。”   “可以。”陈织愉点了点头,对于团队合作的事情,陈织愉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她脑子里已经飞转着要怎么写稿子找图片了。   “那我们就分开准备,做好自己的那部分PPT,之后再合。三天时间够不够?”屈衷问道。   陈织愉和方义甲都下意识看向了林灵。   “早点写完稿子准备好,我希望到时候我们都能脱稿。”屈衷则继续说道。   陈织愉和方义甲都说可以,林灵又神游了一阵,半晌说好,还问道:“是不是好了,可以走了?”   “可以了。”屈衷说道。林灵就飞快收拾东西了。   林灵第一个离开,后面三个人收拾好一起走,在等车的时候,屈衷问陈织愉道:“你知道我什么让你排第一个吗?”   “为什么?”陈织愉笑问道。   “因为你的热忱很容易打动人,一个演讲必须要有激情的开始。”屈衷笑说道。   陈织愉意外得到夸奖,哎了声,红了脸,反问道:“真的吗?”   “不信你问Felix。”屈衷看着陈织愉笑说道。   一旁方义甲见陈织愉看向自己,依旧带了点促狭,笑说道:“还好啦,没Alan说的那么夸张。”   陈织愉笑出声,她发现屈衷很容易让她充满感激,他的欣赏和鼓励使得她对他的感情也趋于纯洁和感动。   在被他人看好之后,陈织愉有压力也因此做的越发出色,她的稿子写得很好,将她自己的幽默俏皮还有温柔都清楚表达。   她说来新加坡是她的第一次飞行,她从未到过国外,书上说的一切,她都不敢真的相信,所以别人告诉她新加坡在赤道上一年四季夏天,她还是难以置信,带了秋装来。他们说新加坡很小,面积只有699.4平方公里,宛如一个城市,她也不信,她很好奇一个城市是如何成为一个国家的。她还听说很多很多关于新加坡的小事,有些事情让她难以置信,比如没有口香糖。她来之前对这个国家充满了好奇和想象,所以此刻她很高兴此刻站在这里能有机会和大家一起谈谈这个国家,她的搭档们会从三个不同的方面去认识新加坡。   说完,陈织愉还对Michelle说道她很希望在演讲结束以后,作为新加坡人的Michelle能告诉他们对新加坡的了解是否正确,他们是否说到了新加坡最美和最好的那一部分。   那一天,四个人的演讲都是成功的,林灵虽然最终没脱稿,但也做到了半脱稿,在方义甲强烈要求下把幻灯片上的大段文字做了精简,写上重点,写成文字稿来介绍历史。屈衷是心里很有底的人,很能扬长避短,虽然口语不好,却落落大方,还能和Michelle聊上两句,他在新加坡待的久,将知道变成反问,总能问到Michelle共鸣的点。方义甲是西安人的做派,底蕴和格局都要有,他的演讲中规中矩,认真有力,很适合展望和收尾。   班级里所有的演讲都结束后,Michelle说她认为陈织愉他们组是最好的,她说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她说总共九组,三十六个人,但全部演讲过程中只有陈织愉和屈衷有和听众交流的意识。   Michelle在很认真说这些话,但底下反应平平,大家好像都在想自己的事情,Michelle夸奖别人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Michelle对此是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又说了一段让陈织愉印象深刻的话。Michelle说他们的学校不是最顶级的学校,或许这是使得他们学生对于学业里的成就不太在意的原因。但她希望学生能不要因此为他们自己就打上普通的标签,其实每一次作业里小小的成就也都是有趣的,那都是生活。   Michelle说that's your life 的时候,陈织愉感受到了存在的意义,每一天每一刻都是意义。   下课之后,大家都像往常一样很快散了。其实陈织愉感觉今天Michelle的情绪还是蛮触动的,她也被感染了,所以她在想为什么其他人都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后来,屈衷无意中为她解答了这个问题。他们三人路过讲台的时候,屈衷站住脚和Michelle说谢谢她的肯定。   Michelle就笑和屈衷聊了会,说着说着屈衷就用中文和Michelle笑说道:“我英语不好,有件事情其实我没有说,我觉得新加坡是个很国际化很包容的国家,这里的人也很宽容,因为他们总要跨越很多不同的意识形态去理解不同国家的人和不同的民族。我觉得你当我们的老师也很不容易,在中国,虽然我们也有留学生,但我们自己中国人还是居多,我们有一个基本相同的意识形态,师生之间是年龄层不同有代沟。在新加坡,你面对我们,那就是每个国家的学生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Michelle听屈衷说话的时候显得很高兴,她说道:“你很了解。”用的是英语。   “我们公司管理员工也遇到类似的问题。”屈衷笑说道。   Michelle也笑了,看得出她的表情是谢谢屈衷的理解,然后她看了看三人,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她说她觉得屈衷还有陈织愉的进步很大,方义甲可以是这个班级里的No.1学生。Michelle还开玩笑问他们自己觉得组里谁是最好的。   方义甲对这个问题没有回答,就是一笑而过,看了眼陈织愉。   屈衷则说出了他的想法,他说道:“She is the best one,very ,very有激情,passion。她要学广告设计,很合适,非常合适。合适怎么说?”   屈衷始终避免不了在英语上一本正经,认真地可笑一番,Michelle和方义甲都忍不住笑了。陈织愉则红了脸,也被说的和夸的一直笑,情不自禁地一直笑。   陈织愉在笑着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想或许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是上天派来指引你走向更好的自己的,而那个人可能不会成为你很亲密的人,因此你要对他怀有虔诚和纯洁,感谢着他的到来。    ☆、时光机   年末回国。   陈织愉和苏芊一起先飞到了昆明,出了机场,穿上外套,她们把热带的温度暂时锁进了心里。   两人都有人来接机,苏芊就在昆明市,回家分分钟;陈织愉家在昆明周边的安宁市,那里到了季节会有大片的油菜花或者向日葵,想到达还是要费一些时间,所以两人在机场惜别了一阵,就分手了,好让陈织愉抓紧时间回家。   陈织愉回家很兴奋,一路在车上和她爸妈谈天说地,什么都是很有趣,欢天喜地,把想吃什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而最让她想念的竟是她爸爸调的有鱼腥草的火锅蘸酱。在新加坡有很多火锅店,是汇聚八方特色,可陈织愉自己调过很多蘸水,都调不出她爸爸的味道,可能有些东西不在特定的环境下吃,永远都是会变味的。   车子真正进入安宁的时候,陈织愉放下车窗,就着寒风深呼吸一口气,熟悉的气息让她安心得不得了。陈织愉很难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决心要远离家乡,心里会是在想什么。   那一晚到家,陈织愉在自己床上睡的很安稳很深。二月初,安宁的油菜花已经开始盛开,她就梦到了,然后她就在梦里笑出声,因为她在梦里自己笑自己说你一个本地人怎么和没见过油菜花田一样,土贼。   第二天一早,陈织愉起来,她爸爸已经出去给她买米线,说给她做凉拌米线吃。陈织愉等吃早餐的时候喂完她的猫,下楼去散步了。   陈织愉的猫是她高一的时候养的,折耳猫,取名叫冬瓜,很粘陈织愉,陪陈织愉度过了枯燥漫长的高中。   高考结束,陈织愉有了去新加坡的打算之后,走之前的两个星期,陈织愉就每天和冬瓜说她要离开,但会回来,让冬瓜要听她爸妈的话。可能冬瓜听明白了,后来有几天它都没有搭理陈织愉,躲在陈织愉爸妈房间。   然后,有一天,陈织愉的妈妈抱着冬瓜出来和陈织愉说冬瓜哭了,眼睛里都是泪水,她问陈织愉冬瓜是不是在努力适应没有她的日子。陈织愉闻言抱着冬瓜也哭了。   这件事情,在当时是陈织愉觉得长那么大最痛苦的事。现在想想,好多了。   陈织愉在楼下活动区伸手伸脚,享受冬日暖阳,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人睡眼惺忪地在遛狗,一只金毛。   “周企均!”陈织愉看到老同学很高兴地喊了一句。   被喊的人被震得清醒地回过头来。   陈织愉高兴地朝周企均挥手,说道:“好巧。”   “陈织愉?”周企均终于清醒,看了会陈织愉拽着狗过去,有点意外。   “是啊。”陈织愉笑点头。   周企均笑了笑。   陈织愉见周企均看上去有点不自在,她以为自己唐突了,后来打看了他一会,这人还是一样清俊,就是他的大衣里面还穿着睡衣。   周企均见陈织愉笑着扭开头,不由也笑了,解释道:“我爸妈不在家,遛完狗还要回去睡觉的。”   “那你快去吧,等下睡意就要没了。”陈织愉笑说道。   周企均笑了声,和陈织愉挥了挥手,牵着狗走了。   中午的时候,陈织愉在帮妈妈洗菜,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她才喂了一声,那边就自报家门说道:“陈织愉,我是周企均。”   于是,两人约了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   两人见面的时候,华灯已上,一路一起从小区里走出去,好像又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高三那时候吃完晚饭去上晚自习,从这条路走过去,我每次都感觉自己要死了。”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闻言笑了声,说道:“嗯,苦大仇深。”   后来两人聊起了很多同学和同窗的事,陈织愉和周企均说道:“你那时候刚转来的时候,其实引发了不小的骚动,你知道吗?隔壁班都有不少女生来看你。你来之前有人传说会转来一个新生,然后不知道谁看到了你入学的单寸照,就说的天花乱坠。”   “难怪我去只热闹了一段时间,后来她们肯定看到我真人失望了。”周企均笑说道。   陈织愉哈哈笑说道:“不是不是,是后来学习实在太忙了。”   周企均嘴角噙着笑,一如既往地显得深沉。   “你现在在哪读书?”陈织愉问周企均。   “浙大。”周企均说道。   “好羡慕。”陈织愉立马说道,她以前向往过浙大,“杭州美吗?”   “挺美的。”周企均说道。   “为什么我高考没考好呢?”陈织愉叹气说道。   “我以为你不在意高考失利的事情。”周企均看了眼陈织愉说道。   “怎么可能?”陈织愉好笑道。   “你总是在笑。”周企均说道,“有次你英语考了八十分,还是很高兴。”   “因为你不知道,我上一次才考了五十五分啊。”陈织愉记得那一次,她的英语口语可以,语法一塌糊涂,成绩起起落落,高三的英语老师脾气又生的古怪,从来不考虑学生的感受,每一次试卷批改完都不好好发,试卷都放在某一个同学的桌上让学生自己拿。   于是每次都是腥风血雨,大家都抢着拿自己的试卷,怕自己的成绩走光。   陈织愉抢了一两次真是抢累了,就不抢了。但总有好同学帮她抢。   那次,陈织愉觉得自己考的很差,应该和上一次不相上下,所以没抱什么希望。结果,有好同学冲破艰难险阻,站在椅子上甩着陈织愉的试卷对她嚷嚷道:“陈织愉!你考了八十分!”   “什么?八十分!真的吗?!我这次考的这么好?!”陈织愉惊喜不已,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   “是啊,恭喜你得了第一名!”那同学笑不已,他笑话陈织愉的激动,好像考出了全班第一。   “滚!”陈织愉虽然凶别人,但还是很高兴地跑去接下了试卷。   “陈织愉考第一名要请客啊!”有同学起哄笑说道。   “等我考上浙大,流水宴摆起来请你们三天三夜。”陈织愉这个人就是不怎么爱生气,凡事能有一点乐趣,她就快乐,笑说道。   回忆是生动的画面,陈织愉想着又笑了,她说道:“那次我真的觉得自己离浙大很近啊每次都进步十来分,浙大妥妥的。结果我高考只考了三本。”   “听说你去了新加坡?学的什么?”周企均问道。   “是啊,学的是广告学。因为考了三本,我爸说与其在国内读,不如出国,回来好歹有个说头,而且也见见世面,恰好新加坡那所学校有我喜欢的专业,不然只是酒店管理什么的,我是不要去的。”陈织愉说道,说的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周企均听着,然后笑了笑,问道:“你在新加坡习惯吗?开心吗?”   陈织愉闻言,瞬间想起了屈衷,她笑说道:“开心的,很习惯,我很喜欢新加坡,我认识了很多朋友。我觉得当时我能决定去新加坡,很幸运啊。”   周企均听着,笑而不语。   陈织愉问了周企均很多她不知道的同学的去向,其实就为了问到文佳,她很好奇,问道:“哎,文佳高考好像考的很不错,她考到哪里了?”   “云师大。”周企均说道。   “那你们岂不是隔的很远——”陈织愉一下说漏嘴,说罢,她为自己的八卦不好意思红了红脸,然后她干脆笑了,等着周企均说话。   “她和我隔的远有什么关系?”周企均好笑问道。   陈织愉一听,可能两人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便识趣没有再问,说道:“不知道他们年末要不要同学聚会啊?”   “你想聚可以组织起来。”周企均说道。   “我像是那种会组织的人吗?我分明是被组织然后享受组织的人啊。”陈织愉笑道。   这一晚上,两人坐着吃烧烤,陈织愉一直在说话,主要是周企均也来问她新加坡的事,她就说个不停。说了去新加坡之前怎么想,去了之后怎么想,明年过去要做什么。   陈织愉说她要找房子,将会如何如何麻烦,毫无头绪;还要准备考试,明年下半年更要考雅思,她感觉困难险阻重重。   “那你还那么开心?”周企均听完,说了一句,笑道。   “是噢。”陈织愉还是笑,反正想起新加坡,她就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她感觉在那里,她成长得很快,感觉她自己很好。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陈织愉就坐在电脑面前上网,这一天是个好日子,他们作业小组群里,大家都在,意思就是屈衷也在。   屈衷被方义甲戏称老古董,不爱上网聊天,平时他们做作业的时候,方义甲老是说屈衷烦人,他在网上说过的事情,屈衷还会打电话问第二遍,他说屈衷是不是看不来群消息。屈衷笑说他不怎么上网。   方义甲说屈衷和林灵真是绝配,一个不上网一个明明上网却不搭理人,年纪大和年纪小的都不好相处。大家总都觉得自己的年纪是正当年。   “屈衷年纪不大啊。”陈织愉在键盘上默默敲出这句话。的确不老,她觉得他才是正当年,她要向他看齐。   陈织愉正要发送,却见屈衷问了一句:“你们过年去拜年吗?”   陈织愉忙删除了自己的话,去接屈衷的话:“克克克克!”她就是莫名开心。   “你干嘛,克克克克,咳嗽啊?”这话是方义甲说的。   屈衷发了一个笑脸,说道:“她在说方言吧。”   陈织愉对着屏幕笑,她真的不觉得屈衷老,他是什么都知道而已。陈织愉高兴蹲坐到椅子上,好像她的冬瓜一样,敲着键盘说道:“是啊是啊。”   “你们云南人真是霸气,难怪骑大象。去哪里都说克哪里,跟攻克什么战略要点一样。”方义甲发送了这一句话。   陈织愉哈哈笑。   然后就着这句话,屈衷和方义甲说起了曾经的南蛮史,说到被七擒的孟获,说了会三国,说到曹操。方义甲把曹操和日本历史上的枭雄“尾张的大傻瓜”织田信长拿来一起说。织田信长比之曹操少了防人之心,不似曹操疑心病重,后来被亲信反了。   陈织愉这个年纪还不懂世事无奈,不懂曹操那种宁负天下人不愿被人负狂妄背后的不无道理,所以方义甲在不停吹捧曹操的时候,她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好,反正负人总是不好的,我只觉得曹操心理承受能力好。所以,曹操到底怎么笼络到人心的?”   对此,屈衷发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陈织愉就明白了,哈哈笑,发送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太重口味了。”方义甲对这么个表情评价道。   “其实,宁负天下人的话不能说明曹操的为人,只能说明他的处事原则。明万历年间有张居正,排除异己,不能说他狠,事实上同样的制度,在认同的人手下实行,效果是要比在持反对意见的人手下施行好几倍。所有的体制都不是完美的而是在趋善的,人不要觉得自己是站在历史前沿的,要有在历史中的觉悟。”屈衷说道。   “打字很快嘛。”方义甲捣乱道。   “意思是,反正没有百分百正确,所以人就要固执己见坚持自己认为对的就可以了?”陈织愉问道。   “我的意思是,凡事都有阻力。”屈衷说道,带了个笑脸,感觉充满耐心。   “请不要过早的把社会气息渲染给我们,像个老年人一样问我们拜年怎么安排比较符合你的气质。”方义甲说道。   屈衷笑出声:“哈哈。”   话题就彻底被转移了,方义甲和屈衷真说起了拜年的事,家长里短起来,方义甲还干脆问屈衷什么时候结婚,女朋友是不是在新加坡。   “她在加拿大。”屈衷说了一句,带着笑脸。   “什么时候结婚?”方义甲调侃笑问道,“学校可以请婚假吧?你可以巧妙避开考雅思的时间。”   对于方义甲的这句话,很久都没有人接话。   陈织愉是难免忽然有点低落,从椅子上下来,双脚落在了实地地板上,叹了口气,心想屈衷是真的有女朋友了,她召来冬瓜抱着求安慰。她和方义甲一样在等屈衷回答。她的感觉不是很难受,但就是失了快乐的感觉。陈织愉还不知道她对屈衷到底在期待什么。   屈衷一直没有回答,好像下线了。   “陈织愉,你在干嘛?”于是方义甲隔了会,问陈织愉。   “我在给我的冬瓜梳毛。”陈织愉对于屈衷的忽然下线笑了笑,她很喜欢听屈衷说刚才那些事,关于历史关于人生关于世界,她不觉得无聊,她觉得很有意思,好像屈衷在说故事,她坐的离他很近,也坐上了时光机。所以屈衷下线了,陈织愉也没了什么聊天的兴致,慢吞吞找了个理由回复方义甲。   “冬瓜你的狗?”方义甲问道。   “猫猫猫,我的猫。”陈织愉强调道。   “你还养猫?猫养猫?”方义甲说道。   “你才是猫。去洗澡,睡觉了,晚安。”陈织愉翻了个白眼,打了这行字也下了线。   竟然话说出去了,陈织愉就抱了冬瓜去客厅给它梳了一会毛。   她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嫌弃陈织愉给猫梳毛,说道:“我都是去阳台梳的,你出去梳。”   “外面冷嘛。”陈织愉笑说道,贴到母亲身边去。母亲无奈,笑由了她。   母亲由了她,陈织愉反而自己站起身去阳台,她关上门的时候,看到电视里正在放邓丽君的演唱会,画质老旧,华美依然。一曲《我只在乎你》,长盛不衰。   陈织愉以前其实不能了解经典的魅力在那里,今晚当邓丽君唱了那句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的时候,她才有点了解,这首歌实在太浪漫和虔诚了。    ☆、初覆额      除夕那晚,陈织愉站在自己家阳台上看天空中不知道哪家放的烟花,看了会她低头继续拼命发祝福短信。   短信堵车,陈织愉发了五条只出去两条,很有幸,屈衷是其中之一,另一条就是周企均。陈织愉在猛发苏芊的那一条,进来一条短信。   陈织愉点开是周企均的,他说道:“是新年快乐不是新娘快乐。”   陈织愉讶异了会,领悟,退回去看自己的短信,果然手快打错了。她笑了一阵,猛然想起给屈衷的短信也打错了,她就不怎么好了。   陈织愉忙重新发了一条给屈衷说道:“是新年快乐,我打错了。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可这条短信一直没发出去,反倒屈衷的短信发了进来,他说道:“新郎快乐?还是娘是你们年的方言?”   陈织愉看到这条短信彻底被逗乐了,她把想解释的短信删除了,因为莫名的,屈衷的短信让她有种夫复何求的感觉,不用解释了,因为他在她的错误里也得到了乐趣。留一点错误也好。   陈织愉收心,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里,安心静心看起了烟火,她带着微笑,心里默念:“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天空中有星星,她觉得好像全宇宙都同意了她心想的愿望,很开心。   。   初五那天,大家基本上都拜完最重要最亲的亲戚的年了,晚上得了空,周企均说有几个同学聚会,打电话通知陈织愉。陈织愉就高兴去了。   周企均说的几个同学,其实基本上在家的人都叫上了,凑起来有二十几个,文科班,女多男少,男生不过十个。   “信不信同学聚会来的人一年会比一年少?”有人这么问道。   大家都相信。   晚上文佳也来了,她就和周企均坐在一起,可没有怎么说话,好像两人是一不小心坐在一起的。就在陈织愉觉得两人其实还有点郎情妾意的心结的时候,他们有一个迟到的同学,叫张同南,进门来,张同南和周企均是好友,走来就和周企均打招呼,然后周企均站了起来给他让了座。于是,张同南坐到了文佳旁边,没一会两人就牵起了手,有同学就起哄说了文佳和张同南交往的事。   陈织愉很吃惊,当然在场的大部分同学都很惊讶,因为当初文佳和张同南不是没有一起玩,从来没有见两人有什么端倪,况且那时候张同南喜欢的是隔壁班的某一个女生,追的大家都知道。所以说,这一毕业,变数太大了。   而陈织愉不得不把以前文佳对周企均的感情重新推翻猜测一遍,她想难道是文佳喜欢张同南不敢说,所以想先和周企均打好交道?好像也合情合理,但陈织愉一想起当年文佳尾随和周企均同路时害羞的神情和温柔的样子,她就很难相信事情是这样的。   这一个晚上大家都在说笑文佳和张同南的事情,文佳还是老样子,大大咧咧笑哈哈随他们打趣,她还在风口浪尖站起来管自己点了一首歌,是王菲的一首歌,歌名叫《我也不想这样》。   文佳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唱歌的时候显得有点稚气,因此她唱王菲的歌有种说不出的韵味,是天真懵懂的无奈。   陈织愉仿佛看到文佳的心很美,充满了天真的期待,但她却又在步步妥协,她不知道弱的是自己的心,还以为只是世事无常,学着无可奈何。   “我也不想这么样,反反复复   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   你的甜蜜变成我的痛苦   离开你有没有帮助   我也不想这么样,起起伏伏   反正每段关系都是孤独   眼看感情变成一个包袱   都怪我太渴望得到你的保护。”   陈织愉记住了文佳的歌声,印象深刻,记了很多年。她当时坐的离文佳比较远,而且和另一个同学一直在说话,文佳坐在沙发另一头,有两三个同学还站着挡住了陈织愉和文佳之间的视线,陈织愉朝文佳的方向看去,都只看到她微微弓着的背,她疏松坐着默默唱着歌,而张同南在和几个同学在喝酒,用力甩着骰子,说着话。   陈织愉从未对张同南有意见,但那天,她却会不由觉得他们多不合衬。   到了后半夜,大家玩的有点困倦了,于是有人提出玩刺激的,而最刺激的莫不过是真心话大冒险,说秘密。   有人提出玩猜人游戏,就是每个人一张纸,在纸上写出高中暗恋对象的名字。如果被写的人在场,就要站起来猜是谁暗恋过他,被两个或者多个人写到名字的人要站起来挨个猜,猜对过关,猜错一次喝一杯。   “这叫什么游戏?”有人笑问道,“太折磨曾经的心上人了。”   “或许你以为的暗恋根本不是暗恋,可能人家都知道。”游戏发起人笑说道,“被暗恋的人也该谢谢别人的情意。如果被暗恋的人猜不出是谁写了你的名字,挨个猜就要不停喝酒,写名字的人如果于心不忍就主动承认,两人对喝一杯酒,有了交代,以后互不相欠。”   说的很有道理,大家就说玩呗。二十几个人或伏在膝头写,或趴在桌上写,或者直接就着自己手掌写,写一个年少珍重过的名字。   大家正写着,有人问道:“没暗恋过人怎么写啊?”陈织愉和那人有一样的烦恼。   “你过的是什么青春?”发起人白目问道。   “那就写我最喜欢的科目吧。”那人哈哈笑说道。   游戏里总有浑水摸鱼的,学科也成了心上人。   陈织愉在纸上写了英语,大学之后,她的确件渐渐喜欢上这门语言,它不仅仅是学科了。   写了学科的有四个人,没人追究笔迹是谁,但四个人都被大家臭批了一顿,谁写的科目谁知道,大家都笑作一团,算是为游戏热了身。   纸被收上去做了统计,做统计的同学是以前班级里的生活委员,他环看一圈,笑说道:“有一个人被写到了很多,感觉他要喝很多酒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周企均,大家都笑了。周企均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我们从得票最多的万人迷开始。”生活委员笑说道,然后在大家殷切期盼下,他报出了一个名字。“林晋。”林晋就是游戏发起人。   全部人哄堂大笑。   林晋站了起来,气笑道:“你们害老子啊?!都谁写了老子的名字?”   “你猜啊!”几乎大家异口同声。   生活委员做为一个主持已经笑到不行,对于林晋上来抢票,他捂得死死的,说道:“你要遵从游戏规则!以身作则!你得了七票!快猜是谁?你这么风流倜傥,暗恋你太正常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有没有男的喜欢老子!”林晋气笑道。   “那也是你个人魅力啊!”生活委员说道。   “你们他妈都在害老子!”林晋回身怒冲冲指了所有人。   后来,林晋喝了五杯酒,就醉了,可也没猜出到底谁暗恋他,但大家都知道了他暗恋谁,因为他老盯着那个叫全然的女生一直问她有没有写了他的名字。   全然就一句话:“没写!”   “可我写了你哎!我告诉你了,你就不用猜不用喝酒了!”林晋大声吼了起来。   全然有点尴尬起来,扭开了头。   “全然有男朋友了。”不知道谁在陈织愉耳边说了一句。   林晋还要对全然问个明白,干脆要坐到她身边去,全然倏然站起了身提着包就走了。   于是,游戏就这么散了,几个和林晋要好的男生去拉住林晋安慰林晋,带了出去透风去了。   隔了会,回来一个男生,身上带了点烟味,他坐下来恰好在陈织愉身边,因为陈织愉的座位一直在靠门边。   “唉。”那个男生长叹一口气,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林晋没事吧?”陈织愉不由问了一句。   “能有什么事?反正他给全然伤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个男生笑了声说道,莫名深沉。   陈织愉听着。   那男生就说了林晋和全然的事,其实全然早知道林晋喜欢她,可她不喜欢林晋,连一点机会和余地都不给林晋。全然这个人的脾气和性格很绝对,她不信感情是能培养的,坚信一见钟情。好了,现在谈了一个男朋友,其实就是他们都认识的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华而不实,才交往多久就在朋友圈子里传出劈腿了。全然都知道就是假装不知道。   林晋恨死全然这种性格了,今天这一出算是借酒发疯了。   说话的男生,事无巨细地说,显然也喝多了,陈织愉默默听着八卦不作声。再然后她默默想起全然之前写过的一个个人签名,她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陈织愉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全然了,她发现,快有点不认识同学们了,大家的内心世界都太足了,真是一般人都进不去。   生活委员收上去的纸就丢在了茶几上,很快被酒水打湿,无人问津。后来周企均拿了起来,他稍稍翻看了一下,丢进了垃圾桶里。   下半夜散了场,大家回家后。陈织愉和周企均同路,一起回家的路上,她笑感叹了句说不知道除了林晋之外谁的名字最多,林晋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企均笑了,说道:“玩这个游戏还太早了。”   “什么意思?”陈织愉问道。   “再迟五年玩这个游戏还差不多。”周企均依旧笑说道。   陈织愉笑了笑没再接话,她隐约明白时间会改变所有,但是还表达不出来。她站在此刻的人生高度来说,她对时间有点望洋兴叹,对未来的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所以没法去评定其他人事。   就在陈织愉觉得今晚纸上有谁的名字不那么重要的时候,周企均却又对她说道:“你有一个名字。”   陈织愉一怔,脸一红,随即她笑了说道:“是不是黄玳儒?”这个男生曾经是陈织愉的同桌,性格很温和快乐的人,陈织愉感觉的出他以前喜欢过自己,两人反正相处的挺好的。   “认不出字迹。”周企均笑说道。   “应该是他。”陈织愉笑说道。   周企均点了点头。   陈织愉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对周企均说道:“你别说出去嘿。”   周企均笑说道:“不会。”   陈织愉看了眼周企均,夜色下,周企均显得很冷然,他本来就长得清俊,带着点凉薄,这一刻月色一裹,陈织愉有种感觉,觉得周企均这个人大概是很难会有什么人事能在他心里停留的吧。   。   陈织愉这一次去新加坡前,感冒病了一场,在出发前三天。于是,她是吃了药就昏天暗地地睡,到出发那一天,她还感觉她的知觉落在了被窝里,人是昏昏沉沉到了新加坡,苍白无力。   上课那天,她还没缓过劲来,方义甲来到教室看到她就笑,他笑她是不是年底吃太多吃伤了。   陈织愉没和他计较,反问道:“屈衷怎么今天还没来?”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方义甲耸肩笑说道。   “他不是你同桌吗?”陈织愉问道。   “你同桌不也没有来吗?”方义甲说道。   陈织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可是真的比较在意为什么屈衷没有来。   后来,屈衷是课上了半个小时才来的,他一进门,陈织愉就呆了呆,她的知觉回来了。今天的屈衷很不一样。   平时的屈衷都是短袖休闲裤及鞋,轻轻松松,随和大方。今天却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严谨,白衬衫,墨蓝的西装,领带笔挺,他像变了一个人,或者说这才是真实的屈衷,精致英挺,眉目周正敏睿。   班级里不仅仅陈织愉觉得意外,很多同学都意外了,窃窃私语,低声说笑。   Michelle也笑问屈衷为什么今天这么帅。   “今天刚好有一个早会,迟到了,不好意思。”屈衷笑说道,道着歉,他将书包放在椅子上,很快坐到位置上,就像一束骄阳的光忽然遇见云朵藏了起来。   Michelle笑了笑,继续上课,教室里也渐渐重新安静回去。   屈衷打开书,坐了一会才脱去了西装外套,转过身挂在椅背上。他回头的时候对上了陈织愉的目光,他很自然笑了,对陈织愉抬了抬眉算是打招呼,然后他转回了身继续听课。   隔了会,屈衷又松了领口解开领带,轻轻扯下来,再一次转过身来,把领带卷成一团塞进书包里。   这一次屈衷又见陈织愉在看自己,他就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他以为他打扰到她听课了。   陈织愉笑了笑,低下头,忍了会还是没忍住脸红了,好在屈衷已经转回身去。只见,他又在轻手轻脚,做贼似地拆一对宝蓝色的袖扣,折起袖子,然后他将袖扣轻巧丢进了笔袋里。做完这件事,屈衷似乎终于舒坦了,他往后靠了靠椅背,指尖夹起一支笔转了转,看着Michelle写板书。   陈织愉在时不时偷看屈衷,她鼻尖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干净清爽,她知道那是屈衷身上的。之前她站在屈衷身边时偶尔也会闻到,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用点香水也能这么有韵味,很斯文很得体。让人,难忘。   下课之后,陈织愉假装自己很忙埋头做笔记,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怕和今天的屈衷说话,她耳朵里在听方义甲打趣屈衷。   两人说笑了会,屈衷转过来看了看陈织愉问道:“林灵没来上课?”   “啊,我也不知道,她没告诉我。”陈织愉飞快抬头说了一句。   “新年过得怎么样?”屈衷又问了一句。   “挺好的。”陈织愉抬起头,笑了笑说道。   屈衷打看了会陈织愉的脸色似乎要再说什么,但被人打断了。   陈织愉后排的有一个女生喊了声:“Alan。”   屈衷看过去问什么事。   “你是不是会挑西装?”女生挺兴奋问道。   屈衷没回答。   女生自顾站起来隔着陈织愉的位置想给屈衷递一本杂志,她笑说道:“你帮我看一下折起来的那几页哪件好看呗,我想给我男朋友买一套。”   屈衷闻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嘴角动了动,好像笑了笑,他站起来,伸手,他的手臂横在了陈织愉头上。   有阴影,好像一缕轻飘飘柔软的发丝覆在陈织愉的额头。陈织愉一直觉得女人的额头很重要,小时候她学李白的《长干行》,开篇第一句便是妾发初覆额,仿佛额头是生命和爱情的源头,来年会有吻轻轻落在额头,以表珍重。    ☆、同栏杆      关于房子的事,陈织愉和苏芊花了两周的时间完成了。两人找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是个二手女房东,和女房东一起住,租了一个带洗手间的主卧,谈妥了水电费和厨房使用等一些杂事之后,就签了租房合同,交了押金。四月初找了搬家公司,两人就搬了进去。   搬进去第一天,两人就有点懵,因为原本和女房东说好是在原有一张木板床的基础上给两人再添一张木板床,结果女房东只摆了一张折叠床了事。   对于这事女房东解释说预算不够,在新加坡木床是很贵的,她的房间本来只打算租一人。女房东是个上海人,叫张丽,是个陪读妈妈在新加坡,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她就那么抱胸站在门口,委婉又强势地看着陈织愉和苏芊,还有她们房间里一堆的行李,指了指衣柜说道:“我可是给你们买了一个新衣柜呢,很贵的,双门,可以两个人用。在新加坡呀,夏天衣服占不了多少地方的。”   两个女孩子没有说什么,苏芊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应了声关上了门。陈织愉其实还有点没回神,她还在觉得能和苏芊一起住很开心,当时的思维模式也还简单,她倒还去理解了下张丽的难处,对这件事没有多加评论,而是抢床说道:“我睡觉从来不翻身!我睡折叠床!”   不过那张折叠床最后还是苏芊抢了去,苏芊推了两个塑料储物箱在折叠床底下说试试看这样床会不会硬一点,陈织愉不疑有他,让她试了,苏芊就赖着不走了。   陈织愉觉得苏芊真好。而在后来和苏芊一起生活的日子里,陈织愉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事的方式。在陈织愉眼里,苏芊很可爱,也很有原则,能文能武,可以说当时陈织愉的世界观有一半是苏芊撑起来的。所以,陈织愉能说她很崇拜苏芊。   陈织愉和苏芊一直以为这个家里除了她们就是张悦母女,结果住进来的第一晚,她们就吃了一惊。   原来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女房东,也是陪读妈妈,带着一个小儿子,也才上小学,也就是说,在陈织愉和苏芊对面的小客卧了住了四个人,而陈织愉和苏芊两人却住着大房间。   而那个女房东一回来就给陈织愉她们带去了一个坏消息,她说网络办不下来。因为办网络就要牵电话线,是一笔开销,她把网费退给两人,还说两人来读书就好好学习,找资料可以去图书馆。在新加坡每一个区域都有图书馆。   陈织愉还没有学会和人计较,给听得一愣一愣的,毕竟人家说话态度还那么温柔带着笑,简直没法反驳。   苏芊正从厨房回来,她和陈织愉下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点东西需要放在冰箱里,她走到房门口听人家说完话是面带微笑说没关系,关上门后,她才说了一句:“生活太可怕了。”   “怎么说?”陈织愉问道。   “这么一家子生活,冰箱里几乎全空的,除了牛奶。”苏芊说道,“说话做事这么言而无信,我真是不知道该气她们还是同情她们。”   在陈织愉的印象里,家里的冰箱总该要是满的,有孩子的人家更要是,所以她啊了声表示惊讶,也是真惊讶。   苏芊摇了摇头,见陈织愉把桌头都擦得干干净净了,她笑夸她真勤劳。   这一晚,两个人躺在自己床上说话,陈织愉总是说着说着就问苏芊:“会不会不好睡?床太窄了——”   “哎呦不会,可好睡了。”苏芊说道。   “真的吗?不好睡,我们就换,我睡觉不认床的。”陈织愉说道。   “不,会,啦。”苏芊一字一顿说道。   陈织愉笑了,两人又说了会话,渐渐睡去。第二天两人恰好都没有课,便谁也没起来,途中睡醒又是聊天说话,也不知道什么话说不完,说着说着再继续睡,一直到中午才爬起来洗漱,然后一起坐车转地铁去上课。   学校还没有搬迁,她们却已经先搬到新校址附近,所以路途也算漫漫,好在两个人的话一直是莫名说不完。   新年之后,学校因为搬迁事宜,课程做了不少调整,苏芊的专业课大部分都移到了下午,一周全天有课的就周一一天。陈织愉他们语言的课程则在早上居多。   所以生活中两人交错着互相照顾,陈织愉早上如果只有半天课,下了课就会马上回家,路上买了饭带给苏芊吃。而苏芊下午下课,她傍晚回来也会给陈织愉带饭吃。有时候两个人也会出去吃,或者陈织愉下午没事去买了菜,等会下厨的苏芊回来简单做点面吃。周末一起逛逛街,赖赖床,两个人的合租生活是非常和谐,连去超市买点小东西也是有商有量,出来提个袋子都要抢着怕对方累。   陈织愉提着袋子的时候,苏芊会把袋子里沉的饮料取出来抱着;苏芊提着袋子的时候,陈织愉会去帮忙背她肩上的书包。   苏芊还是个有趣的人,每次陈织愉问她提东西重不重,累不累的时候,她被问无奈了,都要翻白眼说道:“哎呀太重了,我肯定会是第一个提一个袋子被重死掉的人。”   陈织愉就被逗的哈哈笑。苏芊有种说反话的幽默,两人去吃饭,分开去买饭,陈织愉先买好了饭,对苏芊说她饿了要先去找位置吃了。   苏芊嫌弃她啰嗦,就会说:“我不允许你先吃,你先吃我就和你打架,你一定等我一起吃。”   陈织愉又被逗笑,管自己去吃饭。而其实苏芊对陈织愉也是事无巨细,她请陈织愉帮忙做一件小事,也会一直很感激。合租使得她们亲的像姐妹,她们都互相维护保护着对方,在一点一滴的小细节里。   因为只有一个衣柜,陈织愉发现细心的苏芊从来都是一个衣架套挂了三四件衣服的,这样她就能把更多的空间让给陈织愉,陈织愉后知后觉,有一天看到苏芊取衣服时才发现。   陈织愉第一次发现较之有兄弟和姐妹的苏芊,做为独生子女的她,能替别人考虑到的事情真是少之又少。   而更让陈织愉想不到的是,她那种过分与人为善的性格其实对身边的人来说会是种伤害和不公平。   陈织愉和苏芊两个人乐陶陶生活的时候,其实和房东相处的不是特别好。因为房东总有话要说。   比如有一天房东张丽叫住了陈织愉和苏芊说原本平摊的电费要她们多付一点的事。   陈织愉傻愣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每次这种事情都是苏芊挺身而出,苏芊问道:“为什么?”   “因为冰箱都是你们在用,我们基本上都没有用,如果不是你们在用,我们这个冰箱都是不插电的嘞,新加坡电费可是很贵的嘞。我们一开始把房子租给你们是想减轻负担,我们带两个孩子不容易,现在却负担更重了。”张丽说道,她的脸很白,有雀斑,眉很细,说话的时候显得有点刻薄。   张丽好有道理,陈织愉差点听进去了,苏芊冷笑了声说道:“一台冰箱能用几度电?”   “你不信,我可以把电费拿给你们看,你们来了之后,电费多了两倍。”张丽说道。   “多了两个人电费不多才奇怪好吗?”苏芊说了一句,就拉了陈织愉出门。   “她会不会叫我们搬走啊?”出了门,进了电梯,陈织愉问道。   “不怕啊,搬就搬,反正她得给我们一个月时间找房子。”苏芊按了电梯挑眉说道。   “你怎么这么酷啊?”陈织愉不由笑说道。   “她们那种小家子气的人本来就不用对她们那么客气,蹬鼻子上脸的。”苏芊说道。   “但她们也可怜不容易,两个女人在异国带孩子,孩子还连一点零食都不给买。”陈织愉想起有一次张丽的女儿来她们房间玩,苏芊在吃薯片,她都很眼馋的样子。后来苏芊分了她吃,小女孩就很高兴说她很喜欢吃薯片,但妈妈不给她买。   苏芊说可能是垃圾食品,你妈妈怕你吃不好。   小女孩自己却说道:“我妈妈就是没钱,她每天在算钱。”   当时苏芊和陈织愉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苏芊又给那小女孩吃了点饼干。   此刻,苏芊对于她们可怜的话抿了抿嘴,没有再不满了。她其实心很软。而苏芊的心再软,她和陈织愉还是没有在这里住满合约期满一年,而是三个月就搬走了。第二个月,五月的时候,她们就和房东闹翻了。   原因在于空调。   有一个周末,陈织愉和苏芊双双被热醒。苏芊先爬了起来,她发现空调关了,她以为是开了定时,结果遥控拿来一看,并没有。苏芊又试了几次,才意识到有人关了空调的电。   陈织愉也坐起来了,她问道:“空调坏了吗?”   “不是,电被关了。”苏芊皱眉说道。   “怎么会这样?”陈织愉问道。年少未经事,感觉这也是件大事。   “我希望是不小心跳闸了,最好别让我知道是那两个女人关的。”苏芊说着就开门出去看电闸。   陈织愉忙也跟着出去。   苏芊打开电闸门,发现除了她们房间里空调那条线路被关了,其他都是开着的。   “真是太过分了。”苏芊说了一句,很生气。   陈织愉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接不出话来,只能说道:“别生气。”   “不生气,我们继续回去睡觉。走,回去开空调。”苏芊重新打开开关,对陈织愉说道。   陈织愉点头,跟着苏芊回了房间。   晚上,两个女房东下班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电闸,之后,她们就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当时,陈织愉和苏芊就在厨房里煮面,苏芊管自己切着菜,陈织愉是觉得有点紧张的,她不由往客厅张望,然后她看到张丽她们皱了皱眉头,张丽回房前更是直接不满地看了眼陈织愉。那种压迫感让陈织愉有种做错事情的感觉。陈织愉心想晚上肯定免不了要吵几句,可结果却没有。   陈织愉便以为事情就过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两人的空调又被关了。   陈织愉就不懂了,问苏芊道:“她们太奇怪了,不让我们打空调就直接说,干嘛要这么做?”   “贱呗。”苏芊说道。   贱这个词,陈织愉后来用的挺频繁的,但那天苏芊说的时候,她还不能完全领会,觉得这个字眼太盛大了,于是她问道:“怎么贱?”   “明人做暗事就是贱。”苏芊说道,又一次打开电闸。   晚上,两个房东回来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是看电闸,回房间。   这种事情大概延续了一周,陈织愉感觉到的会比苏芊少,因为苏芊下午上课,陈织愉早上出了门,空调有没有被关不清楚,只是她回来会问苏芊,苏芊都是不停翻白眼说道:“她关她的,我开我的。”   陈织愉说道:“不然我们自己找她们谈谈吧,看看她们怎么说。”   “我找过了,你今天早上出门后,她们又把空调关了,我就出去了直接问她要怎样,她说就是不让我们开空调了,还说什么给我们拿电风扇,被我拒绝了。”苏芊说道。   “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能用空调吗?我们不就是为了有空调才跑了那么多家吗?”陈织愉说道。   “所以说,她们做事情就是贱,做不到别答应。”苏芊说道。   这一天中午苏芊出门去上课之后,陈织愉待在了房间,空调依旧开着。   隔了会,陈织愉听到外面客厅有动静,她以为是苏芊忘了东西,打开门,看到是张丽回来了。张丽在一个超市做推销员,难得这个点回来。是以,陈织愉有点意外。   张丽对陈织愉笑了笑。陈织愉发现,只要她是一个人,张丽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陈织愉当时不是很明白张丽的态度,后来她才知道张丽只是看准了她好说话。   张丽提着一袋水果回来,招呼陈织愉出来坐一会吃个苹果。   陈织愉下意识不想和张丽接触,笑婉拒了,说她还要做作业。   张丽就说道:“出来聊聊天嘛,我有点话想和你谈谈。”   陈织愉闻言,只能走出去,坐在狭小的客厅沙发上。   张丽还是给陈织愉塞了一个苹果,她问了会陈织愉哪里人,家里做什么,来着念什么书之后,她进入了主题说道:“上次呢,这事其实我也找苏芊谈过了,就是关于空调,但是我们没谈拢,我想着还是和你说比较好。”   陈织愉疑惑怎么就变成她找苏芊谈了,她脸上没反应,问了什么事。   张丽就缓缓说道:“房子呢租你们之前,我们不知道你们两个是要二十四小时开空调的,你们之前是说只有睡觉的时候开空调的。”   “这个,这个,我们是因为课程原因,刚好早上下午错开,才会有这种情况。”陈织愉说道,涨红了脸。   张丽打看陈织愉的神情,笑了笑说道:“这个我理解,所以我找你调解。你看早上苏芊在房间她开着空调,下午你在房间你就开着空调,晚上你们睡觉又开空调,这么下去,我们电费是受不了的。你看我们房间,基本上是吹电风扇的。现在电费多半是你们产生的。”   陈织愉被说的一脸懵,后来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张丽左一句她们陪读妈妈不容易,右一句电费应该她们多付的理由,陈织愉就说道:“我下午在房间不开空调就是了,苏芊其实早上起来后也就关了空调了,她也最多睡到九点而已。”   张丽闻言,看了看又红起脸来陈织愉,也没再说什么。   陈织愉手里握着张丽给的苹果回到房间,她关了空调,开了窗,把苹果放在桌头,没网络没空调,她只能窝在椅子上看书。炎热的风从窗口吹拂进来,阳光也爬进来,陈织愉觉得有点燥热。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苏芊下课回来,陈织愉看她一进门就站了起来。   而苏芊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开空调啊?打算热死吗?”   陈织愉就拽着苏芊说了张丽找她谈话的事。   苏芊听完,很冒火,说道:“今天电费我们多出,下次电费就我们全出了。她们平时晚上和周末也是开空调的,那个男孩子跑进跑出还不带关门。上次拿冰箱说事这次说空调,合同里都写明白了,我们又不是故意浪费电,这电费我们本身就出钱,谁不会省?”   “你别那么生气,就是想想她们也可怜。我就想不明白,既然在国外这么辛苦,能力有限,为什么不就让她们的孩子在上海读书生活,这么窘迫也是苦了孩子。”陈织愉说道。   “她们不可怜就是装可怜,抠。”苏芊说道,“鞋柜里她们的鞋子可不便宜。”   陈织愉没注意,她为苏芊的观察细微感到惊喜,她觉得苏芊总能看到她看不到的方面,她笑道:“是不是很奇怪她们,为什么不买普通的鞋过更舒服的生活?”   “贪得无厌,爱慕虚荣吧。”苏芊说道,皱眉头。   陈织愉闻言正要说息事宁人,顶多她下午不打空调就算了,苏芊却先她开口嘱咐道:“这种人对她不能退让,她就是得寸进尺的,如果真有心调解就不会直接关空调了,觉得我们小女孩好欺负。你千万别让步,你下午在房间如果不开空调会热死的。”   陈织愉闻言,啊了声,又噢了声,把话吞了回去。   陈织愉第一次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她隐隐觉得自己身上缺少点什么东西,但当时的她说不出来。   陈织愉开始背着苏芊不开空调,苏芊不在,她在房间的下午就大汗淋淋地热着,然后在苏芊回来前赶紧开空调,免得苏芊觉得她被人欺负了;对着老是和她提电费的张丽,她就说她和苏芊已经减少开空调的时间了,而张丽依旧每天出门前关她们的空调,苏芊依旧对张丽她们两个房东很生气不满。   陈织愉觉得她所做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而且似乎会让事情更糟糕。陈织愉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直到某一天,张丽又一次提起电费的事,她对她说了一句话,陈织愉才恍然大悟。   张丽对陈织愉说道:“你们再一个月这么多电费,我都不太想租给你们了,除非电费你们自己出。不过,我知道主要是苏芊那个人太爱计较,你很好说话的,人比苏芊好,我还是想租给你的。”   陈织愉闻言有点愣住,好一会她终于意识到她错在哪里:她在没有明确自己原则和拥有正确明辨力的情况下就一味善良和同情表象。而她的软弱无能使得真正有原则和态度的好人苏芊成了坏人,她偷偷将底线一再放低,根本不是调解两方的矛盾,完全只是一种自我愚昧良心的需求。她还无意踩低了苏芊,纵容了张丽,而她其实分明是同意苏芊的立场的,偏要为别人一点可怜就没有原则,陈织愉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虚荣虚伪,只想做所谓的好人却不得要领。   陈织愉皱了皱眉头,对张丽和自己都很反感,钻回了自己房间。她听出了张丽话里的试探,诚如苏芊所说,张丽知道她软弱是在拿不租房子给她们的话逼她再让步。   陈织愉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她调解不了,她意识到人没有明确自己的原则之前,人事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陈织愉还是软弱,下午在房间没开空调,心里七上八下。因为想着这件事,苏芊这天回来的时候,陈织愉忘了开空调,苏芊一进门就道:“你怎么不开空调?!外面快热死了。”   “我其实最近都没开。”陈织愉回神,看着苏芊涨红脸,特别不好意思说道。   “为什么?”苏芊立马领悟,敏锐问道。   陈织愉支吾了一阵,到底是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想法告诉了苏芊,说完,她说道:“我以为我不开空调了,她好歹就会客气一点,一人退一步,没有想到她就是像你说的一样,觉得别人让步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你是不是傻?”苏芊又好气又好笑问道。   “也不是傻吧,至少她下午说什么不想把房子租给我们了,我听出了她吓唬的意思。”陈织愉抿抿嘴说道,她还是觉得很对不起苏芊,莫名的。   “不租就不租,和她们这种人住也是没法长久,肯定一直要受气的,我们又不是坐她的牢,不痛快就再找房子了。我们搬走她们也得再找房客,祝她们永远找不到合意的。”苏芊说道。   “真的吗?”陈织愉觉得苏芊这个决定很大,所以很意外。   “我早就想了,说来也巧,我们班有两个女生刚好也在找房子,我们干脆和她们一起找整套的好了。”苏芊说道。   陈织愉同意苏芊的想法,她也体会到了出门在外,就是飘的意思,有点居无定所。可她也太幸运了,认识了苏芊。    ☆、小世相      零八年的五月份,有一件事让所有人都牵动,汶川地震。   那段时间,苏芊每天下午去下课前都先在客厅看完报纸,她说起她们班有个女生叫Ella,李洋知,回家了。李洋知家在重庆,她不放心回家了,全家人露天住在帐篷里,所幸一切平安。李洋知也将会是以后要和苏芊还有陈织愉合租房子的女孩。陈织愉还不认识,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就是这件事。   家在成都的吴玥被家里报了平安,没有回去;家在西安的方义甲也没有回去。可大家都很牵挂。   方义甲的说法是他不回去增加交通堵塞了,知道家里没事就好了。   屈衷地震事发那天没来上课,方义甲和陈织愉说屈衷有可能去赈灾了。   陈织愉信了,因为在她心里屈衷去做这些事情似乎就是很正常。当然她也知道这只是一句调侃。   但隔天,屈衷来上课,陈织愉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找话和他说,其实就是想知道他昨天为什么来上课,不过她是问他:“你对赈灾有什么看法?”   屈衷意外一怔,片刻不解看着陈织愉。   陈织愉也愣了下,她觉得她近段时间被房间空调的事弄得有点表达能力退化。   陈织愉想了想正要纠正自己,屈衷却先开口了,他说道:“赈灾要有正确理智的途径,你如果想出份力却找不到门路,我可以帮忙。”   “捐,捐多少?”陈织愉被屈衷的话带的下意识问道。   屈衷闻言,笑了,说道:“随你自己的能力。”   “噢。”陈织愉应了声,不由红了脸。   一旁也刚坐下的林灵忽然插话说道:“Alan,你的公司是不是很大?”   “新加坡会有多大?”屈衷笑了笑,反问了一句。   林灵挑眉,把书包往椅背上一撂,一屁股坐下来,忽然来了莫名的兴致,兴致勃勃和屈衷说话道:“你们家公司是做什么的?”   “这个很难说,但凡有利可图可能都会做。”屈衷说道,说完,他笑了笑,转回头。   林灵没看出屈衷对这个话题的不感兴趣,拿过陈织愉桌头的笔就去戳了戳屈衷的背,继续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啦!”   “什么问题?”屈衷只是侧过脸问道。   “你们有公司在新加坡是吗?去你们公司工作能拿PR吗?”林灵问道。   屈衷闻言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不管谁的公司,新加坡政策都一样。”   “那是能不能啊?”林灵追问道。   屈衷一笑没有回答,彻底转回了身。林灵便只能转过脸找陈织愉说话,她说道:“我听他们说拿PR很难,很多人为了快点拿到PR都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   “为什么?”陈织愉问道。   林灵闻言很奇怪看着陈织愉说道:“为了拿PR啊。”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拿PR啊?”陈织愉说道。   “你来新加坡没有想过拿PR吗?”林灵愕然问道。   “是啊,没想过,我可能读完书就回国了,不然第三年再去英国读一年吧,专升本一下。”陈织愉说道。   “英国读完呢?”林灵问道。   “回国。”陈织愉说道。   “那你出来留什么学啊?”林灵很匪夷所思,提高声音说道。   陈织愉给问懵了,她不知道林灵这个是什么问题,感觉没法沟通,她从来没有想过留学和留在国外是划等号的,于是陈织愉停顿了半天,说道:“留学有趣,能学到见识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她现在比国内的同学都更早一点租了房子,接触了点社会。   “你对未来都没有计划?”林灵近乎质问。   “看不出你对未来原来这么有计划。”陈织愉被林灵的语气弄的有点不舒服,她笑了笑说道,带了点从苏芊身上学来的冷哼气魄。   “和你比我算是有了。”林灵显然没有听出来陈织愉的不高兴,笑出声说道。   陈织愉没法再计较,毕竟林灵一笑开得意起来就是个初中生。不过陈织愉心里还是不舒服,毕竟她的认知和观念被人给否定嘲笑了。   学校里有学生自发组织了募捐活动,就在食堂。下了课陈织愉和林灵下去看了看,看到很多人在捐款。   方义甲和屈衷也下去了,他们去买水。   “你们要去捐款?”方义甲问陈织愉。   陈织愉回头说道:“不知道,去看看。”   “不知道谁组织的,捐到哪。”方义甲说道。   “我去看看。”林灵很积极说着就跑了,几步跨下楼梯。   陈织愉见林灵雀跃的样子,本来也要跟去看看,但却听见方义甲说道:“真是瞎掺和,钱捐给谁都不知道。”   陈织愉就顿了顿脚步,没追去看。而等他们走到食堂的时候,林灵已经探好了虚实,说道:“哎!是酒店管理A班的秦浩然在组织募捐。”   方义甲闻言,嗤笑笑了声,对陈织愉说道:“你前男友真有大爱。”   陈织愉瞪了方义甲一眼,林灵发现新大陆,问道:“你以前和秦浩然交往过啊?”   “没有!”陈织愉立马严肃道。   “没有没有,我在和她开玩笑。”方义甲亡羊补牢笑说道。   林灵的眼睛在陈织愉脸上转了一圈,随即就撇开了这个话题,拉着陈织愉说道:“我们也排队去捐款。”   陈织愉下意识看向屈衷。   林灵便问屈衷他们,道:“你们两个去不去?”   “不去。”屈衷笑了笑说道,自顾去买水了。   方义甲也是一笑,扭身走了。   “哎!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没有爱心啊?!”林灵提高声音说道。   两个人都听而不闻。   林灵便只能拉着陈织愉去,一直说着屈衷和方义甲小气没有同情心之类的话。   陈织愉的心态是不想随波逐流又过不去面子,她就排在队伍里,听着大家在说汶川地震的事,或惋惜或叹息或担忧,慢慢前进到募捐箱前面。   一个纸箱,一本笔记本,一支笔,供募捐的人留下大名。   林灵掏了一张五十块面值的新币塞进了箱子里,然后她在写字,顺便把陈织愉的名字也写了上去,她问陈织愉道:“你要捐多少?”   陈织愉站在没动,她看看秦浩然看看他女朋友Rebacca,半晌问道:“这个是往哪里捐?”   “红十字会。”Rebacca是个面无表情的女孩,淡淡说道。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人淡如菊的气质。   “会有捐款明细吗?”陈织愉又问道。   秦浩然皱了皱眉头,对陈织愉说道:“陈织愉同学,你如果不信任我们,可以不用捐的,后面还有很多同学在排队。”   林灵好像被说的人是她一样,忽然很尴尬,红了脸,拽了把陈织愉说道:“你怎么这个样子,干嘛那么不信任别人?太丢人了。”   陈织愉被说的脸红,她觉得有一阵羞耻感涌来,但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越发站着动不了。   适时,有另外三个女生走过来,她们笑和林灵打招呼,是林灵的朋友刘艺璇,Celina。   Celina光鲜洋气,她动作很优雅,笑和林灵打了一个招呼,说道:“Joanna,给我插个队,马上上课了。”   林灵说好,然后Celina三人问了林灵捐多少之后,就纷纷捐了五十新币。   捐完三人也没留名字,就有说有笑地缓步走了,三人都是身材高挑,背影就是模特。   “你捐不捐啊?”林灵又问陈织愉。   后来陈织愉在林灵的催促下,秦浩然和后面同学的不耐下,Rebacca 理解的冷笑下,仓皇捐了张二十块新币,低头走了。   而走远后,林灵问了她一句很雷人的话,她问道:“你是不是还喜欢秦浩然啊?”   陈织愉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而后皱眉怒瞪,被气走了,她心想难道她给人看上去的眼光有那么差吗?   回到教室,方义甲笑问陈织愉捐了多少,林灵抢着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捐?”   “我们为什么要捐?”方义甲反问道。   林灵被方义甲的态度弄得翻了个白眼,嘀咕说他们没爱心。方义甲没搭理林灵的话,林灵觉得他挺傲慢,对着陈织愉努了努嘴,像温馨提示陈织愉应该和她同仇敌忾,所以陈织愉的没接腔让她有点不高兴,她没好气地没事找事收拾起自己的书和笔记本。   动作太浮躁,林灵的笔飞了出去,正正砸在了坐她前面,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管自己低头看书的屈衷后脑勺上。   “对不起!”林灵忙说道,笔也落了地,落在了屈衷的椅子边上。   屈衷摸了摸后脑勺,俯身拾起了林灵的笔,转身递回去给她。屈衷带着点似笑非笑的笑意,似乎有点无奈。   陈织愉觉得屈衷的表情是带着包容的。陈织愉探头一看,只见屈衷在看一个单词本,如方义甲所说,屈衷最近在苦背单词。   方义甲的原话就是:他要去当奥运志愿者。方义甲总能找到笑话屈衷的点,屈衷对此都是一笑而过。   这一天,陈织愉下课回到家,苏芊正在看报纸,新加坡最近的报纸是整个整个版面都是汶川地震。   苏芊看的认真,听到陈织愉回来抬了抬头,陈织愉觉得她对的眼睛好像有点湿润。   苏芊有一声叹息,她站起来,陈织愉以为她要和她说报纸上的事,结果苏芊说了另一个心结:“摩天轮开放了,我们去看看吧。”   过完年回来的时候,苏芊和陈织愉两个人是一起回的,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她们就看到了转动的摩天轮,那时候在车上,她们就说要去坐摩天轮。然后回来忙到现在还不得空。   最近这段时间其实也是没有时间去的,陈织愉临近语言结课,要忙作业和考试。而且两人还要重新找房子。   但是去看摩天轮这种事情被提起来还是高兴的,所以陈织愉高兴点头说好。   陈织愉和苏芊说了秦浩然在募捐的事,苏芊对此评价道:“丑人多作怪。”   “你也觉得他不好看是不是?”陈织愉闻言立马笑问道。   “做事情太讨厌了。我有一次和他课堂上有个作业合作,太自以为是了,就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说的想法雷死我了,就是那种很俗气的人。而且,我最讨厌男生刘海那么长了。”苏芊摇摇头说道。   “男孩子还是头发短好看。”陈织愉说道。   苏芊笑了笑表示赞同。   隔了两天,苏芊有一天下午下课后给陈织愉打电话说出去吃饭,李洋知回来了,她们约了一起吃饭,陈织愉和李洋知正好能互相认识。   陈织愉收拾了下,出门赴约,在一间茶餐厅。   陈织愉第一眼看到李洋知的时候,惊艳了。李洋知不是有多漂亮,一头柔卷的长发随意淡然,高鼻梁,眼睛不大,上唇饱满微翘,皮肤雪白,有点小雀斑,她是气质很特别,目光好像洞悉一切,她不管说什么都带着笑意。李洋知的声音很特别,女生里偏低沉,又很柔软,很好听。   李洋知的特别使得她身边坐着的另一个女生黯然失色,但陈织愉坐下来细看,那个女生也是挺漂亮的,只是年岁看上去稍长。那个女生细眉大眼,鼻梁挺的像异军突起,她脸上有一个缺点就是下巴稍短,显得一张脸很小,原本大的眼睛就更大了。这个女生叫Judy,秦增艳。   秦增艳和李洋知看上去都很好相处,有说有笑,陈织愉觉得她们的关系可能就跟她和苏芊差不多。   四个人这次吃饭主要是讨论租房子的事,决定租两室一厅。   后来吃完饭各自回家,李洋知和秦增艳一路,陈织愉和苏芊一路,回去的地铁上,陈织愉问了苏芊有关李洋知和秦增艳的事。   然后陈织愉才知道,李洋知和秦增艳完全是半路搭伙,秦增艳是这个学期新来的,年纪的确长于她们。今年三十二了,未婚,早几年都在日本东京工作生活。   陈织愉闻言,想起了秦增艳晚上在餐桌边笑说自己游历了大半个世界的话,她还坦言自己未婚就是眼光很高。   因为大家都不熟悉,陈织愉对秦增艳的话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她的感情好像不太容易。秦增艳说这话的时候,陈织愉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渴望,好像孤单也像寂寞,也有酸楚,更有不甘。   晚上从市中心往大巴窑的地铁里,比较空,陈织愉和苏芊并肩坐在一起,苏芊低头在看手机,陈织愉抬着头在看会跳灯的站点地图,其实她会背了,就是无聊打发时间。   另一节车厢,有一个高个男人站在门边,低头在玩游戏机,单肩吊着一个书包,姿态随意却得体,陈织愉看到心一跳,因为她以为是屈衷。她不由多看了几眼,直到确定他不是屈衷。陈织愉不由叹了口气,地铁忽然太空了,空的像大海里的际遇,离开学校里,她似乎再也不会遇到屈衷。   “累不累?”苏芊笑听到叹气问陈织愉。   “不累,你累不累?”陈织愉笑反问,两人开始例行互相关心。   “不累。你下午有没有开空调?”苏芊问道。   “我热就会开的啦。”陈织愉不想骗苏芊也不想她担心,她这么说道。   苏芊翻了个白眼,说道:“人善被人欺。”   陈织愉笑出声。说完这事,两人又说起学业,苏芊说希望自己以后不要像秦增艳一样年纪大了还要改行,因为她看秦增艳学习很吃力。   “当初我选酒店管理是觉得酒店制服好看,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现在太草率了。”苏芊说着,笑看着陈织愉又道:“你还可以慢慢选择。”   陈织愉笑,她想说她是喜欢广告设计的,可一想到语言结束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屈衷,还是忍不住有点失落,然后惹起了一阵徘徊。   汶川地震一个星期之后,陈织愉他们所有人才有点缓过那种天灾人祸感叹的氛围。   而就在一切快要恢复正常的时候,学校里传起了另外一件事,大家在说秦浩然好像将募捐的钱中饱私囊了。   但是,这只是谣传。这件事是林灵和陈织愉说的,林灵说了一句想不到秦浩然是那样的人,说了他女朋友Rebacca又买了一个什么名牌包,最后说了还好她自己只捐了五十块。然后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陈织愉听着,莫名接受了林灵说她明智只捐了二十块的夸奖,而后她是陷入一阵茫然里,她忽然不解了,她们这一群人和世界的连接到底是什么?天灾发生了,大家都蜻蜓点水般的画了画自己的良知就好了?他们能做的怎么会只是这样。陈织愉有种被盖闷在一口锅里的感觉,她找不到通往所谓的世界的路。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陈织愉深深的感觉到她结实落在了新加坡的留学生活里,因为她初来时那种似飘着的兴致勃勃渐渐有了思考,说明这个城市和国家开始在向她传达它的思想。秦浩然的事没两天不知道被谁捅到了学生处,还有本事提供了证据,学校就查了这件事情,秦浩然被处分了。   这件事挺沸沸扬扬的,那一天Michelle来上课的第一件事是让人帮忙发钱,因为秦浩然把募捐的钱还回来了。陈织愉发到自己的二十块钱的时候其实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毕竟当捐出去的钱再次回到手上这件事是很真实地说明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品行不端的人,脑子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    ☆、大银河      陈织愉这个人有点洁癖,对于水淋淋的水果尤其是,别人剥的桔子,削了皮的苹果和梨,她都不爱吃,所以她养成了吃有些水果打死不削皮的习惯。   苏芊第一次说给陈织愉削苹果的时候,陈织愉是连连推却,然后和苏芊说了这件事,陈织愉说道:“外面的果盘我是都不吃的,哈密瓜西瓜没在我眼皮子底下切,我都不敢吃。”   苏芊说她洁癖。陈织愉很赞同地拼命点头。   不过陈织愉也有不洁癖的时候,在一个人出糗的时候就顾不上那么多。   那天是陈织愉和苏芊找了一天的房子,一无所获,都觉得很累,然后坐在地铁上,两人决定去吃顿好的,去了Bugis,吃过饭之后,苏芊说想看看夜晚的鱼尾狮公园,听人说很漂亮,两人就去了。   来到鱼尾狮,夜景璀璨,而远处转动换着绚烂色彩的摩天轮更美。陈织愉和苏芊望着望着就朝三暮四。   “我们什么时候去坐摩天轮啊?”陈织愉问苏芊,问完她就想到了什么,兴奋说道,“马上快到   你生日了,等你生日那天我们去!可以在上面吃蛋糕!”   “可以吃蛋糕吗?!”苏芊也高兴起来问道。   “不知道,”陈织愉高兴说道,“应该不可以吧。”她还在笑。   苏芊也在笑,语气和说话内容有很大的出入,这一天找房子的挫败莫名消散了。   鱼尾狮公园对岸有一家酒店,明亮似皇宫,苏芊说那是新加坡最豪华的酒店。在当时。名叫富丽敦酒店,The Fullerton Hotel。   苏芊会说到这个酒店是因为她们突发奇想,想去高一点的地方看摩天轮和全夜景。而那个酒店看上去有顶楼天台。   于是两人横过桥,忐忑来到了酒店门口,假装自己是淡定的客人,就着门童的手和微笑,进入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   她们都知道酒店大堂任何人可以出入,可做贼心虚总怕会被人询问,到了电梯,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很兴奋按了顶楼,觉得一切太顺利,她们想象着出了电梯就能迎来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天台。   结果,电梯到达,“叮”一声,门开了,两人一出来就被一个黑人服务员热情的笑容晃了眼睛,人家一看两人非正式的打扮,就客气礼貌用英文问了一遍请问你们有邀请函吗?问完,他再用中文问了一遍,双语殷勤。   这个顶楼,有人在开Party,衣香鬓影,笑语盈盈,两人一眼望去看不清所有的场景,只见人影交错,灯火盈盈,她们是支支吾吾说道:“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说罢,两人就想钻回电梯,结果,电梯很勤快地已经下楼去了。   服务员黑人小哥十分耐心,见两人要按电梯,他快于两人说道:“请让我来帮你们。”   苏芊和陈织愉的感觉,有点无地自容,互相看看对方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觉得上顶楼看看夜景是那么简单想当然的事情。   电梯此刻爬地特别慢,在某一层接了人一直下到一楼去了。还好一会不肯往上爬。   苏芊和陈织愉靠电梯门站的很近,背对着繁华,没敢回头,直到有人喊了陈织愉的名字,两人才齐刷刷转过脸去。   “陈织愉?Zoey?”有人疑惑是不是陈织愉,带着点意外惊喜,声音平稳有力。   陈织愉回眸,惊喜,她看到了屈衷,西装革履,闪闪发光的屈衷。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我什么时候邀请了你?”屈衷高兴笑说道,他很礼貌真切地把陈织愉当做一个惊喜。   “没有没有,我们,我和我朋友,其实是想上来顶楼看夜景和摩天轮的。”陈织愉哭笑不得说道,“不知道这里晚上有Party。我们马上就走了。”   “看夜景?对,这里很适合看夜景。”屈衷很赞同陈织愉的说法,说着,他很自然地示意陈织愉和苏芊跟他走。   陈织愉和苏芊都有片刻犹疑,屈衷顿住脚步,回头等着她们,笑着。虽然他很光鲜,但他笑得诚恳爽朗地就像在教室里遇见了同学。于是,陈织愉跟了上去。苏芊便也跟了上去。   屈衷领两人穿过一些人,一些空气中别人对话的片段,来到露台边,一片星海似的辉煌映入眼帘。   “你看,鱼尾狮在这,摩天轮在那。”屈衷很高兴给两人指明眼人都看得见的风景,一时像个孩子。   陈织愉和苏芊都有点忍俊不禁。   “你们能想到来这看夜景真的很聪明。”屈衷笑说道。   被夸奖,再加上夜风拂面,陈织愉心头被骚动,她的感触是从脚趾一路传到了心头的,眼前的一切璀璨地不真实。她笑着说不出话来,她其实很想多了解屈衷的事情,但她这一刻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屈衷见陈织愉被美景吸引地不会说话,笑和苏芊说话道:“你是不是苏芊?”   “你认识我?”苏芊意外笑问道。   “猜的,我听Zoey提起过的朋友就是你。”屈衷笑说道。   陈织愉这下回神了,可她正要转过去和屈衷说话,就有人走过来了。是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绸质小礼服,娉聘袅袅走来,好像一朵白云。   “Alan。”她唤他,声音轻柔,朦胧灯光下,她因走进而容颜渐渐清楚,好像雾里开出了一朵白色雏菊,细致优美。   “你的朋友?”女人一只手轻轻搭在屈衷手臂上,微微扬起脸,笑问道。   “我语言班的同学。”屈衷回答说道。   当他和她说话,在她面前,他的每一个眼神和细微的动作,都像一个男人,而不是男孩,连笑都有一种陈织愉难以形容的不同。   “你们好。”女人笑和两人打招呼,眼神温和,笑意真切。   “她是我女朋友,Tracy,戴晓君。”屈衷介绍说道。   戴晓君莞尔,随即对屈衷:“让你的朋友一起去那边坐吧,募捐马上要开始了。”   她说话太温柔了,那种沉淀的气质,是小女孩无法企及的火候,她没有很漂亮,但是从内而外的优美。陈织愉觉得眼前是对璧人。   “你们要过去坐吗?”屈衷笑征询两人意见。   “不用了!谢谢!”两人是异口同声。   屈衷不做勉强,笑说道:“那请你们在这欣赏夜景,我们得要过去一下。”   “失陪了。”戴晓君自然接话笑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两人又是齐声连连说道。   屈衷好笑看了两人一眼,和戴晓君一起转身离开了,戴晓君走的时候还回头对两人微微一笑。他们待她们亲和友善的态度,让陈织愉深深感觉到她是他们生活圈子之外的人,陈织愉欢喜又失落。   戴晓君离开的时候,交代服务生给陈织愉和苏芊送了饮料。屈衷在一旁顺手端了一盘果盘放在了托盘上让人一起送过去。   做完这事的屈衷,还回头对陈织愉抬了抬眉,指了指果盘,示意陈织愉多吃点,笑得明朗。而待屈衷走入人群,他就不一样了,他抬手时不时虚护着戴晓君,面带着微笑,显得专注认真,姿态高雅。   这样的屈衷阔步走到台上,从西装里掏出一张白纸,抖开,严肃认真对众人说了一句:“我今晚打算做英文演讲,你们必须比平时认真,否则会听不懂我的英文。”   话落,底下都笑了,屈衷也笑了,他自然幽默地达到了活跃气氛的效果,然后他敛起笑意,开始真正认真地半背他的稿子。屈衷在说汶川地震的事。他的英语进步了不少,进步的陈织愉有点不认识他了。   因为不认识所以不由多看,不知不觉陈织愉吃完了果盘里大半的水果,她不停地吃,只怕她自己显得不自然,透露了小情思。更有甚当苏芊问她屈衷是谁的时候,她是想不到任何形容词或者句子,脱口说道:“Nice先生。”   “什么意思?完美先生?”苏芊不解问道。   “不是的,”陈织愉忙道,脸红了,好在灯火暗,她努力镇定道,“他之前英语不好,有回上课演讲,对着图片说了一百个nice。”   苏芊明白了,也笑了,之后她说道:“我们差不多走了,一会他们散了,我们又好尴尬。”   陈织愉觉得苏芊言之有理,她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块苹果,果盘空了,她就和苏芊走了。   那个黑人服务员依旧微笑着帮她们按了电梯,陈织愉站在电梯里,门合上往外看的最后一瞬是忽然觉得眼前的夜景就像幕布,她误闯入了一出他人的戏,不仅不能参与,连掌声对他们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她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此刻生命仿佛有了前所未有的重量,却注定要落进一片大海里。   隔天,屈衷在学校碰到陈织愉,他问陈织愉昨晚什么时候走的。   陈织愉昨晚失眠了,看上去有点疲倦,不好意思笑说她们其实没一会就走了。   屈衷挺失望,问她听到他演讲了没有。他说他自己进步很大。   陈织愉被逗笑。屈衷也笑了,好像真的为自己的进步感到高兴。   。   六月,陈织愉考试的前一周,她们找到了房子。很巧,新找的房子和她们现在住的房子同一个小区,隔壁一栋,真是兜兜转转,就在眼前。   陈织愉和苏芊开心了一阵,然后很快发现,这么近的距离才麻烦,找不找搬家公司都成了一个纠结的问题。后来两人是决定,蚂蚁搬家似的一天搬一点。然后搬家这件事几乎成了她们两人年少里最痛苦最麻烦的事了。李洋知和秦增艳则约好了入住时间,等到哪一天一口气搬进来。   这次她们租的是一个印度人的房子,入住前,主人家因为信仰原因一再和她们强调,这间房子里只允许女人住,不允许住男人,意思是她们不能带男朋友回来。虽然不懂主人家的宗教信仰,但四个人都答应了。毕竟这套房子很好,价格合理,楼层也高,风景好,陈织愉和苏芊住的房间从窗口就能看见摩天轮。   李洋知和秦增艳的房间对着走廊,不算明亮。一开始四人选房间的时候一度有点抢夺的意思。   苏芊很坚持要明亮风景好的房间,她委婉提出可以出稍高一点的房价,私底下她还和陈织愉说道:“不许心软,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让的,房子本来就是我们花时间找到的,一开始租这个房子看中的就是房间,不要别人说两句就心软,不然自己会后悔的。”   陈织愉的确有点心软不好意思让别人住不好的房间,但苏芊说的有道理,她的确更喜欢风景好的房间,所以她对这事都没有开口,都是苏芊在笑脸和李洋知还有秦增艳沟通。   李洋知比较无所谓,她直接说房子她们找的,她们有选择的权利。秦增艳则说她学习不专心,靠走廊的房间来回有人走动,她会神经衰弱。秦增艳的态度很明显,不过没用,苏芊还是坚持,秦增艳就没有再说什么。   通过这件事情,陈织愉又觉得苏芊是了不得的,因为她知道她其实和她一样心软好说话,但她比她知道原则,也更细心周到。   陈织愉想起上一次她们四个人有约起来去唱过歌。秦增艳和她们年龄相差大,爱的歌不一样,而且秦增艳这个人说普通话可以,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英语和唱歌都给人一种很吃力的感觉,断断续续有几分结巴的样子。所以她很想唱歌却很少唱歌。终于有一首歌,她能唱了,陈织愉恰好也会唱,秦增艳唱的时候,陈织愉也不由跟着唱。这个时候,苏芊过来,很轻地凑到陈织愉耳边对她说道:“你别唱了,让秦增艳一个人唱吧,她难得有会的歌。”   那一刻,陈织愉觉得苏芊这个人的好是骨子里的好和细致。李洋知也说过,她很欣赏苏芊,她觉得苏芊为人处事很聪慧,家教很好。   陈织愉觉得李洋知看人看事也很聪明,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就像谜一样,很包容很开阔,陈织愉深深觉得李洋知心里一定有一片她不知道的世界。   那段时间,陈织愉忙考试没有时间思考李洋知心里的世界是什么,简直无暇他顾。等她考试考完的那天,她和苏芊把最后一点东西彻底搬进了新家的那天晚上,两人坐在地板上一边整理一边说话,陈织愉才知道,李洋知特别在哪里。   苏芊悄声告诉陈织愉说道:“李洋知是同性恋。”   陈织愉很惊讶,不由问道:“难道她和秦增艳在交往?”因为陈织愉听说她们两人之前合租过一个房间,只有双人床,而非现在的高低上下铺。   “没有,李洋知不会喜欢秦增艳的啦。”苏芊笑说道。   陈织愉闻言一想也是,秦增艳对她们说话的口气总是你们这几个孩子的感觉,尤其对李洋知,她觉得她学习不够认真。而李洋知对秦增艳都是笑笑不语。   “李洋知很欣赏你。”陈织愉笑说道。   “只是欣赏,她不可能喜欢我,我和她完全不是一个圈子。”苏芊说道。   陈织愉闻言想了一阵说道:“难怪我觉得她很特别,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觉得她好漂亮。”   “我也这么觉得。”苏芊说道。   “你怎么知道她是同性恋的?”陈织愉问道。   “有一次我们在玩一个心理测验,我和秦增艳测出来都是异性恋,李洋知恰好是双性恋。这本来就是闹着玩的,但是李洋知说很准,她说自己的确是。我看秦增艳当时的表情是早知道了,讳莫如深的笑了。”苏芊说道。   “秦增艳为什么还没有结婚?”陈织愉问道。   “不知道,她说她在日本有过一段很失败的感情,反正各种痛苦,但她没说具体的,只说她自己以前想自杀过。”苏芊说道。   “啊,真有这样的事?”陈织愉惊讶道。   苏芊点头,说道:“我真觉得我们两个太简单了,不过秦增艳也太夸张了。”   陈织愉和苏芊那时候都还想象不到不可自拔是怎么一回事。比如陈织愉,语言结课之后,她曾几天很难受,也想过要不要换专业,为了屈衷,但最终她的理智和那个年纪特有的对未来的心宽和交付,使得她还是快乐地选择了广告设计。   有那么几年之后,陈织愉回想当时的她们都觉得她们是太天真愚钝了,不懂得终不能幸免是人生必经的路。毕竟,银河里每一颗星星,世间每一盏灯火,都是以同样的方式被点亮,然后璀璨的。    ☆、听声音      陈织愉开始上专业课,没有她想象的有趣,但也不会太无聊,就是很普通的大学课程,虽然不如语言课让陈织愉来得有热忱,但林灵所说的刘艺璇换了专业是因为专业老师教不好这件事,陈织愉还是没有感觉到的。   离开了语言班,陈织愉忽然觉得新加坡的学业生活对她来说似乎变得很正规,三点一线,平静也平安。   所以,有朋友说要在暑假来新加坡旅游,陈织愉觉得很开心。那个朋友是周企均。   零八年的八月夏天,北京奥运会,全民沸腾,陈织愉他们也是,充满期待。就着这股期待,周企均来了。   周企均来的前一天晚上,陈织愉紧张的睡不着觉,原因很简单:她来新加坡大半年了,但她还没有熟悉透新加坡,怕招待不好周企均。   陈织愉睡在下铺,问上铺的苏芊该带周企均去哪里玩,她紧张的睡不着,然后陈织愉免不了和苏芊说起周企均的一些事。   苏芊不替她担忧,却忽然笑问周企均是不是喜欢她。   陈织愉一下给坐了起来,笑出声说道:“难怪李洋知说我和你过日子跟小两口似的,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讨人喜欢啊?”   苏芊也笑了,说道:“我只是觉得未必不可能嘛。而且听上去那个男孩子挺优秀的,有机会可以试试看。”   “试试看吗?我不知道怎么谈恋爱啊,而且人家搞不好有女朋友了。”陈织愉说道。   “有女朋友就带女朋友去旅游了。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谈恋爱,我是觉得喜欢的话,应该就自然而然会在一起的。”苏芊说完,自己在那笑,不知道笑些什么。   陈织愉也跟着笑,后来两个人都安静了,准备睡觉了。夜里陈织愉醒了一阵,她听到客厅有声音,好像有人在打电话,她就起来去看。   客厅沙发上坐着秦增艳,秦增艳一只耳朵贴着手机,低垂着头,她在低声愤怒地说话,用日语。陈织愉听不懂,不过听懂了秦增艳的哭声。   陈织愉有点尴尬,所幸她只是开了门,人还没有贸然走出去,便准备关上门,但秦增艳已经转过头来。   她很大的眼睛红红的,含着眼泪,卸了妆,脸色也不太好,但她被人撞破脆弱并不尴尬,反而看了陈织愉一眼说了句抱歉吵醒她之后又转回头继续说电话,只是哭声弱了些。   陈织愉见状也想自然点,就顺势去上了一个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秦增艳已经挂了电话,她站起身正要回房间,和陈织愉面对面撞上,她对她笑了笑,欲言又止,看上去想聊天。   于是,陈织愉不由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难受。”秦增艳说着没什么,却满脸有什么。   “要不要喝水?”陈织愉只能问道。   秦增艳闻言,说道:“你能不能帮我倒一杯牛奶?”   “好。”陈织愉应道,人就去了厨房。   陈织愉端着牛奶出来的时候,秦增艳已经坐回沙发上,她接过陈织愉递过来的牛奶,动作很优雅,她笑说谢谢,是很享受他人的服务。   陈织愉在秦增艳身边坐了下来,看着秦增艳双手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秦增艳对着陈织愉笑了笑,显得很柔弱。   “我真羡慕你们。”秦增艳开了口。   “为什么?”陈织愉问道。   “因为你们那么年轻,还没有遇到不好的爱情。”秦增艳说道。   陈织愉没接话,笑了笑。   秦增艳就接着说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我一直吃了很多的苦。”   每个人都多少有与众不同的想法,秦增艳的话并没有触动到陈织愉,相反,陈织愉隐隐觉得秦增艳言过其实了。   “怎么样是不好的爱情?”陈织愉问道。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秦增艳说道,眼神显得很沧桑,看着陈织愉。   见陈织愉没说话,秦增艳觉得她的阅历是不会懂她的,所以只能自己总结说道:“我过得真的太痛苦了,我的心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煎熬。”   陈织愉彻底无言了,她仿佛在看舞台剧,她望着秦增艳,有点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秦增艳这个人,她觉得她好像活的很梦幻又很现实。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陈织愉准备出门去见周企均,秦增艳在她之前出的门。秦增艳穿着紧身的天蓝色的针织连衣裙,身材是凹凸有致,还喷洒了香水,举手投足暗香浮动,她扣上细跟凉鞋的带子,回头见陈织愉还是短袖小脚牛仔裤,套上一双小单鞋就了事站在那太普通了,她便笑对她说道:“你穿裙子肯定很好看。”满满的鼓励。   说罢,秦增艳就出门去了,她前脚才走,后脚李洋知就打着哈欠开了房门走出来。   李洋知睡眼惺忪看到陈织愉站在门边,笑了笑问道:“出门啊?”   陈织愉点点头,忽然想起忘了带公交卡,懒得脱鞋了,她就对着房间喊道:“苏芊芊,帮我拿一下公交卡。”   “哎。”苏芊应了一句,人就拿着卡出来了。一个递卡一个接卡,苏芊让陈织愉路上小心,陈织愉问苏芊回来过超市要不要给她带东西。苏芊说买点水果好了,但别买多,太重了,难提。陈织愉说好。   李洋知在旁边一直看着两个人,不禁笑说道:“你们两个咋能那么好啊?”   苏芊和陈织愉都笑了。   李洋知笑说道:“我真想像你们一样,那么为对方考虑,昨晚我快被秦增艳弄疯了,一直在哭。”   “她哭什么?”苏芊不解问道。   “和前男友打电话哭。”李洋知说道。   “旧情未了?”苏芊又问道。   “未了什么,就是寂寞了,你看她下午又去约会了。她现在目的很明确就是嫁一个新加坡人。”李洋知笑说道。   苏芊闻言笑了笑,说道:“她不是上海人吗?觉得自己很洋气的,学完回国多好。”   “她其实是四川人。”李洋知笑说道,“不过她不承认而已。年纪大了,想结婚了。”   “这种也是不好说。”苏芊说道。   “她其实这个人真的是,喜欢自己折腾自己。她前男友其实是个已婚男人,她还为这事服安眠药。”李洋知说道,笑着说的,好像看惯了这种事情。   空气里,还有秦增艳余下的香水味,是种愉快甜蜜的味道,李洋知曾形容这香水像情(欲)的味道。   “她太寂寞了。”李洋知笑说完这句话,慢吞吞走去浴室洗漱了。   苏芊和陈织愉面面相视,两人都笑了笑,对于被别人动不动打开新视角的事情,开始习以为常了,看世界的角度也越来越多。   陈织愉和周企均约在鱼尾狮公园见,天气很好,白云朵朵。隔远,陈织愉就看到周企均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站在桥边,他已经在等,低头看着这个城市的地图。   “周企均!”陈织愉挥手笑朝周企均小跑过去。   周企均抬起头,看到陈织愉笑了笑,他的容颜黑白分明,显得很清澈。   陈织愉见面就开始问周企均饿不饿,想吃什么,想去哪里玩。   “我先回答哪一个?”周企均淡淡笑问道。   陈织愉不好意思笑了笑,指了指喷着水的鱼尾狮,说道:“先下去看看吧。”   周企均点头,可没走两步,又听得陈织愉高兴问他:“你要不要吃冰激凌啊?”   “很好吃的。”陈织愉力推道。于是,最终,陈织愉请客硬是给周企均买了一份用面包片夹着的冰激凌,芒果味的。   周企均在吃的时候,陈织愉问他好不好吃,充满了期待。   “不好吃,太甜了。”周企均却十分诚实,微微一笑说道。   “其实你说还好,我就听懂了,干嘛那么直接?”陈织愉哭笑不得说道。   周企均笑笑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不好吃的冰激凌。   “我觉得还是挺好吃的。”陈织愉也吃完了,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节约用纸,对扯撕开来,递了半张给周企均笑说道。   鱼尾狮公园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两人站在河边看游船开过。陈织愉问周企均想不想乘坐游船游河,周企均说可以,但陈织愉想了想又不好意思笑说道:“可我不知道在哪里坐。”   周企均笑了声,陈织愉到底是有点不自在,笑了笑没再开口。   后来渐渐的,都是周企均在说话,他先是对陈织愉问了很多有关新加坡的事,陈织愉绘声绘色地给他学了新加坡人说英语的口音,ok啦,I tell you哦,you'd better啊,每句英文后面都带着中式的语气词。她还说她觉得一个国家人民的身材和气候有很大的原因,她发现新加坡人普遍很瘦,胖的就很胖,她说着说着,周企均就接去了话茬,和她说起他知道和见过的事。陈织愉听得很开心。   两人从市政府一路聊到Bugis,陈织愉要请周企均去吃火锅。   吃火锅的时候,两个人都挺专心,一个忙着吃一个忙着加菜。忙着吃的是陈织愉,忙着往锅里加菜的是周企均。   周企均有一会停下筷子打看陈织愉吃火锅,看着看着,他说道:“陈织愉,你不怕烫吗?”   “什么?”陈织愉抬起头,不解问道。   “你吃的很快,我加菜都来不及。”周企均好笑说道。   陈织愉闻言脸一红,忙解释道:“我是怕锅里东西煮久了会煮烂了。”   “你没发现锅里总是很快就被你吃空吗?煮都来不及。”周企均笑说道。   苏芊说过类似的话,她是第一个发现陈织愉吃火锅飞快的人,于是陈织愉闻言就笑了,说道:“今天有点发现,因为你加菜没有苏芊快。”   “你真的不怕烫吗?”周企均又问道,问完他不由看着陈织愉的唇。   陈织愉不自觉被看的脸一红,抿了抿唇,低下头避开周企均的目光说道:“我有吹凉的啊。”   周企均若无其事收回了目光,继续往锅里加菜,加的是陈织愉爱吃的龙利鱼肉。   因为加了菜,原本沸腾的锅冷静了下去,陈织愉等吃的时候看着锅没敢看周企均,她忽然觉得有点尴尬,她感受到了一种微妙奇怪的气氛,暧昧。她知道周企均在看她,她的脸就控制不住的红了,红到了耳朵,陈织愉觉得自己很丢脸。好不容易锅里沸腾了,她立马埋头吃起来。   吃过饭其实时间也还早,但陈织愉莫名不自在起来,她便说周企均今天刚到新加坡肯定很累,就建议他早点回酒店休息。   周企均对于陈织愉的建议没有任何反驳,只说先送陈织愉回家。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我怕你送我回去之后回不来了。”陈织愉笑说道。   “不然试试看。”周企均笑说道,挺坚持。   陈织愉就同意了,就当让周企均了解下新加坡的地铁,从哪里绿线转红线,哪里红线转紫线,她还和他说哪一个站点有什么。   周企均住的酒店其实就在鱼尾狮公园那一块,最近的地铁站是绿线的莱福士坊。陈织愉给周企均说着回去的路线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鱼尾狮公园的夜景,她站在酒店顶楼,屈衷也在场。而光是脑海里那么一个静止的画面,陈织愉就忽然觉得有点晕眩,不知道自己嘴里喃喃说的是什么,不过几秒钟,梦境和现实重叠似的交错,让陈织愉晃神,她在想她好像很久没有碰到屈衷了,他们学校也在放小暑假。   对于陈织愉说着说着就忽然戛然而止的样子,周企均也是微笑安静欣赏,她在抬头看着地铁上的地铁图,她的眼睛明亮,侧脸鼻尖微翘,神色有点迷茫,她总是很容易犯糊涂。   “怎么,忽然不认识了?”周企均等了会笑问道。   陈织愉又红了脸,侧头看了看周企均笑了笑,然后她就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好半天她憋出一句:“实在不认识路,你还可以打车回去。”   “放心吧,我不会迷路的。”周企均说道,声音柔和。   陈织愉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可他不应该用这种声音和她说话,他以前似乎不是这么说话,而她以前也都没去注意他的声音好听不好听。陈织愉不知道了,她不知道周企均以前是不是就一直是这么说话的。   地铁里时不时有风,陈织愉看着周企均,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睫毛浓密,他有一双深幽的眼睛,会说话,让人怦然心跳。    ☆、宛如失恋      陈织愉和周企均第二天的行程,去了新加坡国家博物馆。就是上一次,陈织愉班级里组织,她没去,后来就一直没机会去的那个国家博物馆。   陈织愉的背包里,还有上一次屈衷给她的博物馆宣传手册,她那次拿来之后,就一直塞在书包里,所以搬了两次家都没有弄丢。有些纸张塞在包里就是最安全的。   新加坡国家博物馆不大,分了几个展馆。有时候博物馆这种地方是无趣的,里面没有什么人,在里面的人也都是安安静静的。   陈织愉和周企均走走停停,时不时低声讨论着,说着说着,周企均看着陈织愉,问道:“你上一次写的暗恋对象是不是历史?”   陈织愉笑了,说道:“你不觉得我们高中的历史老师很好吗,每天上课跟讲故事一样。”   “你喜欢听故事?”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笑了笑,点了点头,在她的心里,以后能嫁给一个,睡前和她说点故事,扯点历史奇闻趣事的男人,其实就挺幸福的。   从博物馆出来,中午两人去找了一家肉骨茶吃,计划着下午去哪里玩。结果这个下午其实两个人哪里都没去,沿街走了走,后来觉得热,找了家咖啡店,坐进去纳凉就出不来了,然后整个下午两人都在说话。   他们聊高中的事,也聊历史的事,也说实事,陈织愉觉得和周企均在一起聊天说话很享受。她会感觉自己很独立,听他说事情,也表达自己的想法。   聊天过程中,说到未来的事。陈织愉说她可能第三年要去英国继续读书,她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继续读书,说实话我觉得好像选择走哪一条路结果都会是差不多的。”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周企均笑问道。   陈织愉闻言想了好一会,然后她忍不住笑出声,不好意思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所以选择错了肯定会有机会纠正的。”   “你这种莫名的自信也是有意思。”周企均微妙笑了笑,好像在笑话陈织愉的天真。   “没有,真的,我在新加坡的时间不算长,但现在基本习惯了。认识了不少人,知道了些事情,有时候就是会很庆幸,从小到大那么多年,在自己某一个还很愚蠢没有判断力的时候,没有不小心被人带坏带偏,也没有遇到特别不好的人。”陈织愉说道。   “你也不容易被带坏。”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闻言笑看着周企均,这个时候她就觉得生活不会那么难,这个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是快狠准决断的人,她完全想不到周企均说的这句话是已经比她自己更了解她自己的脾性。   周企均在新加坡差不多待了五天,他们把新加坡走了一个遍,摩天轮到圣淘沙,东海岸到动物园,很多地方,但让陈织愉印象深刻的都是她和周企均说话聊天时的轻松快乐。   送走周企均的那天,陈织愉回到家,李洋知和秦增艳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两个人都穿着睡衣。   李洋知就是棉质的睡裙,秦增艳则是真丝滚蕾丝边的小睡裙,她们看到陈织愉都暧昧一笑。   “回来了?”李洋知先开口笑道。   陈织愉笑点了点头。   “谈恋爱了?”李洋知又问道。   “没有。”陈织愉立马否认道。   “我们都听苏芊说了,你的同学大老远从中国跑来看你。”这话是秦增艳说的。   “他是来旅游而已。”陈织愉说道,心里却在和周企均相处了几天之后,也隐隐明白些什么,她为自己的自欺欺人,感到一种羞愧。   “哦,旅游啊。”李洋知笑应了声。   陈织愉红着脸回了房间,她开房门的时候,秦增艳还不依不饶地笑喊住了她。   陈织愉回头,秦增艳就笑说道:“织愉啊,我觉得你真的好单纯,好可爱啊。”   陈织愉被说的面红耳赤。   李洋知笑出声。李洋知的眼睛亮亮的,好像玩笑也像喜爱,她见陈织愉已经绷不住了,笑说道:“没有没有,我们觉得你可爱,逗你玩呢。”   陈织愉哭笑不得,赶紧回了房间,不想回到房间里,苏芊也在看着她笑。   这一天晚上,陈织愉收到了周企均报平安的短信后,站了起来,站在自己床铺上,挂在苏芊的床头,问道:“我那同学真的喜欢我吗?”   苏芊笑了一声,反问道:“你喜不喜欢他?”   “我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玩挺开心的,可我觉得好像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陈织愉说道。   苏芊似乎觉得这问题也挺难的。   “我当时很高兴他来新加坡玩,他会不会觉得我也喜欢他?”陈织愉又问道。   “会这么想吗?”苏芊被难倒了,思考了会,说道,“好像这么想也是合情合理的。”   陈织愉拧着眉头,显得有点苦恼,她想不清楚她是不是喜欢周企均。   第二天,陈织愉在客厅吃早餐,啃面包片,李洋知也出来,说她自己要煎蛋,问陈织愉要不要吃一个。   陈织愉说好,人就跟过去看李洋知煎蛋。   李洋知煎着蛋又和陈织愉开玩笑,问道:“你为什么不和你同学交往啊?现在谈恋爱是很简单的。”   “他并没有说喜欢我,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陈织愉说道。   李洋知闻言扫了眼陈织愉,说道:“你一定书看多了,是不是觉得爱情就是命中注定的,一看到那个人就该心灵感应是不是?”   陈织愉觉得李洋知挺毒的,竟一句话把她的矛盾说了出来,于是,她不得不承认道:“有点。”   “其实没有的。我是个双性恋。”李洋知说了句,侧头对陈织愉笑了笑,忽然坦诚,倒弄得陈织愉措手不及。   “我之前谈的一直是男朋友,后来我谈了一个女朋友才知道自己是喜欢女孩子的。”李洋知说道。   “你不先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女孩子,又怎么会和女孩子交往呢?”陈织愉懵了会,反问道。   “我们学校的名T,帅到你想和她交往,我当时就是想试试看。”李洋知笑说道,说完,她又对陈织愉说道,“不过个人方式,我只是觉得你这种个性什么都不去尝试,以后反正要经历的事情,现在为什么不早点开始呢?”   在当时,陈织愉觉得李洋知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她依旧觉得她的思想境界是很与众不同,多少让人信服的。所以和李洋知的对话,有一段时间一直萦绕在陈织愉的心头,直到开学她还在想。   新加坡整年整年的夏天,所以学校里的暑假只是意思一下,放了半个月就上课了。在新加坡,陈织愉对于开学不会叫苦连天,还觉得挺充满期待的。   而她暑假之后第一天去上学就看到了一个很帅的男孩子。那天,陈织愉是下午的课,她早点去了学校是因为和上午上课的苏芊约好了一起在学校食堂吃午饭。   八月份暑假期间,学校搬了新校址,食堂大了一倍,还是有些好吃的,苏芊说据说沙茶面很好吃,两人就约起来吃饭。   陈织愉就是去食堂的走廊上遇到那个男孩子的,又高又帅,清清爽爽,气质阳光,很朝气很蓬勃,也很年轻。男孩背着书包,脖子上挂着耳机,脸上有笑容,一路目不斜视阔步走着,很引人注意,让人印象深刻,连陈织愉就一眼都记住了。   后来陈织愉才知道,所有那些容易被你记住或者能引起你注意的人事,多少都会和你的生活有关,比如那个男孩是苏芊他们班的新生。缅甸华裔,叫Dylan,有个很长的缅甸名,还有个好听的中文名叫随安,后来成了苏芊心头的刺,在苏芊的生命里来了又回,带给苏芊无数的成长。   陈织愉对随安的第一眼印象是真的好,好到有一天苏芊忽然和她说,他们班来了一个新生,她觉得他挺好看很可爱,她给她形容他,她就能莫名把随安套进去,然后使得苏芊很惊喜发现,陈织愉真的知道哪一个是随安。年少的时候,苏芊觉得这样就是种命运的预示。   “我好像喜欢他了,看到他,真的是小鹿乱撞。”苏芊有一天这么说。   “那他喜欢你吗?”陈织愉听听都觉得甜蜜,笑问道。   “不知道。”苏芊笑说道。   但陈织愉读懂了苏芊的笑,她替她说道:“他肯定喜欢你!你那么好!”   “感觉的出来,”苏芊不好意思笑承认道,“他中文不好,但他知道我叫苏芊,他和我说全班只记住了我的名字。其实我也挺酷的,我就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问他为什么。他就笑笑没说话。其实我当时心里都乐开花了。”   说完,苏芊又立马说道:“我要开始苦学英语了,不然以后都没法正常沟通。”   陈织愉被逗笑了,她都忍不住捂嘴笑,她觉得这样的苏芊真好,也真让人羡慕。同时陈织愉心头有些淡淡忧愁和不解,她没有告诉苏芊说,最近周企均和她表白了,可她不知道怎么回应,仿佛在一起可惜,不在一起也可惜。   可能周企均那天表白的方式一开始也多少让陈织愉分不清楚真假。那天陈织愉和周企均在网上聊天,他们聊到了明星,陈织愉说起了Daniel,屈衷和她说过的那个男孩,因为喜欢孙燕姿而来了新加坡读书的事。   陈织愉说她没想过一个人可以这么喜欢一个明星,做到这种程度。   “真的喜欢也是可以理解的。”周企均在那边打字说道。   “你会因为喜欢一个明星而跑到她的国家去吗?”陈织愉就势随口问道。   “看是谁。”周企均说道。   “你喜欢谁?哪个明星?很难想象你有喜欢的女明星。”陈织愉说道。   “嗯,有的,我喜欢你。”周企均这么回道。   隔着屏幕,看着字,这种阐述让人有点发晕,陈织愉好像被烫到,一下站起了身,忽然觉得很无所事事,她离开了电脑面前,离开了房间,走到了厨房倒了一杯水。   喝完水,陈织愉又洗了一个苹果。啃苹果的时候,陈织愉走到客厅的窗口,望着一片明朗的下午城市风光,白天的摩天轮,不是美丽,此刻它在陈织愉的眼里显得有点刚正不阿,但它一直是转动的。   陈织愉不知道站了多久,慢吞吞回到了房间,坐回了电脑面前,她猜想对话框里,周企均应该还会再说点什么,但是没有。   陈织愉在电脑上打了一串字,是想问:“你在开玩笑吗?”可她没有发出去,删除了,又打了一串:“你真的喜欢我?”又删除了。   然后陈织愉就放弃了,她关了聊天对话框,找了部电影看起来。   陈织愉看了部动画片,宫崎骏的,《侧耳倾听》,这是她一直羡慕的爱情:因为你,我想成为更好的人。从心灵开始。   陈织愉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像李洋知说的一样,太相信电影和书籍了,可相信那么一件事也不见得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现实到底是什么样一个情况,陈织愉有点茫然不知。所以,可惜可惜,对于周企均怎么样,陈织愉都觉得有点可惜。   那天后来,陈织愉睡觉前才又收到了周企均的信息,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道:“我经常在想,你如果能来浙大读书挺好的,杭州这个城市很适合你,不慌不忙,清晨日暮都有自己的姿态。”   这条信息,陈织愉看了一遍又一遍,看了大半个小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回复。   然后,周企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陈织愉又被吓到了,她的心里忽然有点难受,因为一种紧迫感。好一会,她才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声音很轻,好像苏芊在上铺睡着了似的,事实上,苏芊是去洗澡了,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陈织愉,你睡了吗?”周企均问道。   “睡了还能接电话吗?”陈织愉绞着被子,憋出一句话,说道。   周企均笑了一声,沉默了会,他说道:“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陈织愉?”   陈织愉答不出来。   “我们交往试试看。”周企均又说道。   “但是,你在杭州,我在新加坡。”陈织愉说道。   “你除了在意距离还有什么问题?”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又想了会,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说道:“没有。”   “如果没有不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试试看。”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却没有明确的答复。   于是周企均说道:“你再考虑一下。”   陈织愉闻言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说好。于是,两个人的事情就被陈织愉一拖就拖了一周,拖到现在此刻。   苏芊见陈织愉在发呆,她推了推她,笑说道:“我和你说哎。”   “说什么?”陈织愉回神问道。   “我希望有一天能我先和他表白,一个人能很确定自己的心意本身就是很幸福的事情。”苏芊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陈织愉深深赞同。   苏芊开心的笑。但是没两天,她回来就叹气了。   陈织愉问她怎么了。苏芊就说了事情。   苏芊说道:“他今天问我I like you,中文怎么说。我就说我喜欢你。我直接说的。他听了就在那笑,然后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你。对着我就这么说。我真的是唰的一下就很难受。”苏芊就这么说着,陈织愉都觉得她眼眶红了,陈织愉从来不知道苏芊可以这么感性脆弱,她有点惊讶意外,赶紧抚摸着苏芊的肩头,安慰她。   “然后呢?”陈织愉问道。   “我又不能直接有什么反应,我就笑了笑,真的是故作镇定回了他一句,我也不喜欢你。原本只是像开玩笑,但我脸色一变的那一会,他也一下尴尬了,有点不知所措。然后整个下午我们都没有说话。下课的时候,他和我一起走的,走到公交车站,他忽然和我说他和他女朋友前两个月刚分手。我就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就回他说你刚分手,你还不适合谈感情。他就说是。我就彻底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你不想谈感情就离我远一点。”苏芊说道。   “那,那句话你是用英语说的吗?”陈织愉其实很替苏芊难受的,但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想语言不一样表述一定有差的。   “我当时怎么说来着的,忘了,反正一难受,英语都好了。”苏芊笑了声,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接着说道,“反正我说完用中文又说了一遍,他基本上中文其实都听得懂,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领会我的伤心了。”   陈织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毫无经验。陈织愉只能和苏芊说了她和周企均的事情,说了她的难受纠结,还说了毕竟他们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于是一时两个人这样就觉得感情是件不容易的事了,她有距离障碍,她有沟通障碍,都是心里的障碍。这种感觉真是如同自己真的失恋过经历过了一般。    ☆、好久不见      八月快到底的时候,学校号召要组织一次运动会,时间定在九月中,地点当然不可能在学校里,在某一区的体育馆里。项目也比较简单,跑步,长的短的,羽毛球,乒乓球。一天之内就能结束。   但即便如此,老师和学生都叫苦连天。在陈织愉的学校里,每一个班都没有专门负责一个班级的班主任,所以每一个老师每一节课都要和学生强调说必须去,都算在平时分里。真是,老师不知道去哪里抓学生,学生恨老师出招说出席运动会的表现会算在平时分里。不过最终好歹把运动会开起来了。   学校教学楼三楼的教室里出来,就有一张乒乓球桌,现在生意很红火。陈织愉每天下课都能看到有人在那打乒乓球。   有一天下课,陈织愉看到方义甲在那打乒乓球,她很意外,过去和方义甲寒暄了一阵,正要问他有关屈衷的话,身后就传来了屈衷的声音。   “嗨,陈织愉,好久不见。”屈衷很高兴和陈织愉打招呼。   陈织愉转过身就笑了,屈衷还是老样子,脸上带着笑意,高高的个子,学校里高个子的不是只有屈衷一个,但陈织愉总觉得屈衷站在那里特别稳,让人莫名很安心,平心静气地开心起来。   “你刚下课?”屈衷笑问道。   “是啊,你们要去上课了吗?”陈织愉也问道。   “是的。专业课怎么样?”屈衷问道。   “挺好的。你呢?”陈织愉又问道。   屈衷哈哈笑起来,说道:“还行。”   “运动会你有参加比赛吗?”陈织愉问道。   “没有。你呢?”屈衷反问道。   “我也没有。”换陈织愉哈哈笑说道。   屈衷笑点了点头,两人互相笑着一时没话说了。   恰好那边方义甲放下了球拍,拎了脚边的包走过来,屈衷就和陈织愉说道:“我们先去上课了。”   “好。”陈织愉笑得很开心应道。   “专业课好好学。”屈衷走前,还回头笑和陈织愉说了一句。   方义甲闻言也回了头,对陈织愉说道:“对的,好好学,学着接受自己是学不起来的这个事实。”   陈织愉没好气翻了一个白眼,但她还是笑着,就是很奇怪,她和屈衷说了那么看似无关紧要的几句话,这一段时间一直绕在陈织愉的迷茫就被拨开了,她好像隐约看到了灯塔,她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一时很快乐。   “对了,你平时是早课多还是下午的课多?”这话是方义甲问的,他就着刚才回头的架势,干脆转过来走到陈织愉面前问道。   “早上一般第二节开始,上午下午都有。”陈织愉说不清楚,还是笑说道。   “感觉都没有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休学了。”方义甲笑说道。   “怎么可能?”陈织愉好笑说道。   “课表给我看看。”方义甲又说道。   “做什么?那你的课表是不是也要给我看?”陈织愉顺口反驳笑道,她是有点想知道屈衷的课程时间。   “看你学的努力不努力啊,学得好,以后好给你介绍工作了。我们屈总可是有计划要和学校合作,给他们公司招揽人才啊。”方义甲笑说道。   “哎,真的吗?”陈织愉问屈衷。   屈衷对于这件事笑而不答。   “课表呢?”方义甲手一摊,问道。   陈织愉很自然从书包里掏出来给方义甲看,说道:“他们都说我们专业的课是排得比较满的,明年我们还要学很多软件。我一想到那些软件全英文就头疼。”   “你是不是傻,你可以下一个中文对比着用啊。”方义甲说道。   “上课的时候比较难听懂啊!”陈织愉真想敲总是损她的方义甲,不由提高了声音说道。   方义甲笑了声,还是说陈织愉傻,眼睛是扫完了她的课表还给了她说道:“还好啦,不算特别满。”   “难道你们的课更多?课表借我看看。”陈织愉问道。   方义甲不给她看,转身就要走。   陈织愉见方义甲走,却拽住了一旁站着的屈衷书包,说道:“你们课表借我看看。”   屈衷笑了,说道:“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Felix看了我的。”陈织愉像个孩子一样较劲。   “你们两个。”屈衷笑了笑,有点无奈的样子从他的书包里找出了课表递给陈织愉。   陈织愉接过课表,低头看得认真。   “看懂没有?”方义甲戏弄问道。   “看不懂。”陈织愉高兴把时间都记在了心头,把课表还给了屈衷,嘴上哼了声说道。   屈衷笑着,临走的时候和陈织愉说了一句:“有空多联系。”   是一句礼貌,陈织愉很快乐应了。或许是心诚则灵,后来两天,陈织愉老是遇到屈衷,和方义甲。但是方义甲的次数多,毕竟有很多时候他们是不在一起上下课的。   即便如此,陈织愉每次看到方义甲都挺高兴的,因为她都总还觉得是会有可能看到屈衷的,可每一个人的出发点都不一样,陈织愉心里想着屈衷,可方义甲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陈织愉有一天中午下课,看到了方义甲在等她,他约她一起吃饭,陈织愉这才一下子明白,她和方义甲之间可能有误会了。   陈织愉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具体回答方义甲的,只是对着他很认真也很腼腆请她赏脸一起吃饭的样子,她没法拒绝,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方义甲很高兴,和她约了这个周五晚上,餐厅是大榴莲附近的无招牌,他说他订好了位置。太慎重其事了,陈织愉当场懵着,直到回到家才觉得懊悔难受。   陈织愉丢开书包躺倒在自己床上,按开手机,日期是周四,她叹了一口气,有种灰飞烟灭的感觉,陈织愉对于前两天她自己的雀跃,感到有点羞耻。   陈织愉怕苏芊说她,所以关于屈衷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告诉苏芊,毕竟人家有要论及婚嫁的女朋友了,可她前两天因为频频遇见他,还是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对她有一点点不一样。现在这一刻想法全没了,其实就是方义甲对她有想法,而,屈衷肯定也知道是方义甲想追她吧。他遇见她,真的都只是巧合。   陈织愉觉得心里很难受,昏昏沉沉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她饿的前胸贴后背,走到厨房煮泡面,收到了一条短消息,是她小组作业的组长,人家问她的作业进程怎么样。   陈织愉蹲在地上回复信息,报告进程,回完,她站起来是不明白作业那么多,为什么她还要把时间浪费在伤人的感情上,她对自己的轻重不分又感到无奈,不由叹了一口气。   周五那天晚上,陈织愉去赴约,她昨天做好很多心理建设,模拟了很多如果方义甲和她表白,她要如何应对的话。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陈织愉的所有的准备在方义甲一句话面前全崩了。   无招牌是新加坡的老字号,这家店装修华美,灯火明亮,风景好,每天都是高朋满座。陈织愉和方义甲被安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之后,两个人都显得有点尴尬,都故作镇定。   各自喝了一口水之后,方义甲开始找话活跃气氛,两人共同的朋友就是屈衷,方义甲就说起了屈衷。方义甲说着屈衷家住在哪个区,又说他浙江杭州人。   “屈衷是杭州人?”关于屈衷具体是哪里人,陈织愉一直不是很了解,她知道屈衷是浙江人,但屈衷去年连过年都没有回去,她都没有机会问他具体是哪里人。   “没错,他今年年底要结婚,应该会回杭州办婚礼,好像已经在筹备了。”方义甲说道。   陈织愉就是被这句话弄崩的,措手不及,她努力笑了笑再说不出话来,她想起了那天苏芊说她自己被一句话就弄得眼睛都要红了的话,她此刻是真正的深有体会。   这一顿饭,陈织愉吃得很沉默,她基本上低着头一直吃,方义甲和她说话,她都是努力维持礼貌微笑着。而为了保持礼貌,陈织愉还吃了一碟方义甲为她剥的螃蟹,她这种连苏芊削的苹果都一些抵触的人,那一碟蟹肉,陈织愉吃得挺不容易。   吃完饭,陈织愉和方义甲一起走出餐厅,这一顿并不便宜,三百多新币,折合人民币就要上千元,陈织愉和方义甲道谢,说下次一定要请回方义甲。   方义甲说她客气,然后他就表白了。   人伤心的时候,反而比较宠辱不惊,陈织愉就是这样。所以,她很诚恳平静和方义甲说道:“谢谢你的喜欢,但是对不起,Felix,我没有喜欢你,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的。”   方义甲是个自尊的人,表白已经是他最大的勇气,这一刻他只能表现理解维持风度,他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往地铁站走,下到地铁站的时候,方义甲说道:“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我们两个方向,别麻烦了。”陈织愉忙笑说道。   方义甲应了声,笑了笑,就和陈织愉道别走了。背影显得落寞,一点也不像之前老笑话她的方义甲。   陈织愉说不出的难受,不仅仅是因为心里的一点歉疚,更是因为她感到一种无力感。生活的无奈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躲躲藏藏,她听说过很多,却第一次真正看到那孩子虎头虎脑地出现在她的窗口,当着她的面推倒了她桌头的杯子,等她站起来要抓它,它就笑嘻嘻跑走了,消失在窗外很远很绿的那片田野里。   陈织愉第一次浅尝悲伤,那个年纪又爱忧郁,她就默默坐着地铁忘了下站转站,不知不觉到了屈衷住的那个区域。   迷茫下了地铁之后,陈织愉才忽然真实确定到她是真的喜欢屈衷的,屈衷是她第一个暗恋上的人啊,她的心里第一次敢承认。   出了地铁闸,陈织愉站了好一会,然后,她转身又进了地铁站。那种寂寞和失落,难以言喻。   这件事之后,陈织愉像之前一样又很少碰见屈衷和方义甲了。所以,到了运动会那天,再见到两个人,陈织愉不由和上一次屈衷一样,说了同样的话,好久不见。   半个多月的时间,陈织愉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若无其事,笑打招呼。方义甲看上去还有一点尴尬,他乍一眼看到陈织愉红了红脸。屈衷好像没有发现两人的事情,问陈织愉班级的看台在哪边。   陈织愉指了指,屈衷笑说位置挺不错。屈衷站在陈织愉面前,陈织愉听他笑着说话,她心里是在想这样也足够了。坐在自己看台的位置上,偶尔能看到他站在那或者坐在那,说话笑,这些就足以使陈织愉能去好好定义,记住眼下的时光。   那天运动会结束,师生集体合影之后,陈织愉和苏芊还有她们另外两个室友约了去聚餐,还是去了第一次见面的茶餐厅,李洋知酷爱那家店的奶茶,港味,茶味醇厚。   吃饭聊天的时候,秦增艳忽然问陈织愉和男朋友怎么样了。   陈织愉反问她哪里的男朋友。   秦增艳问道:“你那个同学呢?难道你们没有交往吗?”   “还没有。”陈织愉说道。   秦增艳闻言就笑了。陈织愉不知道在秦增艳的眼里,她和苏芊还有李洋知是什么样的,反正她有时候能明显感觉到,秦增艳和她们看事情的角度完全不一样。只听,秦增艳说道:“我感觉织愉你心里肯定有喜欢的人。”   “没有。”陈织愉下意识立马否认。   秦增艳笑而不语,讳莫如深看着陈织愉,说道:“肯定有,我以前和你一样,所以我和你说这样太傻了,你会因为一个人而错过很多机会的,到了以后,就像我这个年纪,你会很后悔的,真的很后悔。”   陈织愉对于秦增艳的话回答不出来,她当时的心性还是很容易被别人的话动摇的。   “意思是你现在每天都在过很后悔的日子?”苏芊插话,反唇问秦增艳。   “那也没有,我现在难道不挺好的?”秦增艳爱面子,笑说道,也显得她是宽容的。   李洋知笑了一声。   苏芊笑了笑,她其实最近心情不太好,但是她很少在别人面前展露情绪,她没有对秦增艳挖苦到底,只是中肯说道:“值不值得自己知道,有的人和事就值得等待很久的。”   陈织愉闻言,看向苏芊笑了,会有点感动。   “所以说,你们年轻真好,很天真。”秦增艳依旧高瞻远瞩,笑说道。   这话就没有人再接了,李洋知插入了新话,她问陈织愉和苏芊像谁,她说第一次看到她们两个的时候觉得两个人是姐妹,都是浓眉大眼。   “我比较像我爸爸。”苏芊笑说道,看了眼陈织愉。   “我好像也比较像我爸。”陈织愉也笑说道,“你比较像谁?”她反问李洋知。   “我比较像我妈,我和我妈年轻时候的照片超级像。”李洋知说道。   “哎?真想看一下。”陈织愉笑说道。   李洋知一笑,转而问秦增艳道:“秦增艳,你比较像谁啊?”她对她连名带姓,带着调侃,带着亲切。   但秦增艳的回答,让才活跃起来的气氛一下僵住了,秦增艳很矜贵,又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集合了我们全家所有人的优点。”   三人面面相视又没有人接话,苏芊率先反应,拿起筷子管自己吃了一口菜,陈织愉也动了起来,然后是李洋知笑了笑。后来秦增艳中途去洗手间了,三人抬起头对视了下,才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李洋知笑摆手说道:“你们别介意,别介意,秦增艳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很自恋。”   陈织愉和苏芊彻底笑开了,陈织愉说道:“其实她挺可爱的。”   “是的,奇奇怪怪的。”李洋知笑说道。   吃完这顿饭回到家,晚上睡觉的时候,陈织愉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很久,苏芊还没有上床睡觉,她的习惯比陈织愉晚睡一个小时,所以她坐在书桌边忽然一个回头看到陈织愉亮着眼睛是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还没有睡啊?是不是我敲键盘吵到你了?”   “没有啊,不会,我就是在想秦增艳说的话,我在想怎么确定一个人值不值得等待。”陈织愉坐起来笑说道。   “哎,你真的有喜欢的人啊?”苏芊笑问道。   “没有没有,我就是忽然想知道。”陈织愉忙说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自己想等就是值得的。”苏芊说道。   陈织愉闻言,问道:“你和那个随安怎么样了?”   “就这样,同学。”苏芊说道,随即她翻了翻白眼自我调侃接着道,“反正我也不知道男朋友要过来是干吗用的,也不着急,他长得好看,随便看看好了。”   陈织愉笑出声,觉得苏芊的话很有道理,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周企均没有再问她关于感情的事,她也可以,暂时绝口不提。    ☆、俗不可耐   临近九月末的一个周三,陈织愉和苏芊的课是一样的,都是下午的课,两人一起去了学校,去了各自的教室上课。   上课上至一半,陈织愉桌头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收到苏芊的一条短信,苏芊第一条短信只发了一个感叹号。   陈织愉没弄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却又隐隐明白了她要说什么。陈织愉忙发短信问道:随安?   而陈织愉的短信刚发送出去,苏芊的第二条短信就进来了,她说道:我要语无伦次了,他表白了!哎呦我去!下课和你说!   陈织愉看短信看笑了,好不容易挨到课间休息,她就第一时间蹭到苏芊教室门口,翘着头透过门上的玻璃张望。   苏芊看到了陈织愉,她的表情很有趣,高兴地眉一扬,随即她立马镇定了,对陈织愉笑了笑,示意她等一下,因为她还在写东西。陈织愉看着她好像是在记笔记,点了点头。   苏芊在忙,陈织愉环顾四周又看到了吴玥,吴玥也看到了陈织愉,她十分惊喜地就站起来跑出来。   “陈小愉!”吴玥两手拉着陈织愉的两只手,笑得很开心,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高兴看到陈织愉。   “吴玥玥。”陈织愉也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在新加坡,他们都习惯对对方连名带姓,在习惯被别人用英语名称呼之后,这样似乎更亲切。但凡能叫出你中文全名的人都是好朋友,叫你英文名的一般都是普通同学。   “你来找我啊?”吴玥笑嘻嘻说道。   陈织愉哈哈笑出声,说道:“不是。”   “肯定是来找苏芊,都不联系我。”吴玥笑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你最近好吗?你们的房子怎么样?”陈织愉笑问道。   “还行吧。”吴玥笑着。陈织愉也跟着笑,两人又互相说了会近况和房子的具体情况,然后两人约着这个周末一起吃饭。   苏芊笑盈盈从教室里出来,吴玥见状就寻话回教室了,走时她和苏芊打了个招呼,又嘱咐陈织愉别忘了约她。   陈织愉和苏芊往楼梯口走,那里人比较少,陈织愉就耐不住了,好奇问道:“他怎么和你表白的?”   苏芊笑了声,但是回头看了眼人来人往说道:“写纸条,我晚上回去再给你看,现在给你看,我怕被他看到会不好,会不好意思。就是忍不住想先告诉你。”   陈织愉笑出声,望着苏芊替她快乐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苏芊抿着嘴,眼里都笑意,两人就对视傻笑了,然后各自回了教室。陈织愉在回教室的路上,感觉到她的心像一只小鸟,视线就是很高很高的蓝天,望到哪,哪里一片蔚蓝。   这天放学回到家,陈织愉坐在床头看苏芊的纸条,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短短几行字。   第一行是歪歪扭扭的中文:做我女朋友吧,好吗?   第二行是苏芊的字,给他翻译了出来:to be my girlfriend,ok?   第三行是英文加歪歪扭扭的中文:no need to translate,my English is better than you,I mean:我喜欢你。   第四行苏芊的字,她很酷,写道:got it.   纸条对话结束。   陈织愉看笑了,问苏芊道:“然后呢?他被你酷傻了,不敢写了吗?”   “我写完递给他,他看了之后,那个表情,太可爱了,一下脸就垮了,有点委屈又是那种撒娇假装的,反正太可爱了,给我比了一个要哭的手势。”苏芊学了一通,接着说道,“然后我就让他把纸条传回来给我,他就坐在我隔壁组,隔个过道而已,他递回来,我本来是想给他重新写点什么,上次他那句我不喜欢你,真的是让我记恨死了。可是,可是就一下子心软了,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转过头去朝他点了点头,点完头那会,我有种自己不是自己的不真实感觉,有点飘飘然。再然后,我就好紧张,妈呀,就这样在一起了是不是。”   陈织愉很喜欢听苏芊说这件事情,她不由抱着单膝,靠起脑袋聚精会神地听,脸上微笑不已。   “真的,陈小愉,那一会太开心了,我现在就很头疼——真是要么不谈恋爱,要谈就谈了个语言不太通的——”苏芊边笑边摇摇头说道,她说话的时候,声情并茂,眉飞色舞,很动人。   苏芊滔滔不绝,又说了很多关于随安的事情,甚至他们在教室里的一个眼神,偶尔课堂上领会同一句话的默契。苏芊说的投入,忽然发现陈织愉一直在憨笑没开口听着,她回神,忙说道:“不好意思啊,第一次谈恋爱太兴奋了,你见笑啊。先不说了,赶紧的,你晚上想吃什么,听我说话,连晚饭都还没有吃。我把你饿死了——”   “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我喜欢听你说啊,觉得好羡慕。”陈织愉笑说道。   “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也会有的。我希望他是中国人就更好了,其实我以前是有点不能接受跨国恋的,因为我觉得习俗文化很难跨越。”苏芊说道。   “所以你对随安是真爱啊。你这样就很让人羡慕啊,至少很清楚能感受到爱情来临了,不会产生犹疑和不解。”陈织愉笑说道。   苏芊莞尔,拉了陈织愉起来说去厨房给她煮面吃。   苏芊谈恋爱了,陈织愉忽然发现她的时间越发空闲了,这个周末,苏芊是在手机里安装了字典才出门去的。陈织愉则和吴玥约出去吃完饭,彻底交换了近况之后,她觉得回来也没有人说话,就跑去图书馆看书了。   傍晚,陈织愉在图书馆附近吃了饭,之后去超市买了水果,才慢悠悠走回去,回到家,她发现苏芊已经回来了,因为她早上穿出门的鞋子摆在鞋架上了,而且家里还多了一双男式皮鞋。陈织愉一怔,她以为是苏芊带随安回来了,但她又坚信那不可能,太不像苏芊的作风。   苏芊听到开门声,是立马打开了房门,探出头来,见是陈织愉,她就对她挤眉弄眼了一番。   陈织愉领悟,苏芊在说男式皮鞋的事,果然不是苏芊,是隔壁有人带了个男性朋友回来了。   陈织愉去厨房冰箱摆了水果之后就赶紧回到房间,进门,一关上门,苏芊就和她说道:“秦增艳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房东不允许我们带男性回家。”陈织愉挺紧张说道。   “没事,他不会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和秦增艳他们是在楼下遇到的,秦增艳偷偷和我说了不过夜。那男的,看上去四十多岁了,好像是新加坡本地人,圆圆的。说是朋友,顺路送秦增艳回来,帮她搬了一箱的书,好像。”苏芊说道。   “噢,那还好。李洋知在吗?”陈织愉问道。   “不在。就是这个问题,李洋知不在,家里有客厅,却在房间里会客。等于,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苏芊说道。   陈织愉明白了苏芊的意思,她抬了抬眉,长长噢了一句,没有了下文,好一会,她才又问道:“确定不是男朋友?”   “不知道李洋知知道不知道。”苏芊却说道。   “我觉得还是和秦增艳说一下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房东忽然来了,看到了也不好解释。他们印度人对信仰很在乎的。”陈织愉说道。   “等人走了再说。”苏芊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放下包,坐到自己书桌边喝了口水问起苏芊今天约会的事,会不会很难沟通。   “会!”苏芊立马说道。   陈织愉听着苏芊说会,可看苏芊的表情还是满意的,只听苏芊又说道:“太会撒娇了,明明比我大一岁,但是太像个男孩子了。我们今天说什么来着的,反正就是说着说着,我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就说我和他沟通有障碍,他就立马好像怕我要和他分手一样,就可怜兮兮地和我说你教我学中文嘛。哎呦我去,我那个心真的是,一下就软成水了。”   陈织愉笑了声。   苏芊看着陈织愉,问道:“太是不是太孩子气了?”   苏芊问完不等陈织愉回答,又立马接着说道:“但是他上课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就完全很自信。我真的以前想都没有想过我会喜欢这样的人,我以前梦想的类型就是很成熟的,但是他那种撒娇,我真的是毫无抵抗力。谈恋爱真的是,感觉自己俗不可耐,又很骄傲。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挺可笑的?”   “不会,我听来听去,在这里,我就感觉你和吴玥玥像是真正在谈恋爱的。”陈织愉笑说道。   苏芊笑出声,然后她靠在椅背上,想着想着自己又笑了一阵,直到她的手机震动,有短消息,她才回神,拿过手机一本正经对陈织愉说道:“我要去做作业了,查个字典回他短信了。”   陈织愉被苏芊的幽默逗笑。   秦增艳的朋友走的时候,苏芊正在认真“做作业”,陈织愉借着倒水的名义出去看了一下,一个白净圆的男人,戴副眼镜,为人很礼貌,主动向陈织愉问好。   秦增艳把他送到家门口,一直和他说谢谢,男人的英文名叫Steph,她还说下次请Steph吃饭,笑靥如花。许是秦增艳笑得太灿烂,隔壁吃过晚饭出来遛弯,负手缓缓经过她们家门口的大爷都忍不住好几次回头看秦增艳。   陈织愉倒完水出来,秦增艳过来主动和她解释说道:“Steph人很好的,他在银行工作,我刚来新加坡在银行办业务找的就是他,我们就这样认识的,他问我要了电话号码,一直把我当朋友。上次我搬家,他也有来帮忙,帮我载了好几箱东西,不过我没有让他上楼来。洋知见过好几次了。”   陈织愉被秦增艳欲盖弥彰地有点措手不及,她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笑了几声,只能说道:“这样啊,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不要带异性朋友回来比较好。”   “没有过夜,而且也不可能过夜,我不喜欢他。放心吧,没事的,我知道的。”秦增艳笑说道。   陈织愉笑了笑,点了点头,只感觉和秦增艳说完话之后,这空气中的味道都变了,感觉一切很微妙躁动。   。   十月在国内,是个好月,开头就放假了。陈织愉在网上,通过屏幕就能感受到她的朋友们广受国庆恩泽的快乐。   陈织愉本来以为国庆放假这件事情就会和她无关了,不想和她关系还是大着的。   十月三号那天晚上,七点多,陈织愉洗了澡,坐在床上看电脑。她在费解地看《重庆森林》,才看到三分之一,看到金城武用领带把林青霞的高跟鞋擦干净,她因此在努力思考电影里所有人一举一动的原因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周企均的电话。   陈织愉将电影暂停,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睡觉了吗?”电话那头的周企均问道。   “才几点啊?”陈织愉好笑道。   “上床了吗?”周企均又问道。   “嗯,坐床上看电影。”陈织愉说道,她见苏芊回头看了她一眼,带着询问的笑意,她忙摆了摆手是让苏芊不要大惊小怪,要知道,她最近和周企均都不聊感情的事,其实以前也没有,除了那次周企均的表白之外。陈织愉都快淡忘了周企均喜欢她这件事了,说实话她已经很难感受到了。   可陈织愉刚想完这一圈,那边周企均就给了她重重一击,他问她说:“方便下楼一下吗?”   “啊?”陈织愉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了声就懵了,半晌问道,“什么意思?下楼下哪去?”   苏芊又转过了头,也奇怪看着陈织愉,只见陈织愉的脸越来越红。   “我在你家楼下,我想见你。”电话那头周企均徐徐说道。   “你在楼下?!”陈织愉不敢置信,重复周企均的话。   “是的,小愉,我在你家楼下。”周企均这一刻温柔的,对陈织愉的称呼都不由改了,发自内心地唤她的小名。   很快,苏芊就看到陈织愉挂了电话爬起来,换衣服。   “怎么了?”苏芊猜到了,还是忍不住笑问道。   “周企均来啦!”陈织愉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又慌又忙很着急,笑着,也像哭笑不得,还有紧张。   “噢。”苏芊意味深长笑拖着尾音应了声。   “我下去一下。”陈织愉彻底红了脸说道。   “带上手机噢,别下去乱找,楼下那么大,打个电话问下具体位置。”苏芊憋着笑,一本正经嘱咐道,免得调侃让陈织愉更紧张。   “差点忘了。”陈织愉闻言一把抓过床上的手机,就出门去了。   苏芊还想嘱咐她带钱,可她人已经走了,而且想想也没有必要,人家都很有心的来到你家楼下了,你就不需要费任何周章了。   陈织愉乘着电梯下楼,新加坡这一圈多半是开放式小区没有围墙,诚如苏芊说的,陈织愉是找了一圈的周企均,找到了他上次送她回来道别的地方才找到。   路灯底下,周企均那个少年笑得很好看,他没有平时那么酷,好像松卸下了所有,站在陈织愉的面前。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么疏朗,以前她多少会觉得他心事重重,所以此刻她很意外,对这样的他也很深刻,有种惊艳。   于是,他们那天决定在一起,是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年轻时俗不可耐,一点触动就心动和感动了。   但那天晚上两人还没有牵上手,因为陈织愉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她低头跟在周企均身边走着,下意识双手环抱着手臂,嘴角噙着笑听他说话。   她送他到地铁站,她还在低头看鞋子。   “陈织愉,你能不能抬头看看我?”周企均自己都低着头看别人却要别人抬起头。   陈织愉应了声,却不好意思光抬头,于是她明知故问道:“为什么来新加坡?不辛苦吗?”   “我想当面和你说,也想当面看到你点头答应我,因为我对你,没有安全感。”周企均稍有停顿说道。   周企均的这个说法让陈织愉很意外,她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显得有点不解。   周企均没有解答陈织愉的疑惑,问道:“明天你有上课吗?”   “有的,全天的课。”陈织愉诚实说道。   “那你好好上课,我明晚就走了。”周企均说道。   “这么快?几点的飞机?不是放国庆吗?”陈织愉问道,一下显得很舍不得。   “我也有作业要完成。”周企均笑说道,“明晚八点五十的飞机。”   “那我下课就去找你,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我再送你去机场。”陈织愉忙说道。   “我去接你下课,行吗?”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闻言脸一红,很轻点了点头。   周企均笑了,两人默默对立站了会,空气里充满了悸动,可是两人却始终一动不动,她笑低头看着地面,他低头看着她。    ☆、平心而论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时间是四点半。陈织愉下了课就收拾东西走人,走出校门口就看到周企均站在马路对面等她。   陈织愉展颜,走过去的时候觉得很害羞,横穿马路都有点心不在焉,好在需要过马路去坐公车的校友多,她跟着人群走走停停,故作镇定就好。   人那么多,走到周企均面前,陈织愉抿着嘴笑不想傻站着,忙问道:“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说的很好吃的咖喱。”周企均想了想说道。   “可是,那家店就是一个小摊,除了咖喱汁好吃点,菜很少的。”陈织愉说道。   “那你想吃什么?”周企均反问道。   陈织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听你的吧。”   陈织愉带周企均去公交车站等公车,有车路过,她就和他说那辆车是去往哪里的。   陈织愉看上去挺自然,可她心里就是有点小紧张,说着话,除了看着周企均,她没有余光了。   直到有熟人走很近她才发现,走过人的是方义甲。陈织愉看到方义甲条件反射去找屈衷,一时有点不自在。屈衷不在。今天方义甲只有一个人。   陈织愉和方义甲打了一个招呼,方义甲收回了打看她和周企均的目光,微微颔首,没有停留,挺冷漠的走了过去。陈织愉有点尴尬。   “你同学吗?”周企均看了眼方义甲问道。   “是的,以前语言班的同学。”陈织愉说道。   “西安人吗?”周企均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陈织愉片刻讶异,随即她想起来过年那会她曾和周企均聊起过她语言班的同学。   对于周企均的细心,陈织愉笑了笑。   吃过饭,陈织愉送周企均去机场,坐在出租车上,他们一人靠着一个窗户,陈织愉望着窗外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她看着风景在想话题。   “陈织愉。”周企均唤了她一声。   陈织愉应声转过头来,只见周企均伸过手,轻轻握住了她搁放在膝头的手,他的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周企均人也移了过来,挨着陈织愉坐。   隔了会,周企均轻轻翻过陈织愉略显僵硬的手,和她手心相握。陈织愉的手心热了起来,周企均的手心却是微凉的。   一路上两人握着手,没有聊天打发时间,时间却也过的特别快,司机仿佛畅通无阻一路开到了机场。   陈织愉被周企均牵着手,一路跟着他去换登机牌,托运行李。周企均拿护照的时候有片刻松开了陈织愉的手,陈织愉得了自由,很不好意思,手是不自觉地想这里翻翻那里动动,想去拿柜台上的各种手册,可她的手才抬起来没离开多远,周企均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牵到自己身侧。陈织愉就只能挨着他站,但有了几分一回生二回熟的习惯,她的手也变得柔软了。   陈织愉抬着脸挑着眉好奇往柜台里张望,她想看周企均的护照,可是柜台值机人员已经利索出了飞机票夹在护照里,合上护照,微笑递还给了周企均。   “看什么?”周企均看出了陈织愉的张望,问道。   “没有什么。”陈织愉说道,红了红脸。   “我的护照?”周企均还是那么直接。   陈织愉只能点了点头。   周企均笑了笑,单手挑翻开护照递过去陈织愉看。   证件照里的周企均很专注,神情模样都好看,陈织愉就问道了:“你的证件照都是哪里拍的?”   “这个就是去办护照的时候拍的,我们应该是在同一个地方拍的。”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以前学生证上的照片呢?我的学生证上的照片都很难看,我下次也去你去拍照的那家照相馆拍。”   “要带上我的脸吗?”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愣了下,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看了眼周企均,想说他来着,结果脸一红,自己嘀咕道:“又不是只有你好看。”   “嗯,我看中的也好看。”周企均应了一句。   陈织愉低声笑了。   到了入海关要分离,陈织愉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放手才显得自然,她在等周企均先放手,可他停住了脚步,牵着她的手看着海关那人来人往。   “几点了?”陈织愉先开口问道。   “还早。”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就自己掏手机了,她觉得其实时间不早了,果不其然,离登机就四十分钟了,海关排排队,是赶的。   “进去吧。”陈织愉对周企均说道。   “那你松手吧。”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闻言照做,可周企均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陈织愉挣了几下,笑出声说道:“是你松手啦。”   “为什么是我不是你?”周企均理直气壮反问道,带了点笑意,不放手。   “是你不放手。”陈织愉和周企均争论明摆着的事,企图叫醒装睡的人,失笑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周企均胡搅蛮缠似地又问回去。   陈织愉哭笑不得,又挣了会手,和周企均较了较劲。   “真的来不及了。”陈织愉见周企均还要闹,不由敛起笑,认真说道。   周企均看了眼陈织愉,他的眼神又柔又无奈,那两种情绪融合在一起,有点像失望,但很快一闪而逝,他松开了陈织愉的手。   陈织愉很敏锐一下感觉到了似乎她是做错了什么,可她不得要领,不知道为什么周企均好像不高兴了,于是她低下了头,说道:“真的来不及了,你快进去吧,不然赶不上飞机就不好了。”好像是解释。   “嗯,我走了。”周企均说道,“你回去路上小心。”   陈织愉点点头。   周企均往海关走,陈织愉站在原地等,看他入关排队检查时不时回头和她招手,陈织愉都带着微笑,等周企均彻底入了关,再看不见人,陈织愉是双手捂了捂脸,深呼吸一口气才觉得一切有点不太真实,她竟然会和周企均交往。这一刻,陈织愉忽然想起高中很多片段,当年同窗,她和周企均说过的话实在不多,交集很少,可他们确确实实有过交集。   陈织愉记得高三有一次在教室门口转角,她是和一个朋友一起上完厕所,朋友还在洗手,陈织愉无聊先走了,躲在了转角准备吓人。可陈织愉又怕吓错了人尴尬,便忍不住一直探头探脑,守株待兔。   陈织愉好不容易看到朋友出来,她正要钻回去藏好,却见周企均从楼梯上上来喊住了她朋友,两个人就说着话一起走。陈织愉便不能吓人了,她只能故作无事走了出去,好像自己只是在拐角等。可她知道那时候周企均看她的眼神就是看透了,他带着笑意和趣味看了一眼她。   陈织愉当时没有很在意,能记住这件事纯粹是觉得周企均的眼神好看,但现在翻过来回想一下,按周企均是喜欢她的这条路上走,周企均当时那个眼神就是很温柔的,有喜爱的成分。   还有一次是高二的时候,中午午休后去学校,那天陈织愉去的早,路过教室窗口,可以看见教室里还没有人。当时陈织愉的位置恰好是靠窗组,临窗之下,她想拿书直接去下午第一节课的音乐教室,很懒得再进教室就趴在窗口够她自己位置上的书。然后她发现目测有误,她伸手还拿不到书桌左上角的音乐书,便踮脚探进了半个身子去拿,可还是拿不到,但陈织愉已经不想放弃,和书较上劲了,她是一边够一边自言自语抱怨:“气死了,我的手怎么那么短,为什么我的手那么短,气死我了——书——你过来帮帮我的手——”   最后,书不是她自己够的,因为她忽然发现教室最后排,和她同组的那个对于窗口来说是视线死角的隐蔽角落里,周企均坐在那里安静看书顺便欣赏她嫌弃自己。   “需要帮忙吗?”周企均当时问道,态度很诚恳。   陈织愉下意识点了点头缩回了做伸张运动的身子。周企均放下书站了起来,走到陈织愉的位置上,轻轻松松地把书递出了窗口,说道:“下次你可以在楼下打电话直接让你的书走下去找你,不用那么辛苦,这些书都是被人惯坏的,和你的手长短没有关系。”   陈织愉被逗笑,哈哈笑起来,连声说了谢谢。   周企均也笑了,他是微笑,有片刻注视着陈织愉,那个眼神也是很好看。现在想起来也是温柔和煦。   这么想着,陈织愉平心而论,可以觉得她和周企均的感情不是很突然的,而且陈织愉觉得就这么想想比直接相处还可怕,她都要觉得他对她要情根深种了。   这个想法让陈织愉红了脸,她想笑了,摇了摇头,觉得捉影捕风这种事情真是有趣也盲目。坐在地铁上一路回家的陈织愉,还顺便理解了她的同学文佳和同学张同南的感情,或许他们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高中那会,大家都很懵懂,教室里外就是整个世界,同学之间好像很简单就能互相了解,却往往不太了解自己。毕业之后,好像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很大的变数,以前很努力想过的事情可能不会实现,有些事情却会意外来临。但于现在的陈织愉而言,她觉得每一刻都很奇妙,爱情,学业,和将来的事业,她都会去想是什么样子的,她还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态和认知在以后也是适用的。   那天晚上,周企均是凌晨三四点回到杭州的,按陈织愉的习惯应该已经熟睡,但和一个人建立了感情,到底会挂心,所以睡到半夜她醒来了,看了看手机,给周企均发了一条短信,第一次主动关心一个男生,连这种感觉,陈织愉都觉得很奇妙。   陈织愉问周企均到了没有。   周企均很快回复她道:到了,你好好睡觉。   而陈织愉看到这条短信就笑了,然后傻呵呵地照做了,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一天,陈织愉都很高兴,快乐吃早餐,开心出门,欢喜上课,说不出的满足。直到晚上吃了饭收拾完洗完澡,她才坐到电脑面前和周企均联系。   周企均第一句话就问她:今天很忙吗?   陈织愉实诚说道:没有啊。你呢?你很忙吗?   那边周企均回复地很慢,道:没有,补觉补了一天。   陈织愉笑了声,别问她笑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日子踏实又舒心。   但是同一个房间的苏芊还是问了,她问道:“一直笑,笑些什么?”   “没有,就是开心,觉得现在这样很好,爱情该有的时候就有了,上课也能学到东西,以后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工作。”陈织愉转过身趴在椅背上看着苏芊说道,苏芊正在衣柜前挑衣服,她要出去吃饭。   苏芊笑了,她也觉得很快乐,但补充了一句说道:“别考试就更好了。”   “对了,十二月要考雅思。”陈织愉这才有了苦恼,但手上是没停,指了条裙子让苏芊穿说道,“这件好看。”   “是吗?”苏芊拿起来要试。   陈织愉见状转过了身看电脑,等苏芊换完叫她转头,陈织愉才重新转回头,对苏芊大加赞扬。苏芊换完衣服坐那补个妆,苏芊眉眼漂亮,其实就上点唇膏提亮气色,陈织愉又帮她参考唇色。   等苏芊打扮完出门去,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回头,陈织愉看见屏幕上,周企均问她:陈织愉,你每天都在干什么?   十五分钟前。而当陈织愉正在键盘上罗列她的日常清单,周企均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第一句话依旧是:“陈织愉,你在做什么?”   “和苏芊聊天。”陈织愉如实说道。   周企均沉默了一阵,然后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我?”   陈织愉闻言,想了想,说道:“有。”真的有。回答完这个问题,陈织愉一下能感觉到周企均那边的气场完全不一样了,刚才是僵硬的,现在是疏松的。   果不其然,周企均下一句话就带着笑意了,他说道:“我也很想你。”   陈织愉轻笑出声,也为她自己出奇敏感的感知感到意外,她觉得她可能比她所知道的更在乎周企均;同时,她也知道了,周企均希望她能主动联系她,他不是像她那样觉得有份感情就能安心,要不断地去表达。   于是,第一次谈恋爱还摸不透自己的陈织愉就觉得可能是她不懂感情,太生疏害羞,便开始学着去表达。就像一门课业。    ☆、秋后算账   苏芊现在每周有三四天晚上会出去约会,每天回来都会有些事情和陈织愉分享,说说笑笑。   这一天,苏芊回来对陈织愉说道:“陈小愉,有件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陈织愉问道,苏芊主动开口让她帮忙很少见,陈织愉有点期待。   在陈织愉以为是什么大事的时候,结果苏芊只是邀请陈织愉一起出去玩,去的地方是一个电视台录制节目,说是随安有个马来西亚朋友唱歌唱的很好,报名参加了新加坡一个唱歌节目,需要亲友团去助威,希望多两个人。   “这小事嘛,我去啊。”陈织愉开心说道。   “我怕过去,你可能除了认识我,其他人都会不认识,会不自在。”苏芊考虑总是特别周到。   “就去听歌啊,没事,我可是中华曲库。”陈织愉说道。   苏芊笑了,她知道陈织愉虽然不怎么爱唱,但是很爱听歌,知道很多歌。   节目的录制在周五晚上,陈织愉第一次进摄影棚,才发现电视台为什么如果是直播节目会特别强调是直播,因为直播真的不容易。陈织愉他们在录制的这一档不是直播的节目,真是开场都录了三次。   陈织愉他们配合了一次又一次,显得很无聊,不过陈织愉看到苏芊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她和随安时不时对视笑着,低头交头接耳,反正全世界和他们没有关系,主持人说怎么做,他们就无心无压力地跟着做。   陈织愉去之前没有看过新加坡这档节目,她每次看电视都只会按到苦情的小娘惹(1),从来没有幸遇到一档娱乐节目,所以对于节目的流程是一头雾水。显然,苏芊也是,只是苏芊压根也没在乎。   幸运的是,这档节目是中文的,主持人在激昂地说中文,一个参赛人员之后,陈织愉就明白了节目,这就是我爱记歌词,新加坡版的,只是稍有不同。   于是,是金子总会发光,陈织愉这种自诩中华曲库的人就莫名其妙被用上了。   当随安的朋友出场的时候,他们一圈的朋友都很激动,陈织愉也被带动了,很高兴地摇荧光棒,好像站台上的人也是她的朋友。在这种氛围下,当随安的朋友遇到困难和主持人说要求助亲友团的时候,陈织愉反应最快就很激动给人家提示,苏芊他们都跟着应和。可主持人一问确定不确定,说什么这可是关系到一千块钱新币奖金啊,全场就又都安静了。苏芊他们都不由自主信赖地看向了刚才反应最快的陈织愉。   “确定吧。”陈织愉发现聚光灯打到了她的脸上,她一下紧张了,没自信了,说道。   “不能确定吧!你要说确定或者不确定!你要肯定地告诉我!”主持人一直很亢奋说道。   “那,确定。”陈织愉被主持人的样子逗笑,说道。   后来陈织愉答对了,但他们参加比赛的朋友依然没有得到奖金,因为人总是过了一关又想再过下一关,然后输了,连之前的都一起失去了。   参加节目这件事,原本只是陈织愉生活里普通的一件事,她最多因此多认识了几个人,但不想,有一天在他们以前语言小组群里讨论作业从来不说话的林灵在电视上看到了陈织愉,还给她截了图发到群里,问她:你怎么上电视啦?   发也就算了,关键是林灵截的图不好。林灵的截图是陈织愉答对之后,她身边有个男孩子一高兴拽了一把她的手表示激动庆祝的样子,其实在现场陈织愉一下被人抓住手是条件反射就甩开了,而那男孩子觉得不妥也立马道歉了,这本来不是件什么大事,可定格在画面里,偏偏就是他拉住她的手腕,她还低头去看他的手,很是暧昧。   林灵还问她身边的男生是谁,陈织愉免不了解释一通,可林灵那个死孩子就噢了一句,轻描淡写,更在乎的是问陈织愉怎么能去参加节目的。   陈织愉对林灵在乎的事是轻描淡写,她其实对于林灵在群里发这张截图有点生气,就不冷不热回复道:你让你朋友去报名参加节目,然后你就可以当亲友团去参加了。   陈织愉回复完林灵,见群里就她和林灵在说话,她莫名感觉在线的方义甲和不在线的屈衷都在静静看着她笑话,猜测她一样。   于是,陈织愉不怎么痛快转过身对苏芊,说道:“我们那天录的节目播出了。”   “是吗?我不知道哎。”苏芊最近是对很多事情一问三不知,笑说道。   “我给你看张截图,我被气死了,简直毁我清誉。”陈织愉翻白眼说道。   “怎么说?那天没有什么事啊?”苏芊闻言,这才回神,忙问道,也有点茫然。   “我转张图片给你看,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断章取义太可怕。”陈织愉说道。   苏芊应了声,把这当作一件大事,慎重其事地转回身等着接收图片,结果陈织愉自语了一句哎呦惨了就没了下文。   “怎么了?”苏芊问道。   “我发给周企均了。”陈织愉说道。   “啊?”苏芊这下站起了身,因为她还没有看到图片不知道有多严重,所以就起身凑过去看了。   “是不是很暧昧?”陈织愉盯着屏幕上,显示在周企均对话框里的图片,问苏芊。   苏芊想安慰陈织愉的,可她一时找不到话,只能说道:“解释一下,没事的。”   苏芊话才落,那头周企均就发来消息,问道:图片什么意思,陈织愉。   不是询问,不求甚解的语气,完全是直接有冷静的怒气了。   后来,陈织愉这件事情的代价是,和周企均交换了社交账号的密码,不过两个人当时都是很置气地把自己的社交账号密码丢出来的。   事后,周企均去把这个节目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虽然节目组恰好把陈织愉甩开人手的画面切了,他没看到,但其实周企均也还是相信陈织愉的解释的,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和陈织愉冷战了两天。   陈织愉是个怕好不怕坏的人,两个人的感情才开始,磕磕碰碰,不被信任,她也不高兴,也是板着情绪,两天没有和周企均联系。   可这事后没两天到了陈织愉的生日,她收到了周企均送的礼物,又收到周企均生硬的生日快乐,她的气就消了,好歹人家先退了一步,她没有得寸进尺的道理。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和好了,没有再提那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而陈织愉后来一直没有登过周企均的社交账号,她潜意识里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她觉得再亲密的人,那么做也是一种情感上的侵害。而且她觉得那也是件无用和没有意义的事情,陈织愉那年还是觉得你有多相信自己的为人就该有多相信别人,她不愿意欺骗别人,也不会愿意被别人欺骗。   过完十月末的生日,进入十一月,陈织愉开始忙起来,有个期中考,还有雅思,作业也不少,她上网敲键盘的时间少了,渐渐养成了和周企均视频的习惯,尤其周末。   休息在家,陈织愉就开着视频看书,那边周企均也在忙他自己的事情,有时候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陈织愉知道她自己有一个优点或者说是缺点,那就是她一个时间只能专注做一件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陈织愉最怕别人来找她,比如她以前隔壁房间的那个胖女孩王婧。   陈织愉自打搬出来之后就再没有和王婧联系过,按时间算王婧应该也已经搬学校公寓,她之前也在读语言,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上专业课了。可王婧忽然找上陈织愉的那天,是问陈织愉借语言课的笔记,和问考试题目。然后陈织愉才知道,这个王婧多读了半年的语言。   陈织愉本来以为和王婧约个时间把笔记借给她就是了,不想她第一次应了王婧的话,她找她就找的没完没了,王婧说她现在人在中国,没办法去拿笔记,之所以问陈织愉借笔记就是希望她能把笔记输入电脑里,以文档形式发给她。   而陈织愉去做这件看起来很蠢的事情了,原因就是王婧说的挺好听,说什么家里有事,她不能回去复习又怕赶回去考试没时间复习,通过不过考试,陈织愉真是拒绝不了她。   而陈织愉答应了别人,但事实上在做这件很繁琐的事情的时候,她的心态并不好,因为她自己也复习不完了。这种泥菩萨过江的事情,做起来真是让人很烦恼。陈织愉一脸不情愿,皱着眉敲着键盘。   周企均见状便说这件事情,陈织愉完全可以拒绝王婧。陈织愉反问他怎么拒绝。   “实话实说你很忙,这不难。”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莫名被周企均这句话弄得有点生气委屈,因为她觉得就是这句话很难。而且她做这件事虽然从来没有希望过别人觉得她是个好人,但她至少觉得周企均不要那么冷酷,她就是有点懦弱说不出口。他再那么酷好像嘲笑了她的懦弱。   陈织愉有点不知所措,后来笔记输到一半她就输不下去了,一把合上了书,也没好好和周企均打招呼说了句去扫描就抱了笔记出门去,她找了家复印店,扫描了半天,花了一大笔钱,还满头大汗。   在等扫描的时候,陈织愉忽然觉得很累,她坐到椅子上,抱着她的书包,望着复印店明晃晃的门口发呆。周企均这个时候打电话来,陈织愉接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不知道她自己到底在不舒服什么,就是小孩子自己摔了跤,还要大人疼的无助感,也有点怕周企均不高兴。   “扫描完了吗?”周企均问她,声音听不出喜怒。   “还没。”陈织愉说道,外面的太阳忽然不见,新加坡最近的天气时常倾盆大雨。   “累不累?”周企均这么问了一句。   陈织愉瞬间被抚平,接着讲电话是不由自主地轻轻柔柔了。   那天陈织愉扫描完出来,回家的路上淋了场雨,到家她就洗了澡,换了睡衣钻到床上,这个热带国家有点凉意,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后来,陈织愉觉得这种安全感其实是周企均给的,于是她主动给他发短信为早上的事和他说对不起,虽然她没有和他吵架,但甩脸这种事情也是很让人不爽的。   周企均说道:“这件事记下了,下次你再这么喜怒无常,我要和你秋后算账。”   陈织愉不知道原来她这样就是喜怒无常。   “我给你记账。”周企均又说道。   陈织愉问道:“怎么记账?”   周企均就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来:“2008年11月3日,陈织愉没理由发脾气一次,需补偿周企均精神损失,陈织愉亲周企均一次。”   这条短信让陈织愉看得脸红了,说学经济的周企均锱铢必较。   第二天,陈织愉把笔记扫描发给了王婧,那位王婧同学接收了,说了句谢谢,陈织愉说不用谢,忍不住又和她嘱咐了哪里是重点。那王婧同学哦了句。   陈织愉忍不住了,关了聊天对话框,真是她这种希望付出和得到成正比的人其实就不能帮王婧那种没心肺的人。所以,陈织愉后来再也不搭理王婧了,主要人家也没再找过她了。   苏芊晚上回来的比较迟,回来的时候,陈织愉已经睡意朦胧了。   苏芊开了台灯,陈织愉坐了起来,苏芊吓了一跳,忙道歉说吵醒她了。   陈织愉瞬间清醒笑了,说道:“没有,我就是看你回来想和你说话。”   “别说了,你快睡觉了。”苏芊笑说道。   “你没事和我说吗?今天是第几个苏芊?”陈织愉笑反问道,上次苏芊和她说了件甜蜜的事,苏芊说她和随安道别,她要走,随安不愿意,只能从包里拿出了游戏机,可怜兮兮对苏芊说this is my second SuQian。苏芊说真是被他哄的不行。   苏芊笑盈盈说道:“没事,你快睡觉吧,你肯定每天都在等我回来,困死了要。”   “没等你,是我最近就睡迟了。”陈织愉躺回去,笑说道。   “睡吧睡吧,我去洗澡。”苏芊拿了一块丝巾罩住了台灯,台灯顿时暗了,映着丝巾恬淡的花纹,整个房间温馨好眠。   陈织愉经常会想,苏芊真的是很好很体贴的女孩,她对她会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就是希望她万事顺利,很幸福。    ☆、我听说你      十二月,全校考试月,大家都比较忙的时候,吴玥在学校里火了一把。但她不是火心,不过是误打。   有一天学校里,大家都在说一对情侣的事情,说是两人在吵架,吵到合租的房子要散,各自在外头说尽了对方的坏话,总之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分分厘厘要和对方算清楚,据说还在食堂里差点打起来。   陈织愉没有看到那种盛况,却听人说是吴玥,陈织愉不信,却也没有直接问吴玥,问了苏芊。苏芊和吴玥同班,一开始竟也有点迷糊,后来她才捋顺,说女生好像是他们隔壁班的,不过和吴玥同一个英文名都叫Jully,所以传着传着就传岔了。   而吴玥不等陈织愉问,就自己主动发短信问陈织愉有没有听说她什么事情。陈织愉哭笑不得,说她知道不是她,两人说着就约出去吃了顿饭。   吴玥看到陈织愉就叫苦,说自己太倒霉了,简直被诅咒一样。   陈织愉笑反问道:“你和黄健最近怎么样?”   “还行,”吴玥笑了笑,眼睛依旧像月牙,稍加停顿说道,“老是吵架。”   “黄健他会和你吵吗?”陈织愉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骂他,他倒不和我吵。”吴玥笑说道。   陈织愉闻言,条件反射想象她想骂周企均的场景,她总觉得轮不到她骂周企均。   “他让我过年去他家。”吴玥又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陈织愉没有反应过来。   “见父母啊。”吴玥说道。   陈织愉被电击了一下,因为她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你要和黄健结婚了?”陈织愉问道。   “我不想那么早结婚,我第三年想去英国的,他倒是不想读书了,说读书累,要回去接他爸妈的公司。”吴玥说道。   “你们考虑的好远。”陈织愉由衷说道,她以为他们还要是学生很久。   “哎呀,不远啊,你怎么还是一点没有变,”吴玥笑说道,“我们来新加坡都一年多了,再读一年,实习半年,很快就要考虑下一步的。难道你都没有考虑过?也是,你连男朋友都还没有找,你反正都不着急。”   “因为我觉得该来的时候都会水到渠成。”陈织愉说道。   “你太乐观了,以后找工作很难找的。你还记的那个梦婉吗?她不是成绩很好吗?比我还要早半年实习,她应该明年六月份就可以实习,但她现在已经开始找工作了。”吴玥说道。   “不是学校会安排吗?”陈织愉奇怪道。   “她不满意学校合作的那家广告策划公司,就想自己找,学校同意给她写介绍信让她自己去找。”吴玥说道。   “她很有想法。”陈织愉不知道还能这么做,有点佩服。   “我们这个学校,酒店这一块真的可以,合作的都是四五星级的大酒店,但是广告好像真的不是很好。所以,你也可以早点打算。”吴玥说道。   “我就想安安静静好好读书,想太多,我会什么都学不进去的。”陈织愉哈哈笑说道,她还是觉得没有那么难,她想的是学校安排实习的公司再不好总还能学到东西的,做好自己的事到哪都一样。   吴玥也笑了,用四川话说了一句:“傻人有傻福。”   “我感觉你们都很着急。”陈织愉还笑别人说道。   “因为想要的多,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还不着急,我才佩服你嘞。”吴玥笑回陈织愉,说道。   “苏芊也不着急。”陈织愉说道。   “哎,对了对了,苏芊是不是和那个缅甸人谈恋爱了?”吴玥的重点却忽然变了。   陈织愉笑了笑没有回答,吴玥懂了,她笑说道:“那个缅甸人长得还挺帅的,成绩也不错,挺好的。”   陈织愉点了点头。   “苏芊都找男朋友了,你怎么还不找一个?”吴玥又笑话陈织愉说道。   “我有男朋友了。”陈织愉脸一红说道。   “啥?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哪个班的呀,我认识不认识?哦呦,你都不告诉我?”吴玥又惊又埋怨说道。   “你不认识的,他在国内读大学,我高中同学,我们刚交往。”陈织愉笑说道。   吴玥闻言没了计较,只是还在怪陈织愉没有想过主动告诉她。   之后两人又说起了房子的事,吴玥上次还和陈织愉说她的两室一厅还挺好的,合租的人就是Tina,那个秦浩然的前女友和她的现男友,但今天吴玥就说可能他们要散伙了,因为Tina他们觉得房租有点贵,想把客厅租出去分摊。吴玥不想这样,她觉得客厅住人太不方便了。于是谈不拢,Tina就说她再去找便宜的房子住。吴玥就愁了,整套房子要他们负担太重了,可空出来的房间租给别人又怕遇见的租客不好,再去找房子,吴玥懒得动。   “你们那边比较偏远,房租比我们那还便宜,我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陈织愉说道。   “我也觉得啊。”吴玥这么说道。   “那为什么?搬来搬去多麻烦。”陈织愉想起Tina,她的穿着和打扮不像是生活窘迫的人。   “我也不知道,一个月能买好几个包的人。”吴玥摇头说道。   陈织愉闻言想起了Carrie,那个为了买名牌把自己饿的营养不良的女孩,整整一年了,她还是理解不了她们的生活方式。陈织愉的家境不差,可以说颇为殷实,她的父母也宠爱,足以让她过挥霍一点的生活,但是陈织愉不知道这些意义在哪里,背一个满大街雷同的包就能其乐无穷这种事情真的太难理解了。陈织愉当然也幻想以后能过富足体面的生活,但那都是为了心态的从容而已。陈织愉当时想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有种莫名的满足和优越感,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她不曾是他们之一。   和吴玥吃完饭散场后,陈织愉回了家,她一路上都在想吴玥托她问问朋友有没有人有意向租房子的事,她已经在脑海里搜索思考,希望能帮到吴玥。但陈织愉还没有来得及帮吴玥,她自己和苏芊就先面临着又要搬家的事,原因是,秦增艳又回带Steph回来,房东忽然来访撞上了,很生气,任她们怎么解释,房东都坚信她们一定不止一次,还不止一个人有带男朋友回来的记录。房东勒令她们即刻搬走,越快越好,他宁愿毁约不要一个月的房租。   陈织愉郁闷了,她郁闷为什么她每次一到考试特别忙的时候,还要找房子,陈织愉眼下的心愿就是能找一个长久住的地方,祈祷下一次考试来临的时候,她能不用搬家,真的是太烦了。   四个人坐下来商量找房子的事,没人在怪秦增艳,毕竟怪了也没有用,说起来撕破脸也难堪。   所以,苏芊只是提出说她和陈织愉有不想再租整套房的想法,这几个月自己租整套当二手房东,苏芊说觉得挺烦的,毕竟水电费到时间她们都要自己去缴纳,其他各种杂事也是很多。   陈织愉照旧没有开口,即是表态同意苏芊的说法,这是她们在房间里商量好的。   而只要这么说,李洋知和秦增艳也就都懂了,李洋知笑了笑也挺委婉说如果有合适,房子大房间多,她们就再一起租,大家彼此熟悉也比较有照顾。如果没有,就各自找,也挺好的,以后有空经常出来聚聚。   苏芊笑说好。   她们的讨论短暂又有效,全程苏芊和李洋知说了算,陈织愉和秦增艳都没有开口。秦增艳一直维持着笑意,但不难看出她有歉疚。所以,陈织愉觉得互相埋怨这种事情真的是没有什么好做的,苏芊也这么觉得,但当两人东奔西跑找房子累得不行的时候,她们还是会忍不住吐槽下秦增艳。后来的陈织愉常常在想,她自己什么时候能真正成为一个连背后都不抱怨的人,安心面对生活。   每次找房子特别烦累的时候,陈织愉会发现她和苏芊的感情越发情比金坚。有一天她们找房子的特别气馁,尤其在看完一家把很小的储物间改作只供人转身的双人房,没有空调还硬要叫高价的房子的时候,陈织愉是思来想去忍不住对累得直打哈欠的苏芊说道:“上次随安说他那里有房间,其实我们上上次看的那家是女房东,我一个人租可以的,不要那么辛苦了。”这件事的来源,是前几天陈织愉和苏芊他们班一起下课,她和苏芊还有随安就一起在食堂吃了个饭,吃饭的时候说起房子的事,随安就笑嘻嘻对苏芊那么说,当时苏芊翻了白眼没理会随安,直接略过和陈织愉继续讲话。不过以陈织愉对苏芊的了解,苏芊当时的表情是有点尴尬了,她是怕她觉得受了孤立。   “不可能,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住。”苏芊立马说道。   “你找房子是不是就是为了我?”陈织愉直接问道。   “不是不是,陈小愉,我和随安还没到那个地步,真的,和你没有关系,我真的比较想和你一起住。”苏芊说道,“我和他真的不到同居的地步。”   “这样是吗?”陈织愉松了一口气,笑了,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也不想一个人住。”   苏芊听笑了,说道:“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租房子。”   “我也舍不得你。”陈织愉难得肉麻笑嘻嘻,但肉麻的很真切,她竟觉得对苏芊说这句话真的有点煽情的想哭。果然,找房子走了一天,真的太累了。   接下来,两人又找了三天的房子才找到比较合适的,但是期间原则和底线都不得不发生了改变,起初两个人是坚持不愿意和男房东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现在实在难找,房子的条件和地理位置都合适,房东是新加坡人,是个男人,两人接受了。   陈织愉和周企均说了这件事情,周企均听说是两室一厅,有个男人,而且只有一个洗手间,他不是很高兴。加之新加坡很多房子淋浴房,厕所还有洗漱的洗手台都是分开的,这种情况原是为了洗手间更好利用,现在却更不方便,意思就是,你在里面洗澡的时候,外面会有人在洗漱,而你们只隔了一扇不算厚的拉伸门。周企均对此更是不满意。   “你们就不能再找找吗?”周期均说道。   “实在没有时间找了,也真的很难找。”陈织愉说道。   “那个房东是单身吗?看上去几岁了?”周企均又问道。   “看上去三十多岁吧,是不是单身还不知道,那天去看房子是只看到他的,他自己的房子他自己在住,所以房子真的特别干净。房东讲话是细声细气的,人看上去挺斯文的。”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应了声,可他还是希望陈织愉能再找找房子。   陈织愉呢,这一刻在意的点和周企均不一样了,她说道:“可是找房子真的很累。”   “你们可以先暂时住在那里,房子还要找,找到合适的就搬。”周企均说道。   周企均说的没有错,所以陈织愉沉默应了,可她心里还想要一些什么。   李洋知和秦增艳也找到了新住处,位置离学校比较远,租的是二手房东的房子,也是两室一厅,女房东,也还是个学生。   四个人同一天搬家,搬家前一天,一起吃了一顿散伙饭。餐桌上,秦增艳主动说起了她的歉意,她还说觉得他们四个人一起住是很开心的,说大家性格都合适,不爱计较,因此她越想越觉得抱歉。   其他三个人自然是没事,李洋知比较俏皮,借机问道:“不过,秦增艳,你和那个Steph真的只是朋友吗?”   “哎呀,你这个孩子,真的是,”秦增艳有点尴尬,依旧是笑,说道,“他是有在追求我啦。不过我觉得和他不是很合适。”   “那真是亏大了,我们这样挺冤屈。”李洋知笑了声说道,有点戏谑。   “他离过婚。”秦增艳说道,“我现在不想和有婚史的男人谈恋爱。”   “算了呐,你这个年纪合适的对象也很难找了,他是新加坡人不就合你的意了。”李洋知老不客气,笑说道。   秦增艳还是笑,扫了眼陈织愉和苏芊,对李洋知说道:“你不要胡说啦。”   陈织愉和苏芊也都配合笑了笑,后来回到家,苏芊对陈织愉说道:“上一次李洋知和我说,她说秦增艳真的很恨嫁,走在路上看到哪个男的开稍微好一点的车,她就会盯着人家一直看。”   “其实她条件挺好的,不至于吧,李洋知夸张了吧?”陈织愉哭笑不得,说道。   “我不知道我们如果到了她那个年纪还连对象都没有会怎么样。”苏芊说道。   “我比较想知道秦增艳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陈织愉笑说道。   “万人迷啊。”苏芊笑说道,“她有一次就这么说的。”   陈织愉笑而不语。   “对了,有件事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了?”苏芊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就是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跑去酒店顶楼看风景遇到的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来着的——”   “屈衷。”陈织愉答道,她很意外苏芊会突然提起屈衷。   “对,就是他,我有两次看到他和秦增艳在楼下食堂吃饭,不知道怎么认识的。”苏芊说道。   “不可能吧,屈衷他马上就要结婚了。”陈织愉立马说道。   苏芊哈哈笑出声,说道:“我不是说他们有猫腻,看着是普通朋友吃饭,就是有点好奇他们怎么认识的。”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他们的圈子比较像,都是工作过的人。”陈织愉笑了笑说道。   苏芊点了点头。   这事之后没几天,陈织愉下了课去学生办公室拿考试科目表,在那里意外遇到屈衷,两人看到对方都挺高兴,屈衷又说好久不见。   陈织愉还是笑,两人寒暄了一阵。   屈衷问陈织愉最近忙不忙,陈织愉说还好,就是考试比较麻烦。   屈衷闻言也笑说自己考试复习很头疼。   后来两人一起从学生办公室里走出来,往楼下走,在楼梯上,陈织愉笑问屈衷道:“我听说你,快要结婚了是不是?”   “是啊,年底,哈哈,”屈衷还是那么爽朗,他还说道,“你和Felix要不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在中国,就在杭州。年底大家应该都会回国。”   “不要不要,祝你新婚快乐,有点不好意思去。”陈织愉笑说道。   屈衷也没有再邀请,笑了笑。   下到一楼,陈织愉准备回家,她问屈衷要不要回家,屈衷笑说道:“我还有一节课。”   陈织愉闻言看着屈衷,不解他为什么跟着她下楼。   “我给你份复习资料。”屈衷笑着,他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叠笔记,说道,“雅思题,碰到你先给你,本来这份复印给Felix的,现在先给你,我再去复印一份。”   陈织愉很惊喜,接过忙说谢谢。   屈衷笑了声,说句好好复习,又和她说了再见就重新上楼去了。   陈织愉站在原地,想着想着就想笑了。陈织愉是觉得她自己对屈衷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情,或许不仅仅是那种简单的喜欢,她就是会很高兴这个世界上有屈衷这样的人存在,即便他和她无关,她还是很高兴,好像是替这个世界高兴。    ☆、真实相处   十二月二十号,学校里大考试的最后一天,陈织愉在的考场被抓了一个作弊的学生,那学生被抓出去的时候,还在和老师说老师,我没作弊,狡辩着。   一个大考场有三个监考老师,抓人的老师是一个中年女老师,短发戴眼镜,看上去长相就很严厉,是专门负责学生实习的主管老师,Sherry。只见那个老师皱眉对那个嚷着中文的学生说道:“Can you speak English”   据说这个Sherry老师最恨的就是同一国的学生抱堆,叽叽喳喳飙他们自己的国语。她最常说的就是心态开放,国际化。   那个被抓出去的学生,在门口就被Sherry怒斥,训了有五分钟,陈织愉坐在靠门边的位置,隐隐约约听到她激昂的声音,全是英文的,最后说了一句中英参杂:you know I mean?对你自己负责任!   陈织愉埋头“唰唰”地写着试卷,她已经连着考了两天的试,一门接一门,一题接一题,就像每个人的日子一天接一天,陈织愉忽然觉得人生的确就是没完没了地完成一个又一个的目标。   考完试交完卷,陈织愉有点闷闷不乐,她是觉得有点惶恐无趣,思考着如果以后没有一个值得奋斗的目标,这生活要怎么过。陈织愉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回到家,她还愁着脸。   苏芊猜想陈织愉是考不好了,她便安慰她说道:“没事的,你肯定会过的,你复习的那么认真。”   陈织愉点点头,问苏芊考得怎么样。苏芊也只说还好,专业课能过就好了,她在来新加坡之前就考过雅思了,负担没有陈织愉重。   “想想放假的事,我们去泰国玩。”苏芊笑说道。   陈织愉笑了笑,苏芊就出去煮面了。   外面客厅,有个女人在说话,和苏芊简单寒暄了一句。那个女人是房东的情人,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国女人。陈织愉和苏芊在这住了几天,渐渐了解了房东的一些事情,他好像和妻子在闹离婚,有一天他在和律师打电话说到这件事情,这个官司闹了一年了。陈织愉和苏芊在房间里都听到了。   陈织愉和苏芊在猜在疑惑的是房东现在的情人是第三者还是只是后来者。   房东的情人叫王明明,长相普通无奇,话不多,看到苏芊和陈织愉都只是一笑,没有什么沟通,平时她看上去工作也很忙,在一家美容店工作。这个家里除了苏芊和陈织愉的房间,其他里外都是房东在打扫。一个大男人,每天这里擦哪里扫,之后还要拿拖把拖一圈。   每次房东打扫房子的时候,苏芊和陈织愉都紧紧把门关上,只怕他会打扫进来。而她们的房间平时都是陈织愉打扫的,因为陈织愉觉得平时苏芊为她做饭已经付出了很多,况且恰好的是,陈织愉讨厌做饭,苏芊讨厌打扫房间。   陈织愉继续呆坐了会,然后开了电脑,周企均不在线,她就找了部电影看,坐着等吃的。等苏芊喊她去端面,她抬了面回到电脑面前想边吃边继续看电影的时候,周企均上线了。   房间里有人,苏芊和陈织愉基本上都不会互相打扰,所以开了视频,陈织愉也不说话,只是挂了耳机听周企均偶尔说两句,她还是打字,和苏芊提醒一句她在视频。   陈织愉一边吃面一边听周企均问她考试考的怎么样,陈织愉就点点头。   “点头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有种被逼问的感觉,只能放下筷子,打字道:“应该能过,但是特别好没有。”   “那为什么心情不好?”周企均又问道。   陈织愉闻言看着屏幕里的周企均,他们交往快三个月了,她很习惯了每天和他聊天,汇报交换发生的事情,但她还是会觉得周企均陌生,她不知道交往的界限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真正的心事。甜蜜时有时无。   “因为,忽然有点担心实习的事情。”陈织愉想了好一会,敲着键盘说道。   “我建议你第三年去英国读书。”那边周企均也换成了键盘,他说道。   “为什么?”陈织愉问道。   “你先吃面。”周企均却说道。   陈织愉看向周企均,周企均很平静坐着,他总是那个样子,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有时候显得很冷清,却也很温柔。   “你吃了吗?”陈织愉问道。   “还没有,一会再去吃,比较想知道你考试考得怎么样就先回来了。”周企均说道。   的确,他的室友都还没有回来。   “你也先去吃饭吧。”陈织愉说道。   “我让人带饭了。”周企均说道。   “带回来都凉了,杭州那么冷。”陈织愉又说道。   “你先吃面。”周企均打完这行字,他说了一句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人就起身了。周企均是个动作利索又优雅的人,他起身的时候,身子微微向前倾,靠近了镜头,感觉就像倾身覆向陈织愉要给她一个拥抱。   陈织愉莫名脸红了。   周企均出去后,陈织愉就低头管自己继续吃面,她吃完面的时候,周企均还没有回来,陈织愉正准备先关了视频,却发现那边的摄像头忽然被抬了起来,而出现在屏幕里的人却不是周企均。是两个周企均的室友。   两个男孩子勾肩搭背出现在视频里,陈织愉一时被陌生的懵了,他们还在说笑道:“我就说老周回来和女朋友视频了!简直丧心病狂!”   “你是不是陈织愉啊?”有个圆脸的男孩子凑上去看陈织愉笑道,“我们是周企均的室友,我跟你说,我们老周想死你了,每天晚上要梦见你。”   陈织愉被说的面红耳赤。   “你别净讲好的,不能因为我们和老周是朋友就替他欺骗人小姑娘,你看人姑娘多单纯,”另一个方脸的男孩子打断他,笑嘻嘻说道,“陈织愉是不是?你们家老周不老实的,成天在外面花花草草,你是不知道,他现在就是出去见别的女孩了,你不信,等他回来你问问他——”   陈织愉尴尬了起来,笑着说不出话来。   “你说什么,你看看你说了什么,吓到人家了,等下人家要和老周分手,这不是要了老周半条命吗?”圆脸笑抽了下方脸的后脑勺说道,完全是在调侃周企均。   “哈哈哈,这茬没想到,那我赶紧解释下,陈织愉,我们老周心里是最喜欢你的,奈何身不由己,老是有女生追,他左拥右抱全是为了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公平一点,最起码表白的机会总要给人家吧——”方脸越说越不靠谱。   陈织愉正准备直接关了视频,那边周企均就回来了,只见他沉着脸不爽地抬脚,一脚就揣在了方脸的屁股上。踹得挺重的,摄像头晃动了,人家也叫的惨,桌上也是“劈里啪啦”一阵响。   后来那两人对着周企均又调侃笑了番才肯走,离开前,那个方脸还强调道:“老周,你悠着点,你刚才去干嘛我都和小愉说了,她看上去很生气。”   “滚,小愉不是你叫的。”周企均说了一句,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来,伸手把桌子上弄翻的杯子和书一系列的东西扶好。屏幕那边陈织愉还有点惊魂未定。   “温嘉权和陈通,我室友。”周企均介绍说道。   陈织愉点了点头,瞪着双眼睛,眼睛里藏着没有整理出来的头绪,有点慌乱。   周企均想了想,在键盘上敲字道:“你别在意他们说的话,他们就喜欢开玩笑。”   陈织愉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好一会,她斟酌打字回复道:“嗯,我没在意。”   发送出去之后,陈织愉下意识抬起头看着周企均,周企均的表情很微妙,他很轻皱了皱眉头,随即就是直直看着陈织愉,有点像生气又有点像思考。   “我先去洗碗。”陈织愉不由想暂时离开,她语音说了一句,不等周企均开口,她就摘下耳机,端了空碗起身走了。   在厨房对着水龙头洗碗的时候,陈织愉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也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害怕,或者说担忧回家以后和周企均见面后的相处,她想那可能会很尴尬。   考完试放了个小长假,有一周,陈织愉和苏芊去了泰国玩,在泰国一起过了圣诞节后回来。这次泰国之行,陈织愉从苏芊身上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去到哪都要记得给男朋友带点礼物。   因此后面的时间,离回家越近,陈织愉越紧张,因为她不知道周企均会不会喜欢她买的礼物。她给他买的礼物有点奇怪,但是她看见的时候觉得很可爱。   零八年和零九年的新年将会在一月二十五日交汇,陈织愉和苏芊买了十九号的机票,回去的不算早。   陈织愉回家的那天,周企均在医院看病,挂点滴,他感了一个冒发了一个烧。所以,第二天下午,陈织愉是去医院见的周企均。   这种见面方式,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周企均坐在那输液,陈织愉坐在他旁边玩手机游戏陪着,她觉得这样还挺自然。   年末医院人很多,风气不好,生病的人很多。陈织愉坐了会,输液室来了一个新病人她就站起来让座,拉了把小板凳坐在周企均脚边继续玩游戏。   周企均昨天发烧有三十九度,今天好了些,生病这种事情是不可控的,周企均知道,可他心里头莫名有点挫败。尤其陈织愉一脸认真和他嘱咐说他要多注意身体,好好锻炼提高免疫力,多喝水,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一样,周企均感觉他这个发烧是还要烧一阵了。   陈织愉玩一会手机就回头问问周企均饿不饿渴不渴,周企均都拒绝她的关怀,闷不吭声挂着点滴,感觉有点像因为生病人不舒服而使性子的孩子。   陈织愉觉得这样的周企均有意思,不像平时那个周企均会时不时莫名给她压迫感,所以她活跃起来,坐在那和他一直说话。她还直接和他说道:“我在泰国给你买了一个礼物,但是你不要说我奇怪,礼物可能不是很实用,不像你送我的东西。”陈织愉生日的时候,周企均给她送了一本很精致的日记本,陈织愉很喜欢;圣诞节的时候,周企均给她送了一个漂亮的钥匙扣,是一对闪亮的星月,光泽细腻,串上钥匙,她每天都要用,每天从包里掏出来看到美丽的坠子,都让人觉得开心。   “是有多奇怪?”周企均皱了皱眉,问道。   “你已经在嫌弃了是吗?”陈织愉脸一垮,讨好笑道。   周企均笑了笑,靠着没再说话。   “你是不是人很不舒服?”陈织愉问道,还主动伸手摸了摸周企均的手,将触碰变成一种纯粹的关爱,陈织愉觉得这样很好,她也不用脸红,她接着说道,“你的手还很烫,肯定还有发烧。”   周企均点了点头,见陈织愉坐在矮凳上不容易,他说道:“你先回家吧,不用等我,医院里空气不好,我怕你也会生病。”   “我最近抵抗力挺好的,在新加坡一整年没有病过。”陈织愉笑说道。   周企均闻言又笑了笑,靠着闭目养神起来。陈织愉便继续玩手机或者和苏芊发信息聊天。   周企均打完针已经是将近晚饭时间,周企均在给护士拔针的时候,陈织愉接到她爸爸的电话问她回不回去吃晚饭。   陈织愉看向周企均,周企均点了点头,陈织愉就和她爸爸说要回去吃什么,还有她要吃什么吃什么,一脸的高兴,到底是家里的饭菜最香。   回去的路上,周企均依旧看上去心情不佳,好像人还是很不舒服。这个陈织愉知道,挂完点滴的人都是浑身不舒服的。   “你回去好好休息。”道别前,陈织愉关心周企均说道。   “谢谢你,”周企均面无表情谢谢陈织愉,然后说道,“你晚上吃完饭来我家给我送礼物,我想看看你的礼物。”   “去你家?等你病好了,哪天出来我再送给你吧。”陈织愉惊愕了片刻,忙说道。   “我今天就想看。”周企均仗着人不舒服,说道,显得有点任性。   陈织愉呆住,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周企均,又觉得很好笑,于是她忍了会没忍住,笑了答应了,反正他们家也住的近。   晚上陈织愉去了周企均住的那栋楼,那栋在小区里算是矮楼,户型和陈织愉家稍有不同,都是复式。   周企均给陈织愉开的门,领了她进门。进门,陈织愉就觉得周企均家的风格和他们家完全不一样,他们家是清冷舒适的,周企均家是偏繁华的,因为家具是欧美式的,感觉油光水亮的。   客厅里,坐着几个人,周企均说是他爸爸妈妈还有他一个姐姐和一个小弟弟,他们一家人看到陈织愉都微微一笑。周企均的妈妈看起来很年轻站起来,挺热情地和陈织愉问候,说了会话。   周企均直接和他妈妈介绍道:“陈织愉,我的女朋友。”   “噢,挺好的。”周企均的妈妈还是微笑,不惊不喜。   周企均的爸爸看了眼陈织愉继续看电视,有种不怒自威的神态。他的姐姐模样甜美一直笑盈盈注视着陈织愉。而周企均的弟弟不过□□岁的样子,模样机灵胆子挺大,跑过来抬头盯着陈织愉看了半天,然后说了一句:“不好看。”   陈织愉脸一红,石化了。   周企均脸黑了,抬脚就踢了踢他弟弟的屁股,周企均的妈妈忙拉过捂着着屁股叫的小儿子护在身后,笑说道:“织愉很漂亮。”   “我小弟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只看得懂闪亮俗气的东西了,内敛的不会欣赏。”周企均的姐姐笑出声,说道。   陈织愉脸更红了。   “周佳意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周企均呛他姐姐说道。   “对了,吃过饭了吗?”周企均的妈妈忽然想到,忙问道。   “吃过了,阿姨,我就是来给周企均送点东西。”陈织愉说道。   “我们上楼。”周企均说着,就往楼梯上走,陈织愉跟了上去。   上楼的时候,陈织愉问周企均道:“你姐比你大几岁?”   “一岁。”周企均说道。   “你们家真热闹。”陈织愉笑说道。   “也很烦。”周企均说了一句,带了点薄薄的鼻音。   陈织愉在楼下进门的时候就没有脱外套,进了周企均的房间,发现里面调着略高的室温,她理解了周企均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圆领毛衣的原因。而他们云南人自诩四季如春,家中鲜少装空调,陈织愉家就不装空调,所以对于周企均房间这么热,陈织愉也是措手不及。   “周企均,你房间太热了,感觉你会闷坏。”陈织愉说道。   “因为你穿着外套。”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将手上提着的小纸袋递给周企均,她腾出手脱外套。今天很巧,她里面也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   周企均接过礼物就站在书桌边开始拆礼物,没有一点停顿犹疑。   “哎,先说好了,不准嫌弃哈。”陈织愉忙说道,她将她藏蓝色的呢大衣顺手挂在了椅背上,跨到周企均身边看着他。   “到底是什么?”周企均笑了,扫了眼陈织愉问道。   “Ganesh。”陈织愉说道。她说的就是象头神(1)她莫名很爱Ganesh 这个名字,读起来很好听。   “什么?”周企均不认识Ganesh,抬起头看着陈织愉疑惑。   陈织愉感觉自己真的送了奇怪的东西,脸腾然红了,说道:“象头神啦,很可爱的一个小摆件。”   “你给我送了一个神像?”周企均被逗笑了,也有点无奈,拆礼物的手也顿住了。   陈织愉为了掩饰尴尬,夺过礼物自己拆了,小心翼翼把盒子里象头人身的泥雕像拿出来。   又粉又黄的象头神,威严喜乐,立在陈织愉掌心上,被捧送到周企均面前,陈织愉的眼睛又黑又亮,她望着周企均,说道:“你看,很可爱。你喜欢吧?”   “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个?”周企均问道,他觉得眼前的陈织愉才是可爱。   “我觉得Ganesh很好看,Ganesh就是一个纯真的孩子,他会保护你,让你很快乐,我看到他就有这种感觉,所以觉得送你挺好的。”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闻言接过了Ganesh,轻轻摆在了桌头,没有说什么。   “让你很失望吗?”陈织愉不由问道。   周企均侧脸看着陈织愉,这真的是他收过最奇特的礼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织愉会给他送一个神像,保护他。   “没有,我觉得很喜欢,谢谢你。”周企均说道。   周企均的话让陈织愉感觉没有什么可信度,因为他的神情是那么平静,就在陈织愉想该怎么圆场的时候,周企均抬起手抚摸上了她的脸,他的两只手捧住了她的脸,还很专注地看着她。   陈织愉一惊,不知道是周企均的手心烫还是她的脸颊烫,她也望着他,脸微仰,只觉得头顶的日光灯明晃的不真实,眼前的周企均好看的就像流动的溢彩时光,影影绰绰,她看着他,心便在过去和未来飘忽着,有不安也有期待。她忽然感觉到他们两人真实的相处,有种尖锐的疼痛感,这感觉不知道是从哪里感受来的,只觉得心头颤疼。 作者有话要说:  (1)Ganesh,象头神,象头人身,守护纯真和贞洁。Ganesh是湿婆神的妻子雪山女神用泥捏起来的孩子,为了保护母亲而生,天真烂漫,原本的人头被湿婆神砍了,因为误会。事情是湿婆神外出修行回来,Ganesh看门,不认识湿婆神,不肯让湿婆神入门见妻子,湿婆神脾气火爆就杀了他,雪山女神得知后很伤心。后来湿婆神为了救他,给他装了象头,就有了这尊神。 ☆、细腻的事      陈织愉知道,她感觉的到,周企均想吻她。她很紧张,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被他吻,她一动不敢动,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当然,她也在想,他要吻在她哪里,他的眼神是热切的。   周企均微微俯身,他的脸很轻很缓地靠近陈织愉,他们鼻尖交错,周企均微热的气息扑洒在陈织愉的脸上。   他就碰了碰她的鼻尖,唇还未覆上她的唇,可已经弄得她的唇很痒。   周企均的呼吸有点重,也有点困难,有一点原因当然是他还有点感冒。陈织愉听出来了,她寻话问道:“你感冒还没好吗?”她分明下午才陪他去打过针,她就是紧张的有点语无伦次。   “可能还有点发烧。有吗?”周企均说道,他把额头靠上了陈织愉的额头,让她替他量体温。   “有点烫,你的手也很烫。”陈织愉基本上不会思考,顺着周企均的话就说道。但一开口说话,两人暧昧的气氛就化开了,陈织愉不禁放松,下意识缩起下巴藏起唇,将额头紧紧向前紧紧贴靠着周企均的额头,她觉得这样的亲昵就很温情了。   “会很烫吗?”周企均问道,手指不由捏了捏陈织愉发凉的耳垂,揉着她的耳后。   陈织愉身子一颤,抬起手想拉开周企均的手,他的动作和温度让她有点不适应。   “烫到你了?”周企均又问道。   陈织愉只能应嗯,但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   “嘴巴也怕烫吗?”周企均说了一句,这下干脆直接地吻上了陈织愉的唇。   他吻她吻了好几次,有两次他尝试深吻她,但她木讷不得要领,给吻的有些发晕,唇舌僵硬。等他吻完她,唇瓣留恋蹭了蹭她的唇瓣离开,松开她,她才有点反应,眨了眨眼睛,他已经重新开始说话。   “抱歉,可能会把感冒传染给你。”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心想这个要怎么回答,而她这个时候才回味过来周企均刚才的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唇上,她不知道原来他的唇也那么柔软。陈织愉红了脸。   “可是好像忍不住。”周企均还在说话。   陈织愉低着头,紧抿着唇闭着嘴,但她口里的舌头却动了动,仿佛现在才想到要怎么回吻周企均。   周企均见陈织愉含着羞,他试探地轻轻搂住她,陈织愉没有动,但很就势自然地靠在了周企均怀里,当他抱住她的时候,她也抬手回抱住他。   后来,陈织愉不太记得一个个场景是怎么衔接的,反正他们抱了好一会才松开,又说了会话,时间很快就晚了。周企均的弟弟上楼睡觉了,很捣蛋地跑过来重重敲周企均的房门,在门口哈哈笑了一阵说了一堆不清晰的话,然后被人强行带走了。   陈织愉混沌的思绪是在这一下惊醒的,她看着眼前的周企均,仿佛不再是之前她心里的那个周企均,而她之前是怎么看待他的,她也不记得了。陈织愉明白到恋爱是一件善忘的事,会忘了对方的模样也会忘了自己的。   “我回家了。”陈织愉说道。   “我送你回去。”周企均说道,陈织愉点点头,周企均就拿过她搭在椅背上的大衣。   “你的外套呢?”陈织愉问周企均,“出去总要穿外套吧?”   周企均笑了笑,陈织愉拿过他手上的衣服自己套上,示意周企均去穿衣服。   待两人都穿好外套走到门边,陈织愉伸手想去开门,周企均忽然按住她的手,又探过身去吻住了陈织愉。他们站在门边接着吻,门里外是两个世界,一个叫离,一个叫合。   待一个吻尽,陈织愉浑身一软,手一重,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就打开了门,“咔哒”一声,门就开了条缝。周企均本欲再倾身,不由站直了身子。   陈织愉唇色和面色皆嫣红,她看着周企均好像是在懊悔做错了事情,可她又说道:“走吧。”   “嗯,走吧。”周企均应道,但没有动。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了有两分钟,陈织愉先动了,低头拉开门走了出去,周企均这才跟了出去。   周企均送陈织愉回去的路上,接了一个电话,是张同南打来的,两人聊了两句,基本上是张同南在电话那头一直说,周企均嗯着声应他,好像很心不在焉,倒是一发现陈织愉走快了点,他就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在小区里慢慢走。   周企均挂了电话,和陈织愉说道:“张同南买了一辆车。”   “他怎么就买车了?”陈织愉有点意外。   周企均笑摇了摇头,看了眼陈织愉,问道:“你知道他们以前都怎么说张同南吗?”   陈织愉想了想,她关于张同南的记忆很少,反正印象里,他就是个很冲动的人,一副满腔热血的样子,所以追隔壁某一个女生是闹得大家都知道,因为他给人家送了很多东西。   想到这,陈织愉想起了些什么,说道:“人傻钱多?”   周企均笑了笑,意思就是陈织愉说对了,他说道:“张同南是他父母的老来子,他爸今年快六十了,所以家里很宠。”   “那他会开车了吗?”陈织愉问道。   “刚拿的驾照,让我陪他去练车。”周企均笑说道。   “太危险了。”陈织愉立马说道。   “他过了年还说自己要把车开到云大去。”周企均说道。   “怎么感觉张同南做事这么不靠谱。”陈织愉嘀咕说道。   “他在滇池学院读书,明年下半年或者后年应该会去英国。”周企均说道。   “那文佳怎么办?”陈织愉很自然问道。   周企均闻言,停顿了会,反问陈织愉说道:“你怎么不考虑我们两个怎么办?”   陈织愉愣住,想想也是,一个道理,她和周企均也是分离两地,她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的,但为什么她总会觉得别人会不妥。或许是,她觉得周企均比张同南靠谱。   两人走到了陈织愉家楼下,周企均又问了一遍:“我们两个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织愉嗫嚅,轻声反问道,她隐隐不安于周企均问这话的原因,她发现她经常会在揣测周企均的心思,因为她完全不了解他的想法。   “你为什么觉得文佳和张同南分开不行,我和你分开两地就可以?”周企均问道。   “我没有那个意思啊。”陈织愉说道。   “你后年半年实习完,是打算直接回来还是继续读书?”周企均又问道。   “我不知道,”陈织愉措手不及,她说道,“后年的事不一定,我还没有实习,我怎么会知道我是想工作还是想学习?”   “出来工作太早了,不适合你,你应该去读书,不管实习之后工作你喜欢不喜欢,那种程度上的工作,不会是你以后想要的。你后年如果就出来工作等于只读了专科,你应该去学更多的东西。”周企均说道。   “我没有想那么多,我觉得不是很需要去想,一人的能力到能走到哪里,时间到了那里,我觉得人就会自然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适合做什么的。”陈织愉听周企均规划她的未来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她不是故意和他对着呛,而是周企均和她讲这些的时候,她完全没有领会,没法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反而感觉就像周企均把她推到了一片海里,她不知道他具体的用意,只能条件反射和他表达她的看法。   “现在就是你自然要知道适合去做什么的时候。”周企均很肯定告诉陈织愉说道。   陈织愉给说的无言以对,周企均太有道理,可她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她说道:“你说的是后年的事。”   “再过几天它就是明年的事了。如果你第三年要去英国继续读书,我也会申请去英国。”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顿时傻了眼,她有两个感觉,第一个感觉就是周企均待她真好,第二个感觉就是周企均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你不要觉得我给了你很大的压力,我只是在迁就你,如果你愿意跟着我的步调走,我就不会问你那么怎么办。但是,你愿意吗?”周企均也看出了陈织愉的反应是为哪般,他说道。   “你要怎么走?”陈织愉只能问道。   “去英国。”周企均说道。   “我有这么想过。”陈织愉说道。   “那就这么决定了。”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又愣住,说道:“等下,意思就是第三年我一定要去英国?”   “你在犹疑什么?”周企均反问道,他也不解了。   “我没有。”陈织愉没法表达她的犹疑是在犹疑些什么,她不是在害怕未来,而是她觉得未来的事未来会来。   周企均点了点头,这件事就说定了。   陈织愉张了张嘴再没有说话,可是她的心跳的很快,不知道在悸动还是激动,她原本准备直接上楼了,可眼下她迈不动脚步,站在原地,又和周企均相对无言立着。   “上去吧。”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不动,抬起头,问道:“周企均,你之前有想过去英国吗?你以前就打算去英国读书吗?”   “我现在只想未来里有你。”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红了脸,一瞬不瞬望着周企均,那一刻,他们之间唯有夜风是流动的,其他的一切都静止了。   这一晚,陈织愉睡梦里也都是周企均,甜蜜又不安,也有点累,因为脑子转了一夜。醒来,陈织愉从被窝里钻出来就收到周企均的短信,他说道:“我的烧退了感冒好了,你有没有感冒?”   陈织愉红了红脸,又想到周企均说的未来。   后来过年前,两个人几乎每天见面约会,有时候逛公园,有时候逛商场,有时候爬山,他们罗平美的地方很多,甜甜蜜蜜的,陈织愉也渐渐习惯了和周企均的各种亲昵,牵手,拥抱,亲吻。   有一次,两个人去商场逛,那天周企均的弟弟周林一定要跟出来,就被带上了。年末商场里人很多,周林爱玩喜欢到处乱跑,陈织愉总怕他走丢,所以她是忍不住动不动就拽住他,有时候拽他衣领,有时候拽他手。   周林对陈织愉很不满,老对她翻白眼,三个人坐下来吃东西休息的时候,他还在对陈织愉翻白眼,在桌子底下踢她。然后被周企均踢了回去。   “再不老实,直接回家去。”周企均说道。   周林对周企均是典型的小的对大的感情,又怕他又总想和他待一起玩,所以一下蔫了,他低头无聊地吃着他自己面前的蛋糕,而他的蛋糕早已经被他用叉子挑的面目全非了。   “蛋糕全部吃干净。”周企均对周林说道,他知道他买一块蛋糕就是为了上面的草莓,闹得那么凶,却又这么浪费,周企均看到他的弟弟是觉得很烦人,被家里宠的不像样。周企均想着一皱眉,又想到了周林考了八十分的数学卷子。   旁观者陈织愉是觉得这么两兄弟还挺好玩的,周林长得也好看,她看着他还是觉得挺可爱的。   陈织愉也要了一块蛋糕,周企均在教育周林要吃完的时候,她其实也在不由自主受教,因为她也吃不完了,她今天已经吃了很多零食了。于是,陈织愉也和周林一样,在周企均的威严下,是吃□□一样,一口一口在吃。   而周企均看了陈织愉一眼,一句话没说,是拉过她的盘子到自己跟前帮她吃了。   周林就不肯了,也把盘子推了过去,说道:“哥哥你帮我吃!”   “自己吃!”周企均说道,口气很凶。   周林瞪起眼睛,气鼓鼓却说不出话,最后他只能把手上的叉子很重地往桌上一丢,叉子砸在桌上跳起来直直飞到了地上去,他想以此来表达对周企均的不满。   周企均的脸顿时沉了下去,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周佳意,过来接周林,半个小时,不然我直接让他自己想办法回去。”说完,周企均就挂了电话。   迅雷不及掩耳,陈织愉来不及调解讲和,她吃惊看着周企均,是觉得他做事情太雷厉风行了。不过,陈织愉心里也会想,周佳意还不至于真的来接周林,周企均或许只是吓唬吓唬周林。   “算了,他年纪小,你慢慢教。”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对于陈织愉的介入讲和也是不置一词,他就看着周林,震得周林眼泪都浮了起来。   “他都哭了,让他把叉子捡起来就好了。”陈织愉忍不住又说道。   “不用管他,无法无天的。”周企均说了句,语调十分的冷硬,使得陈织愉都莫名有点不敢再开口。   三人就这么坐了快半个小时,因为时间很长,期间陈织愉几次都觉得周企均多少会改变主意,不想他真的能这么坐半个小时,一直到周佳意过来,他都没有一分松懈软和下来。   周林看到周佳意就哭了,周佳意的样子看起来的确是赶过来的,她显得有点愤怒,对周企均说道:“周企均,你以后能不能换种方式,他是你亲弟弟,每次都这样,他才几岁啊,你这么对他?”   “他如果再不教,几岁都是这个样子。”周企均说道。   “简直有病。”周佳意骂了一句周企均,拉了周林,说道,“别哭了,姐姐带你回家。”   两人走了之后,陈织愉好一会才回神,她先弯身捡起了叉子,打看了会周企均的脸色,小心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你没必要那么生气——”   “我弟弟这个年纪还要我妈喂饭。”周企均不等她说话,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织愉愕然,想了想问道:“所以,如果刚才你姐不来,你真的会让他一个人回家去?”   周企均没回答,半晌,才说道:“早两年可能会。”周企均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点沉默。   这样的周企均,陈织愉也觉得有点陌生。   后来,两个人的约会就延续着一种莫名的沉默,陈织愉兴致不高,周企均也兴致不高。陈织愉知道之所以会这样主要原因出在周企均身上,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让周企均重新高兴起来。   陈织愉想着事情,随着人堆往商场电梯里挤的时候和周企均挤散了,周企均回身伸手想拉住陈织愉,但陈织愉怕挡住了别人,没有伸手,于是站在电梯里两个人之间隔塞了两个人。然后陈织愉发现周企均更不高兴了,他的一张脸都是沉着的,陈织愉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解释,她就不开口了,也显得有点惆怅和不高兴。陈织愉觉得谈恋爱真是件细腻的事。    ☆、得桃花影   又一年除夕夜。陈织愉抱着冬瓜坐在地毯上看电视,她轻挠着冬瓜的脑袋和下巴,冬瓜舒服的昏昏欲睡。   茶几上摆着陈织愉和她爸爸下到一半的五子棋,因为她爸爸半途而废去帮她妈妈下厨了,陈织愉只能等着。   陈织愉的家里多半都是静悄悄的,没人大声说话,最响的就是陈织愉的笑声,她爸妈都是轻声细语,慢慢悠悠的人。陈织愉家整个环境都很安宁,所以她的性子也是乐陶陶的,看个电视就很投入,哈哈笑个不停。   吃饭的时候,陈织愉把电视上看来的东西说给她爸妈听,她和她妈妈在餐桌上讨论文史问题。   陈织愉记得以前她妈妈教她背过欧阳修的一首浣溪沙,其中有一句:绿杨楼外出秋千。她妈妈当时和她说欧阳修这个“出”字用的好,她妈妈是很喜欢欧阳修的。   而今晚引起陈织愉说这个话题的原因是,她和她妈妈说了新加坡女房东张丽的事,她说人家如何如何不好,她妈妈就教育她说看事情要全面,公正之类的话,然后陈织愉就说了欧阳修的事,她说她妈妈也不公正啊,欧阳修的那个“出”字不是他首创,分明是借鉴了五代词人冯延巳《上行杯》词中的那句:柳外秋千出画墙。可她教她的时候还不是因为喜欢欧阳修就没说的那么详细了。这可是王国维说的,陈织愉相信还是有理有据的。(1)   陈织愉的妈妈闻言,不甘示弱,说道:“你要这么说,那欧阳修就不一定是借鉴冯延巳的,因为唐朝王维更早有一句诗是秋千竟出垂杨里。也有不少人这么说。”   陈织愉听完,眨巴了下眼睛,没话回,好一会,她思来想去,硬要扳回一局说道:“那也不一定啊,不一定谁早就是借鉴了谁的,你能确定欧阳修有读过王维的诗?可能欧阳修就是先遇见了冯延巳的词,冯延巳因为什么写了个出字也是不一定的,全凭个人际遇,这种事情都说不定,无从考证,简直是臆测。”   “竟然这样,我又怎么能算不公正?所以在不了解别人际遇就揣测别人现在的为人,是不是也都是臆想?”陈织愉的妈妈说道,她说完忍不住笑了,为陈织愉的自打耳光。   陈织愉咬了咬唇。   “你说不过你妈的。”陈织愉的爸爸也笑了声,看不下去了,出声挺了自己的老婆也算给陈织愉一个台阶下。   “强词夺理第一人,我说得过她才奇怪。”陈织愉给自己圆场说道。   陈织愉爸妈都笑了,陈织愉也笑了,她说道:“其实欧阳修的那首词,我最喜欢的不是妈教我的那句,我觉得最后一句很好,人生何处似樽前。”   “怎么好?”陈织愉的妈妈笑问道。   陈织愉说不出那种韵味,只觉得有种过尽千帆,环顾天下,看见心上人的感觉,那年一醉至今,自己却浑然不知的大梦初醒和大彻大悟,也劝了人要珍惜。   “反正就是好。”陈织愉说了一句,很任性。   爸妈笑而不语,一家人慢慢吃完一顿团圆饭。   吃过饭,陈织愉正在客厅里伸腰,冬瓜在学她也伸着腰,陈织愉笑出声,她又和冬瓜玩了会,才坐到沙发上,想起了要看看手机,然后她就看到了周企均的一个未接电话,和两条短信。   第一条短信,周企均约陈织愉见面,说带她去放烟火。第二条隔了半个小时,周企均问陈织愉在干嘛。电话是在短信之后,隔了一个小时,在十五分钟之前。   于是,陈织愉赶紧给周企均回电话,她说道:“我刚才在和我爸妈吃饭,没注意手机。”   “嗯,我知道。你要下来放烟火吗?”周企均似乎没有在意,问道。   “好啊。”陈织愉挺开心说道。   “那你等五分钟下来,我现在过去你家楼下。”周企均说道。   “好。”陈织愉也应得干脆,挂了电话,就跑回房间穿外套,然后嚷着说她出门一下,人就走了。   陈织愉乘电梯到楼下的时候,周企均还没有到,她就走着去遇周企均了,两人在半路遇上,陈织愉笑嘻嘻跑上去想拉周企均的手,周企均却抱住了她。   陈织愉脸一红推开周企均,笑去牵他的手。周企均也笑着,望着她的眼神能掐出水。   小区里是不允许放烟火的,两人走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广场去,周企均买了点烟火棒给陈织愉玩,陈织愉就蹲在地上玩了半天,一根灭了就让周企均给她点燃新的一根,十根很快就被她一个人笑看着燃完了。   “要不要去买个大烟火放?”周企均笑问道。   陈织愉笑摇摇头,她觉得烟火是挺好看的,但是自己放烟火这种事情总归是太落寞了,就像贾元春的爆竹灯谜一般令人惆怅,所以看别人放放就好了。   “再买点烟火棒吧。”小繁华是可以的,陈织愉笑说道。   于是两个人又燃了十根烟火棒,之后在广场里逛了会,看别人玩了会烟火。然后就慢慢散步回家,准备回去陪家人守岁。   快到陈织愉家楼下的时候,周企均说道:“过了十二点再出来迎新年。”   “好啊。”陈织愉应道。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想了想笑摇摇头。   周企均见状,笑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然后陈织愉领悟了,她拉住周企均的手,说道:“我们挺好的,不需要许那么多愿望。”   周企均闻言微微意外,随即笑了笑停下脚步,说道:“的确是挺好的,但是账也要算清楚。”   “什么账?”陈织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先回家,等新年再和你算。”周企均说道,替陈织愉按了电梯。   陈织愉进了电梯,乘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忽然想起周企均的意思,她的脸就忍不住红了,开门进屋的时候,她还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过诚如陈织愉的妈妈说的,陈织愉看事情不全面,她当时觉得那么想想就很不好意思了,但当她那天晚上彻底结束,回到家躺在被窝里睡觉,她能看全这一天了,她觉得后来过来零点到了新年,她又和周企均见面的时候那才叫不好意思。   周企均拿着手机里存着的短信,一条条和陈织愉算账,陈织愉都不知道她自己什么时候使了那么多性子,周企均说她都是忽然的自我。   陈织愉给说的有点不高兴,说道:“我哪有忽然的自我?”   “你现在就是。”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亮着眼睛没说话,好一会,说道:“所以,我和人相处有很大的毛病是不是?”   “我会觉得有时候你很疏离。如果我不去找你,你就不会想到主动来找我,好像我不出现在你面前,你就不会想起我。”周企均看着陈织愉说道。   “我经常想到你的呀。”陈织愉有点委屈说道,交往之后,她的确是经常会想到周企均,甚至是做每一件事情说每一句话,她都觉得是和周企均站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很微妙也很奇特,但是到她独处的时候,她的确从来没有那么主动找过周企均,独处的时候她不忙,就是想到周企均会觉得挺高兴,饱满地不用和人说话。   “但你没有告诉我。”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和周企均在一起,陈织愉觉得都是周企均说话有道理,所以她没有再辩论。   “你是不是该补偿我的精神损失?”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就亲了周企均的脸颊好几下。两个人是在小广场里坐着,在一棵树后,位置倒是隐秘的,但是陈织愉还是觉得特别尴尬。以前,她在路上看到情侣在公共场所亲热,她都会觉得很低俗,现在她心里也有槛,亲完就推开周企均。   周企均没被推开,还是特别认真地靠过来,看着陈织愉,问道:“陈织愉,你喜欢我吗?”   “喜欢。”陈织愉低头说道。   “喜欢多久?”周企均又问道。   陈织愉闻言啊了声,她抬头看到周企均一脸严肃期待的样子,她不由反问道:“为什么你会喜欢被人哄,周企均?”   “那你哄不哄?”周企均忽然任性起来。   陈织愉抿了抿嘴,说道:“哄。”   “快哄我。”周企均一字一顿说道。   陈织愉觉得好无奈,哭笑不得,说道:“喜欢你一辈子。”说完她的脸就腾然红了,这种事情果然说出来是要有多肉麻就有多肉麻。   “吻我。”周企均又说道。   “刚才亲过了,这里人很多。”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闻言应了声,坐直身体,不再靠过去。   两个人又坐了会,起身慢慢走回家。陈织愉感觉得到她刚才让周企均不高兴了,所以走路的时候主动去拉了周企均的手。   周企均领了她的情,反手握住陈织愉的手。然后陈织愉就觉得周企均还是挺好哄的。   可走到陈织愉家楼下,四下无人,清清冷冷,月夜静悄悄的,周企均又旧事重提,说道:“你还没有吻我,这里没有人。”   陈织愉涨红了脸,瞪着周企均的一脸坚持说不出话来。   周企均倒很自若地闭起了眼睛,手是拉着陈织愉不放。   陈织愉觉得这样的周企均是又烦人又可爱,她就凑上去,踮脚踮了半天,吻他的速度却是飞快,一下戳章似地点上周企均的唇。   周企均感觉就是被撞了一下,张开眼睛,看着陈织愉说道:“你确定好了?”   “好了。”陈织愉点头说道。   “不算,重来,至少亲五秒。”周企均说道。   “你不能临时加条件的。”陈织愉甩手不干,说道。   周企均牢牢抓着她的手,说道:“那我就不让你回家。”   “周企均——”陈织愉好无奈,放软了声音想哄哄他。   “不行。”周企均分毫不让,干脆拒绝,还把陈织愉的手拉得更紧。   陈织愉又挣了挣,有点挣疼了,不由少了点玩闹的心情,几分认真说道:“好了,别闹了,周企均。”   周企均也少了点笑意,说道:“好,不闹了。”松了松手。   陈织愉以为他是要放手了,正要抽回手,手臂被周企均一把抓了过去,人跌入了周企均怀里,下一秒,周企均就吻住了她。   陈织愉条件反射挣扎了下,但唇间的缱绻很快使得她心软沉迷了。   两人缓缓急急吻了好一阵,两唇分开的时候,人还紧紧抱在一起挨着头,一时都没有说话,看着近在咫尺的对方,都有点痴。   陈织愉的手搭在周企均的手臂上,她轻轻拍了拍他说道:“松开了。”   “你吻我一次。”周企均还在在意这件事。   这一次陈织愉没有推却拒绝,凑上去就吻上周企均。而周企均没回应她,由着她的唇像倾诉一样贴着他的唇摩挲。   “周企均。”陈织愉受不了周企均的骄傲了,哭笑不得,唤了他一声,带着示弱的声调。   周企均这才启了唇回吻她,算是接受了她这个吻。   这个吻之后,陈织愉能明显感觉到周企均那股硬邦邦还冷酷的倔劲消失了,她好笑推了推周企均想着这下总能松开了,可适得其反,周企均一把把她的腰搂得更紧了。他们紧紧贴靠在一起,陈织愉一下意识到他们可以更亲密,于是陈织愉脸又红了。   “很晚了,我想回家睡觉了——”陈织愉有点不知所措,想到一句话就说道。   周企均应了声,声音有点沉,缓缓松开了陈织愉,说道:“上楼去吧。”   陈织愉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脚尖,扯了扯拥抱过之后微微打皱的衣摆。   周企均已经先走到电梯前帮陈织愉按了电梯。   电梯就在一楼是“叮”一下就打开了,在陈织愉走进电梯前,周企均很轻搂过她的肩头,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低喃了一句:“新年快乐,小愉。”   陈织愉好喜欢周企均的这个吻,她方才有点慌乱的心顿时安定了,她觉得很温暖,她笑了,看着周企均回说道:“新年快乐。”   周企均也笑了,他又伸手想拉住陈织愉的手,陈织愉笑躲开了,钻进了电梯。周企均也要跟进电梯,陈织愉赶紧按了关门,周企均才迈脚就退了回去,陈织愉笑出声说道:“你好烦。”   对于这句话周企均似乎有点生气了,他唤了她的名字:“陈织愉!”略微提高了声音。   陈织愉听到了,然后电梯门就关严实了,她上楼去了,一路笑上楼去,直到回到家躺到被窝里,还在想着他们两个的事,鼻尖好像也还有周企均的气息。他是初夏的味道,桃树粉花始盛开,树影绰绰,明媚灿烂,温度恰到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1)王国维《人间词话》里说了欧阳修的“出”字借鉴冯延巳。我买的《人间词话》是有注释的,注释人是吴洋,并不了解他是谁,书上也没有介绍,但我觉得该叫他先生,我个人很喜欢他的注释,所谓做研究,公正温和,理解为主,他在注释里指出王维用“出”字更早一些。 ☆、泊万里船   过完年,陈织愉回了新加坡,周企均返校,两人又一次别离。   这一年,陈织愉感觉自己一下忙了起来,因为她的课业变难了,而且课程变多了,他们专业也和酒店管理专业一样增加了一门会计。而酒店管理他们专业一般第一年就会安排会计课,所以课程是从容安排的,现在学校忽然要求陈织愉他们专业也要学,两年的东西压在一年,很多人都在说学校排课不合理。学校对此给出了解释,但没有解释到点上,只是说会计这一门涉及税法,是他们所有专业都要学的,是他们了解一个国家步入实习前很重要的一个知识储备。   这个解释一出,大家当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第一年不排,全压在第二年,不过课还是得要照上。   陈织愉上了第一节会计课之后,感觉她自己就不太好了,她犹记得去年苏芊备考会计的时候,说她最讨厌会计了,有时候连题目都看不懂。去年,陈织愉在考雅思,她觉得苏芊真是夸大其词了,此刻她觉得人生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而且,会计课的老师上课速度还很快。   陈织愉回家和苏芊说这事,苏芊说道:“Jane上课就是很快的,谁拿鞭子在后面抽她一样。不过也可以理解,整个学校好像就她一个会计老师,老师里每天就她的课最多了,所以她就很着急,也很没耐心。”   “如果她愿意用中文教就算了,英语太头大了。你看看我的书,根本就不是会计书,完全是一本生词本。”陈织愉一把翻开她的书,果然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中文注释。   “慢慢来吧,这个反正不是主科,考试能过就行了。”苏芊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然后莫名开心起来,这几天她会有点不适应想念周企均,但现在一看学业那么繁忙,她又觉得他们两个远距离的爱情是很好的安排,可以让他们两个人都静心学习,不然她觉得和周企均在一起,她要谈恋爱肯定是没有精力好好学习的。陈织愉一直属于一心只能一用的人,所以她很佩服那些能爱情学业兼顾的人。比如苏芊和吴玥。   苏芊回新加坡的第一件事情是要和随安互诉相思。有一天晚上,陈织愉刚和周企均关了视频,准备合上书,收拾下睡觉了,苏芊约会完回来了。   陈织愉屁股黏在了椅子上就不动了,为了和苏芊说话。   苏芊照旧和陈织愉说她和随安的事,说着说着苏芊也坐了下来,她说道:“小愉,我问你一件比较隐私的事。”显得慎重其事。   “什么事?”陈织愉问道,她是在发问,但她看苏芊的表情,隐隐猜到了些。   “你介意婚前性行为吗?”苏芊问道。   果不其然。   “我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陈织愉笑了声,说道,不自觉微微红了脸。   “那你怎么想的?”苏芊忙问道。   “这个看个人,我觉得别人有这种事情也都是很正常的,我也完全能接受。但对我自己,我觉得我还是比较保守的,好像。反正我自己有感觉,我和周企均如果太近,我还是会有点不自在的。”陈织愉说话的语气很正常,但是脸却越说越红,红到了耳根,这么谈论性的事情,她是第一次。   苏芊显然也是,她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很高兴,对陈织愉说道:“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今天,随安和我提了这件事情,我下意识就拒绝了,然后他说我不喜欢他。”   “这什么道理?”陈织愉问道。   苏芊抿抿嘴没说话,看得出她对这件事情挺在意的。   “我感觉这都是个人选择,两个人在一起要相互理解吧。”陈织愉说道。   “我不知道,反正,我有点迷茫。”苏芊说道,“妈的,我竟然会为这种事情迷茫,我以前根本不觉得这些是事,我以前就觉得如果男朋友不能和我一个步调走,那说明就不合适应该分手,结果,都没有那么简单。”   陈织愉听着,也不由跟着苦恼起来。   苏芊问她在想什么。   陈织愉说道:“我忽然觉得我和周企均异地恋还挺好的。”   “落井下石。”苏芊笑出声,没好气说道。   “因为我真的觉得你这个问题放在我身上我也会很苦恼,我和你感同身受呀。”陈织愉解释说道。   苏芊笑了笑,她明白陈织愉的意思。   “他们怎么就(做)爱那么容易,动不动就上床了,我很喜欢随安,但是我就是不想现在和他上床。我想上的时候就会和他上啊。”苏芊叹了口气说道,她的话挺直白利爽,脸却是红了。   陈织愉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苏芊又问了一个问题,她问道:“陈小愉,你说我这是叫处女情结吗?”   “不是吧,如果你用这种事情去衡量对待别人,那就是,但是对自己,我觉得不是,无非是一种原则。”陈织愉说道。   苏芊闻言,想了想点点头,又嘀咕一句说道:“他用这个衡量我喜不喜欢他的时候,其实我觉得挺伤人的,我有点分不清楚他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苏芊的这句话是陈织愉后来十分讨厌随安的开始,她不得不承认,她从这一刻开始忽然觉得随安在她心里的那种好印象变了,她渐渐有种感觉,感觉随安配不上苏芊。   陈织愉想安慰苏芊几句,但苏芊又先开了口,她说道:“我想起李洋知和我说过的一件事情,她说她们初中,学校里有上游泳课,他们班有一个女生,说她自己每次一上完游泳课白带都会特别多,因为泳池比较脏,而那个女生有性生活了,没有□□保护容易得妇科病。女人生理结构上真的吃了很大的亏。”   陈织愉认真听着,然后她笑问道:“为什么李洋知和你说那么多事情,和我都没有说过?她是不是喜欢你呀?”   “我去,不可能。”苏芊立马说道。   “也是,如果李洋知喜欢你,秦增艳会很郁闷吧,她每天和她住一起睡一起,李洋知都没有看上她,应该多少也会有挫败感。”陈织愉笑说道。   “哦呦,这么说太坏了——”苏芊哭笑不得说道。   两人说完话,苏芊去洗澡了,陈织愉爬上床去睡觉,她看了看手机,周企均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挺肉麻的,他说:你晚上洗了头发,我看着都觉得能闻到你的发香。   陈织愉脸一红,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笑了。这种感觉很奇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气息气味敏感,陈织愉感觉好像都是带了点(情)欲的味道的,而这件事情发生在情侣之间,是羞人又美妙的。陈织愉也会想,如果周企均提出做(爱)的请求,她会怎么样。   苏芊洗了澡回来,发现陈织愉还没有睡,她问道:“你怎么还没有睡觉?怕我进来吵醒你,等待我就像等待一只靴子吗?(1)”   陈织愉笑了,她是仰躺着望着床顶在想她和周企均的事情,但她开口说了另一件事情:“我打算明天去买一张画贴在你的床板上,星空的。我睡在星空底下,你睡在星云上。”在这个新租的房子里,因为房间小,节约空间,她们依旧是上下铺。   “这个不错。”苏芊笑说道,又说了句快点睡。陈织愉应声翻身朝里睡了,闭了会眼睛她又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遍短信,然后放到枕头边。   。   这一年的七月份,陈织愉的学校二十年校庆,学校准备了校庆活动,会很热闹,所以三月就开始准备了。校方还请了英国的合作学校来参加,所以为了展示自己的师生资质力量,学校希望能有优秀的学生负责接待客人,这个对学生们以后申请去英国深造会大有裨益。而这个有能力的学生是怎么选出来的,其实就是欢迎他们自己去学生处踊跃报名。   因为是这种方式,所以基本上学校里每一个学生都发到了一张申请表格。陈织愉发到表格给就给苏芊发短信问她有没有去报名。苏芊回复说随安报名了,她还在考虑。   紧接着,苏芊又发了一条详细的短信说道:“据说很麻烦,报名之后学校会根据平时成绩筛选,后面可能还有培训礼仪。可能报名的多半会是第二年半快实习的学生比较多,他们已经上过礼仪课了,感觉他们选上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说是校庆,再热闹学校也就这么大,客人也就那么多,哪里用得了那么多的学生去接待客人。对了,你实习之后还要继续读书去英国吗?”   陈织愉看着苏芊的短信觉得她说的挺对的,但她看着这条短信直皱眉是因为她发现,苏芊最后面缀着的问题竟让她有点犹疑和遥远,多奇怪,因为事实上她在去年年底分明已经和周企均说好了要去英国的。   陈织愉把表格折起来夹在书里塞进书包带回家,晚上她做作业的时候又难免会看到。   视频那头,周企均见陈织愉忽然盯着什么看得认真,便问道:“你在看什么?”   “申请表。”陈织愉说了校庆的事。   “不管选不选得上,表格先填了无所谓。”周企均说道。   “如果不小心选上了怎么办?”陈织愉问道。   “你是想选上还是不想选上?”周企均反问道。   陈织愉笑了笑,说道:“我会紧张,你看我英语那么优秀,我会让英国人自卑的——”   “嗯,八十分,全班第一。”周企均一本正经应和道。   “你不要老记着我出糗的事情,我高中还是挺优秀的。”陈织愉说道。   “比如说?”周企均不求甚解问道。   “你来说。”陈织愉没好气说道。   “我高中就没说过你的好。”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闻言有点失望,不由问道:“那你高中喜欢谁?”带着点期期艾艾的味道。   “高中那时候,大家眼光都比较差,就我是好的。我怕说了你的好,大家都知道了,我会比较麻烦,所以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好。”周企均说道。   峰回路转,陈织愉回味了一阵,脸红了一阵,笑了,再很明确多追问一句周企均高中是不是喜欢她都觉得多余了。   这一晚苏芊回来,陈织愉和她说了自己填了表格的事,又问苏芊第三年要不要去英国。   “我不知道。”苏芊说道,“我其实挺想早点工作的,就在昆明,可以在我爸妈身边多陪几年,我比较喜欢昆明。”   “苏芊,我觉得你考虑事情的角度和他们都很不一样。”陈织愉挑眉笑说道。   “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好,超级粉丝。”苏芊翻了个白眼笑说道。   “那随安呢?”陈织愉问道。   “不知道,他说看实习之后怎么样。”苏芊说道。   陈织愉闻言忽然有点没话接了,单手撑着脑袋看着苏芊。   “那你呢?”苏芊问道。   “去英国吧,周企均也要去。”陈织愉抿嘴说道。   “你们要一起去是吗?”苏芊又问道。   陈织愉点点头。   “这样真好,一个国家的就是好,能沟通交流好,我感觉和随安都没办法规划未来。让他和我去中国,我没信心,让我和他走,他没信心。”苏芊说道。   陈织愉还是没有话应,呆呆坐着,也像面临着一个难题,虽然她没经历过和男朋友语言不通的事情,但她想着就觉得很痛苦。   后来,几天后,陈织愉遇到了一件事情,使得她越发感触,语言真的很重要,她可能根本接受不了一个人不懂中文,她越发佩服苏芊。   事情是这样的,陈织愉填好了申请表格去学生处提交,在那里她遇到了屈衷和方义甲。他们也是去交表格,而且直接在那里填。   屈衷看到陈织愉就笑了,说道:“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报名,你不报名太可惜了。”   “为什么?我英语不好。”陈织愉笑出声说道。   “但是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屈衷笑说道。   “谢谢你。”陈织愉很高兴笑道。   屈衷笑点了点头,管自己继续填表格。方义甲自打上次和陈织愉吃过饭之后,看到她都是不冷不热,陈织愉和他打了声招呼,他就点了点头一句话没有。   陈织愉交了表格出来,见两人还在填表格,不由问道:“你们怎么填的那么详细?需要这么填吗?可是没写必填。我关于英国学校校史那一块没有填的那么清楚,就写了建校时间之类的。”   “这叫配合工作,方便别人筛选。”屈衷抬头笑了笑说道,他右手拿着笔,左手微微按在纸面上,他的婚戒戴在左手中指上,一个简单的银戒,大方好看。   陈织愉看着,忽然莫名想到了周企均的手如果戴婚戒也会很好看的,她就脸红了。   陈织愉准备离开学生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办公室出来一个皮肤微黑的东南亚人和一个中国学生,说着话,用中文。   那个东南亚人可能在学中文,他问中国学生说:“你们中国人是不是因为心胸特别小,所以喜欢说心门,心门感觉很狭窄。”他半掺着英文表述着他的意思。   中国学生给问的有点懵,下意识回嘴道:“难道你们不说心门?这只是一种比喻。”   “我们不说心门这么封闭的词,心里不装门。”那位友人哈哈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中国学生显得有点尴尬,陈织愉也有点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有力地解释这件事情,所以她不由停下脚,没开门出去。   这时候一旁本来低头写字的屈衷抬起了头,他笑了声说道:“你不理解心门的意思,说明你中文还没学精。我们中国有一句诗,是这么写的: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你如果知道这两句诗的意思,你就会知道我们的门是多广阔的意境。”   中国人都听懂了,陈织愉听笑了。外籍友人有点懵,但他看周围的中国人都一副觉得很牛的样子,他便追问道:“是什么意思?”   屈衷恰好填完了表格,站起身准备去交,走过他身边笑说道:“这个比较难解释,中文是很精深的,你会越学越有意思的。你想学中文,真的很有眼光啊。”   那位东南亚同学被说笑了,又和屈衷说了几句,说他为什么学中文,还扯到因为中国女孩很漂亮。屈衷笑了笑。   陈织愉笑开门出去,外面有热浪,草地很青,天很蓝,云很白,这个世界很美好,天阔任鸟飞。 作者有话要说:  (1)课文里学过的一个故事,可能每个地方教材不一样,故事大概是这样:楼下楼上,一老一少,少的晚归,老的早睡,少的回来脱靴子,“哐哐”总是两声。老的浅眠不堪其扰,有一天就和少的提了意见,少的很歉意,表示今晚回来就不会这么脱靴子。但习惯使然,这一天晚上,少的回来一进门还是习惯性地脱靴子一丢,但他丢了第一只靴子之后忽然想起老的在楼下睡觉,然后第二只靴子就轻轻摆放好。结果不想,少的准备睡觉了,老的跑上来敲门,问他第二只靴子怎么还不丢,他在楼下等着他丢完第二只靴子好放心睡觉。记得这个故事好像是前苏联的一个故事,具体作者是谁,不记得了。 ☆、三生有幸      陈织愉没有交什么国际友人,所以有一天苏芊问她有没有申请过Facebook,陈织愉一脸茫然反问道:“我申请那个做什么?MSN就够用了。”   “申请一个呗,我正要申请一个,玩玩看。”苏芊笑说道。   “好吧,怎么申请的,会不会很麻烦?”陈织愉有点怕麻烦,问道。   “不麻烦,我帮你一起申请。”苏芊说道。   陈织愉立马巴不得,还嘱咐说道:“申请完之后,记得让我fellow you啊。”   “你能不新加坡口音吗?”苏芊好笑说道。   “OK啦。”陈织愉摆摆手转回去继续看她的电影,说道。   而苏芊坐在电脑旁边,说是要申请账号,却低头发了半天的手机短信。等陈织愉看完一部电影,苏芊还在默不作声发短信。两人的书桌是左右两边,各自靠着墙的,中间隔着高低铺,陈织愉的余光频频能看到苏芊在抬手摸着额角,那是她惯常思考的动作。   陈织愉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但她一唤苏芊,苏芊抬起头来又是笑,所以陈织愉不好直接追问,去洗澡了,她想苏芊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陈织愉洗完澡回到房间,看到正在收拾包,她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嗯啦。”苏芊笑说道。   “约了随安?”陈织愉问道。   苏芊笑点点头,肩头挎背上包,笑说道:“我出去一下,你早点睡,我带了钥匙的,锁好门。”   “锁什么门,房子是你的,怕什么?”陈织愉打趣笑道。   这个“典故”是因为这个新加坡男房东平时很少出房间门,苏芊倒是每天会在客厅看会电视和翻翻报纸,她们两个人也会在餐桌上吃饭,而房东每天出来都只是去冰箱拿点什么就又窝了房间,显得小心翼翼。所以有一天苏芊和陈织愉开玩笑说她感觉她们才是房东一样。   “我的房子更要锁好门了,帮我看好家。”苏芊笑说道。   “知道了,你早点回来。”陈织愉说道。   苏芊点点头。   这一天晚上,因为苏芊还没有回来,陈织愉有点不习惯睡不着,其实也就是担心苏芊。   陈织愉迷迷糊糊到了凌晨一点多,忽然惊醒,坐起来发现苏芊还没回来。陈织愉坐起来拿过手机打算给苏芊发短信,她编辑完短信才发送,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开门声。然后苏芊回来了。   苏芊在掏房门钥匙的时候,陈织愉赶紧先打开了台灯,以免苏芊看到她坐那没睡觉吓一大跳。   苏芊进门很吃惊看到灯光,小声道:“我的天,你怎么还不睡觉?”   “我睡醒了一觉了,正要起来去尿尿。”陈织愉笑说道。   “快去吧。”苏芊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爬下床,出去上了个洗手间,回到房间,苏芊还没卸妆,在低头发短信,应该是和随安报平安。   陈织愉坐回床上,苏芊抬头看了看,笑道:“你快睡觉吧。”   “你怎么了?”陈织愉却问道,她看得出苏芊其实是不高兴的。   “没事,就是和随安有点没沟通好。”苏芊说道。   “怎么了?”陈织愉问道,“还是因为那件事情?”   “也不全是,晚上我和他聊了很多,反正就是说了以后的事情。”苏芊说道。   “然后呢?”陈织愉问道。   “然后,没有然后,说了很多,却像什么都没说一样,真的太难了,陈小愉,我感觉——”苏芊欲言又止。   “感觉什么?”陈织愉问道。   苏芊停顿了好一会,笑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累,真的太羡慕你了,能和一个语言相通的人谈恋爱了。不同的语言真的就会有不同的思维模式,太难了。”   陈织愉感受到苏芊心里的难受了,她仿佛一下被人转了一个身,看到了不同的情境。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芊。   “赶紧睡觉了,我也去收拾下睡觉了,太困了。”苏芊说着就丢开手机,转过身准备卸妆。   陈织愉见状缓缓躺了回去,一种奇怪陌生的压抑感萦绕在她心头,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这会让人莫名就想到去年她们和那对上海女房东闹不愉快的时候,那时候陈织愉就觉得挺烦的,现在想想,那些外在的人和事,其实是伤害不到自己的,不比入了心的感情。差了十万八千里。   。   零九年,智能手机潮来了。吴玥今年来就去买了一个新手机,陈织愉在和她吃饭的时候看见了,触屏大屏,陈织愉很好奇,凑过去看了半天。   看完手机,吴玥说这是黄健给她买的,陈织愉就问她年底有没有去黄健家的事。   吴玥听得问,笑得很快乐,说道:“哎呦没有去,他去了我家。”   陈织愉意外,笑问道:“那你爸妈喜欢他吗?”   “我妈有点不喜欢他们家是经商的,黄健家庭背景有点复杂,主要是,他家有做夜店的生意。”吴玥这句话说得挺慢,像是在斟酌。   “看不出来哎。”陈织愉说道。   吴玥笑了声,说道:“黄健他还行吧,我感觉他还是挺纯良的。”   陈织愉笑看着吴玥,她觉得吴玥恋爱的状态十分游刃有余,而事实上,陈织愉知道吴玥经常会和黄健吵架的。   不过用吴玥的话来解释这件事情也是很简单的,吴玥说道:“谈恋爱嘛,就是两个人相处,你想想和爸妈都会吵架,和男朋友吵架不要太正常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陈织愉发现人和人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吴玥对待人事的那种态度,是陈织愉学不来的。   陈织愉说吴玥心态太好了,吴玥说陈织愉是想太多,太追求想象和完美了。   聊完这个话题,吴玥说要约陈织愉哪天去逛街,陈织愉说好。两人又说了会房子和学习的事,吴玥房子的事情解决了,那个Tina最后没有搬走,他们的客厅也没有租给别人。解决的方法是吴玥和黄健承担了所有的水电费。这个解决方案是黄健提出来的,他说嫌烦,说白了Tina这些人就是想占点便宜,他就大大方方打开着让他们占好了,看他们能占到什么时候。   而吴玥会妥协是她多少还把Tina当朋友,而且她也怕麻烦。   “生活真是处处充满了妥协,听起来这些事情很不合理,可是有时候真的发生在你身上,你还就是会妥协了。反正事情解决了,我就舒服了。”吴玥说道,“其实,Tina这个人说她坏她不坏,但她就是在有些事情上很厉害,比较能自私的起来。”   陈织愉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渐渐开始觉得,他们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再往生活里靠,之前他们活在书本和学业里。   陈织愉吃过饭回到家,苏芊在家没有出门去约会,她见她回来,就笑说道:“我给你申请了Facebook的账号。”   “我看看怎么样的。”陈织愉包都没有放下就凑到苏芊电脑面前去看。   苏芊打开界面给陈织愉看,说道:“这是我的,我还在选头像。你的,我一会给你账号密码。”   “哎呦我去,我最烦这些了,选头像,算了,我还是不玩了。”陈织愉立马说道。   “我一会帮你选。”苏芊很乐于助人,笑说道,“其实我就是想看看随安的,他和我说他不常玩Facebook,以前高中有玩,我想看看他以前是怎么样的。”   “他是哪一个?”陈织愉歪头问道。   “他没告诉我,我那天就随口问了下,他就随口答了下,我也不好问他要账号,毕竟我连账号都没有,要过来干什么呢。”苏芊说道。   “那他平时都上什么社交圈?”陈织愉问道。   “和我们一样,□□。”苏芊说道。   “他踩过你的空间吗?我都没有踩过你的空间。”陈织愉说道。   “是啊,就你无情无义。”苏芊说道,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   陈织愉笑出声,缩回了脑袋,回了自己的书桌边,放下包,准备开电脑。   “我试着找找随安。”苏芊在那边碎碎念。   陈织愉开了电脑,惯常先和周企均打了招呼,然后她就准备先去洗澡,每次从外面回来,陈织愉就想早点洗了澡安心待在房间里不再进进出出。   而陈织愉洗完了澡,和周企均聊了半天了,那边苏芊还在浏览她的网页,陈织愉本来想问苏芊为什么不直接问随安,可她开口要说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   然后后一秒发生的事情,使得陈织愉后来一直觉得她和苏芊是心电感应的,凡事都是神同步。   当时苏芊转过头来,看不出喜怒,对陈织愉说道:“陈小愉,随安和他前女友没有分手,或者说,就是女朋友,根本没有前过。”   这件事直击陈织愉的心里,她仿佛对这件事早有预感,苏芊的这句话是顺着她平时的点滴感觉铺成的轨道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头。   但即便如此,陈织愉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站起身说道:“怎么可能?!”显得很激动。   苏芊倒显得相对和平,说道:“我给你看。”   陈织愉看到在平板的屏幕里有无穷的世界,随安有一条动态时间是去年过年那一会学校放假的时候,他可能也回了家,然后和他的女朋友头挨头拍了一张照片,配字陈织愉能看得懂的就是三个单词:My love,forever,后面还跟了一串的缅甸语。   苏芊给复制过来丢网络上翻译了下,翻译出来的效果有点土,但意思还是清楚了,那个随安在说分离的每一刻都在想念,见面的每一刻都怕分离。   陈织愉第一次有想砸电脑的冲动,真是难以置信,她觉得词穷,半天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她说道:“一个破缅甸语都能写出这么煽情的话,他是不是脑子有坑?”   苏芊盯着屏幕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陈织愉叫她,她才回神关了网页,说道:“我没事。”   陈织愉为她这句话傻了傻,刚才的事情只是让她觉得愤怒,而苏芊的三个字却让她觉得措手不及。   陈织愉因为苏芊的事,今晚下线的特别早,所以晚上睡觉前,周企均又给她打了电话。苏芊则从关了网页之后就一直在和她的家人打电话。她不是因为感情受挫的事打电话回家诉苦,而是恰好她家里来电话,她就说了半天的电话,和她爸妈聊生活学习,也听她爸妈说事情,她是有说有笑的,看到陈织愉也要接电话,她还主动站起来,开门出去客厅说。   陈织愉躺在床上握着手机和周企均讲电话,周企均听出了陈织愉心绪不佳,问她怎么了,陈织愉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弄得周企均也有点心绪不佳起来。   所以两个人对着电话彼此沉默了好一阵,后来周企均说道:“你累了就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陈织愉当然知道周企均生气了,她也紧张他不高兴,她想挽留他,是赶忙想说没有打扰这么一回事,但话到嘴边,她又骄傲地说不出来了,她在想为什么周企均不能再对她耐心点,温柔点,她其实只是为了苏芊难受,没有其他。同时,陈织愉知道是因为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告诉周企均,所以周企均不懂,但她就是希望周企均能无故就懂。此刻的陈织愉真是充满了幻想也充满了难受,全是矛盾。   周企均说完负气的话,给了陈织愉时间回答解释,但陈织愉没有,他就冷冷挂了电话。而陈织愉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躺在床上就莫名其妙的比当事人苏芊还早一点哭了起来。她哭得无声无息,默默流了两行眼泪,擦了之后,就再哭不起来了,望着床顶上她前两天刚贴上去的星空,叹了口气。   苏芊和家里通完电话回到房间,和陈织愉说道:“我受不了我妈了,她让我爸去买了一缸金鱼,自己一天喂了半包的鱼食,把鱼给撑死了,硬说是我爸买的鱼不好,她当是海里的大鲸鱼啊,还为这事埋怨了我爸好几天。”苏芊的语气很轻松,还带着点愉快,认真和陈织愉分享。   陈织愉听着坐起来,说道:“你爸脾气好好,要我妈这么无理取闹,我爸肯定不理她了。”   苏芊笑了笑,说道:“是的,我爸脾气特别好,所以我一直觉得男人就是这样的。”   陈织愉望着苏芊,苏芊坐到了书桌前,房间里就只开了她桌头上的台灯,暖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她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淡然,但是眼皮下有深深的阴影,显得很疲倦。   “你说,我该怎么办,陈小愉?”苏芊开了口,问陈织愉,好像没头没脑。   陈织愉希望她说话能温和点,但是开口,她就很直接粗暴,说道:“分手。”   苏芊看了眼陈织愉,没有说什么,低了低头。   “他脚踩两只船太可恶了。”陈织愉又说道。   苏芊点点头,陈织愉就不知道该继续再说点什么了,但这样的沉默并不尴尬,陈织愉低头看着她的小花被。   许久,苏芊抬起头说道:“真的知道的太少了,陈小愉,感觉对男人了解的太少了,所以就算有感觉也不会去相信或者猜测这种事情。其实,我总说我们无法沟通,但我知道,我和他也就是普通的好感喜欢,有时候感觉的出来,就是没那么喜欢。”   陈织愉看着苏芊,问道:“那你要和他分手吗?”   苏芊点点头,说道:“要。”   陈织愉说好。   苏芊眼睛大大的,又说了一句对人了解的太少,然后一颗豆大的眼泪就从她眼睛里无声息地滚了下来,她很快抬手擦了擦。   陈织愉看着这样的苏芊词穷了,她知道她其实很难过。   两个人又各自坐了好一会,苏芊忽然说道:“你快点睡觉了,我没事,我明天就去和他分手,但我不会让他那么舒服。”   陈织愉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忙问道:“你要怎么做?要我帮忙吗?”   苏芊哭笑不得,说道:“你睡觉吧,我没事,真的。放心吧。”   陈织愉应了声,苏芊关了灯,爬到了上铺躺到了床上,房间里一下安静。陈织愉翻了几个身,又想起了周企均,她想她让他不高兴生气了,她也想他是怎么样的人。然后,陈织愉失眠了大半宿。   翌日,陈织愉早上的课,苏芊下午的课,所以陈织愉等苏芊回家好像等了一天。这一天,陈织愉给周企均编辑了好几条短信,他今天一天没有理她,她在想要怎么道歉,但怎么编辑,陈织愉都觉得有点不对,仿佛都会让周企均更不开心。   后来陈织愉就放弃了,中午打包了点饭回到家吃了两口,就闷闷坐着看电影了,一部接一部,直到傍晚,苏芊回来,周企均还是没有理她。陈织愉心一沉,站起来迎苏芊,问她今天怎么样,好把周企均的事情丢一丢。   苏芊看上去挺轻松的,她说道:“我今天太酷了。”   “怎么说?”陈织愉来了兴致,拖过自己的椅子坐到苏芊旁边,问道。   “我今天上课过去没有理随安,反正没看他也没有和他说话。”苏芊说道,“然后上完一节课,他来找我,问我今天怎么了。”   “然后你怎么说?”陈织愉立马追问道。   “我就说了一句话我有Facebook了,我真佩服那时候的自己,我竟然都是笑着的,然后随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真的就是花容失色。”苏芊说道,“我感觉他以前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会很信任他。”   “他敢?”陈织愉没好气,又转而笑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那种表情,像个孩子做错事情被人抓了辫子一样,反正就是他惯常的无辜又真诚的表情和我说对不起。”苏芊说到这,面色变得有点沉,有点无奈。   陈织愉看得出她心软。   “我有点心软,当时。”苏芊也说了出来。   “不要心软。”陈织愉又是立马说道。   苏芊笑了笑,看了眼陈织愉,说道:“嗯,我知道。就是本来想再挖苦他几句的,但没有忍心了。他还说是因为很喜欢我,又不能对不起别人才会这样的,反正给我听的还是会很难过的,会不由自主去相信。”   “那你,有没有和他分手?他这么说,你怎么说的?”在陈织愉眼里她觉得随安就是花言巧语,所以她有点急了问道。   “我就说我知道了,然后他问我能不能原谅他。”苏芊说道。   “那你怎么说?”陈织愉要急死了。   “我说我不会原谅他,因为我也没有怪过他,我说我还要谢谢他,我还说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叫三生有幸,我知道他听得懂,我说我遇到他就是三生有幸,他让我早早了解到原来一个男人可以这么虚伪,还可以用那种理由喜欢两个人,我以后不会再犯错了,遇到别人都要小心一点。这就叫晚错不如早错。我和他分手了。”苏芊说道。   陈织愉听完,有点失神,她觉得她真的是很崇拜苏芊,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那么优雅淡定地去解决的。   “我还是希望他能记住我的。”苏芊又说了一句。   陈织愉回神,这才看到了苏芊真实的难过,她刚才更在意的是苏芊的姿态。但陈织愉可以肯定说道:“你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嗯,必须的。”苏芊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谈恋爱是大学毕业以后的事情,开始工作了,遇到一个人就是了。”   “是啊,读书能遇到多少人。”陈织愉应和道。两个人依旧充满了天真。   和苏芊聊完天,陈织愉转回身去看手机,她想象着她这边豁然开朗了,周企均那边也多少会如此的,她觉得她会收到周企均的短信的,结果,没有。   于是,陈织愉就给周企均打了一个电话。   周企均接起电话,应了声。   周企均那么沉默,陈织愉想好的措词卡在了喉咙里,半晌说道:“昨晚对不起。”   “嗯。”周企均又只是应了一句。   “你别生气。”陈织愉说道。   这句,周企均干脆没有回答,意思就是他还在生气。   陈织愉握着手机,莫名觉得有点烦热,一股热气腾腾从她的体内下往上传,她咬了咬唇再想不出话来。   “如果你没有其他什么事,我就挂了。”周企均很冷很酷,说道。   陈织愉很气馁,对他这句话没有应声,她也不由心想你倒是挂啊。   周企均那边一直没有挂。于是,陈织愉又莫名忍不住笑了,她觉得他们两个人都很幼稚,这么较劲。   “周企均,真的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陈织愉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她放软了声音,轻轻的就像撒娇。说完这句话,陈织愉觉得她心头的郁热顿消,原来人说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就是这个样子。   “你笑什么?”周企均却问道。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陈织愉说道。   “我没有生气,我还有事,晚点再聊,挂了。”说罢,周企均就真的挂了,他的语调平述到发凉。   陈织愉有点傻了,有种从云朵上掉下来的感觉,她感觉她和周企均的情绪仿佛都没有对接到点上。周企均让陈织愉产生了种内疚和愚蠢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挺傻气的,就这么把周企均彻底弄不爽了。   陈织愉在想,周企均是不是真的有事情,她假装镇定却不安地等了他一个晚上的电话。然后,什么都没有。   年轻的陈织愉就为这件事情,晚上偷偷在被窝里抹了几滴眼泪,她又觉得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声张的,是她自己太不会处理感情了。    ☆、千里单骑      因为和周企均疑似冷战,陈织愉第二天有点病殃殃的,早上起来给周企均发了一条短信,想了想还是说了对不起,说完,她却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所幸周企均很快回复了她,他给她回了电话。   “昨天晚上,陈通喝醉了闹了点事,陈通是我室友,你有印象吗?”周企均说道,“陈通在酒吧喝酒,和人打架被人报警了,闹到凌晨才回来。所以,我没有给你打电话。”   陈织愉听着没有作声。   这回换周企均问陈织愉,道:“小愉,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你没有生气就好。”陈织愉说道,她真没有生气,就是有点难受。   “我没生气。”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沉默了会,问道:“你室友陈通为什么和别人打架?喝醉了?”   “为了一个女人,认识不过三天,两个人就说交往了。那女人比他大了三岁,在外面有男朋友的,只是男朋友都不在杭州,这段时间才回来就东窗事发了。”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听着,她说那骗陈通感情的女人太不好了,也说陈通傻,别人骗他还为别人打架,太不值得了。   周企均却说道:“大部分人就是这样,怕寂寞,陈通和她打着爱的名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别想着人有多好,空虚跟着情绪走是常态,做出更出格的事也正常。所以你平时和人接触多留点心,自私自利的人多的是,他们把自己的一己私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其实陈通很知道那个女人有男朋友,他还觉得更刺激,没你想的那么纯粹。”   周企均说的陈织愉越发沉默。   “他们只是蠢。”陈织愉半晌憋出一句话,说道,周企均的话让她更难受了。   “他们不蠢,如果你把他们当蠢人,还去同情他们,那你才是傻子。”周企均说道。   “嗯。”陈织愉应了声。   周企均感觉得出来他说的话让陈织愉不开心了,但他还是会说,因为他觉得:“你有时候太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了,有时候别人想事情的角度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句话让陈织愉彻底难受了,她觉得周企均说的不对说的不好,但她却反驳出任何其他的道理来,只是心里好像被什么压滚过,皱了起来,抚不平。时间久了,她就觉得周企均说的是对的,她的确是这样的,她得慢慢改过来。   所以,挺奇妙的,这件事情之后,陈织愉和周企均之间形成了一种模式,她老是被他教育。   后来,周企均教育陈织愉的一件事情就是说她应该再找找房子,而不是和男房东一起住。两人就这件事情说了几次,反正都有自己的道理,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周企均就干脆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你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我希望你能考虑我的感受。”   这句话让陈织愉无法再反驳,然后她发现在两个人的感情里有很多类似这种要考虑对方让人无法反驳的事情。   不过找房子的事情还是被陈织愉无限往后推,除了找房子本身就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还有其他很多原因,作业考试等等,更重要是陈织愉不想无故劳动苏芊。因此,每一次周企均一提这件事情,陈织愉都觉得欠了他一件事情一样,低头嗫嚅,频频说是。   。   两周后,学校里公布了校庆接待英国客人的学生名单,就贴在学生处门口,时常有学生下课去看。   总共是十个学生,其中榜上有名,陈织愉认识的就有两个,一个是屈衷一个是李洋知。李洋知英文很好,陈织愉是听说过的,屈衷英文很差,陈织愉也是知道的,所以她看着这个名单愣愣发笑了好一会,她搞不清楚学校选人的标准了,又觉得学校很有眼光。   在学生处门口,陈织愉看完名单正要走,迎面遇到了一个熟人,却一时叫不出名字,直到对方先笑盈盈喊了她,陈织愉才记起来,来人是梦婉。   梦婉穿着正装,白衬衫西装裙,黑色高跟,显得人越发白皙高挑,她问陈织愉在这里做什么,陈织愉反问她来做什么。   一个说自己来看名单,一个说为了实习的事情,其实两个人不熟,但正是这样才好寒暄,陈织愉向梦婉问了好些实习的事,梦婉说她刚找到了一个单位,下周要开始实习,先来和学校报备。   “学校提供的实习公司真的很不好吗?”陈织愉问道。   “也不是说公司不好,恰恰相反是很正规的比较大的公司,但就是因为如此,里面对实习生不是很好,之前有学姐在哪里实习,她说完全就是打杂,接触不到真正能学习的东西。你在那里实习,以后有这么一个经历,简历上好看些,但真正有没有学到东西只有你自己知道。”梦婉说道,她说话温柔缓慢,还会微笑注视着别人,态度十分友善,让人舒服。   “那你现在去的公司怎么样?”陈织愉问道。   “其实我现在去的并不能算是广告公司,只是一个酒店的宣传部门。那里挺好的,说会专门给我一个正规的职位,反正能真正去做一点事情,而不是去打杂。”梦婉说道。   两人又聊了会,陈织愉听了下梦婉投简历找工作的经历,她觉得梦婉真是牛,若换做是她,肯定多少会怯场,会感觉自己什么事情都不能胜。   梦婉和陈织愉说道:“你去应聘要自信的,就算心里没有底不自信说话也要自信,别人不一定比你好的。工作久了的人多半浑水摸鱼,我们好歹还初生牛犊,还有点情怀,有的公司需要新人,很能接受的。”   陈织愉被梦婉说笑了,说道:“那我回去先把自己的情怀理好。”   梦婉笑了笑,说道:“如果我在的这个酒店不错,我推荐你来,你也多一个选择。”   “谢谢。”陈织愉很高兴。   “不用那么客气,都是同学,互相帮忙应该的。”梦婉笑说道。   梦婉说的陈织愉老期待实习了。   学校名单才公布,秦增艳就撺掇着李洋知要请客,叫上了陈织愉和苏芊。   在去吃饭之前,苏芊就和陈织愉说了李洋知剪了短发的事情,她说她把头发剪得很短,近乎寸板,陈织愉有心理准备的,但见到李洋知还是很意外。因为剪了短发的李洋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少了长发的神秘感,多了点愣头青的感觉,显得有点奇怪,陈织愉觉得很可惜。   秦增艳可能也这么觉得,在餐桌上一个劲说李洋知长发好看,李洋知就是笑,到最后才说了一句:“我自己舒服最重要。”   “你这孩子一点都不懂事。”秦增艳说道。   陈织愉和苏芊对看了一眼,她们知道对方在想同样的事情,她们都在猜李洋知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后来这件事,又是秦增艳直接给问出来的,她问道:“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李洋知对此笑而不语,感觉地出来,李洋知这种反应其实也就是想告诉她们肯定的答案,是的。   晚上聚餐的主题就是庆祝李洋知光荣入选学生代表,代表学校的形象接待外宾的事,虽然李洋知表示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庆祝的,但秦增艳说大家聚在一起总要有一个名目,所以,四个人还是举杯碰了碰。   说到这件事情,秦增艳提说起了屈衷,她不知道陈织愉曾和屈衷同班,开口是说:“我还有一个朋友也入选了,我发现学校选人不全是根据你的口语能力的,还根据你的整个背景。我那个朋友英语不好的,但是他有公司在新加坡,是成功人士,学校还要选这样的人说明自己学校就读的学生都是精英。”   “你是不是在说屈衷啊?”陈织愉立马笑问道。   “你认识屈衷?”秦增艳意外道。   “是啊,我们语言一起读的,屈衷的英语的确不好,”陈织愉想到他的nice和if you依然乐不可支,说道,“不过,他好像进步很多了。”   “是这样吗?你还读过语言班?”秦增艳莫名显得有点尴尬,笑了声说道。   “是啊。”陈织愉点头,不解笑问道,“你这什么表情?是觉得我读过语言很惊讶吗?原来在你眼里我还挺优秀的嘛。不对呀,那时候我们一起住的时候,我好像还在读语言吧。”   “没有,你那时候考完试了,开始专业课了。”苏芊提醒道。陈织愉恍然噢了一声。   秦增艳则忙笑道:“没有没有。”   “你这个没有,没有的是哪一个,是没有惊讶我读过语言,还是没有觉得我优秀?”陈织愉好笑问道。   “都不是啦,我就是惊讶一下。”秦增艳说道。   陈织愉闻言,感觉她是惊讶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便没有再追问,但她看了看李洋知,感觉李洋知笑的很微妙,所以还特意用喝水来掩饰了她的笑意。   等秦增艳去洗手间的时候,李洋知才飞快靠过来,和陈织愉说道:“她肯定和她那朋友说了你什么事了,秦增艳她其实很喜欢说八卦的。”   陈织愉一惊,说道:“可,可是,我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让她说的——”   “就是聊闲话,她身边什么人她都说,反正我们都是行走的话题。尤其和男的聊天的时候。”李洋知笑说道。   陈织愉红了脸,有点气恼,她真不知道李洋知是怎么还能那么淡然笑出来的,直到她转念一想她自己也曾对秦增艳说长道短,她才无奈没法计较。想必李洋知这么爱说秦增艳的事,也不过是因为秦增艳爱说她罢了。真是不要笑别人的短处恶习,光看看自己就足够了。   只是陈织愉比较在意好奇的是,秦增艳会对屈衷说自己什么。   吃过饭,李洋知去买奶茶店买奶茶,去的奶茶店要排队,号码已经拿到两百多号,要等十来分钟,苏芊和李洋知排的队。   奶茶店在地铁站一楼,二楼有一个大书店,陈织愉说等的无聊就去楼上买书。但进了书店,她被琳琅满目的本子和笔吸引了,陈织愉给苏芊买了一把的彩色笔,为了让苏芊开心。苏芊喜欢这些笔,每次她的书本上笔记都是五颜六色的。陈织愉觉得她最近更需要这些了。   陈织愉买了笔下来送给苏芊,苏芊很高兴,而秦增艳看着两人,忧虑起了明天,猝不及防地把一个问题推到了两人面前,她说道:“苏芊是不是要比织愉早半年开始实习,那以后实习完了,苏芊走了,织愉你怎么办?”   苏芊回嘴说道:“什么怎么办,又不是离开了就不联系了。”   和别人说话,话是这么说,但回头一想,两个人觉得这件事情还真的挺忧伤的。   和随安分手后,苏芊曾说过她可能实习完,拿了文凭就回昆明了,而陈织愉想想那样的生活也觉得挺好的,早点独立,找一份心水的工作,和家人不远不近地照应着。可她要去英国。   于是这个话题对两个人来说没有什么可聊性,舍不得也要各自前程的道理,两个人都懂。   陈织愉觉得大家做决定的时候,心里所思所想都是一样的,为自己考虑多一点,但有的人做的决定实在是孤勇决绝的让人敬也不是,叹也不是,实在让人无从猜想。   陈织愉远在新加坡但对国内高中同学的情况还是颇为了解的,有一天她就听说了文佳的事情。这件事情是周企均和她说的,因为这件事情不仅仅和文佳有关,跟张同南也是息息相关。   在周企均告诉陈织愉有关文佳的事之前,陈织愉现在社交圈看到了文佳的一条动态,她说路是走出来的。陈织愉当时心想什么意思,感觉文佳是要去做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后来周企均就告诉陈织愉说文佳休学了,和张同南领证了。果然很重大。   “领什么证?”陈织愉下意识求解问道。   “结婚证。”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很意外是问道:“为什么?”   “文佳怀孕了,她想要孩子。张同南就告诉了家里。”周企均说道。   “我的天,文佳怎么会那么想不开?”陈织愉还未理解母性,太难想象,她想起的都是文佳站在课堂上读书的样子,她说道,“她这样以后怎么办?”   “张同南的爸爸也是很希望孩子留下来的。”周企均说道。   “所以,他们两个结婚以后,一个在家生孩子带孩子,一个在外面读书,然后由父母养着?”陈织愉说道。   “不知道。”周企均说道。   “不是,张同南想要这个孩子吗?”陈织愉问道。   周企均笑了声,像是好笑又像是苦笑,说道:“他知道什么,反正孩子不用他养,留下也行不要也行,你说他懂什么?”   “那他愿意和文佳结婚吗?”陈织愉问道。   “这个倒是愿意的。”周企均说道。   “张同南还去英国吗?”陈织愉又问道。   “不去好好读书,以后怎么养活他自己?”周企均这话挺讽刺的,他直说张同南养活自己却不说养活文佳和孩子,在周企均心里,他认定了张同南很难有担当。   “文佳毁了自己的前程太可惜了。”陈织愉只能说道。   “张同南的家境足够让她衣食无忧。”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觉得周企均这句话说的太冷酷了,她说道:“这完全不一样啊,难道一个女人的价值就是给别人家当儿媳妇,然后衣食无忧,文佳以前读书那么努力,肯定有自己想成为的人。我觉得她为张同南牺牲太多了。”   “她不是你,你不了解。而且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一个女人的价值,只单单对文佳来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这样的选择也算明智。”周企均说话干脆利落,冷漠的很到位。   “你很了解文佳吗?”陈织愉反问道。   “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觉得就是文佳在为张同南做牺牲,真考虑到结婚这一步,文佳肯定也考虑到了各方面的利益,他们两个真不像是为真爱冲昏了头。”周企均说道,“张同南那天还打电话和我说,他们家已经为文佳家里还了一笔二十万块钱的外债。”   陈织愉不想再和周企均说这个话题,她就应了声听着没再发表意见。   文佳和张同南的事在同学圈里是纸保不住火,后来几天,陈织愉听到另外两三个同学和她说这事,其中有一个同学和文佳还是颇为相熟的朋友,从她那里,陈织愉听到了些文佳的想法,那同学说文佳感觉肚子里会是一个女孩,她想要留下来。   陈织愉听到这件事情感觉愣愣的,她很难想象文佳想要一个女儿的样子,而且这种决定听起来真的是匪夷所思,如果生出来是个男孩怎么办,这么孤注一掷,陈织愉深深觉得文佳的思想和脑回路异于常人。   这件事,陈织愉和苏芊说了,苏芊听完也是很讶异,她也觉得文佳太决绝勇敢了,也太奇怪了,她说道:“我感觉我就算很爱一个男人我也不可能放弃还没有开始的前程就去生孩子,你这个同学到底是放弃生活太早还是太相信生活了?”   “不知道,我完全领会不了她的意境了。”陈织愉哭笑不得,摇着头。   “真是每个人都会有大大小小的不同困境要去做选择,真不知道为什么。”苏芊说道。   “文佳今年就生孩子了,五年后,孩子都打酱油了,我觉得我的孩子可能都还没有出生。以后她的孩子搞不好都能当我孩子的老师,她孩子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的孩子可能正在读初中高中,岂不是就能给我的孩子当老师?”陈织愉说道,她也脑回路越绕越远。   “哎,你说你那同学她男朋友也是你们的同学,结婚后还要继续去读书?”苏芊问道。   “是啊,感觉文佳就这么待在家里待产生孩子,张同南还不在身边,完全是孤身一人,千里走单骑。”陈织愉说道,“关羽千里走单骑为了一点信念,看不出来文佳有关羽的气度——”她仿佛看到了千里古道,漫天黄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在说什么?”苏芊没有听清楚陈织愉的碎碎念,问道。   陈织愉猛然惊醒,虽然她方才连自己走神都不知道,她开口说道:“没说什么,我只是在想,好像也不奇怪,你看之前和我同住的圆姐,还有屈衷,他们也都结了婚又回来读书,好像没有什么稀奇的,我们其实也这样,以后,人生的机会还是多的是的,关键是——”   关键是什么陈织愉当时说不出来,苏芊看着她,显然也不是很清楚她要表达什么,但她知道了,事情这么想一想的确也不稀奇,她们的学校本身就是允许请产假的。   关键是,我们怎么看待一件事情的心态,还有我们所愿意站的角度。    ☆、我想你呀      学校里专门有两个教室是给学生上礼仪课的,实习前的学生都有三个月的培训,开有酒店客房培训课,仪容仪表课,也有品酒和□□的课程,只是比较少。最多的就是人际之间待人接物的礼仪课,现在多了一门学生代表课。   所以有一天放学,陈织愉在走廊上看到留着短发,模样颇硬朗的李洋知穿着西装裙聘聘袅袅走过来,模样说不出的有趣,当然也是好看的,她就忍不住笑了。   “哎呀,你笑什么?”李洋知也笑了,过来掐住陈织愉的手腕说道。   “没有,我觉得你挺好看的。”陈织愉笑说道。   “哎呀,陈织愉,你怎么学坏了,动不动就讽刺别人?”李洋知松开了陈织愉却瞪了她一眼,笑说道。   陈织愉捂了捂脸还是笑。   “我其实本来打算穿裤子的,但我只有裙子啊。”李洋知笑说道,“看来今天下课要去买裤子了。”   陈织愉笑盈盈,问道:“你们上课都在上些什么?”   “口语培训,其实就是坐着和老师聊聊天,各种嗨聊。”李洋知说道。   “那还挺轻松的嘛。”陈织愉说道。   “是啊。”李洋知说道,“如果秦增艳来,绝对要从头说到尾。”   “哪个老师教的?”陈织愉笑问道。   “这节课呢是Tim,那个Celina你知道不?”李洋知说道。   陈织愉笑而不语,她知道李洋知要说的是什么八卦了。   但李洋知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显然对那两个人不是很感兴趣,她转而说道:“下一节课据说是Sherry,听说她很厉害,他们都叫她灭绝师太。”   “我看她面相就很凶。”陈织愉回想去年年底的考试,笑说道。   “是吧,我也觉得。”李洋知挑眉说道。   “哎呦我去,你别挑眉。”陈织愉觉得李洋知挑眉太传情了,忍不住笑说道。   “你会爱上我是不是?”李洋知又挑了一下眉,认真深情看着陈织愉玩笑说道。   “不,我只爱我的男朋友。”陈织愉不由捂住脸,闷声笑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李洋知问道,还把手搭在了陈织愉的肩头。   陈织愉笑得说不出话,脸也红了,耳朵也红了,说实在的,被李洋知这么撩拨,她真的觉得像被一个男人在撩拨。   “哎呀,你太不经逗了。”李洋知笑出声说道。   陈织愉还捂着脸。   这时,有人从两人旁边经过,停下了脚步,唤了陈织愉的名字,带着疑惑不解:“陈织愉?”   陈织愉透过指缝一看,一惊忙放下手,打招呼道:“哎,屈衷。”   “你们两个在干嘛?”屈衷笑问道。   “Alan,this is my girlfriend,Zoey.”李洋知学着英伦男人的样子,声音低沉温柔,深情款款揽过陈织愉的肩头,说道,“Zoey,say hi.”   陈织愉笑到接不上话。   “No,she isn’t your girlfriend Zoey,”屈衷也在笑,说道,“she is Jerry,and I’m Tom,we are Tom and Jerry.”   陈织愉没想到屈衷更中二,她由笑变成哭笑不得,不得不抗议说道:“土死了,受不了了——”   而李洋知闻言是想一出是一出,说道:“哎,校庆的时候,你们可以去表演Tom and Jerry的话剧!”   “滚!”陈织愉立马回嘴道。   屈衷笑了声,没有再继续开玩笑,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真正是路过。   路过的屈衷今天也是正装,风度翩翩,背影挺拔,李洋知看着,回头对陈织愉挑了挑眉说道:“他很nice,感觉如果没有结婚,秦增艳肯定要追他了。”   “他们两个不合适。”陈织愉好笑道,她已经想象了下屈衷和秦增艳在一起的场景,就像狮子和家猫,他们完全是不一样的。   “那你觉得他和Celina合适吗?”李洋知问道,她仿佛说了一个压轴秘密,十分得意又隐晦,笑望着陈织愉和她分享八卦。   “什么?为什么要说他们两个?”陈织愉立马就震惊了,十分配合李洋知。   “没有,我就是觉得Celina挺不简单的,她肯定对他有想法,是什么想法我就不知道。”李洋知笑说道,“今天,我看到Celina问Alan用的是什么香水,还靠过去问,很暧昧。像Celina那种女生,一般的男生她根本不用正眼看,还关心人家用什么香水,套近乎的太明显了。”   “那屈衷怎么回答的?”陈织愉立马问道。她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场面,她美丽动人,动作细致缠绵,徐徐倾靠过半身,歪着头,假装不经意问他用的是什么香水,简直让人脸红心跳。   “我说屈衷人比较nice的就是,他假装正巧捡东西避开了话题,没听见Celina说什么,然后他说出去抽烟,人就走了。”李洋知说道,“感觉做他老婆很放心。”   陈织愉听笑了,说道:“他老婆很漂亮,气质很好。”夸赞有关屈衷的人事莫名让陈织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就红了。   “想想也是,他眼光应该挺好的。”李洋知说道。   这句话,陈织愉不由点头附和,然后她又压低声音问道:“他们都在说Celina和Tim的事,有没有啊?”   “不知道,我感觉Celina不简单,她愿意的话,和谁都能谈笑风生,广撒网。”李洋知讳莫如深,点头自己赞同自己说道。   陈织愉笑了一声,为李洋知的神神叨叨。   陈织愉和李洋知边走边聊,从教学楼到校门口,一直到公车站。   公车站没有几个人,等着车的时候,李洋知听到有人在说她要等的那一路班次漫长的公车刚走,她就没想法了,对陈织愉邀请道:“我们先去吃饭吧,等车要半天。”   “那我要和苏芊说一声,免得她等我吃饭。”陈织愉说道。   “你们两个真的跟小两口似的。”李洋知说道。   陈织愉笑了声低头管自己给苏芊发短信,李洋知又在旁边问道:“问你个问题,不知道你要不要说?”   “什么问题?”陈织愉看了眼李洋知笑问道。   “苏芊是不是和那个缅甸人分手了?”李洋知很有八卦的兴致,见陈织愉回她,她就立马凑上来问道。   这是明眼能瞧的事,陈织愉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李洋知问道。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合适。”陈织愉说道。   “不可能,我感觉苏芊还是挺喜欢他的。”李洋知笑不信,说道。   “我还感觉你挺喜欢秦增艳的呢。”陈织愉笑嘻嘻说道。   “哎!不得了,陈织愉!你什么时候讲话这么滑头的?”李洋知有点意外,说道。   陈织愉觉得玩笑开到这里差不多了,她再认真一点说一下,事情就比较有可信度,这招陈织愉老是放在周企均身上用,还算屡试不爽,所以她很有诀窍,笑着认真说道:“没有啦,我是说真的,他们就是觉得彼此不是特别合适,就分掉了,你想想毕竟不同国籍,沟通也挺难的。苏芊其实还是比较传统的。”   对于苏芊传统这句话,李洋知很赞同,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陈织愉挺希望苏芊和随安的事情能像李洋知没有追问一样,就再没有后续,可事实上,陈织愉发现挺难的,因为随安回过头来找苏芊了。   苏芊告诉陈织愉说随安说他和女朋友分手了。   陈织愉问苏芊信不信。   苏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Facebook上,我看到了。”   陈织愉觉得这个话很精妙,她看出了苏芊的犹疑和心软,她也觉得奇怪,有种上一次事情之后,Facebook会成为苏芊判断随安为人的一个重要基点,真是在哪摔倒在哪爬起来。但除此之外,陈织愉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判断随安这个人了,只是他给她的印象已经坏了,她就没法再对他公正,她不是苏芊,对他会有期待。   零九年,梁静茹有一首歌挺红的,名字叫《属于》,苏芊有一段时间很爱听,原因是随安又追了苏芊一阵,然后给她抄了一句歌词,就让她彻底心软了,抄的就是梁静茹这首歌里的一句歌词:属于我们闪闪发光的爱情,我们再一起努力。   因为有这件事情,后来苏芊和陈织愉感慨过一句话,她说:年轻的时候听歌都当真,真好。现在被人送钻戒都充满了怀疑。   苏芊被随安重新追求的那段时间,一直在拿捏端架子,她表现得自己很酷,她回来和陈织愉说也总是说她自己如何小心谨慎对待随安的感情,但陈织愉感觉的出来她是外强中干越陷越深。陈织愉相信随安肯定也知道苏芊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对她一击即中,说话做事都是,他对她很好,百依百顺,使得苏芊开始觉得她自己在感情里其实脾气一点都不好,因为她对他充满了不信任。   苏芊有一天回来就和陈织愉说道:“我感觉我对随安脾气太坏了,我觉得我还是很介意他和前女友的事情,他又和我表白,我没理他。他就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说什么我长得好看,心肠那么硬,我就立马说他那你可以去你的前女友啊。说完这句话我觉得我都不像自己,不安讽刺,反正就是想办法让他很尴尬。”   “那他怎么说?”陈织愉问道。   “他让我很无可奈何,他说可以啊,但是他还是会很想我。然后还用中文说了一句,我想你呀。那个语气和表情,一派天真,让我觉得自己太爱计较了。”苏芊说道,不由自主带了点笑意。   陈织愉听着,看着,也笑了笑,问道:“你们是不是复合了?”   苏芊有点不好意思,承认说道:“陈小愉,我还是喜欢他的,我也想他呀。”她学着随安的语气。   这一次苏芊的恋爱状态和上一次不一样了,之前她回来总说她和随安商量未来的事情,但现在她会说她让随安和她去中国,她是不可能离开昆明的,如果随安愿意,他们继续在一起,如果不愿意,她再考虑。   这样的苏芊看上去是掌握了主动权,陈织愉当时也未经事觉得苏芊这种改变是很好的,但后来她才渐渐发现,苏芊只是比之前更害怕失去随安,她的话和行动力已经分开,她说总是这么说,每一次说的越有原则,行动上没有跟上,反而就越发显示出了她在和随安感情里的弱势。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时苏芊和随安复合了,陈织愉看到苏芊开心,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忧虑,对未来也是充满了期待。她当时觉得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   五月的时候,陈织愉和苏芊住的房子里,多住进来一个女孩,房东把储物间改了,做成了一个小房间,租给了一个单身女孩。   那个女孩叫余晨,带着夏天的风住了进来,二十七八岁,浙江人,不胖不瘦高个,陈织愉对她印象深刻除了她爱单曲循环夏天的风,一天到晚,还有就是她总爱站在镜子面前,凑到跟前刷睫毛膏。   余晨是个很爽朗的女人,好几次她在化妆准备出门,刷着睫毛膏,陈织愉来倒水,她就让她去帮忙看她的睫毛膏刷的自然不自然,她总是这样:“你看看正面,你再看看侧面——”   陈织愉被逗笑得不行,余晨也笑,却不知道陈织愉到底在笑什么。余晨是个内双,眼皮略厚的人,但眼睛不算小,她的眼睛很有特色有辨识度,单眼皮长在她的脸上还是协调好看的,但她每次总要贴双眼皮,时常弄得眼睛一只大一小,陈织愉是想不明白她在较什么劲。   余晨和陈织愉她们不同校,说起来是和林灵的男朋友同一个学校,她也在学酒店管理。每天余晨回来家里就很热闹,她经常下厨,还时常喊房东和王明明一起来吃一点,当然也喊陈织愉她们,但两人多半都在外面吃过了。于是余晨这个新房客的到来让房东的胆子都变大了,会在餐桌上吃饭和人聊天了。   周企均不喜欢余晨,因为有一次他和陈织愉在视频,余晨没有敲门就闯进来还强拽着陈织愉去客厅餐桌上吃饭,那天苏芊不在,余晨的热情,陈织愉招架不住。   余晨还凑到视频上对周企均说道:“人和人要交际的,你女朋友总要吃饭吧?”说完,她就替陈织愉关了视频,高兴推着陈织愉出去吃饭。   那天只有余晨和陈织愉两个人,余晨做了很多菜,分明就是从开始就打算做了陈织愉的份,陈织愉不好意思,只能坐在餐桌边给周企均发短信说等会吃了饭再和他聊天。   周企均当时说了一个好。陈织愉没有感觉到他的情绪,毕竟和余晨吃饭也是挺开心的,余晨很会说,说的事情也很有意思,她说她自己很自恋,经常闹笑话。   余晨说她自己路过停车场,在车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都忍不住要站住脚照照镜子,有一次就闹了一个笑话。她凑在车窗前照镜子,那车窗贴了膜看不见里面是不是有人,她照的挺忘情,结果,里面的司机受不了了,放下车窗很无奈问余晨照好了没有,他赶时间。   陈织愉听得哈哈笑,说那个司机也算绅士,有的人说不定就一脚油门飞出去吓死个人了。   余晨也笑眯眯,还说她有一次走在街上,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她觉得自己那天肯定特别美,所以是昂首挺胸走模特步一样,结果,走到学校才发现大家都看她的原因是因为她脸上粘满了纸巾屑。新加坡太热了,她总是一出地铁就要擦汗,而她从那以后就再也不要用那个牌子的纸巾了。   余晨和陈织愉大力推荐她现在用的纸巾,说绝对不掉屑。陈织愉又是笑得很欢快。吃过饭,陈织愉说要帮余晨洗碗,给余晨拦了,她说她小姑娘手嫩。陈织愉哭笑不得。   “我以前吧,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特别希望有人对我好,我觉得你和我那时候挺像的,觉得什么都有意思,什么人都是好人。”余晨当时还那么说。陈织愉笑着没说话,在一旁帮余晨摆盘子和碗。   其实陈织愉和余晨并不算深交,因为苏芊也莫名有点不喜欢余晨,她觉得她有点烦了,自来熟,她会警惕这样的人,而且她不喜欢她总是话里话外。   比如有一天,苏芊在厨房洗苹果,陈织愉在倒水,余晨又在刷她的睫毛膏,地方就那么大,开放式的洗手台其实也就在厨房里。   余晨又让陈织愉去看看她的睫毛膏是不是自然,陈织愉去了,然后余晨就忽然问道:“你的眼睛那么大,双眼皮那么自然,是哪里割的?”   陈织愉一愣,笑说道:“我没割过双眼皮,我这天生的。”   “不可能。”余晨眨眼,说道,“我就想去割个你这样的,到底是哪家医院?”   陈织愉还是笑。   苏芊就开口了,笑说道:“你不要乱说,她就是天生的。你想割就自己去割,现在割双眼皮很正常。”   “是很正常,所以你们两个都是哪里割的?”余晨笑又提这茬,说道。   苏芊这会不搭她的腔了,笑了笑,啃着苹果走了。苏芊觉得余晨这个人多少有点需要你时能对你好,不需要时就拿你开玩笑,她不喜欢。   苏芊的想法和周企均不谋而合,周企均就因为余晨和陈织愉吵过架,他让陈织愉不要那么傻,被人那么好使唤。   陈织愉知道周企均为她好,而且对于余晨,苏芊那给她的意见,她也接受,她比较生气的周企均说她傻。陈织愉觉得周企均太断章取义,太武断了,她和余晨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大的交情,除了在这个屋檐底下,有时候她喊她帮个忙,聊会天,这是最简单的交际,可按周企均的要求,陈织愉觉得她就是得要在余晨下一次喊她帮忙递递浴巾,顺便多烧一壶水的时候和她撕破脸皮,让她不要妄想占她一点便宜。   “她还叫你帮她刮痧,怎么说?整整一个小时。”周企均在陈织愉避重着轻阐述完之后,冷笑说道。   陈织愉被周企均的冷笑弄得哑口无言,她真是无言以对,觉得情侣之间能为这种根本不值得在意的事情去争执实在是很奇怪。余晨那天人感冒不舒服,问了陈织愉会不会刮痧,陈织愉说不会,问她做什么,她说可能刮刮痧感冒会好点,陈织愉觉得刮痧这件事情她没有做过很有意思,就说她试试看。结果在周企均理解过来,就是她被人当丫鬟一样使唤,陈织愉觉得真的是很无语。   而周企均的想法就是,她,陈织愉总是傻到别人是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楚,都把人当好人。   对于周企均这么说她,陈织愉很生气,说道:“我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余晨是好人这句话!”   “不用说啊,你已经做出来了。”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张了张嘴呆住,她说不过周企均,她和他吵架就从来没有赢过,陈织愉说了声不吵了,就关了视频。   陈织愉一个人坐着想周企均的话,想了一圈,她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好吵的,而她为什么为这种事情这么难受,她和人交际的方式受到了撞击,她会想自己到底对不对,周企均到底对不对。如果周企均不对,为什么苏芊也会这么觉得,唯有她不那么觉得余晨有多么不讨人喜欢,她总记起的是余晨那天说的那句我以前也希望有人对我这么好的话,她是通过这一句话认定了余晨的为人的,其他的没有太在意。   后来,陈织愉在尝试理解苏芊对随安的感情的时候才知道,这种事情让人难受的原因不是外因,而是内因,因为每一个人都在坚持自己的主观性,就像苏芊坚持随安是好的,她坚持的凭证也不过是他曾做过某一件事说过的某一句话,仅此而已。全部都是和自己较劲,周企均的主观性也是那么的强,他们都不愿意真正的去倾听对方。   而因为这件事情,陈织愉和周企均本来在讨论的正事,暑假谁去看谁的事情也暂时压后没有结果了。    ☆、月满天心      陈织愉学校七月份的校庆在七号,农历上恰好是六月十五,摊上小暑。小暑在二十四节气里排行十一,趋中,风开始微热,这个节气是热动的开始。鹰始击。   新加坡的那一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它还是一样热。学校里有活动,全部停课,除了学生代表,其他来的学生都是自愿的。自愿也有一个前提,就是请大家都要打扮好,至少正装打扮,像一个成人。   陈织愉和苏芊那天下午都去了,两个人都穿着正装,去到学校会场,发现大家基本上也都是正装,唯有几个人出挑的穿了礼服。   其中最为出挑的就是Celina,她是学生代表中的代表,穿着烟灰色露背长裙,说实话,很美,她站在那款款而谈,轻笑慢行,时不时轻撩发丝,很快成为全场的焦点,但凡有拍照,大家都希望叫上她。   在会场里,陈织愉碰到了林灵,林灵上次语言考试没有过,还在读语言,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见了,今天见到,林灵很热情,让陈织愉帮她和Celina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照,林灵就要和陈织愉叙旧,Celina则对林灵嘱咐道:“Joanna,你晚上记得把照片发给我。”   林灵应了声好,两人走到一边去说话,林灵好像有事找陈织愉,她开门见山问道:“你暑假回国吗?”   陈织愉有点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她说道:“不一定。”   “哎,你如果要回去帮我带点东西呗。”林灵说道。   “什么东西?”陈织愉问道。   林灵就报了一堆吃的,然后又问陈织愉是不是确定回去,陈织愉一听,学聪明了,说道:“我应该不会回去吧,今年就放十天的假,来回跑太麻烦了。”   林灵一撇嘴,说道:“那你回去可一定得告诉我啊,我把清单写给你。”   林灵的太理所当然让陈织愉心里原本有的那么一点点内疚彻底消失了,她应了声好,却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主动联系林灵的。   通过这件事情,陈织愉深深觉得周企均其实真的不能说她傻,她为人处世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他仿佛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她。   这么又想到周企均,陈织愉有点小惆怅,最近的周企均都让她有这种感觉,她还觉得他越来越强势,陈织愉莫名有点怕和他见面,至少她还不想和他当面吵架,那她不知道得输成什么样子。   苏芊和随安在一起,陈织愉没了伴就和林灵暂时作伴,她们坐在靠近吸烟区的角落里玩起了贪吃蛇,是林灵先玩的,陈织愉看着看着,手痒,两人就你一局我一局的比起来,反正自助餐晚宴还没有开始。   会场依旧是食堂改造的,今天特别搭了一个小舞台,一张长桌,有人会站上面演说,也有人唱歌,还有一台钢琴,也有人去弹琴,开场前学校董事长致辞之后,大家基本上都很自由了。所以,两个人玩起游戏来是不亦乐乎。   陈织愉游戏上手慢,一开始玩的很烂,被林灵无情嘲笑,后面才渐渐地把比分追平,林灵优越了老半天,看着分数一点点被人追平,有点坐不住了,一直试图和陈织愉说话扰乱她。   陈织愉都听而不闻,林灵就开始拽了拽她的手,陈织愉受不了了,微微用肩膀撞了回去。   “哎!你怎么打我?”林灵恶人先告状说道。   陈织愉哭笑不得说道:“你别耍赖。”   “哎呀,换我玩了!”林灵干脆耍赖说道。   “我还没有死啊。”陈织愉说道。   林灵就出杀手锏了说道:“我的游戏机快没电了——”   陈织愉还没有来得及看电量,游戏机就被林灵抢了走,陈织愉很失落也有点生气,没好气地瞪了眼林灵。   林灵显得有点尴尬,掩饰说道:“本来就是要没电了啊——”   陈织愉说道:“反正我要赢了。”   “不可能。”林灵反驳道。   “那你再给我玩一盘。”陈织愉说道。   “我都说了没电了!”林灵说道。   陈织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林灵看见了,没好气地轻轻推了下陈织愉,完全是孩子心性,陈织愉也用指尖戳了戳林灵的肩头,予以回击。   林灵哼了声,陈织愉笑了。   还有一个人也笑了,陈织愉回过头去,只见屈衷倚在吸烟区的柱子边抽烟,离她们不过三步远,正好看着她们。   “你们两个玩个游戏是要打起来吗?”屈衷笑说着话,夹烟的手放了下来。   “她耍赖。”两个人异口同声指着对方说道。   陈织愉被林灵的真好意思含血喷人给逗笑了,笑了声不打算再理她,转过身去问屈衷道:“你们早上有一对一去机场接机吗?”   屈衷笑说道:“没有,没那么隆重。”   陈织愉闻言应了声,对着屈衷笑了会也没有找不到其他话说,屈衷显然,好像和陈织愉也没有什么话题,也是对着她笑了笑。   “Alan,你们公司什么时候和我们学校合作招人实习啊?”林灵有话说,她站起来走过去,问道。   屈衷灭了烟,说道:“还没,等明年。”   “会合作多久,别等我实习了,你们不合作了。”林灵说道。   屈衷笑了声没有搭话。   “你们公司提供什么职位啊?”林灵又问道。   “明年我们会启动一个度假酒店的项目,酒店各个部门都需要招人。”屈衷说道。   “整个酒店都是你们家的吗?”林灵很兴奋问道,好像酒店也是她的。   屈衷闻言停顿了会,笑说道:“合资的,我们不是大股东。”   “给我留个位置呗,我不想做客房部,想去前台实习。”林灵一派天真烂漫就要攀关系说道。   屈衷笑说道:“这些以后都是人事部的事情,我不能做主。”   “忽悠谁呢?你帮帮忙呗,我们可是同学。”林灵笑说道。   陈织愉也听笑了,屈衷似笑非笑,有点无奈说道:“首先你得先上专业课。”   林灵一下像泄了气的气球,翻了个白眼。   陈织愉补充了一句:“你还得考雅思。”   林灵转过头就白了陈织愉一大眼,陈织愉笑得更开心了。   晚上,自助餐桌上有一种蛋糕得到了很多人的青睐,是柠檬味的芝士蛋糕,甜而不腻,还保留了柠檬原有的清爽酸味,酸酸甜甜,十分香滑。那蛋糕被切成小小块,大家排着队拿,陈织愉在拿蛋糕的时候,背后有人叫她,回头她看见了圆姐。   圆姐说让陈织愉帮她拿一块,陈织愉拿了,圆姐说她尝一下,因为她之前一直在餐饮那一块工作,对好吃的东西都是习惯性研究。   陈织愉见圆姐吃一小块蛋糕都那么认真,是饶有兴致坐在她旁边看,圆姐便和陈织愉讲这块蛋糕的口感层次,优点缺点,她还叫陈织愉去拿水和黑咖啡,她要试试那种搭配更合适。   陈织愉屁颠颠地跑去拿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屈衷不知道何时坐在了圆姐对面,两个人在笑说话,好像早就认识。   陈织愉把水和咖啡放下,坐下听两人聊得开心,是在说工作和管理的事,陈织愉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她觉得她不会从事人事管理那一块,所以听了会,她也吃完了,就起身把盘子送回去,然后她走出了会场,背对热闹坐在外面一处台阶上,那里通往草坪,绿草茵茵,月色柔。   今天十五是满月,月光皎洁,陈织愉抬头看了会月亮,低头给周企均发短信,问他道:“你说,到底你来看我,还是我去看你?”发完这条,陈织愉又补充发了一条说道:“今天十五满月,月满天心,我们好好说话,别扭大王。”   因为夜景美,陈织愉胆子大了些,前几天心里头就一直想说周企均像个别扭大王不敢说的,此刻都乘机说了。带着娇嗔的意味。   周企均还没有回,陈织愉身后先热闹了起来,她回头去看,只见Celina美美上台弹钢琴,原来是晚上有大节目,所以盛装相待。   Celina边弹边唱,缓缓唱了一首《La Vie En Rose》,她声线慵懒,词曲都缠绵温柔,十分适合这一晚的月色。陈织愉听得挺享受,连西装裙的束缚都忘了,转过身就那么侧坐着,一只脚落在平地上,另一只的腿微微曲侧在台阶上,还轻轻晃动足尖,再往上一节台阶就变成了她撑靠手肘的垫子,她手上握着手机,脸上噙着笑,整个人舒松自在,心头的花忽然开放,温柔荡漾。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陈织愉笑低头去看,只觉得越发柔情。可当她看到周企均的短信,她的心就凉了凉,因为周企均还在别扭,他依旧不愿意好好说话,只回复了三个字:随便你。   陈织愉终于多少体会到别人说异地恋苦的原因,原来苦在环境和情境不同,心态不同,使得感受情怀完全不同步,就会时不时被对方用利剑刺进胸膛,而你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刺伤了对方。   陈织愉抿了抿嘴,皱了皱眉,耳朵里再听不见歌声了,低头发短信,她本来想说让周企均不要这个样子,最近老是对她不冷不热。可短信写好,她想到了月亮,然后再看这些冲撞的话就像一个疙瘩长在了心里,所以陈织愉删除了短信,重新写道:“那我回去看你吧。”   发送出去后,陈织愉就盯着手机在等着周企均回复,等收到周企均一个简单的好字之后,陈织愉彻底皱了眉头,叹了一口气。   Celina唱完了,满场掌声,陈织愉转过头去看,只见Celina微笑站在台上微微鞠躬致谢。   陈织愉也鼓起了掌,收回目光的时候,在途中无意撞上了屈衷的目光,他坐在餐桌边也是无意转过头看到陈织愉。他对她坦然一笑,指了指舞台,竖了竖大拇指,表示刚才的表演不错,他的眼神在问陈织愉有没有在听,他觉得她还是坐的挺远的。   陈织愉点头笑了笑。   屈衷指了指陈织愉又指了指舞台,意思是问陈织愉要上去表演吗。   陈织愉立马重重摇头,笑了。   屈衷也笑了,转回了头,陈织愉也继续低头看手机,可她没有再回复周企均,就一个好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周企均也没有再发来。   陈织愉有点闷闷不乐,但苏芊晚上挺高兴的,所以回家的路上,两人还是有说有笑的,她们还和随安同行。   随安怕陈织愉冷落,专门从包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给她,说only for you,特别强调了不给苏芊。苏芊对于男朋友这么悉心考虑自己朋友的感受,是笑盈盈望着。   “Be happy——”随安说着,又看了眼苏芊。   陈织愉还不知道他看苏芊什么意思,就听苏芊一字一顿教随安说道:“要开心。”   随安就对陈织愉说道:“要,开,心——”他拉长了声音,学着语重心长的样子。   陈织愉被逗笑了,她接过巧克力说谢谢,觉得随安这个人真的是很甜,难怪苏芊舍不得他。而且,原来她的闷闷不乐还是表现在了脸上,随安的巧克力都救不了她。   人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陈织愉觉得很对,她本来以为今晚情绪又要自己消化,但睡觉前,周企均一条短息就把她治好了,周企均说道:“杭州阴天,没怎么看到月亮。复习很累,我很想你。”虽然语调还是别别扭扭的,但陈织愉觉得他使性子就像个孩子一样可爱。   “我也想你,别扭大王。”陈织愉回复他,人是高兴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厨房的窗口,推开窗,探出手去拍夜空中的月亮。   陈织愉把照片传给了周企均,然后她再看看月亮,她觉得这个时候,月亮才是真正的月满天心,人心也满了。   隔了会周企均发来信息说道:“新加坡那么美,还是我去看你。”   陈织愉看着短信笑了,她说道:“怎么样都好,能见面都好。”   发完,陈织愉心头软软的,她又说道:“有句话我是不是都没有和你说过,我喜欢你。”最后四个字让陈织愉莫名有点手抖,因为是多么严肃的话,严肃到必须有感而发,真心实意。陈织愉觉得这四个字的感受是会跑的,即便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不一定每天会有,她经常能感受到周企均带给她的快乐,感动,欣喜,难过,纠结,但像此刻这么很想和他说喜欢的感触,却是第一次。   而周企均对此的回复是:“我已经是我爱你了。”   陈织愉哭笑不得,所以她就说周企均很别扭,她好好表达感情的时候,他还要这副骄傲的样子,不会说他高兴他感动,只会说我比你还喜欢的多一点。真是让人又甜又无奈。   第二天,陈织愉学校照常上课,他们今年的暑假会在八月初。而没两天,学生办就把校庆的照片洗出来贴在学校展示栏了。围看的学生有不少。   有一张大合影,密密麻麻许多人,陈织愉和很多人一样在里面找自己,毕竟大家都是普通的,不像Celina出挑,一眼就能在照片里找到,所以陈织愉即便知道自己站的大概位置,还是找了好一会。   陈织愉把照片拍下来发给周企均,说道:“你找找我,也请你认识认识苏芊。”发完,陈织愉又不由仔细看了下照片,她在看还有谁是她想让周企均认识的,吴玥那天没来,陈织愉找了一圈,想找李洋知和秦增艳,结果她先看到了屈衷。   照片里的屈衷显得有点严肃威严,他的笑意很浅,笔直立着,在一群人之中竟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样子。陈织愉看笑了,她发现很多的男同学根本还撑不起西装,不知道她穿正装在周企均眼里是不是也是稚气未脱,她看自己反正是觉得还行的,不至于那么稚气。   不过她的确高估了自己,周企均说她不适合穿套装。   又是这么直接,陈织愉忍不住撇了撇嘴,她想下次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周企均喜欢她什么。他对她好,但对她的赞美和欣赏实在太少了。    ☆、梦里梦外   这个暑假,苏芊有计划,她想去马来西亚玩,和随安一起,问陈织愉去不去。   陈织愉没有先回答,而是问道:“你确定?”   苏芊点点头,又问道:“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她知道周企均要来看陈织愉,是以这么问道。   陈织愉笑摇摇头,没有说话,她们未经世事,却也都知道一对情侣出行,在旅途中多少会发生什么事情。   陈织愉想起了吴玥,她说她和黄健第一次之后,一直在笑,因为那本身是一件当下和美好的事情,自然没有那么多忧虑。陈织愉觉得此刻的苏芊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面色微微发红,笑着说了她要旅行的事。陈织愉和苏芊当时都觉得如果一件事情想去做,那就是值得去做的。   苏芊的暑假行程定好了,陈织愉的行程却有点变化,本来是说周企均来看她,但是周企均家里出了一点事情,他弟弟生病住院了,于是便换成了陈织愉回家去看周企均,和他见几面。   陈织愉从新加坡回来的那一天,周企均在昆明,周林在昆明住院。周林是先天不足,体质弱,以前就感冒发烧常有,这次是荨麻疹,浑身像肿起来一样,又痒又难受,住了院。   住了院的周林很矫情,一天给周企均有好几顿骂,而周企均骂完周林,回头他爸就骂周企均。   陈织愉回家后隔天就去找周企均,到医院病房的时候,周企均正和他爸在吵架,陈织愉听到周企均很严肃很生气对他爸说道:“周林迟早废在你们手上。”你们指的是他爸妈。   周企均的爸爸闻言是勃然大怒,说道:“废了老子也养得起!”   “我看你能养他多久!”周企均也提高了声音。   “你是不是在咒我死?!”周企均的爸爸尖锐问道。   周企均也很冷酷,他说道:“你死的会比周林早,肯定是事实,而我不会帮你养周林。”   “你现在有的不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有什么能力养活你自己!我也不用你帮我养周林!他以后比你懂事出息!我给他买一百套房子就让他吃喝玩乐一辈子!你能怎么样?”周企均的爸爸很激动,高声说道。   周企均冷笑起来。   “好了,别吵了——”企图劝和的是周企均的妈妈,拦在了说完忍受不了周企均轻蔑表情就想动手的周企均爸爸面前。   周企均的姐姐周佳意则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狠狠白了那对吵架的父子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烦不烦?!一天到晚吵架,死来死去,让不让人活了?!”她也很生气。   陈织愉站在门口,呆若木鸡,她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陈织愉看到周佳意怒气冲冲从她身边走过,卷着比外头日头更热的气息,没有一声礼貌的招呼,可见真的很心烦。   这个病房里,唯有周林没受影响,他靠在病床上,又是吃零食又是看电视,听到爸爸和哥哥吵架,他还拿过遥控把电视声音调响了一点,好像全然不知道他就是引爆他父兄战争的点。   陈织愉这个尴尬的局外人正准备要退出去,但周企均回头已经看到了她,他皱了皱眉,陈织愉一惊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立马转身往外走,等在了走廊上。   隔了会,周企均出来了,他看着陈织愉,看不出喜怒,陈织愉不由神色小心了起来,好像窥探了周企均的隐私一样。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周企均问道。   “我坐我爸的车来的,他去机场接人,顺便先送我过来了。”陈织愉说道。   “那你爸接了人还过来接你吗?”周企均又问道。   陈织愉低下了头,她本来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的,所以她和她爸说下午迟点再回去,现在看起来,周企均是没有心情和她约会的,所以她说道:“嗯,我让他一会来接我。”   “我先带你去吃午饭。”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跟着他走。走了两步,周企均回头向陈织愉伸出了手,陈织愉就笑了,牵住了他的手。   出了住院楼,走到停车场,周企均去开他妈妈的车,直到上了车,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开出医院,汇入车流,陈织愉还在想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安慰周企均,她觉得他和他爸爸吵架肯定是不开心的,但她看他的脸色一副不要和我说话的冷漠样子,她就不敢提这个话茬,只怕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不说点什么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陈织愉正在纠结,周企均先开了口,他喊了她的名字,于是她很高兴地转过头去,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忙问道:“怎么了?”   周企均觉得陈织愉高兴的有点莫名,愣了愣,才问道:“想吃什么?”   陈织愉以为周企均愿意主动和她说家事,结果只是问吃什么,她有点失望,想了想说道:“随便,你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   “我没有想吃的。”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闻言,便说道:“那随便找家店吃饭吧。”   “行。”周企均应声,恢复了沉默。   两人到了一家草墩饭店,停好车要进门的时候,周企均忽然停下了脚步,看了陈织愉一眼说道:“我们换家店,我忘了你穿着裙子。”   草墩饭店如其名,都是坐在草墩上矮桌边吃饭的,穿裙子是不方便。陈织愉的裙子虽不算短,但也未过膝盖,坐着是比较容易走光。   可是这个饭点,再去转很麻烦,停车更麻烦,陈织愉不想再走了,她说道:“算了,没关系,我穿了安全裤的。”说完,陈织愉自己一懵才觉得不好意思,红了脸。   周企均也有点被她的直白说懵了,看着她。   “真的没关系,我快饿死了。”陈织愉忙找话说道,涨红了脸。   周企均露出了点笑意,没有再说什么,牵着陈织愉进去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陈织愉靠里坐,她其实坐姿挺好的,将膝盖倾斜压低,只坐半张草墩,的确不会走光,只是周企均也看了下,帮她一起检查会不会走光,让她又红了脸。   好在周企均看了眼就去看菜单了,陈织愉才有时间把脸红缓了过来。   周企均点完菜,服务员收走了菜单,等上菜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出神。陈织愉感觉到周企均在看她,她就抬眼去看了看周企均,周企均拿过她的手轻轻握着还是看着她。   “看什么?”陈织愉忽然觉得许久未见周企均,每次再见面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有点不自在,所以她问完就垂下了眼睛。   周企均没有回答,还是管自己看着。陈织愉不想那么示弱,便又抬起眼看周企均,两人对看了会,周企均徐徐朝陈织愉靠过去,闭上眼睛很轻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就这样蜻蜓点水之后,周企均继续专注看着陈织愉,脸上彻底有了笑意。   陈织愉抿了抿嘴也笑了,不由向周企均靠了靠,两人头挨得挺近地靠坐在一起,也没说什么话,就是觉得高兴,笑着,手也握着。   餐桌上有陈织愉喜欢的炸薄荷,她吃的很高兴,周企均看得高兴,他说道:“陈织愉,你下午不要急着回家,迟点再回去,我晚上也要回安宁的,我们一起回去。”   “好。”陈织愉想也不想就应道。   周企均又给陈织愉夹了薄荷,陈织愉说道:“你整盘都给我好了。”   周企均笑了声。   吃过饭,有困意,周企均带陈织愉去看电影,影院并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其实就是找一个地方休息,两人去看上映不久的《非常完美》。   陈织愉看睡着了,她睡了十来分钟醒过来,发现黑暗里周企均在看着他,他笑问道:“要不要去我家睡觉?”   陈织愉没明白周企均的用意就瞎想,红了脸立马重重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给你找张床午睡。”周企均笑说道。   “不用了,我睡醒了。”陈织愉低声尴尬说道,拿过水喝了一口。   周企均应了声,然后毫无预兆地靠过去吻住了陈织愉。不是周末,电影院里没有什么人,两个人坐在最后排,周企均很放心地吻了陈织愉好一会,直到两人原本握着的手渐渐变成十指相扣。   从电影院出来,陈织愉的瞌睡彻底醒了,她问周企均是不是要回医院看周林,周企均说道:“矫情得要死,看到他就想揍他,眼不见为净。”   “那,我们去哪里?”陈织愉问道。   “回安宁吧。”周企均说道,“我不喜欢昆明。”   “为什么?”陈织愉问道。   周企均没有回答,只看了看陈织愉,说道:“走吧,回安宁。”   “那你爸妈他们呢?”陈织愉问道。   “他们这段时间都会住昆明。”周企均说道。   “那你也不要为了送我来回跑了。”陈织愉说道。   “我本来就打算回安宁。”周企均说道。   “真的?”陈织愉不信问道。   “真的。”周企均回答道。   “你为什么不喜欢昆明?”陈织愉又问道。   “待腻了。”周企均想了想,说道。   陈织愉知道周企均在转学之前都在昆明,所以现在听他这么说,她很好奇他和昆明有什么仇怨,什么故事。她站在周企均面前,面露难色,她的神情看得周企均有点不解。   “你怎么了?”周企均问道。   “我在想,如果我问你为什么在昆明待腻了,你应该不会说。所以我在想要不要问。”陈织愉说道。   “嗯,现在不想说。”周企均干脆直接说道。   陈织愉受到了伤害,脸一垮,嘀咕了一声好吧。   回安宁的路上,周企均问陈织愉以后想在哪里生活,如果离开云南,她愿意不愿意。   “可是,云南很舒服啊。”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看了眼陈织愉,说道:“可是我不想待在云南,我想留在杭州。”   “意思就是,去英国读完书,回来去杭州吗?”陈织愉说道,说这句话的时候,陈织愉忽然有点心酸,她想到了她爸妈,她从来没发现原来未来那么近了,她意识到她陪在爸妈身边的时间真的会很少了,难怪苏芊说她不想离开昆明。   “不然待在安宁做什么?”周企均反问道。   陈织愉答不出来,她发现读书这件事情天生就带着背井离乡的味道,从古至今。   “建设家乡?”好半天,陈织愉说道,带着笑意,开个玩笑。   “别傻了,建设家乡这种事情在衣锦还乡之后。”果不其然,陈织愉立马被周企均反驳掉。   “我还没想好到底以后去哪里生活。”陈织愉说道。   “新加坡你喜欢吗?”周企均问道。   “我听他们说想留在新加坡拿PR很辛苦的。”陈织愉说道。   “到哪生活都是很辛苦的。”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没话说了,出神想着周企均的话,她仔细想想觉得其实昆明挺好的,但她感觉得到,周企均是不会接受这个提议的。所以陈织愉便没有再说了。   “你想去杭州吗?”周企均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真的要工作以后才知道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陈织愉很肯定这一点,说道。   周企均闻言,沉默开着车,对陈织愉的说法没有任何表态。   车子开到安宁市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周企均直接开去找了一个地方吃饭。直到吃了饭,准备回家,两人再次重新坐回车上的时候,周企均才对陈织愉之前说的话进行了提问,甚至来不及发动车子,他就问道:“如果你想要过的生活和我能给你的不一样,你要怎么办?”   陈织愉措手不及,给问的一脸懵,半晌说道:“这个会有什么冲突吗?”她想不明白,以后她找她的工作,周企均找周企均的工作,就像他们现在念着自己的书一样,她不知道能有什么冲突。   “我是说如果有冲突。”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听着回答不出来,气氛一下僵住,陈织愉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你太有想法,我也有,其实有时候我经常会担心我们到底合适不合适。”周企均徐徐说道。   陈织愉眨巴着眼睛,她感觉周企均说的不是她,在她心里她觉得有想法的人都是很特别的,特立独行的,但她没有,她太普通了。陈织愉还不明白,周企均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听着让人觉得那么不舒服,好像要分手。   就在陈织愉觉得难受,在想要不要开口问周企均是不是想分手的时候,她听到周企均说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周企均边说边发动了车子,有种无奈的认命感。   陈织愉的心情真是起起落落,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周企均又转过头来,对她说道:“小愉,我很讨厌我爸的为人,我以前就下决心说自己以后绝对不要做像他那样的男人,我这辈子只能和我喜欢的人结婚,所以我现在就认定是要和你结婚的,不管我们合适不合适。”   当周企均说这番话的时候,陈织愉有点晕眩,她有种从未有过的不真实感,好像很久以前有人和她这么说过。那件事好像发生在梦里,梦里这个场景太清晰动人了,她为此在梦里哭醒过,但是在遇到周企均之前,她从来没有为感情有过震撼,她能肯定她不曾做过这样的梦。于是陈织愉很晕,她在想她到底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若是没有,为什么现在她深深的觉得回到了梦里。   “我想和你结婚,陈织愉,你听懂了吗?”周企均见陈织愉没有一点反应,只能捡出重点和她重申了一遍。   “听懂了。”陈织愉下意识反应道。   “那你愿意吗?”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不自觉点点头。   周企均笑了笑,握着方向盘,这才打了转出的方向灯,载陈织愉回家。   在他们住的小区里停好车,陈织愉解了安全带就准备下车,但她一去拉车门,周企均就把车门锁了。   “周企均,你把门锁了。”陈织愉回头提醒周企均说道。   “嗯,你还没有亲我。”周企均施施然就说道。   陈织愉给惊到,周企均那语气太像在和她收车费了。   “亲我一下。”周企均解了安全带,把脸凑过去给陈织愉说道。   陈织愉盯着周企均看了会,又看了看周围,迟迟下不了唇。   “快点,这里没有人。”周企均催她说道。   “周企均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幼稚?”陈织愉好笑说道,脸红了起来。   “你有说话的功夫早就亲完了。”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觉得他说得真有道理,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亲不下去,只想笑。   “陈织愉,我在和你说认真的,我想你亲我,你笑什么?”周企均就不解了,问道。   “你这个样子好傻,我不想亲,你不知道吗?”陈织愉捂住脸,笑不停,就是莫名被戳中了笑点。   “你说谁傻?”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不敢回答还是笑,但她知道周企均肯定会吻她,所以她脸也不捂了,看着周企均,果然,周企均就靠了过去,吻上她的唇。   周企均把陈织愉一把揽抱过来,吻的很笃定,陈织愉也不由去环抱他的脖子,可她的手抱他还没抱多久就离开了,原因是周企均的手探进了她的裙底,陈织愉条件反射,下意识就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要护住自己。   周企均也觉得过了,他离开陈织愉的唇瓣,缓了缓劲,可他见陈织愉那么紧张的样子又忍不住想逗她,他的手又动了动。   “周企均!”陈织愉立马就喝住他,显得有点慌乱。   周企均见状,忍不住笑了声,努力一本正经说道:“你不是说你穿了安全裤吗?我摸一下应该没有关系。”   陈织愉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想说哎呦我去,她觉得周企均这么说简直流氓透了,但她却不讨厌他这样,所以她被气笑了。   两个人贴着额头笑了一阵,周企均的手回到陈织愉脸上,细细抚摸她的眉眼。    ☆、昼夜   放假,陈织愉在家都睡到挺晚的,睡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和冬瓜,她爸妈两人管自己出去活动,吃饭了。   陈织愉的父亲早年做生意,积累颇丰,后来也懂得急流勇退,做了点房产投资,早两年就基本上退休,每月只靠厂房和店面出租也够家人衣食无忧。再加上陈织愉的母亲是个文化工作者,很支持这种悠闲的生活,所以陈织愉有时候觉得生活不慌不忙都是有原因的。   陈织愉起来刷着牙巡视厨房,发现没有吃的,就叼着牙刷给周企均发信息问他中午吃什么。   发信息的时候,陈织愉又走到客厅,发现她妈妈给她留了字条,上面写着:肚子饿了可以吃冬瓜,但是前提是先养好冬瓜。冬瓜没有猫粮了,去买。   于是陈织愉的信息改成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买猫粮,你家的狗肯定也没有吃的了。”   “我家的狗不吃猫粮。”周企均回复道。   “我家的猫说你家的狗吃猫粮的。”陈织愉又说道。   “带你家的猫出来,我带它去看病。”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笑了,真把冬瓜装进了笼子里,带出去找周企均了,看到周企均没带狗出来,她还问道:“你家的狗呢?”   “早被我爸妈带昆明去了。”周企均说道。   “你家的狗叫什么名字?”陈织愉问道。   “松松。轻松的松。”周企均说道。   “我的叫冬瓜。”陈织愉很高兴说道,感觉冬瓜的名字比松松好听。   “矮冬瓜吗?”周企均按了按陈织愉的脑袋,笑说道。   陈织愉的个子的确不算高,刚刚一米六出头,但她有点瘦,身材比例是腿长,周企均不说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矮,所以她有点生气跳起来,说道:“我不矮。”   “嗯,有两米。”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闻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有点愤愤看着周企均说道:“我觉得你真的是很烦哎,周企均,老是说话要抓别人的辫子。”   “我什么时候这样了?”周企均笑问道。   “就是有,你自己想想。”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闻言,想了想,故作恍然大悟道:“噢,的确是,不过是谁叫你那么蠢的。问别人同学你有几米,有点常识的人都是问身高多少,再不济也是一米几,问几米你是怎么想的?”   “我那是口误!而且真的有人是几米啊!”陈织愉说道,但其实她那时候也的确没有概念,只是人可以撒谎,却不能输了气势。   “是吗?”周企均不相信,笑了笑说道,“不久之后肯定人都能长到三四米,大家平均身高有三米。”   他们在说高中的一件事情,高二那年,周企均刚转来没几天,是个很新的同学,老是一个人坐在后排安安静静的看书。   陈织愉当时和两个女同学在教室后面出黑板报,那时候他们都还用粉笔在上面涂涂写写,也剪点海报贴上去。贴海报的时候,有个地方比较高,贴海报的女同学够不到,就问坐在教室后排的周企均借椅子。结果周企均一站起来,蹲在地上剪海报的陈织愉忽然被戳中笑点,笑出声说道:“这个同学这么高,直接帮我们贴一下呗。”   那个女同学觉得陈织愉说的很有道理,就很高兴地把东西拿给周企均麻烦他贴一下。   等周企均贴完,陈织愉就抬头问他了:“哎,同学,你有几米啊?”   当时周企均看着陈织愉,想了片刻,认真说道:“不到五米,四米八五吧。”   然后陈织愉就乐翻了,为她自己的口误,也为周企均一本正经说胡话。   但是现在陈织愉想起这件事觉得周企均这个人其实很可恶,他就是喜欢看人出糗,喜欢挖苦人。   周企均开车带陈织愉去宠物店买猫粮,陈织愉挑了半天,因为她记不得平时给冬瓜吃的是什么猫粮了,又打电话问了她妈几次,等她挑好抱去结账才发现钱包没有带。   “周企均,你借我一点钱。”陈织愉只能问周企均借。   “你什么时候还?”周企均问道。   “回去就还你啊。”陈织愉抬眉说道,“我像是欠钱不还的人吗?”   “我像是借你一百只让你还一百的人吗?”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一愣,急了,人家收银的在等着要钱,她没带钱本身就尴尬,便去抓周企均的手说道:“那你给我钱,我不借了。”   周企均笑了,掏了钱包付了钱。   回到车上,陈织愉把冬瓜抱出来让它给周企均道谢,教导道:“冬瓜,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快谢谢周大爷。”   冬瓜很酷,窝在陈织愉怀里,威武不屈,贫贱不移,一动不动,不肯搭理周企均。   “你别介意啊,这叫气节。”陈织愉笑说道。   “我很介意。”周企均说道。   “那你要怎么样?那买的猫粮你自己吃了吧。”陈织愉哈哈笑,说道。   周企均看了眼陈织愉,说道:“你没把猫教好,你有责任。”   “冬瓜都是我妈教的,全是我妈的责任。”陈织愉很开心,兴冲冲和周企均斗嘴说道。   周企均无奈笑了声,问陈织愉道:“你要吃什么?”   “我没钱哎。”陈织愉笑说道。   “那你想看我吃什么?”周企均问道。   “你不请我和你一起吃吗?”陈织愉问道。   “不请。”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还是笑,说她想吃拌面。   “吃拌面干嘛跑出去吃,你有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周企均问道。   “没有啊。”陈织愉恬不知耻笑说道。   “你真的连拌面都不会做?”周企均求证道。   “从来没有试过。”陈织愉这才有了点不好意思,笑说道。   “试试看。”周企均说道。   “可是,我会饿死的。”陈织愉可怜兮兮说道,她早上起来到现在没有吃,还要叫她煮面,她真的会饿死。   周企均好笑看了眼陈织愉,说道:“我们先去吃饭,再去超市买材料,然后再去我家学做拌面。”   陈织愉听着,抱着冬瓜好一会没作声,周企均问她听到没有,她才叹了一口,抱怨说道:“别人好像都不是这么约会的。”   “那是因为他们都在耍流氓,对对方没要求,不想长久,我还是希望以后能吃你做的饭的。”周企均面不改色诋毁别人说道。   陈织愉听笑了,嘀咕了一句:“臭不要脸。”   吃过饭,两个人真去了超市买了食材,但一买回来,陈织愉就甩手不干了,找各种借口,因为她对食材无从下手。陈织愉在厨房转了半天,只找了一只碗倒了猫粮给冬瓜吃,然后她就觉得自己能功成名就了。   周企均倒耐心地把食材分类,慢悠悠洗起来。陈织愉喂完冬瓜进来厨房看到周企均这么用心,她不得不内疚,就过去帮忙洗菜了。   而周企均见陈织愉开始洗了,他就不动声色装作往冰箱里放东西的样子悄悄退身而出。陈织愉洗了老半天也没发现她自己掉到周企均的圈套里。   陈织愉真的不会洗菜,叶子一片片摘了在水龙头底下冲了一遍又一遍,水是哗啦啦地流,浪费了多少都不知道,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样算干净了,只想着别人说的农药残留,就恨不得洗一百次。   陈织愉在洗菜,冬瓜吃了饭,在陌生环境不舒服,到处找陈织愉,跑到厨房,从站门口的周企均脚边蹿过去,跑到陈织愉脚边,围着她转,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   陈织愉今天穿了一条短裙裤,脚踝和小腿被冬瓜蹭的直发痒,陈织愉是左脚去挠右脚,右脚去挠左脚,摇来晃去。   “陈织愉,你这个样子很可笑。”周企均一直在看,开口说道。   “冬瓜不走开。”陈织愉回头说着,轻轻用脚尖踢了踢冬瓜说道,“走开,先走开,冬瓜——”   冬瓜就是不走开,于是陈织愉脱了一只拖鞋下来给它躺,冬瓜抱着陈织愉的拖鞋安静了,窝在了她的脚边。   陈织愉只穿着一只拖鞋,没穿拖鞋的脚只能踩在另一只鞋面上,单脚站着,摆来摆去。   陈织愉站了会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回头一看,只见周企均真的袖手旁观的彻底,她说道:“你不会再帮我拿双拖鞋吗?”   周企均笑着没有动。   “周企均。”陈织愉又叫他。   周企均还是不动,陈织愉就来气了,关了水,丢下菜,单脚跳过去,说道:“周企均,你再给我拿双拖鞋啊!”   周企均还是笑说不要,他没和她说他喜欢看她动来动去,她那两条腿笔直均匀,在他眼里就是风景线,他干嘛帮她拿拖鞋。   陈织愉恼了,把脚踩在了周企均的鞋面上,拽着他的手,说道:“你不给我拿拖鞋,我就踩你。”   “我怕死了。”周企均笑说道,顺势搂住陈织愉的腰,吻了吻她的额头。   陈织愉顿时不恼了,笑了,她知道周企均在和她玩闹。   “不然你穿着拖鞋你洗菜吧?”陈织愉笑嘻嘻和周企均商量道。   “不要。”周企均立马拒绝道。   陈织愉又缠了会,然后两人的主线就偏了,缠吻起来。   后来,陈织愉就跟着周企均上楼,她发现那楼梯很奇怪又短又长,他走在前面还拉着她的手,她心里又紧张又期待,楼梯上每一处地面的反光都好像是一块花田,亮的她睁不开眼睛。   两个人进了房间之后,有一会傻傻对站着望着对方不知道做什么,陈织愉看到了周企均床头的Ganesh,只觉得心扑通扑通跳地厉害,忽生胆怯。但周企均伸手抚摸上她的脸,她的眼里又只有周企均了。   陈织愉记得衣服他们都是自己脱的,周企均先脱去了上衣,陈织愉有点发傻,他赤身来抱她,她才觉得她也该和他一样,便在他怀里脱了自己的短袖。   陈织愉低头背过手去解内衣扣子的时候,周企均正流连在陈织愉耳畔和脖颈和她说他喜欢她,抱着她双双跌入床上。   躺到床上,陈织愉第一念头就是盖被子,她也这么做了,周企均吻着她的时候,她好像有点挣扎,其实就是在够被子,她拉上被子,也说着要拉上被子,周企均就帮她拉上被子。   一下子,天就黑了,好像拉起一块幕布,把两人罩在了里面,又闷又热,可是陈织愉觉得安全了,能抬手抱着周企均的脖子,尽情地回吻他,也任由裙裤被褪去。   两人看着对这件事情都很积极,也很投入,你情我愿,可到关键时候,陈织愉却掉链子了。她觉得这件事太疼太不舒服了,她几乎要哭了,急对周企均说停。   周企均也被弄得很急,事情本来很简单,不进则退,可欲望在上,他不想退,他就问她怎么了,一头大汗。   “很疼——”陈织愉咬唇说道,眼泪汪汪。   周企均听到耳朵里,可他有点不信似的又试了一下,还没个轻重,陈织愉就叫起来了,哭出了声。   “很疼吗?真的很疼吗?”周企均连连问道。   陈织愉被周企均那句真的很疼吗,弄气恼了,她都哭了还问,陈织愉不由张嘴就狠狠咬在周企均的肩头。   周企均知道了是真的很疼,稍微松开了陈织愉,陈织愉立马就挣开了他,死活要并拢腿。周企均难受讨不到好,但也不想勉强陈织愉,进退间,两人只能交颈抱着,腿间磨蹭,咬唇低吟。   终于,欲望占领大脑的事情结束了,两个人都一身湿粘一声叹。尤其陈织愉,她以前最怕粘乎的东西,现在周企均弄得她仿佛被胶水粘住,可她不生他的气,他安抚似亲吻她蹙着的眉头,她默默受着,泪收了,还忍不住笑了一声,推了推周企均,说道:“周企均,你快起来,我快闷死了。”   周企均闻言,微微起身,罩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就开了口,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一道明亮光线就照到了陈织愉脸上,她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外面凉爽的空气也扑在她的脸颊和无遮无掩的身躯上。简直两个世界,昼与夜。   周企均看着陈织愉,看日光浮在她细腻光滑的肌肤上,她的发鬓湿透贴在脸颊上,她不是特别白,但每一处在他看来都很性感动人,当他能这么坦诚拥抱她,他仿佛觉得过往他们同窗的每一天都曾这么亲密拥抱过。   感觉这么柔情,周企均又静静抱了陈织愉好一会,直到陈织愉热的受不了催他起来,他才翻身跳起来进了浴室。   陈织愉则钻到被子里找出了她自己的裤子和内衣,皱巴巴的,但是还得要穿回去,好在衣服早脱在地上,最干净。虽然他们俩的事情半途而废,期间陈织愉也没有很享受,只记得疼,但陈织愉莫名觉得好。   周企均洗完穿了睡裤出来,陈织愉是套着他的短袖抱着自己的衣服闪身进了浴室锁上了门。   “你要浴巾吗?”周企均隔着门问她。   陈织愉没有回答,周企均也没有再问,他的浴巾半湿丢在洗手盆上,多半还顶用。想着,周企均走去衣橱准备换衣服。   陈织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好了,只是裙裤有些皱,她面色显得有点尴尬,这是回过神来了。   周企均也有点不自在,他看着陈织愉穿的那么整齐,反倒会冒出很多绮念,比刚才坦诚相对时还多。他尤其看不得她的两条腿,他侧开头,问道:“饿不饿,我去给你做拌面。”   陈织愉应了声,余光只见床铺已经收拾好,她的脸刷一下红了,她也和周企均一样,脑子里会冒出绮念,尤其刚才他们亲密无间磨来蹭去的感觉似乎永远留在了肌肤上。   这个房间,让陈织愉有点局促,她低着头在周企均之后走出房间,路过床头的时候,又看到了象头神Ganesh,她只觉得有点莫名腿软,方才的苏麻感一下涌到她的头皮,化成了一种负疚感淹没了她的心头。她意识到其实她是害怕和周企均□□的,她想到了文佳,想到了种种意外。   想到这件事,下楼后在厨房里看到周企均,陈织愉反而觉得更亲切更信任,她记起的全是他方才的忍耐和怜惜。   两个人一边研究做拌面一边亲昵,冬瓜在旁边绕来绕去,看不懂他们靠来贴去,亲来抱去,说说笑笑是在干什么,煮个面整整煮到了傍晚时分,窗口的夕阳火红,盘子里的拌面油光香滑。    ☆、良心   陈织愉的暑假很短,可周企均也没太多时间陪她,因为隔天他又去了昆明。   陈织愉觉得她和周企均异地恋是件停不下来的事情。   周企均早上出发,下午到了昆明,傍晚给陈织愉打电话说了一件事情,他说周林要转学去昆明读书。   他们家,周企均在杭州读书,周佳意在昆明读书,之所以一直住安宁,据陈织愉所知,就是因为周林在安宁读书。   所以周企均这么一说,陈织愉就啊了一声,问道:“你们要搬去昆明吗?”   “也许。”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问道:“为什么你弟弟要转去昆明读书?”   “成绩太差了,留级了,我爸怕他自尊心受挫,所以换学校。但事实上,我觉得他没有自尊心。”周企均说道。   “确定要搬吗?”陈织愉问道。   “确定。”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敏锐捕捉到周企均心情不佳,她就问道:“你是不是又和你爸吵架了?”   周企均沉默了会,说道:“是。”   陈织愉没了话,她不知道和家人吵架是什么样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企均。   “我后天会回安宁的。”最后是周企均说了一句,打破了沉默。   陈织愉则问道:“周企均,你为什么不喜欢你爸爸,呀?”她有点小心翼翼,那边周企均又是好一会没有回答。   于是,陈织愉只能自己圆场说道:“好吧,你不想说算了,想说再说吧。”   对于陈织愉这句话,周企均在电话那头忽然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很想你,小愉。”   陈织愉就笑了,笑出声,说道:“我也很想你。”很欢快,无忧无虑。   周企均也笑了笑,他没有在医院,在昆明家中,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客厅给陈织愉打电话,茶几上摆放着他们家的全家福。周企均不知道该怎么和陈织愉形容他的心情,他的情绪会起起落落,有时候一件事就是一个瞬间,真实和虚伪并存。周企均就是这么看待他的家庭的。   十四岁前,周企均曾觉得家庭幸福,他的母亲温柔体贴,他的爸爸是他的榜样,但这件事在周企均发现他爸爸有外遇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周企均没法理解,他们家庭哪里让他的父亲不幸福,使得他要做背叛的事。后来他有一次撞破他父母吵架,他听到他父亲道貌岸然地和他母亲解释说他结婚的时候,他就不爱她。他娶她是因为合适。他那么多年忠于家庭,但现在他更愿意忠于自己。   周企均当时以为他的父母必然离婚,可结果,他发现他母亲原谅了他的父亲,之后他还有了一个弟弟。母亲知道周企均都知道,她还让他也要原谅父亲,和他说没有什么比家庭重要。   周企均觉得他的母亲在用虚伪的假象麻痹她自己,他却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在家里,他每次看到父母说话,他都会觉得虚伪至极。母亲在掩饰自己的痛苦,父亲在掩饰自己的为人,都是假的。   所以他成了家里的那根刺,他没法完全去体谅他的家庭,后来看到父母溺爱弟弟,仿佛要把他们对这个家庭的过失和失职都狠狠弥补在周林身上,却因此害了周林,周企均更是反感。他不同情他母亲的懦弱,却会心疼她,因此他更恨他父亲身为一个男人也活得那么软弱,用虚伪得过且过。   这些,周企均和陈织愉说不出口。越长大,他发现他自己有时候也会屈服于这种家庭假象中,他甚至开始会去谅解,可他的骄傲同样时时提醒着他,他是厌恶这种虚伪的,他的父亲还在和情人保持一定的关系,他真的是很痛恨这样的父亲的。   周企均会敏感地觉得,他们家搬回昆明的原因除了周林,更和他父亲有关,他父亲又有了和情人密切联系的意愿,而他母亲不会不知道。这些,周企均真的和陈织愉说不出口,她是他愿意去原谅生活的原因,刚认识她的时候,他就强烈感觉到她是真实快乐的,她有拨开虚伪的天真,她对这个世界有她自己清晰的思路,她走向他,他就想留住她,所以更怕在她面前暴露内心的脆弱和不完美,他怕这些会让她逃离他。   周企均的思绪繁乱,电话那头陈织愉还在轻笑,她在那自顾自补充说道:“是那种想,很想很想很想你的那种。”   “肯定没我想。”周企均也是不服输的人,淡淡说道,他那种语气就是我已经赢了,你退下吧。   陈织愉笑得很开心,觉得甜蜜,她问周企均后天什么时候回来,计算着时间。   到了后天,周企均回来,两个人自然去约会。约完会,两个人坐在车上讲话,舍不得回家。   他们说高中的事情,也说现在的事情,更说了以后的事情,只是说的比较空泛,不像上一次,精确到要留在哪一个城市生活。   说到夜深,陈织愉的妈妈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两个人才刹住了车。   陈织愉挂了电话,周企均有手表却问她几点了,陈织愉说十一点,周企均应了声,眼睛是明亮望住陈织愉。陈织愉也看着他。   周企均说了一句回去吧,陈织愉说好,可他又探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她。   一直开心的陈织愉忽然莫名有点心酸,她也抱住周企均,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她感觉得出来他为他的家人感到很烦心苦恼,可她也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感受到了他的脆弱。   周企均抱了陈织愉好一会,陈织愉轻轻揉着他的后颈的时候,他真想就抱她回家不让她走,可也就是这个念头,周企均又意识到陈织愉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不会完全属于他。   陈织愉不知道周企均这样还要抱多久,她忍不住笑问道:“还要抱多久啊?”   “抱一辈子。”周企均特别酸说道。   陈织愉彻底笑开了,说道:“好吧,反正我们要结婚的。”她想到的就是她以后和周企均也会像她爸妈一样,相知相许,相濡以沫。   陈织愉的快乐和轻松很容易就传达到周企均空荡的心里,毫不夸张,他忽然觉得心安,他轻轻松开陈织愉,好能看着她的脸,说道:“我想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陈织愉。”   陈织愉觉得周企均说起情话来真是又土又受用,她只能扮演现实清醒的那一个,忍着笑说道:“怎么可能每时每刻的在一起,你有没有一点异地恋的觉悟和自觉?我觉得我们两个这样就很好,反正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独处都比以前快乐。”不过她说到最后也变成了羞答答的表白。   周企均听着,抬手抚摸着陈织愉的脸,他的样子好像是觉得亲她哪里都可惜了。陈织愉见状,笑主动靠过去吻上了周企均的唇。   长吻之后,陈织愉就着缠绵才敢和周企均提一些事,她轻轻摸着他的鬓角说道:“周企均,你不要那么担心你弟弟,他还小,长大肯定会像你一样优秀的。”   周企均对此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是抱着陈织愉好半天不松手,当他想松手的时候,偏又想到没几天陈织愉又要回新加坡,他就又重新抱紧。   陈织愉被周企均抱的好无奈,哭笑不得,推不开他,就由着他抱,等他抱完终于下了车,到了她家楼下,他又改变主意抱住她。   “周企均,你到底要怎么样啊?”陈织愉好笑问道。   周企均听得问,这才放了手,站得笔直望着陈织愉,刻意逐字清楚说道:“不是我想怎么样,只是我一个人得把两个人的依依不舍都担了,不得不这样。”   这是责怪埋怨,陈织愉真是受不了周企均这种骄傲别扭的劲,失笑上前主动抱住周企均,说道:“我也很舍不得你的呢。”   周企均抬手摸了摸陈织愉的脑袋,这才觉得满足。   。   陈织愉的暑假转眼就结束,她回了新加坡。她是晚上的飞机到的新加坡,到家已经很迟了,快十二点,但苏芊在等她,还给她开了门。两个人见面,十分开心。   苏芊还是老样子,一个劲先问陈织愉累不累,饿不饿,就像她爸妈,但没有父母的啰嗦感。陈织愉则给苏芊带了很多吃的,也是一个劲说不停,不过她们都在就物论物。说一个吃的就在说一个吃的,陈织愉收拾行李,拿出一样东西,她们就讨论一样东西,后来陈织愉行李收拾好了,要去洗澡了,她才问了苏芊一句:“马来西亚好玩吗?”   苏芊一笑,说道:“好玩。”   “怎么样?”陈织愉抱着睡衣站住脚问道。   苏芊笑了声,欲言又止,随后催促道:“你先去洗澡睡觉,明天再说,坐了一天的飞机累死了。”   陈织愉笑点点头,说道:“你关灯睡觉吧,我开台灯。”   苏芊说好,陈织愉这才放心去洗澡。   而说好的明天再说,其实两个人也没有刻意去聊暑假发生的事情,每天都是不经意提说起事情,慢慢交换了心事。   苏芊说起她和随安的事,是有一天她下课回来和陈织愉说她晚上要出去约会,陈织愉说好,然后苏芊补充了一句:“可能不回来了。”   陈织愉闻言转过头去看苏芊,苏芊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却含着笑,陈织愉也笑了,又应了声。然后苏芊的事就坦诚公布了。   苏芊明年年初就会开始实习,她的定位是前台实习,随安也是。现在已经是九月,再有两个月,苏芊的课程就会结束,开始为期两个月的实习培训,然后就是根据自我意向投简历,等待结果。   苏芊说上一期有一个人投简历一直失败,至今没有实习,她怕她也出现这种情况。陈织愉听完就笑了,在她眼里,在苏芊身上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那么好。   苏芊也笑,她说最近就是思虑特别多。   陈织愉明白她的意有所指,便问道:“实习之后呢,你和随安要去同一个地方吗?”   “我想回国的,我想到,如果,要和随安结婚,我想在国内。”苏芊说道,“我不可能去缅甸。”   陈织愉欣喜发现她的朋友们,苏芊吴玥都谈及了婚嫁,像她觉得可以嫁给周企均一样,她忽然觉得婚姻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离幸福很近。   “随安怎么说?”陈织愉问道。   “他有点犹豫。”苏芊说道。   “那怎么办?”陈织愉问道。   “我觉得回中国是我的底线原则。”苏芊说道。   陈织愉听着,说道:“那你觉得他会和你走吗?”   “那就分手吧。”苏芊说道。   陈织愉有点意外于苏芊的决绝。   苏芊看了眼陈织愉说道:“我感觉我现在对随安太强势了。”   陈织愉听笑了,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苏芊笑笑没说话,隔了会,问陈织愉道:“周企均在你之前有交过女朋友吗?”   陈织愉闻言一愣,想了想说道:“没有吧,我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我感觉我很介意随安和他前女友的事情。”苏芊说道。   “那肯定是因为他之前骗过你,所以你没有安全感。我感觉以你的性格,不是那么看不开计较的人。”陈织愉说道。   “可能吧。我把他有社交软件都翻过了,每天还要看看他前女友的动态。”苏芊说道,带着点无奈自嘲的笑意。   陈织愉其实觉得挺惊讶苏芊做这种事情的,但是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很平常,很多人都有这种情况,她所惊讶的只是她认为这件事不符合苏芊的气质,可她真的有在做。可能是爱情真的回改变一个人,陈织愉心想。   因为苏芊提起了前女友的事情,于是陈织愉晚上也问了周企均,虽然她打从心里自信觉得她是周企均的初恋。   她问他:“我是不是你的初恋啊?”还是开视频,敲键盘。   周企均回答说是,接着他也不吃亏是反问了陈织愉,但他比她更聪明,他知道他是陈织愉第一个男朋友,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所以他不问,他只问道:“你在我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其他什么人,理想型是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难到了十分诚实的陈织愉,她脑里不受控制跳出了屈衷的名字,所以她立马脸红了,还一时呆住没动。   周企均不高兴了,问道:“有是不是?是我们班的?是不是黄玳儒?”   “没有!不是!”陈织愉看到黄玳儒立马清醒了,说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我呢?”周企均最擅长挑陈织愉的刺,明知故问道。   陈织愉扁了嘴,翻了个白眼,觉得周企均太无聊了,她便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周企均见好就收,问道:“那你有没有理想型?”   “你有没有理想型?”陈织愉反问道。   “就你这样的。”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信了,笑了,她本来也想学周企均的方式,不过手放在键盘上,她却认真说道:“我以前的理想型就是我爸那样的吧,会讲故事会赚钱。”   “会讲故事?讲什么故事?”周企均问道。   “讲让我信服的道理和故事啊。”陈织愉说道。   “其实就是历史故事。”周企均说道,他想起了陈织愉同学会上写的暗恋对象是历史。   “周企均,你以后每天睡觉前都给我讲个故事呗。”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笑了声,陈织愉听到了,奇怪看着屏幕里笑得一本正经,还有几分冷笑感觉的周企均问道:“你笑什么?这点要求你都做不到?”   “你得先做到前提,才能帮我创造给你讲故事的机会。”周企均说道,“你什么时候和我睡觉?”   陈织愉明白了周企均在耍流氓,脸红,又翻白眼。   不过周企均也不是无故耍流氓的,他也想问问陈织愉是怎么想的,上次的事情他其实挺在意的,他们两人没有谈过性的事情,此刻他就借机问道:“你是不是有阴影,以后都不和我睡觉了?”他想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她总不至于那么排斥了。   陈织愉看着这一行字,哑口无言,但她避不开周企均的审视,硬着头皮坦诚道:“我就是怕疼。”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我们再试试,好不好?”周企均征求她的意见,问道。   陈织愉觉得脸热得不行,她原本就抱膝坐在椅子上,现在脸都快埋进膝盖间,点了点头,然后她为了避开周企均灼灼的目光是不由自主一下滑到了桌子底下。她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动作太快,差点拽着她自己的手提电脑都滑到地上。   周企均在那头笑了,于是陈织愉便干脆蹲在桌子底下暂时不起来了,她捂着耳朵也是在笑。   苏芊听到陈织愉的动静,不由探头看她,紧张问道:“你怎么了?”   陈织愉笑摇摇头,又傻又甜蜜。   苏芊见她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莫名的,她转回头没有再管她,反正她的样子看上去是好事。   陈织愉在桌子底下躲了一分钟,重新钻出来坐好到电脑面前,说道:“我还怕一件事情。”   “怕什么?”周企均问道。   “我怕我们像文佳他们一样。”陈织愉说道。   “不会。”周企均只说了两个字。   陈织愉又信了,她笑了一声。   后来两个人又聊了会性,说了自己对性的观念,陈织愉觉得她不会接受没有感情只是生理需求的性,她觉得这个本身就是矛盾的,你对一个人有性需求肯定是因为喜欢他。   周企均对此没有明确表态,他的态度很中肯,说道:“我没有试过,现在有你在约束着我,性这件事情,我觉得和你肯定是最好,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会怎么看待。”   “原来我是你的良心啊。”陈织愉说道。   “你才知道。”周企均对于陈织愉的心宽不知道是该觉得高兴还是忧伤,他感觉得出来她对他的信任,可他不知道她的信任是因为思考之后的信心还是纯粹的简单,所以他打这四个字的时候,神情是有点没好气的。   “现在知道不晚,后面的日子长着啊。”陈织愉说道。   “嗯,那你都做我的良心。”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笑着没说话。   周企均看着陈织愉,想了想,补充说道:“所以你不能离开我,不然你一离开我,我就会做坏事的。”从他父母的事情来看,周企均真的觉得要和对的人在一起,不然一个人的良心很快会在各种重压之下变形的。   而陈织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欢快笑出声,她只觉得周企均有时候真的是很会说情话。    ☆、光荣   余晨暑假也回了趟国,回来,割了双眼皮。还未消肿,可她很快乐。   陈织愉看着,说实话觉得可惜,她觉得余晨单眼皮真的更有韵味。但她没说,因为余晨每天问她,她的眼睛是不是变大了很多。的确是变大了。   有一天,早上起来,陈织愉在厨房泡牛奶,准备吃早饭,余晨兴奋从她的小房间出来说她眼睛彻底消肿可以化眼妆了。   房东恰好也在,他从房间里出来,出来去冰箱拿吃的,听到余晨这么说,他说余晨割了双眼皮人变漂亮了。   陈织愉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房东,她在想他是不是说真的。   夸奖对余晨来说很受用,她笑嘻嘻回头对房东问道:“是吧?像不像张曼玉?”   陈织愉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笑什么?我觉得自己还挺像的呀,那个□□。”余晨也笑自己,说道。陈织愉真是笑得没想法。   而房东竟然说,真的有点像。   陈织愉泡好牛奶赶紧就要走了,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对。   这时王明明从房间里出来,睡眼还朦胧就先板着脸,穿着真丝吊带睡衣,紫色的,出来对房东说道:“你拿了苹果没有?”声音倒还是温柔的。   房东应了声,这才拿了苹果去洗,不然他杵在冰箱旁边就能看到余晨化妆。   陈织愉立马拿了她的杯子往房间走,一进房间就关上门,苏芊下午的课,还在睡觉,她真是没地方讲八卦,原地转了会才冷静下来。   陈织愉收拾好出了门,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余晨也下楼来了。   余晨看到陈织愉在等公车,走过来一起,陈织愉今天上应用软件和会计课,书有点多,她就把书装在了袋子里提着。   余晨也有一堆书,她和陈织愉说了一会的课业繁重,然后就无需过渡衔接就说起房东和王明明的事。   “早上的事你看到了没有?”余晨问陈织愉。   “什么事?”陈织愉装傻反问道。   “房东和王明明,房东上次和我说王明明把他看得很紧,说什么王明明很爱她。”余晨说这件事笑个不停。   陈织愉原本是装傻,现在是真有点不理解,问道:“他干嘛和你说这个呀?”   “傻呗,他以为我傻的。我和你说,王明明和我怎么说的,她和我说她其实不怎么喜欢房东,她在国内以前有老公的,离婚后来了新加坡,她很想拿PR,她本来也是房东的房客,后来住着住着,住出猫腻来。她本来以为能和房东结婚,结果房东连前妻都搞不定。”余晨说道。   陈织愉看着余晨。   余晨看懂了陈织愉的眼神,笑说道:“我是不可能喜欢房东那种男人的,小家子气,一天到晚就是算小账,打扫房间,王明明还怕我看上他,真是把我眼光看得太差了。她每天在我面前说房东什么什么不好,好像生怕我觉得他多好一样。有没有很可笑?”   陈织愉笑笑没接腔,她觉得这些事情也是有意思,她和苏芊住着的时候,没觉得有这么多事,怎么余晨一来,房东和她情人之间的事情也是工心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还有一件事。”余晨说道。   “什么事?”陈织愉问道。   余晨打看陈织愉,笑说道:“我听说,王明明她前夫过两天要来新加坡。”   “都离婚了和她还有什么关系?”陈织愉问道。   “藕断还丝连呢。王明明说她前夫要来住几天。”余晨笑不停说道。   “那房东呢?”陈织愉很惊讶。   “不在几天喽。”余晨说道。   “房东知道这事?”陈织愉还是难以相信。   “当然知道,我感觉那个王明明和她说的所谓前夫搞不好还没离婚,顶多分居。”余晨说道。   陈织愉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半晌她想到了一个词:恶心。   这一天晚上,陈织愉等到苏芊下课回来,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这些事情,王明明先来敲门了。   王明明带着浅笑,端着一盘水果,对苏芊和陈织愉说道:“下周三,我老公要过来,会打扰几天,可能会给你们造成不方便,不好意思。”   苏芊心里肯定意外,但她脸上没有什么表现,笑了笑说道:“没事。”   王明明笑着把果盘放下了说请她们吃,然后她就走了。   苏芊关上门,说了一句:“真不知道他们年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什么意思?”陈织愉问道。   “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把日子过哪去了,年纪大了才会走到这个地步。”苏芊说道。   陈织愉闻言和苏芊说了余晨和她说的那些事。   苏芊听完摇了摇头,给陈织愉说了另一件让陈织愉乍舌的事,她说道:“余晨和我说这段时间可以找房东谈谈租金的事,肯定可以便宜一点。”   陈织愉哭笑不得,说道:“余晨这么做了?”   “我不知道,我没问她,我就笑了笑,她当时没说为什么,反正神叨叨说问我信不信。我懒得搭理她,就笑笑走开了。”苏芊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算不算以恶制恶?”陈织愉好笑问道。   “谁知道,余晨这个人灵活精明的很。”苏芊说道。   “嗯,她说自己像张曼玉。”陈织愉说道。   苏芊笑了,说道:“脸皮厚想像谁都可以。”   到了下周三,王明明的前夫来了。当天,陈织愉和苏芊谁也没见到,就看到门口一双男士大皮鞋。而房东周二就撤离了。苏芊说做男人做到房东那个份上也是让人唏嘘。   第二天,王明明在厨房做饭,陈织愉和苏芊从外面回来,她难得主动打招呼,还笑问两个人要不要一起吃饭。   当时余晨已经回来了,不过看她的样子又要出门,她背着包,一改往日的嬉笑,一副很冷傲的样子往门口走,甚至没有和苏芊和陈织愉打招呼。气氛怪异,陈织愉便也没有和余晨打招呼,回了房间关上门。   陈织愉和苏芊的房间是靠走廊的,她们的窗户下面就是走廊,谁经过都能往里望,所以平时她们总是半垂着窗帘,开半扇窗通风。回房第一件事也是关窗放窗帘。   所以陈织愉走到窗边看到余晨杵在铁窗边傻笑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余晨神秘兮兮趴在窗口对陈织愉说道:“和你们说件事。”   苏芊闻言放下包,便也走到了窗口。   余晨见两人都到齐了,笑说道:“我的房租便宜了五十块钱。你们也快去找房东说说,你们的房间让他便宜一百。”   苏芊笑打哈哈说道:“哦呦,哪有这么好的事。”   “真的,我真的便宜了五十块钱。”余晨十分肯定说道。   苏芊还是笑,陈织愉站一旁听着没开口。   “真的,你找房东试试看就知道了。所以我现在就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不然我晚上就留下吃饭了。”余晨对陈织愉挑眉笑说道。   陈织愉哭笑不得,还是没搭她的腔,主要她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掉价的。   后来,余晨又和两人说笑了几句,走了。   苏芊关上了窗户放下了窗帘,说道:“哎呦我去,真的是,好在我们两个都不屑占小便宜,不然搞不好就又得要找房子了。”   陈织愉一点就通,问道:“你觉得余晨房租没便宜?”   “我觉得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房东得窝囊成什么样子。自己家被人这么肘制,他的私生活怎么乱是他自己的事,你一个租他房子的还上蹿下跳,大不了叫你搬走。”苏芊说道。   “余晨想我们搬走?”陈织愉笑问道。   “她房间又小又没空调,她总说自己东西放不下,房租又只比我们便宜一点,肯定有想法。和我说了好几次她自己房间怎么怎么不好。”苏芊说道。   “她和我也有说,我还在笑。”陈织愉说道,忍不住又笑了,想想她自己有时候也的确比较憨。   “也不是说她就一定想我们搬走,反正就是顺便的那种,有机会兜一下,说不定就能给自己带来新的机会,她又没损失,没有也无所谓。反正,余晨这个人,不要走得太近。”苏芊说道。   “我就觉得她讲话有意思。”陈织愉笑说道。   “我感觉她有时候故意把自己弄得像笑话,这样显得比较好相处。”苏芊说道。   “人真是千奇百怪的。”陈织愉笑说了一句。   “反正他们和我们都没关系。”苏芊说了一句,显得特别骄傲。陈织愉笑了,她觉得这个样子才是真实的苏芊,清高自若,待人友好也有距离。她不去随便批判别人,也把自己的原则底线亮给别人看,陈织愉觉得做这样的女生很好。   可苏芊这句话才说完,她就坐到电脑面前说她要去看随安的社交圈。   这天晚上,陈织愉和苏芊都睡的比较晚,在赶作业。陈织愉在做会计作业,焦头烂额,为了这个作业她早早和周企均道别下了线。而周企均结束了暑假回到学校,时间便没有陈织愉那么自由,下线的也早。   时间很快过了十一点,家里安安静静的,陈织愉按计算器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楚。   苏芊问陈织愉有没有肚子饿。陈织愉应了声,苏芊起身,轻轻开门出去了,陈织愉也站起来,放松下,她也出去了。   两个人蹲在冰箱面前掏吃的,这几天,王明明往冰箱里塞了很多的东西,水果到食材,所以陈织愉她们找东西要翻一会,她们两个惯常买的是蛋糕。最近两人爱上一种甜点,叫芝士塔,浓厚的芝士,又圆又小,一口一个,一买一盒,一盒六个,陈织愉总是说还没拿回房间就吃完了。   余晨也还没有睡,她房间的门缝里透出光,适时她打开门,看样子是要出来上厕所。余晨开门看到两人蹲在冰箱面前是吓了一跳,她正要开口说话打破夜的寂静,却有另一道声音忽然突兀出现。   声音源在王明明的房间,只一声,却很扎人耳朵,暧昧缠绵。   陈织愉和苏芊面面相视,苏芊赶紧默默关上了冰箱,拉了拉陈织愉的手,两人就悄悄溜回房间,余晨连洗手间都不去了,退了回去关上门,似乎只怕再听到那种声音。   回到房间,隔壁隐约还有点声音,苏芊和陈织愉都没做作业了,苏芊的位置本来是靠着隔壁房间的墙的,现在她是受不了,把椅子拉到陈织愉旁边,靠着窗户,两个人坐着吃东西。   苏芊咬了一口芝士塔,低声说道:“不知道房东怎么想的,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让自己的情人会前夫,我感觉,王明明和她老公应该没有离婚。”   “匪夷所思。”陈织愉说道,“一会吃完东西,我还要去刷牙,感觉太尴尬了,他们什么时候会好啊——”她有点苦恼。   苏芊笑了一声,说道:“王明明和房东好像没有那么大动静。”   陈织愉听笑了,说道:“是不是她没有那么喜欢房东?”   “这其实好像和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苏芊说道。   “会没关系吗?”陈织愉问道。   “我感觉他们那个年纪没有关系了。”苏芊说道。   “哎呦,你不要说的那么悲哀,我们也会到那个年纪。”陈织愉忙笑说道。   “所以,一定要和喜欢的人结婚。有些东西真的会被磨掉的。”苏芊说道。   “什么东西?”陈织愉问道。   “不要好了。”苏芊说道,“现在可以有爱没性,以后却觉得能用性维持夫妻关系就算正常了,不觉得很可怕吗?”   陈织愉给听傻了,笑拧了把苏芊,说道:“你又没经历过,说的那么真。”   苏芊笑了,说道:“真的会有这种情况的。”   陈织愉笑了声。   “你们是不是还没有?”苏芊看着陈织愉问道。   “这都看得出来?”陈织愉好笑反问道。   “看不出来。”苏芊笑说道。   话说到这,陈织愉其实也想问苏芊是不是会疼得像她一样无法忍受,她说了她和周企均试过一次没有成功。两人就这件事情当然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说每个人的确都是不一样的,而苏芊比较在意的问题是她不能体会随安说的他们很合拍这件事情。   “我又没有和别人做过,我怎么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主要是他有对比,这个我比较在意,谁知道他抱着我的时候想的是什么。”苏芊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想?干嘛要和之前的比?”陈织愉问道。   “是,是没有什么好比的。但是,陈小愉真的就会很在意。前女友真的是无法横跨的存在,我前两天看到一句话,说的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男朋友的样子,是前女友□□的结果。所以,谁知道我现在教的是不是别人以后的老公?谁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样,哪些是前女友教的。”苏芊说道。   这句话莫名让陈织愉很不舒服,她听着,皱了皱眉头,说道:“这话是有道理,但我觉得这些话看看就算了,不用当真吧。谈恋爱就谈恋爱,合适喜欢就可以了,如果不合适在一起很痛苦,那就该分开。本来谈恋爱就是为了高兴的。”   “以前我也这么想,但真的没有人是天生合适的,都要磨合的,人就慢慢磨成了新的样子。所以你不可能不合适就分开,做不到的。”苏芊说道。   陈织愉听着,心里还是有疑惑,但她说不出来,只能听着,   “太羡慕你们都是对方初恋,不会想那么多了。”苏芊对陈织愉说道。   “我觉得你真的要放开一点。”陈织愉对苏芊说道。   “是,我不能对他要求的太多。”苏芊说道。   陈织愉呆了呆,她感觉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一想苏芊的话,好像自己想表达的确不过就是这个意思,她就没有再开口了。   隔壁房间还在断断续续的继续,还有愈演愈烈,忘情的趋势。苏芊忍不住翻了白眼,说她要重新手提电脑开机看电影了,陈织愉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也抱了电脑坐到床上去,架起了电脑桌,插起了耳机,找到了心安理得不做作业的理由。   陈织愉开机,社交软件就自动登陆,她换成了隐身状态,准备管自己看电影,但周企均给她发了信息。   他问她你怎么还上网不睡觉?   “你怎么还上网不睡觉?”陈织愉把原话还给周企均,只是语气更惊讶,她就那么一下登录就被周企均逮到,她觉得他很厉害。   周企均换成了短信,显然手机网络不稳定,他没有回答陈织愉,还是问道:“怎么还不睡觉?作业可以明天再做。”   陈织愉拿过手机看着短信,在想要怎么解释,她感觉直接说隔壁在□□吵得她不能睡,周企均肯定会臭骂她一顿,说她不找房子之类的话。王明明的事,她都按着忍着没和他八卦了,晚上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说。于是,陈织愉不傻,拿着手机含糊说道:“好,马上就睡了。”   周企均没有再说什么。陈织愉就安心看了十来分钟的电影,然后她又接到周企均的短信,吓得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企均的短信说道:“你隔壁房间是什么情况?”   陈织愉正一脸懵,在自己书桌边看电影的苏芊,扯下一只耳机探头和她说道:“是不是那样?”   “啊?你说什么?”陈织愉也一只扯下耳机,问道。   “你没收到吗?我网上发你了。我说他们隔壁房间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跟潘金莲,武大郎还有西门庆似的。王明明和她老公肯定没离婚,不然房东不会理亏成那样,把房间让出来给王明明和他前夫,越想越觉得奇葩。”苏芊说道。   陈织愉哎了声,暂停电影去看,发现她的社交软件下线了。陈织愉再转念一想就知道周企均为什么知道隔壁的事了。   于是,后面几天陈织愉和周企均吵架了,当然一开始没吵起来,先是陈织愉和周企均解释隔壁房间的事,周企均不高兴问陈织愉为什么瞒着她,陈织愉说怕他担心。周企均不吃这套,他说陈织愉就是做事拖沓,他早说她不要和男房东一起住她不信,现在这么荒唐的事都出来了,她还瞒着他,甚至还打算在这种环境下将就,他就很生气。   陈织愉给周企均生气的有点没了面子,主要是他太武断,从一件事情径直否定她所有做事的方式,他说她这个人有个很大的多毛病就是对人对事没有原则,好赖不分。   然后吵着吵着,陈织愉也不爽了,她说周企均不尊重不信任她,登陆她的社交软件,她问他这么做几次了。   周企均冷笑,说他是第一次,而第一次陈织愉就让她抓到事情,他问陈织愉这么紧张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瞒着他。   陈织愉不信,两个人就彻底吵翻了,他教训她,她质问他。一个就问要不要搬家,一个就死咬登陆社交账号的事情。反正是一分都不让,然后冷战。   冷战到十月份国庆节,周企均去了新加坡,两个人在机场见面第一件事还是吵架。不过都是周企均在说,陈织愉憋着股气听他说的头头是道。   陈织愉从头到尾就顶了他一句:“周企均你老是叫我搬家,你知道搬家有多麻烦,你知不知道就算我搬了家换了个地方,也很有可能还会碰到其他这样或那样奇奇怪怪的人事?你不接受这些事情,每天大惊小怪,有那么多时间吗?”   周企均听完,冷笑了声,说道:“陈织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成熟?能接受忍受这些破事,你觉得自己性格很好,很光荣是不是?”   陈织愉给气得说不出话。   “是啊,我很伟大很光荣!”最后,陈织愉忍不住嚷了起来。   周企均看了她一眼竟然管自己往前走了,陈织愉呆站了会才追上去。    ☆、蜜糖   周企均越过陈织愉着手解决她房子的事。说实话,陈织愉惊呆了,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她甚至觉得她好像和周企均为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一个世界,他做事的方式让她措手不及,眼前一亮,爱恨不是。   周企均在机场和陈织愉吵完架,出来拦了出租车,陈织愉问他去哪。周企均不回答她,只跟司机说了陈织愉的住址。   “去我家干嘛?”陈织愉问道。   “那里是你家了?”周企均反问道。   “周企均,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带刺?”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沉着脸没再说什么。   “你去我家干嘛?你去酒店呀。”陈织愉说道。   “我找苏芊。”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惊呆。   “周企均你到底要干嘛呀?”陈织愉真急了。   周企均不搭理她。   陈织愉一个人吵不起来,气呼呼坐着,后来想了想,她拿出手机给苏芊发短信说道:“我和周企均在回去的路上,他说有事要找你,我不知道他想干嘛。我烦死他了。”   陈织愉发完短信,苏芊还没回,她灵光一闪,说道:“苏芊她不在家。”   “噢,那就给她打一个电话。我只需要占用她五分钟。”周企均说道。   “周企均,你到底想干嘛?”陈织愉问道,有点气急败坏。   “搬家是不是要征求她的同意?”周企均问道。   “周企均,我们不搬家,搬家找房子很麻烦——”陈织愉说道。   “我给你找房子。”周企均打断陈织愉说道。   陈织愉给吓傻了。   苏芊这是发来短信,也是有点茫然,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织愉看着这条短信涨红了脸,说不出话,她觉得很尴尬,不好意思。   后来,周企均还是见到了苏芊。苏芊不比陈织愉上蹿下跳,和周企均相谈甚欢,两个都很礼貌客气。   周企均一提出她们搬家的建议,苏芊就采纳了,她说是要试着再找找房子。周企均说他会去找房子,苏芊还忙说不用麻烦。   周企均不注意的时候,陈织愉拽了拽苏芊的手低声和她说道:“你不要听他的,我们不搬家,我回头再和他说,不知道他这次发的什么神经。”   “他是对你好啊。”苏芊说道。   陈织愉当然知道他对她好,但这样让她太难受了。   周企均说他去找房子,他真的去了,陈织愉发现周企均是早有准备,有些房子的看房时间,他是在国内就联系好了,简直势在必行。所以,陈织愉和他去看房全程黑脸,她觉得身体很累,心也很累。   第四天,他们找到了房子,确切地说是周企均看到了比较满意的房子,女房东,二手的,单亲妈妈带着一个女儿,两室一厅,客厅里还住了女房东的母亲。但房东的母亲是来度假暂住,所以只在客厅摆了一张一米宽的竹床。   这个房东家里满满生活气息,进门就能感觉是用心生活的。   客厅墙上贴着记录孩子身高的长颈鹿,有一个角落摆着小书架,门外放着鞋柜,上头还摆着花。也因此家里显得比较拥挤,出租的房间也比较小,也是临走廊的。   说实话,和陈织愉现在住的房子相比,还是差了一些,除了房间小了一点,地方也远了一点,离学校远了一个站。陈织愉不想搬。   这天他们是等陈织愉上完早上的课,下午去看的房子。看完出来已经是晚饭的点,但陈织愉一点胃口都没有,一言不发。   周企均自顾在前面走,快了陈织愉有两米。陈织愉也无所谓他走的快,低着头管自己慢慢走,后来撞到周企均身上,她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揉了揉额头。   “你在不高兴什么?你现在不搬家的理由是什么?”周企均皱眉问陈织愉道。   陈织愉被问,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她觉得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委屈过,眼眶一下就红了。她红着眼睛看着周企均,是怨是怒,但还是说不出一个道理来,只能说道:“我就是不想搬!”   “理由呢?你说找房子麻烦,我帮你找了,你还差什么?”周企均问道,声音开始有点不耐烦。   陈织愉就哭了,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你哭什么?”周企均一下有点慌了。   “周企均,你太过分了——”陈织愉只能想到这句话,也不管就站在路上,人来人往,她就开始抹眼泪,“事情不是你这么办的,我不想搬家,你干嘛逼我搬家,我觉得对苏芊很不好意思——你知不知道搬家整理有多麻烦——你为什么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谁让你找房子了——谁让你来新加坡了——”   “你在嫌我多事是不是?”周企均脸色越来越差问道。   “对!你多事!”陈织愉立马赞同,她觉得他对他自己的用词太准确了。   周企均给气的说不出话来,可陈织愉都已经哭了,他能和她吵什么。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一个铁青着脸一个哭的伤心,最后,周企均说道:“我现在就走了,你爱搬不搬。”   说完,周企均拦了辆车,坐上车就走了。   陈织愉一个人站在路边,哭完,搭了公车回去。回去的路上,陈织愉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不开心。   回到家,苏芊还没回来,陈织愉孤独坐在房间里没开灯。   所以苏芊回来打开灯,看到陈织愉生无可恋的样子坐在那是吓了一大跳,她紧张问道:“你怎么了,小愉?”   陈织愉没回答,低了低头。   “看房子累了?不急啊,我们慢慢找,等周末,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周企均假期要结束了先回去,我们可以自己去找啊。”苏芊说道。   “我不想搬家,我和周企均吵架了,我不想搬家,我觉得对你太不好意思了,搬家那么麻烦,我们本来没有搬家的必要的——”陈织愉说着说着又哭了。   “哎呦,你别哭呀——搬家就搬家,我没关系啊,周企均是为了你好,他说的没错,和房东他们一起住的确让人不舒服——”苏芊忙说道。   陈织愉被苏芊安慰越发哭得不能自己,她感觉现在是周企均没有错,苏芊也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她那股强烈的自责和负疚感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难受,她又开始担心周企均。   “我真的觉得让你再搬一次家太累了——”陈织愉说道。   “哎呦,多大点事,真的没事——”苏芊好笑说道。   “我和周企均吵了一架,他很生气走了,我们今天把房子看下来了,但是我不想搬,那里比较远,房间也没有这个大,但是房租却比这里便宜一点——”陈织愉语无伦次说道。   “看下来就好了呀,还能便宜点多好啊,那你还哭什么?”苏芊哭笑不得。   陈织愉抱住苏芊还是哭,说不出所以然来。   哭完,陈织愉平静下来,苏芊说道:“你真的没必要这么难受。”   “我觉得周企均让我很难受。”陈织愉打了个哭颤说道。   “我觉得他对你很好啊。”苏芊说道,语气由衷。   陈织愉没有吭声,低着头,好久,她握了握苏芊的手,说道:“谢谢你,苏芊。”   苏芊哭笑不得,说道:“你真的没必要和周企均吵架。”   “吵都吵了。”陈织愉说道。   “他千里从国内飞来这里帮你找房子,真的对你很好。”苏芊说道。   陈织愉默默听着。   “随安也知道这些事,他还拿去当笑话,每天问我有没有什么新情况。”苏芊翻了个白眼说道。   “本来就不值得上纲上线——”陈织愉说道。   “反正我觉得周企均很保护你,挺好的。”苏芊中肯说道。   陈织愉彻底没了话,苏芊也没有再追着她安慰。后来陈织愉又坐了大半个小时,站起来说她出门去了,她去找周企均。   “好,别吵架了,不值得。”苏芊笑说道。   陈织愉点点头,慢吞吞出了门。   陈织愉搭地铁去找周企均,她知道他住在哪里,精确到房间。   可陈织愉找到周企均房间门口,才想起他可能负气还没回来。于是她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周企均接起了电话,却没任何声音,陈织愉也是,两个人就怪异地沉默着。   “你回酒店了吗?”最后陈织愉先开了口。   “你有什么事?”周企均却问道。   “你回没回酒店了?”陈织愉坚持问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周企均冷哼说道。   陈织愉给冷哼地恼火,说道:“你到底回去没有?!”   “回去怎样,没回去又怎么样?”周企均冷声说道。   “回去了就开门!没回去人在哪?!”陈织愉火气一下就起来了,怒道。   电话那头,周企均一下沉默了,陈织愉正又要给气哭了,面前的房门打开了。   陈织愉放下手机,恼怒地瞪着周企均。周企均开了门,人就转身进了房间,陈织愉跟了进去关上门,对着他冷漠的背影就忍不住急说道:“周企均!”   “干嘛?”周企均有点不耐烦。   “你那么凶干吗?!”陈织愉提高了声音。   “到底是你凶还是我凶?”周企均皱眉回头扫了陈织愉说道。   “是你凶!”陈织愉肯定说道,她觉得他做事的方式很凶。   周企均仿佛懒得和陈织愉争辩,没再理她,走到他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面前,继续收拾他的行李。   陈织愉傻站了会,看到周企均叠放衣服到行李箱,她才意识到他来这么多天,她却一直没有好好和他说过话。   “你真的要走了?”陈织愉问道。   “我不用回学校上课吗?”周企均反问道,还是没有什么情绪,冷冷冰冰。   陈织愉哑口无言,一下泄气蹲下了身。   周企均见陈织愉忽然大动作,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只见陈织愉扁着嘴,眼睛里又含着泪。   “你这又是在哭什么?”周企均皱了皱眉问道。   “我很难受——”陈织愉说道,显得很生气。   “你难受什么?”周企均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也是蹲着,和陈织愉面对面问道。   “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你做的事情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很错一样——”陈织愉声泪俱下,控诉周企均。   “因为你不肯认错。”周企均说道,依旧有点冷酷。   “我没错,我错哪里了?”陈织愉说道,眼泪真想断了线的珠子。   “你只要搬家就是了,有什么好坚持的。”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还想说她不搬,但看到周企均的行李箱,她就忍住了,默默掉着眼泪,气势弱了一截,楚楚可怜。   在周企均看来陈织愉这个样子就是妥协了,她还主动来找他,他再有脾气也没有了,他伸手抱住陈织愉,顺势坐在了地上,陈织愉就依到了他怀里,埋在他胸前哭。   “别哭了,小愉。”周企均开始安慰陈织愉,放软了声音,还去擦她的眼泪。   陈织愉还是哭,周企均就接着安慰,直到她哭够了,改为抽泣。   陈织愉哭完元气大伤,肚子都哭叫起来,周企均就说出去吃饭,陈织愉没有反对,两个人就去吃饭。   陈织愉的眼睛还红肿着,一路上低着头由周企均牵着手走着。   吃饭的时候,陈织愉也是垂着脸,管自己数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吃,他们在吃肉骨茶,陈织愉以前说这家店的米饭香,所以今天就专门挑着米饭吃一样。   陈织愉今天哭狠了,所以吃饭的时候还忍不住会打一两个哭颤,她真的觉得她长这么大,记事起就没像今天这么哭过,一天竟然能哭三次。不过陈织愉不知道的是,她还能哭第四次。   吃过饭,周企均没问过陈织愉就拉着她的手回酒店,陈织愉也默默跟着,他脚步略快像是生气一样,她也就较着劲不开口。   回到酒店房间,才进门,周企均就抱住了陈织愉,他吻着她,还是没说话,可陈织愉看到了他的眼神,很复杂。怜惜内疚小心,他给她哭心疼了,也有点不知所措,怕她不喜欢他。不过她稍稍一推他,他就反情绪上来,霸道不讲道理抱着她,不让她走。   然后陈织愉就不走了,她和他(做)爱,被弄疼了就哭了第四次。   这一次,他们成功了,因为周企均没像上次那么犹疑。陈织愉哭得一阵一阵的,后来就不哭了,难受过去了,她也紧紧抱着周企均,莫名觉得世界好像不一样了。   事后,陈织愉和周企均轮着去洗漱,又是周企均先去的浴室。   周企均洗澡的时候,陈织愉又去他那里翻找他的衣服穿,然后今天,她的衣服都该洗了。   陈织愉勉强穿上自己的脏内裤,套上周企均的短袖,蹲地上拾起自己的衣服和裤子,抱在怀里等着周企均洗完出来。   周企均出来,陈织愉像上次一样想直接冲进去,但这次她被周企均一下拦腰截抱住。   “干嘛?”陈织愉一惊,刚亲昵过,她还是有点尴尬的,他一碰她,她就跳起来。   “小心点,里面滑。”周企均说道。   “知道了,你松开,我要洗澡。”陈织愉挣了挣,说道,语气有点刚正不阿。   周企均捏了把陈织愉的脸,松开了。   陈织愉洗完澡洗完头,站在镜子面前慢吞吞刷牙,周企均觉得她洗太久了,敲门问她怎么了,陈织愉想了想就开了门。   陈织愉穿着周企均的短袖,盖住了大腿,但她底下什么都没有穿,她的衣服都洗了。于是,陈织愉和周企均商量说道:“周企均,你能把睡裤给我穿吗?”说完,她红了脸,她还故意刷着牙,含糊着说,很不好意思。   “你说什么?”周企均一副没听清楚的样子也进来刷牙,他用他的电动牙刷,刷起来还有声音。   陈织愉受干扰,含着牙刷再说第二遍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看周企均又看看镜子,拿过水杯咕噜漱了口之后就闷不吭声去拿吹风机准备要吹头发。   周企均还是若无其事地样子刷着牙,透过镜子瞄了眼陈织愉洗好晾在晾衣绳上的衣物,他吐了嘴里的泡沫也漱了口,对陈织愉问道:“你是不是叫我把睡裤借你穿?”   陈织愉吹着头发没听清楚,她底下没穿,怕高抬手露底,所以吹风机老对着耳朵吹似的,她只能关了吹风机,问道:“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要我的睡裤?”周企均靠过去问道,快贴上陈织愉的脸。   陈织愉点了点头,她感觉的出来周企均又要逗她,所以她抿着嘴看着他不退不让。   “你底下现在什么都没穿?”周企均又问了一句。   陈织愉就干脆地一脚踹在了周企均的脚上。   周企均笑了,浴室里都是水汽,周企均觉得陈织愉给氤氲的越发眉目清秀,水灵灵的。他看着喜欢把她搂过来亲了口,笑说道:“那就别穿好了。”   “很脏,酒店的被子很脏!”陈织愉立马急说道。   “我就带了一条睡裤,给你了我穿什么?”周企均说道。   “你穿了内裤了!我不穿晚上肯定睡不着!”陈织愉忍不住拿吹风机叩了叩周企均的肩头提醒道。   周企均本来就是逗陈织愉,她神色活泼起来,他就心软欢喜,就准备脱了裤子给她穿   可陈织愉看见他的动作立马丢下吹风机跑出去了,她觉得不好意思,太暧昧了。   周企均脱了裤子,出来笑把睡裤丢给假装站在电视机面前看电视的陈织愉,陈织愉接过裤子就钻回浴室穿上,睡裤太大,好在是系带的,她收缩了半天才穿好。   穿好裤子,陈织愉安了心,赶紧吹头发,她其实又累又困了,吹完头发出来就钻到了被子里准备睡觉。   周企均也已经上床,他见陈织愉躺好就关了电视关了灯,黑暗里他伸手向陈织愉把她抱过来拥在怀里问道:“小愉,你就要睡觉了?”   “嗯,明早还上课。”陈织愉说道。   “还会不会不舒服?”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没回答,就是应了声,周企均便也没再说什么又把她抱紧了些。   陈织愉闭着眼睛靠在周企均怀里,她真的还觉得不舒服,除了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心理上的不舒服还是关于搬家的事,那就像小疙瘩硌着陈织愉。但在此刻生理上的不适应面前,心理上的不舒服衍生出了些微妙的感触,说不清道不明,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第二天一早,陈织愉起来去上课,周企均也爬起来去送她。周企均明天六号一早回国,陈织愉说她下了课回趟家再去酒店找周企均,周企均说好,送她到了校门口就回去补觉了。   这天和陈织愉差不多时间到校门的还有Celina,她们是搭同一班车来的,原因是,陈织愉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意外碰到了Celina,两个人搭同一部电梯下楼,忽然打照面的那一刻都显得很尴尬。   所以互相笑了笑之后根本没有开口互相寒暄,一路同行,却形同陌路。   早上的课,陈织愉没时间回家拿书是借了同桌的书上完课的。下课之后,陈织愉就回了家,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就坐车赶去酒店找周企均。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陈织愉总感觉她好像不是她自己,因为着急的不像她,陈织愉心想她或许是急着想见周企均,毕竟两人初尝□□,感觉能为对方做的会有很多。   周企均走后,到了十月中旬,陈织愉和苏芊搬了家,那天新加坡大暴雨,陈织愉和苏芊都弄得很狼狈。陈织愉心里又想着不搬家的事,她又很焦虑不开心,莫名难受烦躁,她觉得周企均做事就像搭了一个梦给她,使得她摇摆不定,情绪茫然。   陈织愉和苏芊说,苏芊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不受外物影响和陈织愉说搬家是件好事。陈织愉便越发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是想要干嘛。   后来,解答了陈织愉疑惑的是陈织愉高中时的一个好朋友,三年一起如厕的好厕友,谢伊。她们两人之所以毕业之后没有过多联系是因为解伊举家搬回了浙江杭州,去了杭州读大学。谢伊本身就是浙江人,父母早几年在云南经商,她才去了云南的。以前也是她老和陈织愉说杭州好,让她有了向往。只是后来,陈织愉大学去了新加坡,两人就一时断了消息。这次是谢伊兴冲冲联系上了陈织愉,她听说了陈织愉和周企均的事,来向陈织愉求证。   陈织愉就和谢伊说了她和周企均的事,也说了这次的事,说的时候难免还有抱怨。   谢伊听完,就说了一句话:“陈织愉,我高中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矫情啊?周企均对你那么好,简直好到爆,你还在不满意什么?要有人对我这么好,我肯定高兴死了!”   “我矫情?”陈织愉愕然问道。   “是啊,太矫情了!”谢伊说道。   陈织愉就懵了,后来在她和周企均的感情里,她总是动不动就被谢伊冠上了矫情的名头。   谢伊说以前觉得周企均挺酷的,没想到他能对女朋友这么好,简直好得没格,她说羡慕死陈织愉了,让陈织愉别瞎矫情,另类炫耀了。   陈织愉给说了,有点难受,也反省,但始终会觉得谢伊说起来像蜜糖的事,对她来说总不全是那样。她想她或许真的有点矫情,周企均是对的,都是为了她好。    ☆、舞爪      又是一年临近年末。十二月,苏芊那一批的学生要准备考试还面临着明年年初的实习和培训。陈织愉看着都替苏芊觉得紧张。同时,陈织愉意识到,她所熟悉的人,基本上都在这一批,苏芊,吴玥,李洋知,秦增艳,她们是她在新加坡交往接触最多的人,她们很有可能同时离开她的生活。   这个意识,让陈织愉不觉有点沧桑,好像她渡过了一段很漫长的岁月似的,她想不起刚来新加坡时的感受了,只记得到达新加坡的第一个晚上第一次见到吴玥,她笑的很友善。   陈织愉最近和吴玥联系的少,前后不过吃了三四次饭,有一次还就是无意在学校食堂遇上,两人就一起简单吃了个饭,但她却越发理解吴玥和黄健的感情。   那天吴玥和陈织愉说她受不了黄健了,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黄健那么不上进。   照从前陈织愉肯定会对吴玥说人各有志,他对你很好就足够了。但现在陈织愉莫名有点说不出口,她感受到吴玥和黄健在爱情里在意的点是不一样。   陈织愉只能说道:“慢慢磨合吧,可能现在还在读书,没有找到什么真正要努力的方向,等以后工作了,黄健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我想他就会好起来的。”   “哎呦,你一点不了解,还是喜欢替他说好话,他就喜欢打游戏,扶不起的阿斗。”吴玥说道,带着笑意,无可奈何,对她自己也对黄健。   “他打算去哪个部门实习?”陈织愉问道。   “他啊,可能客房部吧,他说不想和人说那么多话。”吴玥说道。   “那你呢?”陈织愉又问道。   “我们会先投同一个酒店的,具体到什么部门再说,有机会,我比较想在前台的。”吴玥说道。   “你和苏芊一个想法。”陈织愉笑说道。   “苏芊英语沟通能力应该比较好,我看她和她男朋友全程无障碍。”吴玥笑说道。   陈织愉也是笑,说道:“你们都会比我早半年,我实习的时候就孤零零的。”   吴玥笑出声说道:“哎呦喂,你说得好像要发配边疆一样,等你实习的时候肯定会遇见其他人啊,还会又其他朋友的。”   陈织愉很喜欢和吴玥说话,她的说话方式和思考角度让她觉得舒服,她想起她那句经典的话,用在现在也合适,她笑说道:“是噢,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哎呦,你怎么还记得这句话呀,你老记这些干嘛?”吴玥笑个不停。   陈织愉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一些人事比较记得的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因为在食堂,两个人聊到一半就有熟人过来搭桌子吃饭不寂寞,来的人是Tina,她端着一份酿豆腐,清清淡淡,坐到吴玥身边就问道:“你咋个上午来学校?”   “会情人嘛。”吴玥开玩笑说道,指的是陈织愉。   Tina看了眼陈织愉,笑说道:“我老是看到她,但是叫不出名字撒。”四川人相见,必须四川话。   “陈织愉啊,Zoey喽。”吴玥笑介绍道,“你给知道的嘛,你是忘了。”   “你是不是之前和秦浩然交往过的那个啊?”Tina转用普通话笑问陈织愉道。   “她没有啦。”“我没有啊。”吴玥和陈织愉是异口同声。   “我就说嘛,也就我以前瞎了狗眼才会看上秦浩然。”Tina笑了声说道。   “干嘛这么说嘛,看上谁都很正常。”吴玥笑了声,为Tina的情绪解围。   Tina还是嫌弃地摇了摇头。   陈织愉笑了声。   Tina的加入,吴玥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基本上是听Tina在说,因为Tina在八卦,话题显得比较有意思。   Tina说到了学校里比较出挑有名的Celina,她说了她的中文名,她说道:“他们在说刘艺璇和Tim谈恋爱的事情,听说都去开房了。”   “是不是真的?”师生恋到底让人很好奇,吴玥立马问道。   “前几天传出来的,说他们去酒店被人看到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登记只登记了Tim的名字,刘艺璇是后去的,简直□□满满。”Tina说着还说了酒店的名字。   陈织愉一听,恰好是国庆那段时间,周企均来时住的酒店,而她的的确确在那个酒店里遇见过Celina。   “学校好像是不允许师生恋的,到底影响不好,谁知道Tim会不会在成绩上给刘艺璇放水。所以好像有人举报到学生办去了,刘艺璇也是比较树大招风,长得漂亮有钱,你看她那个包背的,永远新款。”Tina说道。   “是谁举报的?谁看到他们一起去酒店了?”吴玥问道。   “不知道呀,倒是没有人看到他们一起进出,我觉得他们真的太不小心了,去的酒店本身就有我们学校实习的学生,被人看到太正常了。”Tina说道。   “Celina其实原来成绩就挺好的,上一次她好像还考了前五吧。”吴玥说道。   “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再好也会让人觉得有水分喽。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厉害的,可能对你不会有实质的影响,因为学校调查也可能调查不出什么来,又没有同进同出的照片,酒店谁不能去?不过也够恶心当事人的了。”Tina耸肩说道。   陈织愉全程听着没有说一句话,她不想掺和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可陈织愉不掺和,事情和她还是有关,因为好像Celina认定了是她举报的,有一次她和林灵在一起遇到了陈织愉,她看到她的脸色是骤然变很差。   林灵停下来和陈织愉打招呼,Celina转开头,神态冷傲,带了点轻蔑。陈织愉是立马就能感觉到她的厌恶情绪,她知道她被误会了。   对此,陈织愉有点不舒服,但陈织愉想想她和Celina本来就不熟悉,忽然开口解释好像是没有必要的事,她就笑了笑管自己走了。陈织愉走在两人前面,虽然她们是要去同一个公交车站等车。   公交车站正是人很多的时候,陈织愉看到了屈衷和方义甲,他们和Celina同班,也正是下课的时候。   屈衷在和方义甲说话没有注意到陈织愉,方义甲先看到了她,他点了点头就算打招呼,然后屈衷转过头来看到了陈织愉,他笑了,说道:“这么巧,好久不见啊。”   陈织愉挺高兴的,她看到屈衷和方义甲始终是觉得亲切的,虽然她现在和方义甲依旧有点莫名的尴尬,但她想上前和两人说话的。可陈织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林灵和Celina就过来了。   林灵是大声喊了一句屈衷,她最近对他很殷勤,无遮无掩地抱大腿,她像个小炮仗冲过去,挡在了陈织愉和屈衷之间,她对着他就是问东问西。然后被方义甲鄙视了一番。   Celina慢慢走过来也加入了三个人的聊天,她笑容得体,说话缓慢优雅,她和大家都聊得很来,所以他们四个人站在一起是有说有笑。   陈织愉看着,莫名就感受到一阵冷落。陈织愉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很莫名其妙,她以前一直觉得她是有人缘的,可最近她渐渐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别扭的人,她和很多人相处不来,就像现在,她就不想加入有Celina的聊天里,当然她看上去也是加入不了,没有什么存在感。   而周企均也经常会问她陈织愉你能不能不要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他和她说陈织愉你这么想是错的,那么想是错的。   于是陈织愉开始真正在审视自己了,然后发现自己不太好,所以她闷闷不乐很别扭。   陈织愉想着不由叹了口气,她往旁边走了走,假装去看站牌,然后她听到屈衷喊了她一声Zoey。陈织愉回过头去,屈衷在对她笑,好像想对她说什么,而他还没有开口,陈织愉就莫名觉得温暖,她忍不住有了笑意。   屈衷也笑了没说话,好像他叫她就是为了和她打招呼而已,笑一笑。接着,陈织愉等的公车来了,屈衷就对她点点头,指了指车。   陈织愉也点头,笑和屈衷挥了挥手,她就随着人流排队上了车。站在车上,陈织愉看到他们四个人还在说话,陈织愉看到屈衷在和林灵说什么,林灵歪头不解,Celina和方义甲听懂了,都笑得很开心。陈织愉在想,林灵再不聪明,即便Celina和方义甲都笑话她,屈衷也不会笑话她的。这个念头,让陈织愉不由觉得很羡慕,她有点羡慕林灵,她感觉她好像很幸运很无忧。   。   陈织愉和苏芊的新住处,女房东叫Linda,人不错,但每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对她的女儿还有她的母亲充满焦虑。   陈织愉一开始不知道她到底在忧虑什么,直到有一天,她上课回来,遇到了Linda的妈妈,她才有点明白。   Linda的妈妈本来是上个月就要走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Linda没有让她走,她死活不同意让她母亲回家,母亲就留了下来。这件事情,陈织愉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当初她和周企均来看房子的时候,Linda的妈妈正在打坐,她妈妈好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陈织愉看不出她信仰的是什么,只看到她每日打坐。周企均问Linda有关她妈妈的信仰,Linda是急着说她妈妈不是常住在这的。说的和做的不一样让人难免有点猜测。   这天,陈织愉进门,Linda的妈妈就过来和她说话,她妈妈很和善,每天笑盈盈,她问陈织愉吃过了没有,还问她上学累不累,课业重不重,其实这些她妈妈每天看到她和苏芊都会问一问,关心一下。她妈妈还说现在孩子读书太辛苦了,她说每天看到她的外孙女都觉得很心疼。   问完这些,Linda的妈妈就问陈织愉有没有信教。陈织愉愣了愣,说道:“我家里是信佛的。”   “信佛啊,挺好的,佛教挺好的,佛教啊教人要慈悲,所以我看你和你朋友都很和善的。人就是得要有信仰的。”Linda妈妈说道。   陈织愉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并没有真正去信仰,只能说她在那种宗教氛围下长大,她偏向佛家的理论。   Linda妈妈见陈织愉没有说话了,她就开始向陈织愉传教,而陈织愉听了半天,听明白了Linda妈妈信仰的是什么,也知道了为什么Linda不同意母亲回国,因为她妈妈信仰的是邪教,至少在国内被认定为邪教。   陈织愉依稀记得,她读小学的时候,这个教派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动荡,造成了一些恶性事件,当时学校里还专门组织他们去听讲座,教育他们不能误入歧途。   现在基本上在国内看不到该教派传教,陈织愉也渐渐忘记了,此刻忽然被提醒,她看着Linda妈妈不由去认真听了会她说什么,她有点奇怪人是怎么迷信起来的。   Linda妈妈在说世界末日的事情,她说只有信教能幸免于末日,当海水翻腾,海啸来临的时候,心中默念信仰,这海水就是会分开的,诺亚方舟会再次出现,神会来临。她还说了包治百病的事情。   陈织愉一直对宗教的定义是一种心理治疗,教人换位思考的一种方法而已,所以她很难理解Linda妈妈信仰的方式,她好像除了相信她的信仰,生活中其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Linda平时和她妈妈很少沟通,有一次陈织愉看到她在厨房泡感冒药,然后端去放在她妈妈床头。陈织愉出门去上课,回来看到那药还摆在那,凉了,而她感冒的妈妈又出门去练功了。   Linda回来之后把药倒了,她女儿问她为什么把药倒了,Linda却和她女儿说不用理会外婆说的话。   陈织愉听Linda妈妈传教大概有半个小时,后来她实在站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被塞了宣传小手册回了房间。   隔了会,Linda回来了,陈织愉听到她妈妈在和Linda说她觉得陈织愉人很好,也很聪明的话。陈织愉不知道Linda是怎么反应的,因为她没有听见她说话。但隔了会Linda来敲了陈织愉的门。   Linda的脸色有点苍白,她问陈织愉方便不方便,她想和她聊两句。   陈织愉就请她进了房间。   Linda坐下后,先笑和陈织愉寒暄了几句,然后她看到了陈织愉书桌上的宣传册子,她拿了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捏卷起来显得有点局促,她说道:“我妈说的话你不要理她,但她不是一个坏人。”   “没事。”陈织愉忙说道。   Linda又说道:“她只是有点怪。”   “每个人能相信的东西都不太一样。”陈织愉也说道,她开始有点尴尬,因为她觉得她的话其实有点多余,毕竟Linda的焦虑看上去很严重,她并没有在听陈织愉说什么,而是管自己使劲在想要怎么和陈织愉解释,即便陈织愉根本没有在意。   后来Linda坐着说了很多事情,陈织愉感觉的出来Linda是很渴望寻求理解的,希望别人理解她,也理解她的母亲,可她又理解了别人的不理解,因为她自己也依旧会觉得不理解她自己的母亲,但她爱她的母亲。   Linda说起她失败的婚姻,她说她和丈夫分开其实就是因为母亲,她丈夫是完全不愿意去理解体谅她的母亲,她是离婚之后才来了新加坡的,因为新加坡的环境开放容纳,能接受母亲的信仰。另一层意思就是Linda当初和他们说她妈妈来度假是有撒谎性质的,所以她很愧疚。但在生活压力之下,她必须得要把房子租出去,她女儿和她母亲的生活负担都在她一个人肩头。   “你真的要相信,我妈那个人是很好的,很善良的,她只是喜欢传教,但是她不会伤害别人的,你们不要怕她,她也从来没有什么偏激极端的行为。”Linda说道。   陈织愉点头。   Linda又持续解释说道:“人其实都要靠相处的,你们住的这段时间也能知道我妈是个无害的人,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被定义,但人其实不是那么狭隘的,我妈她只是需要的生活环境比较另类而已。她也不会去打扰别人的,所以我也不愿意去勉强打扰她。我用人格担保,她真的是个好人。”   Linda在陈织愉房间也是和她聊了大半个小时候,然后她拿走了宣传册子离开。   晚上苏芊回来的时候,陈织愉和苏芊说了这事,苏芊闻言,先说了一句话,她疑惑道:“为什么总是离了婚的人来新加坡?”   陈织愉哭笑不得。   苏芊笑了笑,说道:“原来离婚的理由可以千百种,可见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多脆弱。”   “不知道为什么Linda以前的老公不能去理解她妈妈,感觉现在Linda一个人也是很辛苦,不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结婚。”陈织愉说道。   “鬼知道,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苏芊笑说道。   “我也是。”陈织愉好笑说道。   “不过你说信邪教是的确挺难理解的,可能是因为我们受的教育,培养了我们现在的认知,如果我们从小受另一种教育,认知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但我们只把现在的科学教育定义为教育,好在它把我们教育成了一个包容的人。”苏芊说道。   “嗯,我就是好奇一个人去很相信一件人事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想什么的。”陈织愉说道。   “谈恋爱,爱错一个人不就和信了邪教一样,别人理解不了,自己无可自拔,可能很痛苦,所以选择相信,就会比较舒服。”苏芊说道。   陈织愉听笑了,说道:“那不一样。”   “不一样也一样。”苏芊笑说道。   这件事情,陈织愉依旧选择不和周企均说,她怕周企均又会让她搬家,她觉得按照周企均的标准,那种很理想安全的环境就只能是租一套,只有她和苏芊住,那需要更多的钱。但陈织愉觉得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她这段时间深深感觉到,只要你站在这里,这里就会有些人事的,不可避免的,她也选择接受。   陈织愉不想和周企均说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怕和周企均一说,来自他那个角度的解读,会让她觉得生活是舞着爪子的,要不停地避免忧患的,她听着觉得很累,而她暂时不想去管到底是周企均对还是她对,哪怕自欺欺人,她也不想再搬家。   而且不说这些事情,陈织愉和周企均就是挺甜蜜的,周企均问陈织愉年底回家前能不能先去杭州,他在杭城等她,等她去看西湖。周企均说陈织愉:“你长这么大,竟然还没有到过江南。”   可见,他希望她能喜欢杭州。   陈织愉挺高兴的,她对杭州本就是神往过的。    ☆、枕水   年末的杭州,其实天气总是不太好,天空是阴沉沉的,冷风阵阵,这个城市细腻地冷到骨头里。好在陈织愉到达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也看不太出是阴是晴。   陈织愉一从机舱里出来,就感觉到了冷,她已经直接在短袖外面套上毛衣,但冰冷的感觉还是一直攀着她的肌肤,她想念行李箱理的秋衣秋裤。等取行李的时候,陈织愉套上了外套,也去了洗手间照镜子。她有点紧张,因为回来前,她和苏芊都去剪了短发。是苏芊一时兴起想去剪头发,苏芊说她自己从小能记事起就没有留过短发,这段时间,她忽然产生了这个念头,因为她希望改变。   陈织愉给听得心动,她也很久没有剪过短发了,所以她陪苏芊去剪头发的时候,等着等着,她也把头发剪短了。剪完,她一阵后悔,虽然苏芊说挺好看的,她看苏芊也觉得眼前一亮,但要面对周企均,陈织愉的心里就有些没有底。   陈织愉拖着行李出了海关,隔远看到周企均在等她,他正低着头看手机发短信,侧影专注英俊。   “周企均。”陈织愉走过去,叫了他的名字。   周企均抬起头,看到陈织愉有片刻惊讶,他正要开口说话,陈织愉早有准备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说道:“不许说我短发不好看。”   周企均看着陈织愉,眼里噙着笑意。   陈织愉也笑了,说道:“要说我好看才可以。”说着,她就放下了手。   周企均笑了笑,在陈织愉的期盼下却没有如她愿,他问道:“为什么剪了头发?”   陈织愉抿着嘴,眼睛黑溜溜的,想了想,说道:“想你说我好看啊。”   周企均闻言,拿过陈织愉的手捂在了自己的嘴巴上。   陈织愉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气道:“不好看吗?”   周企均笑着没说话,还是用她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我要回家了。”陈织愉想抽回手,说道。   周企均拉住陈织愉,吻了吻她的手心,这才笑说道:“好看。”   陈织愉不信他了,没好气用力抽回手,周企均接过她的行李,牵过她的手,带她往外走。陈织愉走了两步,忍不住笑了,挽住周企均的手臂,问道:“是不是真的好看?”   “真的好看。”周企均笑说道,“你都拿回家威胁我了,能不好看吗?”   陈织愉刚要笑的脸被周企均的后半句话又弄绷住了,她隔着衣服掐了周企均一把。   到了酒店,陈织愉打开行李箱就掏秋衣秋裤,周企均在一旁看着,和她说话。找到秋衣秋裤的那一刻,陈织愉深深觉得她和周企均是在一起的,她几乎可以在他面前自若地做任何事情了。   陈织愉在浴室里穿好衣服,出来问周企均是不是也穿了秋衣秋裤。周企均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打开房间的门,他们要去吃饭。   陈织愉跟上去,挽住周企均的手,自己在他的袖口里翻找他穿了几件衣服,结果只看到了衬衫,毛衣,外套的袖口。   “你不穿秋衣不会冷吗?”陈织愉笑问道。   “不会。”周企均说道。   “为什么我穿了那么多还会冷?”陈织愉嘀咕自言自语。   两人出了电梯,走到酒店门口等车,冷风吹面,陈织愉刚才的嘀咕就成了苦不堪言的呐喊,她说道:“为什么我穿了那么多还会冷?杭州的冬天一点都不好。”   周企均闻言抬手抱住了陈织愉,笑说道:“等你游过杭州,你会喜欢的。”   周企均说得没有错,一个人如果对一个城市有情愫,他带别人去的地方也会带着情感,璀璨漂亮。周企均说杭州忙而不乱,它或许不如北京上海繁盛,但埋着风骨藏着机遇,很值得留下居住生活。   周企均说他想好了明年要在杭州创业,做一个电子阅读平台,私人电子图书馆,他说智能手机一出,电子阅读越发盛行是必然的趋势。他说想在去英国前先尝试做点事情,用一年的时间理好头绪,之后交托给合伙人管理。他还说很希望能快点独立,能快点赚钱养陈织愉。   周企均和陈织愉说这些的时候,两个人正在湖上飘,飘的有点远,不闻整片人声,只有偶尔声息伴着划水声悠悠荡荡闯进两人之间,充满了悠闲和安逸,到了陈织愉的心头就是安全感。   陈织愉从来不知道周企均想法这么多,她以为他和她一样等着时间到来就好了。而她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些,这样的周企均很不一样,意气风发。陈织愉微笑听着,可她当时完全不懂,她还说道:“可是手机网络很慢哎,我从来不用手机上网。”   “以后会快起来的。”周企均说道。   “感觉很不方便,而且屏幕那么小,怎么看书?”陈织愉笑嘻嘻说道。   周企均笑了一声,他捏了捏陈织愉的脸,说道:“反正你相信我就是了。”   陈织愉也是笑,她觉得冷,投到周企均怀里,抱住他。   后来两人飘到了岸,周企均牵着陈织愉上岸,和她说担心脚下,陈织愉也有点怕船摇晃,有点慌紧紧抓住周企均的手,人却很开心,一只脚踩上岸,嘴里还念了一句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那在苏州。”周企均说道。   “我知道嘛。”陈织愉不高兴,笑甩开周企均的手。   周企均笑拥住她的肩头,又和她说杭州有什么。但不过周企均说什么,陈织愉都会回嘴,比如他说秋天的杭州满城桂花香,陈织愉就说罗平有向日葵和油菜花;周企均说在杭州能吃遍五湖四海,陈织愉说少见鱼腥草。   最后,周企均只能说道:“我在这个城市想了你三年,它好像成了一种载体,我就是很喜欢这里,你也留下吧。”   陈织愉没了话,许久,点了点头。周企均很高兴抱住了陈织愉。两人相拥在街头,陈织愉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周企均身后的楼宇大厦。   在杭州城内待了两天,周企均带陈织愉去了乌镇。白日里,牵手走过青石板路,夜里住在乌镇内,临窗水下,灯火艳艳,陈织愉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只有她和周企均两个人。   他们在水声里缠绵,说情话。有一次周企均进入陈织愉的时候,窗外正忽然落起了雨,淅沥沥的雨声落在窗棂也落在青石板,更落在河道,那声音十分动人,好像自然的拥抱一下将人笼罩,都是优美的思绪,让人心头荡漾,愁与乐一同缓缓升起,似痛似喜,是过去也是未来,对周企均来说更是陈织愉当下的眼里眉间。   陈织愉习惯性地微微扭开头侧过脸,忍受着最初的不适,她听到周企均在她耳边说道:“下雨了,小愉,我还以为你又哭了——”带着笑意,温柔缠绵,也带着□□里的戏谑,听得陈织愉微微摇晃。陈织愉觉得这些只有他们自己懂的小小的情话才是爱情最致命的记忆。   外面的冬雨持续在下,寒气扑在玻璃窗上,世界迷蒙,陈织愉却不觉得冷,那天她觉得被窝分外严实温暖。她一觉睡到早上,醒来雨还没有停,身后周企均也还没有醒,就她一个人醒着,她莫名很高兴,躺在那能和被角玩很久,直到周企均醒来问她在干什么,她才放开被角笑说道:“等你起床。”   周企均闻言拥住陈织愉笑,埋在她的肩头轻轻吻着。   乌镇之行结束,两人回到杭州,从那回云南。临走前,他们才和周企均的两个室友,温嘉权和陈通,一起吃了一顿饭,他们都是杭州人。陈织愉也约了谢伊,和周企均在一起,她实在没有时间单独约她,说实话也根本没有想到她。   吃饭的时候,谢伊一直在和陈织愉说文佳快生孩子的事,谢伊个性直率活泼,她不把事情当八卦说,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大惊小怪,说着文佳这样好那样好,嫁给白目的张同南可惜了。陈织愉问她张同南怎么白目,谢伊又能说上半天。   而周企均坐着和温嘉权还有陈通说话,本来看上去都挺不相干的,谁想谢伊和陈通隔桌吵了起来。原因可能是陈通听谢伊说了太多同性的坏话,有点忍不住了,挑她的刺,他说她拿筷子姿势奇怪不礼貌,怎么一夹菜就食指翘起来,刚好指着对面的他。   谢伊说了不好意思,说她习惯使然,陈通还在念念叨叨,谢伊就不高兴生气了,和陈通互相说来说去。   陈织愉本来试图缓解下,但她听到温嘉权在和周企均说话,他和他说道:“王桓桓今天又来找你了,以为你放假是留校。”   周企均应了声什么都没有说,陈织愉探头问道:“王桓桓是谁?”   温嘉权脸圆圆的,笑起来说道:“没谁。”   “女的?”陈织愉立马问道,看了眼周企均。   周企均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只是一个普通同学。”   陈织愉立马领悟,应了声,打看着周企均,问温嘉权道:“她来找他干嘛?就是见他还是送礼物?”   周企均脸都绿了,冷冷扫了眼温嘉权,抬手捂了捂陈织愉看向温嘉权的眼睛说道:“他送礼物我也不会收的。”   “为什么不收?说不定有我喜欢的呢?”陈织愉失笑说道。   周企均哭笑不得,说道:“不要胡说,王桓桓是个男生。”   “我不信。”陈织愉说道。   温嘉权乐不可支,说道:“是个女的。”   陈织愉听温嘉权这么一落井下石,反而有点相信周企均说的话了,她又问道:“真的是个男生?”   周企均严肃点了点头,说道:“他本来就对名字很自卑,你别笑话他了。”   “他到底是谁?”陈织愉问道。   那边陈通腾出空,回答陈织愉道:“我们的程序员啊!每天给网站写编程,被老周压榨死了,他每天恨不得变成你,这样老周就不会压榨他了。”   陈织愉笑出声。   晚上回酒店,陈织愉好像喜欢上了周企均的外号,一直跟在他后面喊老周,老周。周企均脸都黑了,他不允许她喊,她就高兴地喊得更起劲,一开始□□的时候也敢喊着玩,后来才消停。   回到云南,周企均这一年在昆明过年,陈织愉回了安宁,这样的分开不过两天,却思念难耐。   过了年,刚出了年头,大年初二的晚上周企均就来了安宁,可这一年初三,陈织愉要回老家贵阳去拜年。   所以初二的晚上,两个人见面时间短暂,难舍难分。   周企均是晚上九点多到罗平的,他快到的时候给陈织愉打了电话,陈织愉跑到楼下等。   陈织愉站到小区的花坛上张望,周企均的车拐进来的时候,远远的,她就高兴跳下来,张开手脚一副拦车的样子站在那里,笑嘻嘻。   所以,周企均停下车,放下车窗就说她了,他说道:“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那个智障少年又回来了。”   “喂!周企均!”陈织愉嚷了起来,语气却是笑的,她跑到车窗边说道,“说起来,我们小区的那个智障少年真的好几年没有见到了。”   他们在说的是早几年天天在小区里游荡,看到女孩子就跟就傻笑,呆兮兮的一个少年,当时小区里人心惶惶,后来时间久了,大家就都知道他是一个智力有问题的人,无害。听说是摔坏了脑子,家也就住在小区里,家里人管不住才老在小区里游荡。   陈织愉给他跟过,她很害怕,有段时间每天让她爸爸送她出小区,后来,少年换了跟随对象,这事就过去了,她只是偶尔看到他,然后慢慢人就不再出现了。   想到这,陈织愉拍了拍周企均的车门笑说道:“你以前去干嘛了?”她想象着那时候他就能保护她,光想都很开心。   “你说什么?”周企均不解问道。   “我以前给那个智障少年跟踪过啊。”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懂了,笑了,却说道:“走开,别挡着路,我要停车。”   “周企均!”陈织愉气急败坏,让了道,又没出息被气笑,看周企均行云流水似地侧方位停好车。   周企均下车,锁上车门,看到陈织愉抱胸站在那冲他翻白眼,他走过去笑搂她的肩膀,她还扭开身,快步走到前面。周企均跟上去,说道:“你那时候不是每天有你爸爸送吗?”   陈织愉笑了,知道他曾经就有注意她,不管当时出于什么原因,她现在想着都是开心甜蜜,她假意板着脸说道:“你没有上去和我爸说叔叔请把陈织愉交给我来护送这种话。”   “嗯,那当时你爸会觉得智障的是我了。”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笑着。   周企均接着说道:“幸亏当时没说,现在去说应该正好。”   陈织愉笑问道:“你要去我家吗?”   “可以吗?”周企均反问道。   陈织愉想了想,笑说道:“可以。”   周企均笑了,伸手牵住陈织愉的手,说道:“我有点紧张,你保护我。”   陈织愉笑出声,拽过周企均的手夹在腋下安慰道:“别怕,姐姐保护你。”   陈织愉的爸妈其实都知道她谈恋爱了,她这天大晚上跑出去接人,她妈妈就说:“人家大老远来看你,请人上来坐坐吧。”   陈织愉就应了好,不想下去见到周企均,周企均也自己提了出来。   陈织愉很高兴带周企均回家,她妈妈看到周企均就说眼熟,陈织愉笑说道:“他以前住我们这个小区啦。”   她妈妈闻言,恍然大悟,想了想笑说道:“我还见过他,以前高三去你们学校开家长会,他还帮我搬过椅子。”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陈织愉笑嘻嘻看周企均。周企均到了陈织愉家一副内敛文静男生的样子,就那么微笑着,做好事不留名的不经意样。   高三那年开家长会是很热闹的,陈织愉记得很多同学都父母两个人来了,教室里挤满了人,而她妈妈却老会迟到,所以她也挺无所谓,每次开家长会站门口和同学嘻嘻哈哈,等着。   那天,她站累了蹲在教室窗户底下和谢伊在说话,然后她妈妈急匆匆来了,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笑话她:“哎呀,你怎么蹲地上,干脆坐地上好了,好让地面擦擦你的衣服,省的我洗了。”   “你迟到啦,还好意思说我,快进去,都不知道有没有位置了——”陈织愉说着站起来往教室里望了眼,她的位置被同桌爸妈占了,她便和她妈妈说道,“你从后门偷偷进,挤一挤,站一站,别让老师发现你迟到了哈。”   她妈妈点点头,就从后门进去了。里面还在开会,他们班主任很激昂说着高三的重要性,总动员。陈织愉没再管里面的情况还在和谢伊说说笑笑,她不知道那时候周企均在窗口看了看,去隔壁班借了把椅子送了进去。这是件很小的事情,小到陈织愉的妈妈当时笑谢过周企均,后来也没和陈织愉提起来,现在说起来却比当初更是时候。   总之,周企均来到陈织愉家,她的父母都还挺欢迎的,他们和他有说有笑。陈织愉的爸爸还说风就是雨,问道:“哎,明天和我们一起去贵阳玩吧。”   陈织愉喷了口水出来,很自然翻白眼就说道:“人家新年不用拜年吗?”   “那有什么,也就几天——”陈织愉爸爸还在说。   周企均笑了笑,气氛一直很好。直到陈织愉爸爸问起周企均在哪读书以后有什么打算,周企均说想留在杭州,陈织愉爸爸就有点舍不得了,表现在脸上,嘀咕在嘴上,说道:“杭州还是比较远的啊——”然后他就不再提请周企均去贵阳玩的事了。   陈织愉对她爸爸的耿直是忍不住笑出声。   夜又深了点,周企均起身告别,陈织愉送他下楼。送到楼下,周企均还不肯走,陈织愉也舍不得,两个人就勾着手指站在那说话。   自然说陈织愉爸爸舍不得陈织愉的事,陈织愉挺得意说了她爸爸多疼她。   周企均听完,不冷不热说了一句:“我觉得你爸还是更喜欢你妈妈的。”   “周企均!”陈织愉笑嚷了起来,觉得他真是拆台的一等高手,能拆得让人高兴又不服。   周企均微笑,说道:“我很羡慕你家。”他看到陈织愉的爸爸到现在这个年纪都还能微笑注视自己的妻子,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在他父亲身上看到,他真的觉得很好,让人惊羡。   陈织愉笑盈盈,接受周企均的羡慕,因为她的确挺骄傲。而她觉得她以后和周企均也是能如此的,他们也能互相尊重互相欣赏互相扶持。   陈织愉又想起晚上她妈妈说的那件搬椅子的小事,陈织愉觉得她和周企均那些同窗看似平淡的交集就像汪汪溪流,他们躺在溪水里,头枕着水和清风,跟着往事和现在是慢慢的汇进爱的海洋里的。   道别的时候,陈织愉是笑踮起脚,在周企均的脸上亲了下,他们有过很亲密的事,亲亲脸颊简直是小事,可这一刻陈织愉还是脸红了,因为她觉得此刻的心境竟比和周企均(做)爱时还亲昵,因为充满了纯粹的爱和感动。    ☆、微调      新的一年,苏芊被一个五星级酒店录取,开始实习。实习之前,她历经考试,培训,买正装,拍证件照,投简历,面试。这些过程,陈织愉都和她一起,她们还试过自己在房间里搭三脚架拍证件照,陈织愉会修图,于是拍证件照这件事两个人玩了很久,也很开心。   随安和苏芊没有在一个酒店,他去了一个四星级酒店,那间酒店允许学生直接在前台实习,而苏芊的酒店则实行三个月一换岗的体制,随安说他不愿意去客房部,因为客房部实习就是打扫房间,他觉得没有意义很辛苦。苏芊则是因为喜欢那个五星级酒店,在投简历之前,苏芊就想着一定要在这个酒店工作,她说第一份工作一定要有个喜欢的开头。   当时,苏芊在等面试通知的时候,其实有其他酒店的HR给她打电话通知她去面试,但苏芊都推却了,一门心思等那家酒店,真是纠结着忐忑不安。苏芊那几天每天和陈织愉说会不会那家酒店不要她,她又错过了其他酒店,可是想想又好不甘心。于是,她就那么等着,然后接到通知的那天,欣喜若狂。   从这件事情,陈织愉看到了一个很不一样的苏芊,执拗。   在酒店客房部实习是很累的,最开始的一个星期还好,苏芊每天早出却不晚归,因为她们由领班带着熟悉环境,是一群实习生一起收拾一层楼的房间,不算累。之后,独立工作之后,苏芊就开始早出晚归了。   从家里到酒店要四十多分钟的车程辗转,客房部每天六点四十五准时早会,要求员工六点半就到酒店,准点早会,七点准时开始打扫。所以苏芊每天五点过就起床,而因为客房部的工作并不按小时,只按工作量,每个人分配差不多的房间数量,完成就可以收工,对于讲究又稚嫩的苏芊来说,这份工作很漫长,她每天很晚才回到家,回家洗个澡就睡觉,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上班。   陈织愉看着都觉得苏芊很累,但是苏芊很乐观,她经常和陈织愉说某个房间住了什么样的人,也说工作中遇到什么样的同事,得到了多少小费,楼层高度住的人有什么不同。楼层低的多半来旅游,房间比较乱,楼层高的多为商务人士,房间整洁。   苏芊说得挺多的,但陈织愉知道她的情绪也会崩溃,毕竟她刚尝试那么累。   有一天,苏芊回来的特别晚,将近八点才回来,陈织愉问她怎么了,苏芊显得很疲惫,她说打扫总统套房,有重要的客人晚上入住。一个房间在她打扫好之后,有三个人来检查,领班一次,找一点毛病,主管一次,再找一点毛病,最后部门经理一次。苏芊说服务行业真不是人做的。   这一天,她遇到了很多不快乐的事情,还遇到一个特别脏特别恶心的房间,满地的避孕套,还恶意画了张纸条放在枕头上:tips:$10。真是糟糕透顶的客人。   陈织愉安慰苏芊,苏芊说完就说自己好多了,她说她对前台实习还是有期待能学到东西的。陈织愉最近每天下课都会给苏芊买很多好吃的蛋糕,她拿蛋糕给她吃,苏芊就真的开心起来,又和陈织愉讨论起这个蛋糕怎么好吃,精力和情绪都好了起来。   只是在吃着蛋糕的时候,苏芊低头给随安发短信,发着发着,她就脸绷了起来。   陈织愉问她怎么了,苏芊笑了笑说没事。   隔了两天,苏芊才和陈织愉说她那天怎么了。这天苏芊轮休,睡了一整天,陈织愉下午下课回来给她带了饭。   吃着饭,苏芊忽然问陈织愉说道:“你会不会有时候对周企均感到失望?”   陈织愉嘴里嚼着饭,闻言愣了愣,腮帮都停住了,想了想,咽下嘴里的饭说道:“暂时没有。”   “我也不知道是我太敏感了还是怎么说。”苏芊的筷子戳了戳米饭,低头说道。   “怎么说?”陈织愉问道。   苏芊就说了她和随安前两天的事。苏芊说她那天工作很累,也觉得很委屈,她和陈织愉说了,吃蛋糕的时候也和随安说了,说她遇到很差劲的客人,房间里满地乱丢的避孕套,脏乱的浴室,还有丢枕头上带着嘲弄意味的小费。她说这些其实只是想随安安慰她一句,可随安非但没有,还哈哈大笑,问苏芊是几个避孕套,那男的到底一夜几次,弄出那么多避孕套来。   苏芊说一点都不好笑。随安就说她该放轻松,他那么说只是希望她能换个角度对待问题,而且他早和她说过不要去客房部门实习,更而且她只待三个月,时间很快的。   苏芊说她就是因为这件事觉得对随安有点失望,那天当时随安还在开玩笑的时候,她真的很难过,这两天好点了,回头想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陈织愉听着,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难受。当你和别人说你的难受的时候,多半还是希望别人能用你能接受的方式去安慰你的。”陈织愉其实觉得随安不太温柔。   苏芊笑了笑,见陈织愉面有愁容,她打起精神反安慰她说道:“没事,等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能转去前台了。”   陈织愉应了声,心里却替苏芊觉得很委屈。   陈织愉是从苏芊这件事情渐渐开始有点意识人和人之间的分流的,他们所有人都会过不同的生活,她在读书,苏芊在实习,而文佳已经在秀孩子。   陈织愉有一天上网,看到文佳更新了动态,她发了一张孩子的照片,刚满月,五官还不甚清楚,只见孩子瞪着清澈的眼睛,她配字说感谢宝宝的到来。宝宝穿着粉色的衣服,是个女宝宝。   陈织愉看着那张宝宝图,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而文佳说她感觉肚子里是个女孩结果真的是女孩,陈织愉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的奥妙。   陈织愉问周企均知不知道文佳生了孩子了,周企均很酷地甩出了孩子的名字,表示他知道的更多。文佳和张同南的孩子叫张乐,名字简单易懂。陈织愉觉得能简单给孩子取下一个名字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周企均听陈织愉在那噢来哎去,又叹又懵,不知道惊叹些什么,他说了一句:“陈织愉,你这样显得很愚蠢。”   “你干嘛骂我?”陈织愉问道。   “没骂你,就是让你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周企均说道。   “噢,可是真的很不可思议。”陈织愉说道。她对他越发亲密,潜意识里很多情绪不用过滤就会表现出来。   周企均没说什么,他想和陈织愉说正经事,可他还没开口,陈织愉又问他:“张同南疼孩子吗?”   “不知道,他马上要去英国了。我要和你说的事情就是关于这个,你去学校了解申请去英国的手续了吗?”周企均问道。   “昨天去负责这个的老师不在,让我明天再去。”陈织愉说道,“不过我听说很麻烦,好像挺难的,我有点怕我考不上。我上次雅思成绩不是很好,不知道要不要重考——重考,我会疯的——去年要求6.5分,我才考了6分。”   “这么容易疯,满大街医院都不够住。”周企均说道,“你用点心,不会考不上的。”   “我已经很用心了,一天到晚都在学习,分明就是考试太难了。”陈织愉嘀咕说道。   “你先去了解情况。”周企均说道。   “如果要重考,他们说还要自己去报个提升班,在学校里跟语言班效果不好。”陈织愉说道。   “你先去了解情况,”周企均还是这句话,说道,“不要自己在这里猜测,这是浪费时间。”   陈织愉觉得周企均有点不耐,所以她也有点不耐,说道:“那我和你讲电话也是浪费时间,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也是退了一步的态度。   “我是觉得你在自己吓自己,考个雅思而已没有那么难。”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低低的声音,莫名带了点撒娇委屈的味道。   周企均便又说道:“你很聪明的。”   陈织愉笑了声。   周企均太明白陈织愉的心理,他说道:“你呐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老要别人夸奖你?”带着点无可奈何。   “因为你很少夸我,你经常夸就不用我想了。”陈织愉哼声说道。   “好有道理。”周企均说道。   隔天,陈织愉去学校学生办问英国留学的事,在那里她遇到了方义甲,方义甲听到陈织愉在问留学的事,难得主动和她打招呼,问道:“你要去英国?”   陈织愉点点头,笑说道:“是的,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去成。”   “为什么?”方义甲又问道。   “因为我的雅思要重考,除了英国的入学考试,新加坡的平时分还有以后实习情况都要考核,我觉得有点担心。”陈织愉把手上拿到的资料递给方义甲看,说道。   方义甲接过看了看,应着声把资料递还给陈织愉,然后就莫名其妙管自己走了。   陈织愉感受到了他的敷衍,笑了笑,她已经想不起来方义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记得他之前老是要笑话她的,和现在大相径庭,真不知道他真实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   陈织愉考结业的那几天,苏芊终于从客房部解脱转去了前台,并不是所有的实习生都有机会去前台的,苏芊很优秀,陈织愉为她骄傲,那天她们专门跑出去吃了顿饭庆祝。   陈织愉考完试,放了几天假之后就是实习培训课,她去上第一节课就是Sherry上的,Sherry在讲台上面色严肃地环顾稚嫩的他们,说了一段话,她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上了高速。高速你们知道吗?开过车的人都知道,因为速度快,所以方向盘要打的精细,在高速之下,你的一点调整就是大幅度。所以,请你们好好做人,在日后的工作生活中,所有的小事都可能是大事,生活对你们进行微调,但对高速运转的你们来说,那就是意义重大的事。”   陈织愉上完这第一节课就莫名觉得压力大,她下课走出教室的时候,下一个班级的学生正在等,她看到了屈衷。屈衷靠在栏杆上望着楼下草坪,神态还是那么怡然,陈织愉走过去打招呼,屈衷笑和她说话。   陈织愉问道:“你也会去实习吗,屈衷?”   “当然,多难得的机会。”屈衷说道。   陈织愉笑了声,她从之前的期待实习到现在的有点忧虑实习,她比较羡慕屈衷,他的选择能更自由,学校的文凭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他们两个共同的话题其实一直很少,这么说一下就好像没话说了,就是互相笑着,然后陈织愉问了句方义甲,屈衷回答说去了洗手间,两个人就彻底没话了。   陈织愉就说她先走了,屈衷说好,她走的时候,他又喊住她,她回头,他就笑说道:“加油啊,陈织愉。”   陈织愉扑哧一声笑了,点点头,然后就下楼去了。   这一天,陈织愉收到梦婉的短信,她问陈织愉有没有意向去她现在在的酒店宣传部实习,她觉得环境还不错,她有可能会转正,酒店也有意向再招他们学校的实习生。   陈织愉回去把这事告诉周企均和他商量,周企均听了就说道:“你现在工作不是目的,你想去英国当然是去和学校有合作的实习单位比较好,比较容易被认可。”   陈织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把周企均所说的意思说给梦婉听,梦婉听完很理解,但也觉得挺可惜,她觉得和陈织愉共事应该会是件好事。   无缘无故被人夸了一通,陈织愉很高兴,免不了又学给周企均听。周企均却没认真在听,因为他接起了电话在说电话,对着视频就是点点头,人是站起来往外走,他最近挺忙的,他去年年末和陈织愉说的事,他都有在做,所以他很忙。   前段时间为了筹集资金,周企均抗着他爸的压力,把他自己名下的房子卖了,陈织愉知道为这事他肯定要和他爸爸大吵了一架。所以,她也在努力体谅他忙,所以最近对她,不冷不热,至少她能感觉到他的重心不在她的身上。   不过,还是多少会不安,尤其在苏芊和随安的感情又出了一次信任危机之后。   苏芊和随安因为实习缘故,见面时间骤减,现在两人都在前台,而更多不凑巧的是夜班和白班交错着来,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所以有一天苏芊发现随安和他一个女同事走的很近。   发现这件事的那天,苏芊对陈织愉是这么评价这件事情的:“妈的,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在苏芊的潜意识里,她对随安就是不信任的。   后来两人吵架,苏芊大声和随安说话,随安咬死自己和别人只是普通朋友,苏芊不信,然后冷战。   他们冷战那几天,苏芊对陈织愉还是笑盈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使得陈织愉劝她分手的话都说不出口。   隔了两天,陈织愉在她们家楼下看到了随安,随安看到陈织愉就笑打招呼,他问陈织愉苏芊在哪。   陈织愉看了眼随安告诉他苏芊晚班,陈织愉心想他连苏芊的排班都不清楚,实在太没心了。陈织愉不想搭理他,管自己去乘电梯。   随安跟上来,问道:“苏芊误会了我,她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她。”陈织愉挺意外随安的中文突飞猛进,但她还是不想理他,他站在电梯里,她楼层都不想按了。   随安看出了陈织愉的不高兴,他笑了笑,很识趣地走了出去,站在电梯外说道:“让苏芊别生气,会老的。”   随安在脸上比划了下,做了一个鬼脸,显得很幽默也很无奈。   陈织愉表情不自觉就松懈了,说了一句她真的晚班,然后关上了电梯门。   苏芊晚班是七点下的班,一般她最迟八点半会回来,但这一天,苏芊到十一点都没回来。陈织愉出去买午饭吃,在小区楼下看到了苏芊和随安,两个人坐在花园椅子上,背对着陈织愉走过的小路。   陈织愉也没有叫苏芊,因为她看得出苏芊的背影是在哭。等陈织愉买了饭,回来吃完,苏芊才回来。   苏芊眼睛还是有一点红,但她还是和陈织愉说笑,陈织愉问她怎么回来那么迟。   苏芊却说道:“小愉,我打算去英国读书了。”   陈织愉闻言一下跳了起来,高兴道:“真的吗?!太好了!”说完,她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太正确。   苏芊笑了,说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们又可以一起读书了啊。”陈织愉说道。   “其实,我不想读书了,只是我和随安没法统一,我不去缅甸,他不去中国,留新加坡工作我又不想,所以我们都打算再去英国读书。读书毕竟是件好事。”苏芊说道。   原来去英国是妥协的结果,陈织愉高兴的心一下落了回去,她问道:“你和随安和好了?”   苏芊点点头。   陈织愉没有再说什么,只能当他们误会解开了。陈织愉会设身处地地假设想一想,她想如果周企均像随安一样,她不知道会不会像苏芊一样原谅她。而光这么想想,陈织愉就觉得这样的感情她会很厌恶的。陈织愉佩服苏芊,她觉得苏芊太委曲求全了。而苏芊却说:“我那天打了随安,真的是很生气,敲了他的手,他说我的脾气太坏了。其实我也觉得,想想虽然有时候他像孩子一样让我生气,老爱和女生说笑,但他真的很包容我。我觉得很难有人会像他那样对我。”   “换个人也会的,你那么好。”陈织愉说道。   “没有,陈小愉,我感觉我谈恋爱的时候真的不是很好,我和你在一起,跟和随安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我对他就是很霸道,一点点事情就发火。”苏芊说道。   陈织愉听着想起了吴玥,她又想到了自己,她不知道她在爱情里是不是也是另一个样子。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爱情的常态,他们说的因为爱因为重要,而焦虑,之后各种伤害。    ☆、隔江      苏芊去英国的计划没有实现,不是她不努力,相反她很努力,一边上班一边学习,最后她实习表现优异,考试也过了,但是她最后放弃了去英国,原因是她发现随安和前女友一直有联系。   苏芊完成实习的那个月,陈织愉正在投简历,她的专业没有那么多选择,只有几家广告公司,然后挺不巧的,她进了梦婉原先不太喜欢的那家公司。   陈织愉实习被录取,苏芊她们即将完成实习,于是陈织愉,苏芊,还有李洋知和秦增艳约着一起吃了一顿饭,四个人似乎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实习后,他们大家偶有联系,但都比较忙,一时还没有掌控住节奏,所以很少聚头。   苏芊就是那天知道随安和前女友还有联系的,她们去吃饭的时候,在餐厅里遇到了。   是李洋知先发现的,她们去的餐厅叫老北京,水煮牛肉很好吃,分量足,在一家商场里。商场里热热闹闹的,她们进去坐下也是热热闹闹的,所以并没有很注意周围的环境。   苏芊低头在看菜单问她们要吃什么,秦增艳在出谋划策,陈织愉则低头在发短信,李洋知坐在她对面,正在说秦增艳新买的手机套,她觉得太不适合秦增艳了。那年,新加坡挺流行袜子一样的手机套的,给手机穿袜子,免得触屏手机屏幕容易磨花,苏芊和陈织愉也都这么做,秦增艳是出来看到苏芊的手机套觉得挺可爱,拽手里又舒服,就在商场里买了一个,然后就一直被李洋知嫌弃。秦增艳很习惯李洋知对她说三道四了,所以是没有听见一样,和苏芊商量菜单。   李洋知没有人说话就环顾了下餐厅,然后她就看到了随安和一个女生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看模样比较亲昵,李洋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隔桌踢了踢陈织愉,陈织愉抬头不解看了她一眼。李洋知对陈织愉斜了斜眼睛,示意了一个方向,陈织愉顺着看去,就看到了一个人生难题。   陈织愉和李洋知对视半晌,两个人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李洋知微微笑着,有点无奈,陈织愉皱着眉头。   李洋知用口型无声问陈织愉:“说不说?”   陈织愉抿嘴,一下断了思考,用手肘撞了撞苏芊,凑过去想一鼓作气和她说,但苏芊一笑问她干嘛,陈织愉就勇气顿消,有点哑口无言。   李洋知尴尬咳嗽了一声扭开头,苏芊意识到气氛不对,照李洋知扭头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登时她的脸色就变了。   秦增艳也看了过去,她的脸色也变了,好像那也是她的男友。   “可能,只是朋友。”秦增艳倒第一个开口说道,打破了沉默。   “对的,”李洋知难得附和秦增艳说道,“你先别生气,苏芊,也有可能是同事。”   陈织愉没有开口,因为她和苏芊一样认识随安的前女友。陈织愉紧张担心地看着苏芊,她怕她去随安那张桌子拍桌子,又觉得必须去弄个清楚,因为连她都想站起来去掀桌子。陈织愉不知道苏芊会怎么做,她忐忑不安,也怕苏芊吃了亏。   苏芊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很冷静地看了一会随安那一桌,然后低头管自己继续点餐,说了一句:“不管他,先吃饭,我们难得聚一起。”   “苏芊,你没事吧?我觉得肯定是朋友。”秦增艳说道。   “我回去再问他。”苏芊抬头说道。   大家闻言都没有了话,这一顿饭吃的非常沉默,她们沉默地以至于随安走地时候都没有注意倒她们这一桌。   苏芊一直闷不吭声地吃着饭菜,途中,李洋知寻话说,她也配合地笑,这反倒弄得一心想安慰人说趣事的李洋知不好意思再开口。然后吃完饭,四个人就都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说笑分开。   回家的车上,苏芊也是没有开口,她坐在车窗边,望着窗外,有一会还转过来问陈织愉头顶空调对着她们吹,她冷不冷。   “不冷,你冷吗?”陈织愉说着就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件针织衫递过去给苏芊。   苏芊笑了,说道:“我自己也带了,怕你没带问问你而已。”说着,苏芊从自己的包里也抽出一件和陈织愉一样款式但颜色不一样的针织衫套上。   陈织愉也把衣服穿上,公车上的确有点冷。   身体温暖了,心也有点力量,陈织愉开口小心问道:“你问随安了吗?”   “还用问吗?分明就是前女友,他们肯定一直有联系。”苏芊说道。   陈织愉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她的第六感也是随安和前女友是一直有联系的。   许久,苏芊看着窗外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小愉。”   因为太了解,陈织愉立马就能感觉倒苏芊的难受和无助,她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迷茫。于是,陈织愉握了握苏芊的手,思量了很久,说道:“你和随安分手吧。”   “你也觉得他们一直都有联系是吗?”苏芊很敏感,立马反问道。   “没有,不是,”陈织愉下意识撒谎,因为不想让苏芊难受,但她知道苏芊完全看得懂她的心思,所以她涨红了脸说不下去,只能说道,“我不是很确定,我觉得随安不是很适合你,或者,你问问随安吧。”   苏芊没有说什么,重新望着窗外,正是红灯,眼前尽是刹车灯。   这天回到家,苏芊没有再和陈织愉说起随安的事,但陈织愉知道苏芊一直在发短信,脸色很差,肯定是在和随安沟通。   李洋知发短信来问陈织愉有关苏芊的事,她说苏芊看上去很伤心,她还问晚上和随安一起吃饭的女孩是谁。   陈织愉觉得李洋知用词还是很准确的,那么故作镇定的苏芊的确是很伤心,物极必反,伤心就能把自己严实包裹起来了。但陈织愉不想和李洋知多说苏芊的私事,只说苏芊还好。   李洋知就说了:“感情这种事情就是这样的,多少有点瑕疵,看自己的取舍,完美肯定是没有完美的。”   陈织愉看着李洋知这段话,心里惆怅,她不能否认她是正确的,但她又觉得不是这样的,陈织愉说不出什么味道,想想她和周企均,她竟也没有庆幸的感觉,即便他们看上去挺好的。   夜里,陈织愉半睡半醒的时候感觉苏芊起来出去了,她听到了客厅传来关门声,她一下惊醒,以为是错觉,爬起来一看,苏芊的床上真的没有人。陈织愉没有多想,也换了衣服,她想去找苏芊,大晚上她怕她出事。   陈织愉开门出来,客厅里,Linda的妈妈面朝墙睡着,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钟,月的清辉从窗口洒进来,落在静谧的室内。陈织愉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披着月光走在走廊上,夜空中的星星又高又亮。她边往电梯走边往楼下花园张望,然后她停下了脚步往回走,因为她看到了苏芊和随安。   陈织愉回到房间躺回床上,若不是身上沾了点夜凉的气息,她都不觉得她曾出过门。   陈织愉很快迷迷糊糊睡着,天微微亮的时候,苏芊回来了,陈织愉放了心睡意越发重,她想苏芊也可以回笼再睡一会,可苏芊没有,等陈织愉真正起床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多,苏芊已经准备出门了。   “你累不累?你昨晚都没有怎么睡吧?”陈织愉坐起来看到苏芊就替她觉得很困,问道。   “不会,我去上班了。”苏芊笑说道,她的黑眼圈和眼袋都很明显,因此越发显得妆明丽,尤其她的唇色。   “路上小心。”陈织愉想问随安的事情又不想问,她觉得会让苏芊更累,所以她只说了这一句。   后来几天,陈织愉眼看着苏芊憔悴下去,因为她和随安老是在晚上吵架,有一天晚上,苏芊难得很早上床睡觉,陈织愉因此挺高兴的,也很早躺下去睡觉,可到半夜她就被手机的震动声音吵醒了,随安一直在给苏芊打电话。   苏芊的手机响响停停,苏芊肯定醒了,手机拽在了手里,所以总能在手机震动的第一时间掐掉。   陈织愉被吵醒后就睁着眼睛,但苏芊拿着手机悄悄起身从上铺爬下来的时候,陈织愉翻了个身假装睡着。   苏芊开门出去后,陈织愉叹了一声,她想苏芊今晚又是不眠夜,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苏芊要这么累,连晚上都不能好好睡觉,怎么可以这么谈恋爱,随安怎么可以总在该休息的时候打扰她,怎么可以在该开心的时候给她伤害。陈织愉真的觉得随安不够好,她从不觉得现在这么缠着苏芊的随安是因为赔礼道歉的心情急切,她觉得他虚伪。陈织愉嘴上始终不说,心里却很希望苏芊能决定和随安分手。   终于,苏芊如了陈织愉的愿,那天苏芊收到消息说英国那边的学校录取了她。陈织愉很高兴,她说苏芊让她觉得考去英国也不难,她也有了信心。但是苏芊的笑意不是很深。   她们那天难得一起回家,在楼下等电梯,是一个雨天,外面飘着细密的雨,也飘洒进了廊下,两个人的头发和手臂都有点被湿润。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苏芊说道:“我可能不去英国了,陈小愉。”   “为什么?”问完陈织愉就知道为什么了,她有点难受又有点高兴,很矛盾,难受苏芊不会和她去英国一起读书了,高兴苏芊和随安分手了。   “我和随安分手了。”苏芊说道。   而等苏芊真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织愉觉得是高兴占了上风,她感觉她又看到了最初的苏芊,聪慧果断。   “他不适合你,他配不上你,以后你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陈织愉立马说道,她是忍不住,这句话她忍了很久。   苏芊笑了笑,眼睛看着陈织愉,神色却有点飘渺。   苏芊她们完成了实习,回到学校做了最后的答辩,之后她们就毕业了。她们毕业典礼的那天,“闲赋”在家等实习通知的陈织愉也去了,去帮她们拍照。   陈织愉挂着相机,隔远看着,苏芊她们那一届所有的人密密麻麻站成前后排和老师们合影,陈织愉举着相机很不专业的也拍了一张,低头看照片的时候,陈织愉忽然意识到,或许以后很多人都再也见不到了。这一天的蓝天和绿地,都是唯一的一天。   那天,苏芊没有和随安说话,随安看上去很可怜,苏芊则显得很冷酷,他走过去夸她的学士服好看,苏芊转过身就走了。   只有陈织愉知道,苏芊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晚上哭了,她和陈织愉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随安,她怕自己心软。   吴玥的实习感触和苏芊大同小异,很累也很有趣,她看到陈织愉跑来让黄健给她和陈织愉一起拍照。拍完照,黄健走开了,陈织愉问吴玥以后怎么打算,和黄健最近好不好。   吴玥说道:“回国了,可能和黄健就结婚了吧。”她笑着。   “你们这样真好哎。”陈织愉由衷说道。   “好什么呀,吵架你都不知道而已,”吴玥还是笑,从始至终她说话的语气都是这样,柔和带着点感叹,说道,“我不太想去上海,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靠不靠得住。”   陈织愉笑说道:“我觉得你和黄健挺好的。”   “你觉得什么不好?”吴玥笑反问道。   “你很好。”陈织愉笑出声。   “如果我结婚了,你一定要来哈。”吴玥笑说道。   陈织愉说道:“提早说,无论在哪我都去。”   “说话算话哈。”吴玥笑眯眯。   “你一定要提早通知。”陈织愉笑强调说道。   吴玥笑点头。   李洋知和秦增艳也有各自要去的方向,李洋知也是回国,秦增艳则暂留新加坡,她说她可能要去英国,毕竟她在国外的环境待习惯了,回国会不习惯。若是换一个人说这句话,陈织愉她一定会觉得好笑,但对于秦增艳,她觉得比较习惯了,她知道她也不是爱卖弄,她只是很没有安全感,而且,她回国就要被逼婚,她也还没有从往事里走出来。陈织愉发现,她渐渐好像能理解秦增艳有时候的矫情了,她在很努力地想挣脱某一个环境。   面对别离,陈织愉对李洋知还有秦增艳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舍不得,她们是朋友,却实实在在没有很动情,所以离别甚至还有一点欢愉,带着点未来的期盼,完全不比苏芊,陈织愉想到要和苏芊离别,就能感觉到情感的重量,是黑沉沉的乌云。   兴许,苏芊和陈织愉一个感受,所以她回国的进程很慢,每天慢慢收拾,每天慢慢计划邮寄,拖了快两周,拖到陈织愉面试成功,正式上班后的第一个周末。陈织愉觉得苏芊在等她适应她的第一份工作,她基本上每天都在家,等她下班回来两个人就欢喜去吃大餐,她听她说工作上的事情,她告诉她一些她的实习经验。   苏芊离开的那天,是个大晴天,太阳晒得不得了,苏芊就拖着一个行李箱,陈织愉送她下楼,要过条马路去对面拦车,苏芊就和陈织愉说道:“你别过去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了,你回去吧。”   “哎呦,送你过去嘛。”陈织愉笑说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啊。”苏芊也是笑说道。   陈织愉闻言没有再坚持,就和苏芊说道:“那你路上小心啊,到了机场告诉我一声。”   苏芊点头,拖着行李箱过了人行道,还回头和陈织愉说太晒了,让她回去。   陈织愉笑点头,可人站在那没动,苏芊到了马路对面看着她,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带的出租车还是很多的,没一会就来了一辆出租车,苏芊上车的时候又朝陈织愉挥了挥手,说让她回去,陈织愉点头也是挥手。   苏芊轻巧上了车,车子开动了,她透过车窗对陈织愉笑。陈织愉也笑着,目送车子走远后,她才转身上楼。她们家住在六楼,陈织愉没有坐电梯,她想走一走,然后她走到三楼的时候就忍不住哭了,不是悲伤,是因为第一次感觉到很孤单。苏芊于她是第一个真正给了她陪伴,离开后会给她留下孤独感的朋友。   陈织愉哭着上楼的时候,想起刚才在马路边,她看苏芊,苏芊看她的样子,此刻在情绪渲染下,简直是隔的不是马路是隔了一条雾气迷蒙的江,雨幕静静交织,隔江人在雨声中。(1)   苏芊离开后的第一个晚上,陈织愉和周企均聊天,她下午已经哭完了,但和周企均说起这件事,她说了苏芊走了,不过四个字却又哽咽地哭了,哭得是稀里哗啦。   “昆明和罗平佷近,你们家乡离得那么近,肯定会再见面的。”周企均安慰陈织愉说道。   “没有怕以后能不能再见的事情,就是想到之前和苏芊在一起的日子就这么忽然过完了,觉得很难受,明明有心理准备,却一点用的没有,还是有点措手不及。”陈织愉委屈抹着眼泪说道。   周企均说道:“你不要那么脆弱,人都是要往前看往前走的。”   这个道理陈织愉知道,因此周企均这么一说,使得她更难受,不得不又一次跌到现实里,她含着眼泪好一会收不住情绪。陈织愉第一次深切觉得远距离的爱情很难受,她很想要周企均一个真实的拥抱,好让她能安心,不然她总觉得隔着电脑屏幕的周企均很冷酷。   “我也不是很脆弱。”陈织愉嘟囔说道。   “你很爱哭,遇到事情就容易哭,我敢说你实习肯定会哭。”周企均说道,他的话里是带着宠溺,也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他有点不得不看她笑话的样子。   “你不要这么说我。”陈织愉皱眉,眼泪收了回去,有点不高兴说道。   “我说事实,其实我觉得你不适合广告设计这个行业,你适合做文员,处理处理文件,不用和别人有那么多的人事交往。”周企均说道。   “周企均,我做广告挺好的,我每次广告设计的作业都有被老师夸奖的,我就是考试复习不太内行而已。”陈织愉急说道。   “我知道啊,只是我觉得你没必要那么辛苦,太辛苦会把你的想法磨损掉的,可以避免就避免好了。”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闻言对于周企均这句话说不出什么感受,她知道他总是很保护她,可她会觉得有点不舒服。   “做文员你不觉得很浪费我的才华吗?”陈织愉问道。   周企均听笑了,说道:“我知道你有才华,我又不是说就让你去当文员,说说而已。”   陈织愉听着没说话,她总觉得在周企均那得不到认可,不管他怎么说,她多少都会有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1)隔江人在雨声中出自南宋词人吴文英的《踏莎行》,原句: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愁怨。 ☆、镜像      陈织愉站在复印机面前,影印着会议内容,她一边影印一边看会议报告,她现在还是没有资格参加公司各部门的听取会议的,只是她的部门经理要在会议上做报告,所以让她去影印,准备资料会议上用。   参加会议的人数不少,她的部门经理文思如泉涌,洋洋洒洒写了五页报告不说,还有很多数据报表,加之陈织愉和这台复印机刚熟悉,影印了大半天,还没弄完,复印机就卡纸了。   陈织愉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卡纸,无头苍蝇似地在影印室里对着复印机探头探脑,动手动脚,无果,她只能走出去找人帮忙。   进来帮陈织愉的是一个印度人,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皮肤黝黑,睫毛飞长,眼睛明亮,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很友善,说什么都带着笑摇着头。他是公司里的技术美工,也是大家的电脑维修人员,名字叫AJ。   AJ进来打开复印机的前盖,取出了墨粉盒,很快也很轻松简单地就把卡在机器里面的纸取了出来。   陈织愉很高兴连声和他说谢谢,AJ也笑得开心,很热心地又仔细教了一遍陈织愉怎么取卡纸,他还教她缩印,说的很详细,陈织愉频频点头。虽然两个人的语言不是特别通,但莫名感觉很投缘,因为两个人都很喜欢笑,陈织愉动不动就说谢谢,AJ每一次都摇头笑说It’s OK。   之前,陈织愉对AJ没有什么特别的注意,这次事情之后,两个人对对方都特别友善,上下班遇见都会打招呼,陈织愉现在是办公室里的打杂小妹,平时最多的事情就是整理文档和帮忙打印,跑腿送资料,有时候还会被麻烦去买下午茶。而办公室里最不会差遣陈织愉的就是AJ,陈织愉对他不得不多一分欣赏。   有一次,影印室里的纸没有了,办公室里的人都很自然让陈织愉去人事部领一箱。当然把这件差事派给陈织愉的也是个女同事,她还挺着五个月的肚子,陈织愉便也觉得理所当然,直到领来一箱纸,她才觉得抬不太动,好在路上遇到了AJ,他帮她把纸抬了回来。   AJ是个很传统的印度男人,从他和陈织愉说话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两个人都隔站的比较远,从来不问私事。AJ也很慷慨,有一次午饭时间,陈织愉在楼下人满为患的餐厅遇到AJ,他很高兴把他的位置让给了她,陈织愉不好意思,AJ端起餐盘就去打包了。   这些事情在别人没有说三道四之前,陈织愉都觉得是工作里比较好的经历,但她很快就知道了职场是很无聊的地方。   公司里开始有人传说,AJ喜欢陈织愉,陈织愉也喜欢AJ,两个人很暧昧。事情的□□应该是AJ帮陈织愉戴手链。   陈织愉的手上有一条很细的金手链,细细的链子串着三颗浑圆磨砂面的小金珠子,简单好看,是周企均送的。周企均会送金链子给陈织愉是因为他爷爷在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给了他几块金条,老人家的作风,他一直收着。今年年初,周企均的妈妈拿了两块金条说早点打些首饰放着,说不定周企均娶媳妇早。然后周企均就顺口说了一句说给陈织愉打条手链,他本来是故意想逗陈织愉,毕竟他们那个年纪穿金戴银总还是俗气,不想真要做这件事情,周企均就挺认真的,自己去首饰店里看了,挑了样式,链子做细,珠子磨砂去了些过多的光辉,金链子也是简单温柔。   周企均给陈织愉送手链的那天,他说给她一条金链子,陈织愉是很惊讶说她不要,她不要戴金,太土了。周企均就笑说她比较黑,不适合戴银,比较适合金。陈织愉气得不让他说,结果看到周企均拿出来的链子,她就觉得挺喜欢的,那一条手链很秀气,她的手腕细,戴在她手上很漂亮。   当时,周企均还和陈织愉说道:“今年你要实习,不容易,金嘛千锤百炼,百折不饶,你需要它这样的意志。”   “说的我要上战场一样。”陈织愉哈哈笑说道。   “我感觉差不多,我是挺不放心的。”周企均说道。   周企均的话很有预见性,但周企均如果知道他能这么有预见性,他当时选样式的时候就会特别注意手链的S扣要更精细点。   因为手链是S扣,陈织愉基本上都是不取的,除非特殊情况,比如她的链子挂了窗帘,她没有知觉,拉开窗帘后就用收回手,用力过猛,手链就掉了。   然后,陈织愉弯身捡起手链戴了半天没戴上,AJ恰好去茶水间泡咖啡回来,看到陈织愉在和链子做斗争,他就问道:“May I help?”   陈织愉当然说好,AJ就笑了,把杯子搁在窗台上,然后帮陈织愉戴上了手链,就在办公室里,光明正大。   就这件事,办公室里看到的人多就更多的人在说陈织愉和AJ的事,一个人说起来,把这个现象稍微一解释润色,大家就都觉得两个人好像挺不一般的。   陈织愉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挺生气的,别人开她玩笑的时候,她就立马解释纠正,然后她发现她的所为似乎让办公室里的更热衷于说她,任何事情都能开上她的玩笑,比方有一次,办公室里的有两个人在讨论一个广告方案,是一个婴幼儿字母饼干。   有一个人说孩子英文识字,自然是从26个字母开始,ABC,产品的宣传一定要突显寓教于乐的特点,然后另一个发散性思维就在那说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都有自己特别喜欢的字母,会因为什么对某一个字母特别喜欢。   “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Zoey喜欢哪两个字母。”有个同事看到陈织愉正走过来送资料,她就笑说道。   陈织愉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正要问,却听得另一个同事,隔桌笑说道:“Must be A and J啦。”   陈织愉气的脸一红,说道:“我告诉过你们,我有男朋友了。”   他们就是笑,没有什么,陈织愉还想再解释,但她触到那两个同事的表情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因为她明白到他们都相信她所说的有男朋友的事情,但就是纯粹地喜欢笑话她,因为她的反应很有趣。明白这一点的陈织愉别提有多难受,她控制不住地想不停重申解释,但又不能,她只能忍下这种气,努力去学懒得搭理别人的傲气,她学不会。学不会的陈织愉只能下意识地避开AJ。   陈织愉可悲地发现,她自己那么简简单单就被别人的言语左右了,她以前还觉得可以任尔东南西北风的,不想才步入实习就已经开始不明白别人的所为,也不太明白自己了。她不明白她分明相信AJ对她是单纯的友善为什么她还会觉得尴尬,也不明白别人这么胡说他人的乐趣到底在哪里,她很坚信,她的这点小八卦其实还不足够他们下班后也津津乐道震撼地带入生活的,她知道他们就是拿她取乐,因此她更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心态是什么。   这些事让初入职场的陈织愉闷闷不乐,周企均每天会问她工作怎么样,陈织愉都说还好,她觉得她不能和周企均说有个男同事挺照顾她,现在都照顾出绯闻了。因为这么表述,让陈织愉自己都觉得暧昧,真是该死的语言和事情隔着一条河。   陈织愉会给苏芊写信,她每一次写信的时候,会天马行空,想法很多,有的她自己都觉得有趣,然后她才会对明天有点信心,她相信她以后做创意一定是可以的。   陈织愉想起那天他们部门经理的会议报告,她对此没和人说过,自己在信里给苏芊写道:“升职一定是件可怕的事情,开始它用才华和能力去换得,后面这两样就磨成了粉状,难怪周企均说太辛苦会磨掉我的想法。当一个部门的经理,写无聊的会议报告,我感觉我坐在下面听报告一定会睡着的,为什么一定要开会?我很惊讶我们的经理是怎么写出那么无聊的报告的,连创意都要靠数字去说话,难怪办公室里会抱怨连天。对了,你现在到底怎么打算呢,是要装进小制服里还是绚烂的衣裙里?”苏芊曾说过可能不一定就找酒店的工作,是以陈织愉这么问她。   写完这个,陈织愉说她要落笔了,但又冒出一个想法,她补充写道:“孔子,孟子是最早广告的范本,我觉得他们是广告的真意,广告就是传递一种思想。对我来说,广告的意义很重大,一定要是好和对的,它是不应该夸张的,是真诚的,就如同孔子到了困境,绝粮于陈蔡两国,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思想理念一般。我感觉我以后工作一定会撞墙。”   陈织愉将邮件发送出去之后还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想象了会她以后的工作,然后想了一圈,她才记起来她还要先去英国读两年才是工作。   然后陈织愉忙翻开雅思的书,她自言自语道:“我真是恨死考试了。”   周企均和陈织愉视频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他宿舍里都快熄灯了,他最近回来的很晚。   开了视频,周企均问陈织愉在干吗,陈织愉就把书举了起来,周企均点了点头,好像挺满意的样子。   “你去干嘛了?”陈织愉问道。   “出去吃饭了,谈投资。”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点点头,看了看周企均又低头看书。   “你不开心?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周企均问道。   “没有啊,就是觉得考试好烦。”陈织愉背单词背到心死。   “有什么可烦的,真正心烦的事你还没经历。”周企均说道。   “你很烦吗?”陈织愉立马问道,她也想关心周企均。   “肯定比你烦。”周企均抬抬眉说道。   这点陈织愉一直知道,但周企均直接说出来,陈织愉就不知道怎么接了,显得有点笨拙,有种周企均都很烦,她有点心慌的感受。   周企均看着陈织愉,样子似乎是想叹气,但没有,他说道:“你好好学习,这次考试肯定会达标的。我先去冲个澡,有点累。”   “好。”陈织愉应了声,透过屏幕看周企均,她觉得她能为他做得很少,语言一直说就会像虚伪,陈织愉开始觉得她不给周企均添麻烦就好了,所以工作上的事不说就对了。   周企均去洗澡,陈织愉低头继续学习,隔了会她听到周企均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震动了两次,停了,没一会,周企均寝室里的另一人手机响了,那人接起电话。   陈织愉听到是温嘉权的声音,却在说和周企均有关的事,他和电话在说:“你问老周啊?他回来了,平安到了。电话没接因为去洗澡了,你放心,好的,我会和他说——”   陈通在这时咳嗽了一声,温嘉权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了一会,接着说道:“就这么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然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听到鼠标和键盘的声音,用周企均的话说就是温嘉权和陈通每天挂着耳机打游戏。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的一点小事让陈织愉觉得有点不安,她停下了写字的手,有点茫然。   周企均洗完澡回来,第一件事是看视频,坐下后才是看手机,而他看了看手机就放回了桌面。   倒是陈织愉抬起头提醒他说道:“刚才有人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不回一下吗?”   “无关紧要的电话,明天再回了。”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咬了咬笔头,说道:“你看上去很累,早点休息吧,我再看一会书也睡觉了。”   “等到熄灯。”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周企均。   周企均也看着陈织愉,看着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你在想什么?”   “你如果累了就早点休息吧,周企均,我不想你那么累,我也会感觉很累。”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闻言,沉默了会,说道:“好,那我去睡觉了。”   陈织愉点点头,她感觉到她没有使周企均安然的能力,对此她有点难受。   所以周企均下线之后,陈织愉又拿着手机给他发短信说道:“周企均,我好像不太会说话,心疼你不会表达。我好像不是让你很省心,所以你累了还不能好好休息,但我希望自己能让你省心的。我会好好学习的,你不要那么累。我希望我以后能像你让我觉得安心自在一样让你安心自在。”   信息发送后,陈织愉抱起膝盖蹲坐在椅子上有点出神忐忑,不知道为什么她担心自己说错了话。   等了会,周企均回复道:“我对你也是很放心的。今天晚上喝了点酒,感觉特别想你而已。其实我不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累,学你撒娇而已。”   陈织愉看着这条短信,抓了抓耳朵,有点焦虑,第一她觉得自己把关心表述成了信任问题,第二她竟没想到周企均应酬喝了酒这件事情。陈织愉觉得自己真的太不会关心周企均了。   陈织愉想着以后要细心点关心周企均,但她身边发生的事情开始让她无暇他顾。   陈织愉他们的实习主管老师Sherry早就听说学生们来说陈织愉现在所在的公司给学生提供的学习机会太少了,就是打杂。这件事Sherry很上心,她一直有和这个公司交涉,不断调整,然后她取得了一些成功。   于是,这一天陈织愉去公司,她的部门经理把她叫去了办公室,说他打算让她参与一个项目,他希望她能证明她自己有能力有资格去做这件事。   陈织愉从办公室出来,又激动又忐忑,陈织愉所参与的项目负责人是一个叫Jessie的女同事,二十七八岁,模样不出挑,看上去挺亲和的。陈织愉去找她,也算报道,Jessie笑盈盈说道:“Gary找我说过了啦,我已经把大概内容整理出来给你了,你回去看看。明天我约了客户的,相关资料我会准备的,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就好啦,没那么多事情啦。”   陈织愉说好,接过Jessie递过来的资料,扫了一眼,全英文,她知道晚上又要回去啃半天。   Jessie说客户是英国人,产品是手帕。亚洲人习惯用手帕的越来越少,这和环保意识有关,客户想进军亚洲,新加坡是第一站,他想在这里找到一个切入开发亚洲市场的点,因此很看重广告宣传,欲意建立一种形象。   陈织愉他们公司有意接这个客户,在约见客户之前,Jessie已经做了很多方案在内部筛选,有充分的准备,所以对于明天的约谈,Jessie还是很有信心的,中午几个同事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和陈织愉说道:“一个产品能不能卖得好,主要看品质,广告能把品质充分体现出来就可以。越简单易懂越好。”   陈织愉听着很受教,点头,她也很积极高兴和Jessie交流想法说道:“不过也分产品的,生活里有必需品,比如一些家用电器必不可少,大家买是选择品质,很多品牌在竞争。不过有些,是大家可以选择买或者不买的,这些产品除了品质,我觉得重要的还是一种情怀和一种意识,比如这个手帕,就是个人的生活方式。你想让别人买,你就要有一个情怀共鸣的点。”   陈织愉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她自己挺高兴的,可她感觉到周围大家都有点沉默,尤其Jessie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陈织愉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Jessie说道:“你毕竟才接触这一个行业,讲情怀这些可以理解,但你和客户讲就是空谈。还有,明天你就算要和我说话,也请讲英文,要考虑客户的感受,be professional。”   陈织愉红了红脸,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吃过饭,大家把自己的餐盘端走,陈织愉起身比较慢,在收拾餐具,桌上四个人走了只剩下陈织愉和另一个女同事Anna。   Anna探过身对陈织愉说道:“其实你刚才说的噢,我觉得很对,你挺敏锐的。But you know, teamwork,你不能在阵前给Jessie喝倒彩,给她压力。Jessie这个人呢,自尊心很强的啦,也很记仇,你要在她手底下工作,不要那么有锋芒。别说是我提醒你的。”说完,Anna挑眉对陈织愉笑了笑。   陈织愉听着,看着Anna有点不明白她真实的意图,应不出话来,因为陈织愉知道之前这个项目本来是Anna和Jessie两个人在竞争的,Jessie胜了。但陈织愉明白了一件事,Jessie的方案可能不是那么全面,她刚才可能是无意点到了她的不足。陈织愉有点郁闷,却也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毕竟她只是实习,她要学习流程,至于这个方案到底怎么办,她知道她还没有权利去管。陈织愉不知道职场能那么敏感,随便交流想法都会让人有那么多想法。陈织愉觉得她好像最近说话都不怎么得要领,说什么都会有歧义,和周企均会有点这样,工作上也是这样,想想都不怎么开心。   然而,更不开心的事情还在后面。    ☆、结结(1)      陈织愉一个晚上在挑灯夜读看资料,她了解了客户的公司,自己也去网上查了一些资料,然后她发现这个公司因为是某大牌服装底下的子公司,底气足。这家公司之前的手帕是不用卖的,因为是高档货,买衣服的人自然会配,花式绑在女式包上或者是折叠起来放在男士西装口袋,再有当方巾系在头发上。   现在专门拎出来,走实用路线,呼吁取代纸巾,陈织愉觉得很清楚明了的就是一种意识,一个情怀。   而Jessie给的资料里面,这些也都是很清楚写着,陈织愉不知道Jessie是怎么能巧妙避开这些的,她给出的方案是找明星代言,虽然也有包装,但太商业化,用一种陈述的方式用明星去影响一批人。陈织愉觉得还是生硬的。   陈织愉觉得不用明星,这笔费用可以省下来做其他事情,哪怕以一种送手帕的方式实实在在送到人手里去体会更好。   这个想法陈织愉没有跟Jessie说,有了一次教训,她也不想再去做所谓喝倒彩的事,而且她也真的不知道客户到底是怎么样的,没有经验。   这一天晚上,陈织愉埋头工作,她后来想了一个关于手帕的方案,兴奋就写了下来,无关客户不客户,只是这件事让她很开心,时间流逝都不知道,抬起头已经是十一点。今天晚上,周企均没有上线找她视频。陈织愉忙拿过手机给周企均打电话。   周企均接起电话,他在那头静悄悄。   “周企均?”陈织愉莫名心虚唤了一声。   “怎么了?”周企均出声问道,声线有点冷。   “你在干嘛?”陈织愉小心问道。   “在学习也在工作。”周企均还是不冷不热。   “我也在工作,所以,忘了给你发视频。”陈织愉咬唇说道。   “知道了。”周企均说道。   “你是不是生气了?”陈织愉问道。   “我有哪次工作的时候忘了你吗?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周企均反问道,声音特别平静。   陈织愉说不出话来,充满了内疚,觉得她自己真不温柔。   “周企均,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没有你那么好,做事情都是一头栽,但是我心里,一直想着你的。”陈织愉说道,“我今天刚跟了一个项目,很多东西我都不懂,明天还要去见客户,我要负责做一些记录,但是我英语不是特别好,客户也都不了解,要看很多资料——”   “你明天要去见客户?”周企均打断陈织愉的诸多借口问道。   “是。”陈织愉立马应道,燃起了被谅解的希望。   “为什么需要你去见客户,你只是一个实习生,如果出错了责任谁担?是不是有人把事情推给你了?”周企均问道,他皱着眉头。   陈织愉有点意外,呆愣了会,说道:“不是我一个人去见客户,是和同事一起,同事负责这个项目,我只是去见习的,我不会把事情弄砸的,因为不是我去和客户谈——”说着,陈织愉有点难受。   周企均闻言,许是放心了一点,没有再说什么。   陈织愉想让周企均知道,她其实真的挺有想法的,她便说了Jessie的方案,和她的看法,她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Jessie要做这么一个方案,我觉得她可以完善地更好一点,不要那么全是商业化的东西。”   “陈织愉,你才开始工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你要懂。而且,你为什么要去觉得别人奇怪,每个人的思维模式不一样,你说的可能在别人看来也是不可行,你连客户都没有接触过,不应该这么武断。所有的想法没有真正落到实处那都是小聪明,除非你有能力去实施完善,否则就不要嘴快,你会得罪你的同事的。”周企均说道。   “我知道,周企均,这些话我都没有和别人说过,我只和你说,我只是有点不明白而已。”陈织愉说道。   “你不愿意去理解别人的角度,你当然什么都不明白。”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觉得周企均话里有话,她问道:“周企均,我是不是在你感觉就是很自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太想当然了,怕你处理不好复杂的人际关系。”周企均说道,叹了一口气。   陈织愉被周企均担忧的没有了脾气,只能说道:“没有,周企均,我和办公室里大家的关系都挺好的。”   “你分得出真好还是假好吗?”周企均说了一句,而后,他又说道,“我就是希望你在和人相处的时候多一点心,不是你觉得有趣的人都是可以相处的。”   “我怎么会让你这么充满忧虑,周企均?”陈织愉好无奈说道。   对此,周企均好一会没有回答。   “我有这么愚蠢吗?”陈织愉自言自语似地又说道。   “我没有说你愚蠢的意思。”周企均说道。   “你不要那么担心我了,我真的能处理好这些事情。”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没作声,他在想他到底是在担心陈织愉,还是他自己的心里没有安全感,但对一个男人来说,承认没有安全感是一件很示弱的事情,尤其在他希望能被她依赖的陈织愉面前。   “我不担心你,我想你。”周企均最后说道,这个说法对他来说比较折中。   陈织愉闻言,终于笑了声,方才和周企均的谈话,她一直莫名觉得很压抑,她心里有点惶恐,原本就对明天充满了紧张,刚才是不由更慌张,仿佛在此前她所看的资料做的准备,自己欢喜之下写的方案都消失了,毫无用处。好在现在周企均一句我想你扳回了局面,陈织愉觉得好像周企均对她越来越重要了,他一句我想你,让她有了存在感。   翌日,陈织愉起的很早,她一边啃面包喝牛奶一边把资料又看了一遍,临出门前,她收拾包,拿起她装着方案的U盘本来要丢进包里,但她想到了周企均说的话,又放回了梳妆盒的抽屉里。   陈织愉和Jessie约好是直接在客户住的酒店见面的,客户很忙,他说抽出时间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厅里和Jessie见上一面,谈半个小时。所以,两个人都早早到了酒店在等。   陈织愉比Jessie到酒店还早十分钟,她走进酒店大堂,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就开始有点紧张,生怕Jessie还没有来,客户先来,虽然她也不知道客户长什么样的,但这么想想都很紧张。陈织愉正紧张着,忽然在吧台看到了一个熟人,而那人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气氛有点奇怪,介于尴尬和意外之间,那个人是Celina。   陈织愉不知道原来Celina在这家酒店实习,她本来想去打个招呼,但见Celina已经转开了头,她就没有动了,可也就是这个时候,Jessie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她说她马上到,让陈织愉先帮她买一杯美式咖啡。   于是,陈织愉站了起来,朝吧台走去。   Celina还是很专业的,陈织愉离她五步远之前,她还是面无表情的,当陈织愉真正走到吧台的时候,她就露出了标准的服务式笑容,问她需要什么。   “给我一杯美式咖啡,谢谢。”陈织愉说道。   “好的,早上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班,麻烦你在这稍等片刻,因为我不能离开吧台不能帮你送到位置上。”Celina微笑解释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付了钱就站着等,Celina便去磨咖啡豆泡咖啡。等Celina把咖啡递过来,陈织愉问道:“你在酒店大堂实习吗?”   “我在前台实习,但我们有轮班大堂。”Celina说道,她一开口说话,语气就是又柔又软,很耐心,哪怕她其实不是很想搭理那个人,“你在哪里实习?”   陈织愉说了她所在的实习公司,也说了她今天来这里的原因,Celina闻言说道:“我之前听说你在的公司挺苛刻实习生的,怎么现在也让你们出来见客户了?”   “嗯,之前是的,后来Sherry和公司谈了,以后应该多少都会让我们接触一点客户和项目。”陈织愉说道。   “是吗?那你还挺幸运的。”Celina露了一个笑脸说道。   陈织愉笑了笑,端了咖啡回到位置上,适时,Jessie也来了,她有点风尘仆仆先谢了陈织愉帮她买咖啡然后说起路上堵车的事情,之后又问陈织愉资料看得怎么样,不等陈织愉回答,她又看了看表,自顾从她自己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打开,对陈织愉说道:“我给你标注一下要点,不过也不需要你去说,但是你要明白。待会你就在那听,有些重点我会叫你记一下。”   陈织愉频频点头,也从包里拿出她自己的笔记本,照着Jessie的笔记本抄着,而她还没有抄完,Jessie看了看表又叫她不要抄了,说客户应该要下来了,然后她就站起身走去前台那边等,陈织愉也跟了去。   她们的客户是一个高个看上去挺严肃的中年人,不怎么爱笑,看到Jessie也只是微笑和她握了一个手,然后没有多余的话,带头走去了大堂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就坐下说Jessie可以开始介绍她的方案了。   陈织愉被这种架势弄得有点吓住,她心想果然Jessie是对的,这样的人看上去似乎是没有什么心情和你谈情怀之类的事情的。   而当Jessie把方案递过给他看,一边和他讲解的时候,那位英国人就变得更吓人了,他甚至直接打断Jessie说等一会再说,他要自己先看看。   陈织愉全程摆设大气不太敢喘,她很佩服Jessie还能笑着,一脸镇定自若。   客户看着方案,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看完就合上,说了一句不行。陈织愉心一沉感觉无话可说,Jessie却笑了不求甚解地向他提问为什么。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就着这个项目谈起来,Jessie慢条斯理微笑和他说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从各个方面去说服客户,而客户在谈话过程中,从原来一句武断的不行,渐渐变成了我觉得你们的方案还少点什么,点子不太亮,但不是全部不可行,他不喜欢纯粹用名人效应的这种方式。   对此,Jessie说她今天就可以完善,但她想再听听他是怎么去定义他在做的这一件事情的。   陈织愉在一旁听着,觉得Jessie很聪明很会说话。   客户显然还是喜欢谈自己的产品和他所做的事情,说着说着他的神态看上去就温和了些,他说了意在改变人的生活方式从而形成一种环保意识,他希望能唤起每个匆忙的人心里的那么一点点对自己和对外物的思考,环保,就是人对生存环境这一整个外物的思考。别看手帕小,但那就是一种提醒。   客户说的期间,Jessie一直能很好很快和他对话,她仿佛很明白他的心思,明白到客户点头说可以再给Jessie一点时间,他在离开前给了Jessie邮箱,让她把修改后的方案直接发给他,如果合适他会联系她。   这一场不算长的见面里,陈织愉心情挺起落的,她从一开始的对这个客户有点畏惧,到此刻的舒心,她觉得他不是吹毛求疵的人,反而和她所想象的接近起来,所以她挺高兴地问Jessie说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回去改方案?”   “方案不用改,你没听明白吗,他其实不满意的是花费,他特别强调了明星那一块,意思就是花费太多。”Jessie说道。   “是,是这样吗?”陈织愉有点意外,愕然,她觉得这个和花费没有关系,她感觉客户要的是更充实的内容去点缀手帕,类似一个故事,去提升手帕在人们心里的认知度,营造一种氛围。而让陈织愉更惊讶的是,刚才她分明看到Jessie和客户谈笑风生,很了解客户所提到的点。   Jessie看出了陈织愉的不解和茫然,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会觉得我们的客户只是要情怀吧?他说是那么说,但最终还是要看效益,如果你的广告不能给他带来效益,那都是没有用的,效益是最大的前提。你除了要去听客户所说的,更要去听他心里所想的,没有不要利益的广告投入,广告就是为了快速提高产品的形,扩大知名度。”   陈织愉听得越发云里雾里,她想了想,没忍住,还是说道:“都这样去定义客户,会不会太主观了?”   Jessie闻言,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说道:“Zoey,你这样带感□□彩的去看客户的需求才是主观好吗?”   “是这样吗?”陈织愉措手不及问道,她本来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想把她的方案拿给Jessie看看,但这一下子她有点郁闷不敢了,她感觉肯定会被Jessie笑话。   “是的,”Jessie很肯定说道,“你不能有太多的感□□彩,不然你会不由自主有针对性,这样是做不好事情的。”   陈织愉接不出话,Jessie其实是挺慷慨的人,她又说道:“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我一开始做广告的时候,也总是想着要满足客户各种思想理念,但很快我就发现那样是行不通的,因为有的客户他自己都不清楚要些什么,说了很多情怀去包裹他自己的产品,到最后广告投入收益没达到理想状态,他们才会发现其实他们要的就是利益。所以做广告,不应该是针对客户的需求,他们有时候要达到的效果是很抽象的,说不清楚的,因此你只要始终坚持广告它自己存在的意义,那就是最大化扩大知名度,就这么一个原则。”   Jessie的话不无道理,陈织愉透过她的话就看到了各种让人头疼的客户,也看到了所有人追名利的无奈,这所有人包括了Jessie。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陈织愉问道。   “改方案。方案改也是要改一些,但我觉得我大体的内容是没有问题的。”Jessie始终很自信说道。   但Jessie的自信这一次又受挫了,她修改后的方案还是没有被客户通过。   Gary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把Jessie叫过去问了客户的具体情况,他问她客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想法,Jessie都很武断地告诉他,她所认为的事情。   当时,陈织愉也被叫去了办公室,她看到Gary听Jessie说完之后,皱了皱眉头说道:“Jessie你很聪明,你很自信,你的这种方式可以去影响不少本身立场就不坚定的客户,你能给他们指引一个方向,但是你要知道,也有的客户是需要你去迎合的。”   “我们是专业的广告人,就应该有自信比客户更知道什么样的广告能带来更大的效益。我们不应该看着他们做错误的决定,在不对的广告上浪费时间和金钱。”Jessie说道。   Gary抬了抬手,是阻止Jessie继续说下去,他说道:“你的说法是对的,但眼下也是错的,你的方案没有通过这是事实,你必须要改方案。”   “我可以再去说服客户,有些内容可以微调,但是名人效应,的确是最快最好的办法去提升知名度,而且影响力大。”Jessie说道。   Gary很快失去了耐心,说道:“Yes,we all know that,but ,they don’t want,OK?”   Jessie脸色微沉,转身要出去,Gary又和她说道:“这个客户一定要拿下,这虽然还只是一个小项目,但他们公司不会仅仅只有这么一个广告项目。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可以开一个会重新讨论一下。”   “不需要,我可以搞定。”Jessie脸色越发差,立马说道。   陈织愉也知道重新开会意味着什么,她抿了抿嘴,她知道为什么Gary叫她也去办公室了就是为了更好的给Jessie下脸施加压力,他可能太了解Jessie的固执了。陈织愉觉得Gary太不简单了。   这一天,Jessie加班想方案,陈织愉也留了下来,但她始终不敢把她的方案拿出来给Jessie看,因为她就稍稍有和Jessie提了一下,Jessie就否决了她,但陈织愉觉得Jessie根本就没有好好在听她说话,她完全是自顾自的。   后来第二天就证明了陈织愉所猜想的。第二天,Jessie又约见了客户,这一天客户晚上的飞机要离开,所以这是Jessie最后的机会,但她把她的方案给客户看,客户还是否决了,这次客户还微微皱起了眉头。   Jessie这下认真急了,她转过头来问陈织愉道:“你不是有一个方案吗?是什么?”   陈织愉懵了一下,心想果然,昨天她根本没有在听她说什么,好在今天陈织愉带了U盘出来,她把U盘拿出来给Jessie插入电脑里,她一边打开文件一边和Jessie低声说道:“我只写了中文的方案,没有翻译——”   “没事,我可以直接翻译,我先看看。”Jessie说道。   Jessie一边看电脑一边和客户解释翻译,陈织愉很紧张,手心都在抖。她写的广告方案取自一个故事,《月光手帕》(1),一个天真小姑娘错把月光当手帕,弯身捡月光触地很尴尬。这一方手帕就像人想拾却拾不起的纯真,也象征成人某种意识的流失。   后面,陈织愉还写了一个活动,用请明星的钱送手帕,这需要一个数据,多少人愿意用手帕代替纸巾,这样坚持多少天就能拯救多少棵树。数据是最直观的。   Jessie一边说脸色一边有点绷不住,尤其当客户听了之后,点点头说了一句not bad的时候,她的脸又笑又僵。客户说他需要更细化的方案,Jessie应下说好的。   客户又问谁的点子,看着陈织愉。   陈织愉红了脸没有做声,然后Jessie笑说道:“We are a team.”   客户笑了笑。   送走客户之后,Jessie看了看陈织愉,说道:“我并没有想盗用你方案的意思,只是后期的细节细化,你的确需要我去完善。”   “我不介意。”陈织愉说道,她是真的不介意,毕竟刚出社会,她还未尝过名利,功利心真的还不强,她已经挺高兴,方案能被认可,这就是最大的肯定。   Jessie又看了眼陈织愉,起身收拾东西,脸一直沉着,要走的时候她又让陈织愉帮她去打包咖啡。   陈织愉去了,Celina还在轮班,她给陈织愉泡咖啡,递过来的时候,她笑说道:“我感觉你还挺聪明的,选的时机很对,让别人不得不用你的方案,顺水还能做一个好人,并且大家都知道你在做好人。”   陈织愉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把咖啡砸在Celina脸上,可Celina又笑说道:“Just a joke.我不过隔远猜测而已。”   陈织愉铁青着脸走了。    ☆、结结(2)      陈织愉这两天一直跟着Jessie忙方案,她学到了很多,经过Jessie的细化和润色,她的点子才真正像一个方案。   全公司的人现在都知道陈织愉的点子取代了Jessie的,他们对此不会没议论,有一次,Gary在茶水间碰到陈织愉对她说道:“Zoey啊,come to my office.”   陈织愉就去了,然后她知道了公司里大家都在说什么。   Gary先说了陈织愉的好,说她来实习很勤快,脑子也灵活有想法,很适合做广告。   然后他问她实习之后要不要留在公司。   “我打算继续去英国读书的。”陈织愉说道。   Gary闻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有一会没说话,好像在想事情却无形给了陈织愉莫名的压力。   “Zoey啊,you know,昨天晚上我收到一封邮件。”Gary说道。   陈织愉点点头,没吭声在等着Gary说话。   “是Mr Green寄来的,他很在意方案的点子是谁出的,他说他不愿意和一个不给人平等机会的公司合作。他希望我能给你机会,哪怕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Gary说道,他一直看着陈织愉,看到她露出了很惊愕的表情,张红了脸。   陈织愉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她语无伦次解释说道:“Jessie她并没有怎么样,事实上,这个方案只有点子是我的,其他全部都是Jessie在润色,她没有盗用的意思,我们是一个团队。而且,点子是我出的,大家都知道,这个,真不存在Mr Green所说的事情——”   “Yes, we all know,so,Zoey,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你险些让公司和你的同事名誉扫地。”Gary说道。   陈织愉瞪起了眼睛。   “Timing,你做事的时机错了。你竟然做好了方案,为什么不在见客户前拿出来先内部讨论?”Gary说道,“我不是在批评你,Zoey,但你得学习。”   Gary这么说过来,陈织愉其实心里明白了,她没法辩论说她想这么做过,不管怎么样,事实上都是她背着Jessie做好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方案,任谁想都是她有计划的。而且她在该强之时不强,那天Jessie的那句We are a team如果是她说的,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心里那么多顾虑,倒有小人之心的嫌疑。陈织愉觉得有点羞愧,当然也有委屈,她站着抿着嘴一声不吭。   “下周一,Mr Green会带他的团队来听报告,can you do the report?”Gary问道。   陈织愉第一反应还是犹疑,片刻之后,她缓缓说道:“Yes, I can.”   “Well,very good.”Gary说道,“你去告诉Jessie说你要自己来做报告。”   陈织愉杵着。   “Be strong,你的竞争是对Jessie的肯定。不要用弱者的姿态使别人难堪。”Gary说道。   很有道理,但是这话怎么说出口,陈织愉还是觉得有点困难,她心里就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   这一天下班,陈织愉没能说出口,她叫住了Jessie,可是Jessie一冷着脸问她什么事,陈织愉就怂了。   陈织愉很郁闷回到了家,她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那么软弱的人,为自己争取一点东西都不会。   这一天晚上,陈织愉和周企均说这件事情,她觉得这件事情太难了,简直是她跨不去的坎一样,她觉得她就这么抢了Jessie的机会,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看她。   “你管别人怎么看你做什么?点子是你的,既然有这个机会你就去做就是了。”周企均说道。   “嗯,我知道,但是——”陈织愉还想说,可她看到周企均低头看手机,而且她也觉得自己太婆婆妈妈,就没继续说了,她想每个人做事之前都会有点忐忑,越说越忐忑,所以闭嘴忍着去做就好了。只是这么想想会有点委屈。   “你说什么?”周企均发完一条短信,抬起头问陈织愉。   陈织愉张了张嘴,刚才想着要忍的,可看到周企均的脸,她还是说道:“我感觉还是被说的有点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我就让公司名誉扫地了。”   “站在你上司的角度的确是这样。”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没了话,她开始心里莫名有点气,负气说道:“那真是难办,我看以后我就适合打杂,什么都没做错却让公司名誉扫地。其实Jessie也有错,我早和她说了我有方案,她根本不听我的,临时她又问我,我当然会给她。我错在哪里,我觉得我就错在为什么对广告热忱这么多,当时没人要我做方案,我都自己做好了,让别人觉得我是别有用心——”陈织愉越说越委屈,思路也越发清晰。然后思路一清,她就觉得当时在Gary办公室里,她的样子太傻了,显得很弱小,想到那样的自己她有点不争地红了眼睛。   “你又要哭了是不是?我没有说你错,只是在职场就是这样,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你的角度对一整个公司其实没有任何用处,领导层的角度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周企均说道。   “不是这个原因,我不是在说这个,周企均——”陈织愉摆手说道,她的另一只手是去捂了捂嘴巴,因为她真的哭了。   “那是什么?”周企均皱了皱眉头,问道。   陈织愉说不出来,她觉得的是周企均说话的态度让她难受,她感觉他很冷漠。   “你觉得我没有站在你那边?”周企均也知道了原因,问道。   陈织愉没吭声就是默认。   “这没有什么立场可言,我只是在说事实。我和你说过你现在还不适合工作,你要接受这些事情本来就比较难。”周企均说道。   “我没有不接受这些事情,周企均,我觉得我做的比你说的感觉要好,我今天都没和Gary顶嘴——”陈织愉说道,她哭了。   周企均被气得哭笑不得,说道:“你敢和谁顶嘴?除了我。”   陈织愉无所适从,抽抽噎噎哭了一阵,等她哭完发现周企均皱着眉头。   “你哭完了吗?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陈织愉啊,你怎么那么让人担心。”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没有说话,她的情绪还是很低落,她依旧觉得她在周企均面前得不到一点认可感。   果不其然,周企均又说道:“如果这么一点事情你都要哭,以后怎么办?”   “那我也会慢慢变好的。”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笑了声。   “你不信?”陈织愉又有点哽咽。   “你是性格这样,难改,我倒希望你永远这样好了。”周企均说道。   “你不是说我不好吗?”陈织愉说道。   “我没说过,我只是希望你别那么容易被这些事情牵着走。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没那么好,你那么容易受挫太正常了,没必要那么较真。世界那么乱,你就是处理不好的。”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亮着眼睛,说不出话,心里头又愁又暖,她对周企均的说话方式又恨又爱。   周企均看着陈织愉,往镜头靠了靠,张开手说道:“过来抱一下,不要哭,随他们去,你到我怀里来就可以了。”   陈织愉被逗笑了,也忍不住又眼睛红了,她想周企均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陈织愉第一件事就是去找Jessie,她鼓足勇气,一鼓作气对Jessie说道:“下周的report,让我来做可不可以?”   Jessie有点意外,她有点尴尬也有点气愤,镇定了会,她问道:“凭什么?你觉得你自己可以吗?”   陈织愉被问的有点没了底气,红了脸,她有点结巴说道:“我,我可以的,我在学校里,presentation 都做的很好的,我应该可以的——”   Jessie闻言冷笑了一下,说道:“如果别人向你提问,你能确保你全部听得懂吗?不要拿学校那点事和工作比,你还在实习,我却和你不一样,这个项目不是你的作业,这是工作。”   陈织愉又被戳到了痛处,越发心慌,说道:“我知道这个项目很重要,所以,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项目都是你的,你有本事拿去好了,又装什么弱?”Jessie说道。   “不是的,Jessie,是你说我们是一个team,我不想一个人拿这个项目,我也拿不下来。我只是想学习,我也想和别人分享我的想法,我就是这么想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实习完之后要去英国继续读书的。”陈织愉说道。   “我也没有想的多复杂,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你这一次只是beginner's luck。”Jessie说道。   “所以你更要帮帮我。”陈织愉说道,Jessie的话不好听,但陈织愉却有种顺势而下的欢喜感。   Jessie见陈织愉不怒不激反还继续求助,有点气不出来,说道:“我并没有心情帮你。”   陈织愉感觉得出Jessie其实在松口了,她诚恳说道:“Gary昨天找我谈话,他说我做事的时机不对,我的做法无意之中差点使得公司和我的同事名誉不好,因为我让客户觉得自己被欺凌。我当时不知道,我觉得你肯定早有感觉,但你一直没有怪我,前两天还带着我一起完善项目。如果不是Gary提醒我,我不知道你这么大度,你不是那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的人。这个项目你也有心血,更关系到公司利益,所以我觉得你肯定会帮我的。”   后来,Jessie不点头不摇头地默认和陈织愉合作了。而陈织愉在说完上面那番话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她自己的情商爆发,她不得不有点沾沾自喜,有点小得意,她觉得她是能处理好人际关系的,她觉得她是有能力去了解一个人的,就比如Jessie,她就已经挺了解的了。陈织愉越发在工作里找到了一种存在感和成就感,她觉得她喜欢工作。   后面几天,陈织愉都埋头工作,她和周企均说了什么一起努力的话,然后就没有什么负担地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只有在周企均问她考试准备的怎么样的时候,她才会苦恼一下。但总体来说,陈织愉很享受有事可做的时光,尤其她想着她和周企均都在各自忙碌,这种信任和一起前进的感觉更是让她充满了幸福感。   陈织愉做报告的前一天晚上,她和周企均说她很紧张,周企均问她道:“你完成这个项目对你去英国有加分吗?”   “应该有吧,实习分。”陈织愉说道。   “明天加油。”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笑了,说道:“哎,周企均,你这样是什么意思,好像如果没有加分,你就不给我加油是不是?”   周企均看了眼陈织愉说道:“如果没有加分,我认为你就不用那么紧张,紧张是件难受的事情,你放宽心开心就好了,不用想着要多成功,压力那么大。”   “方案一旦参与了就有责任啊。”陈织愉说道。   “你对我不也有责任?”周企均反问道。   陈织愉明白了,她笑说道:“你是不是在生气我冷落你呀?你不也在忙工作吗?而且我每次工作累的时候想想你,我就好很多了。”这种肉麻的话,陈织愉最近是有感而发。   可周企均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神色还是漠漠的,说道:“不管怎么样,你的重心现在不是工作,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没有压力,我挺享受的。”陈织愉诚实说道。   “希望你在工作中遇到挫折的时候还能想起这句话。”周企均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陈织愉问道。   “投入越多,失望也更容易,你要记住你现在的重心还是学习,工作量力而行就好了。”周企均这么说道。   陈织愉笑点了点头,说道:“周企均,其实你挺悲观的,太理智了。”   周企均不否认。   “每一次,我们一说事情,你都是这样,其实有时候挺打击我的积极性和自信心的。”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没有回答,陈织愉又在那自言自语说道:“不过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第二天,陈织愉和Jessie一起完成了她们的report,陈织愉做广告方案内容介绍,Jessie完成细节和合作商各方面的预算,两个人相当默契,客户挺满意。   会后,Mr Green对Gary说他有点惊讶,因为开会前,他走进会议室,陈织愉看到他就紧张的脸红了,就是微笑一句话都没有,他觉得她很胆小,但她一站上去做报告就像变了一个人,有趣自信。   也因此,Mr Green对陈织愉的印象挺好的,祸福相依,他在的后面两天,有业务上的接洽,如果陈织愉在,他都会和陈织愉谈,谈着谈着,有一天他还交给陈织愉一件私事。   那天,Mr Green他们要走,陈织愉和Jessie去道别,临走前,Mr Green说他有一个包裹会寄到酒店,但他来不及收了,需要人帮忙转寄,是他送给他女儿的生日礼物,他希望能直接从新加坡寄给他在马来西亚的女儿。   Mr Green说这件事情的时候,Jessie说她们可以帮忙寄,然后陈织愉就附和了一句,Jessie就很自然地说她会让陈织愉来接收快递再转寄出去的。陈织愉愣了愣,随即顺势点头说她可以帮忙。   Mr Green见陈织愉愿意帮忙显得很高兴,很信任,随即把地址和联系人方式都给了陈织愉,他也一再说这份礼物很重要,除了他给女儿的生日礼物,还有一枚祖传戒指。Mr Green第一次提起了私事,他说他女儿准备和马来西亚男友结婚了,所以女孩祖母留下的戒指要传下去,本来他是要带过来亲自给女儿的,但种种原因,他忘了,礼物就从家里寄过来,但礼物还在途中他就临时被公司召回,他就不得不回去。而他的女儿也很忙,他们匆匆见过一面而已,他们父女一直聚少离多。   这么重要的礼物,陈织愉很重视,Mr Green走了之后,她就去到酒店前台和人再三确认交代,如果有Mr Green的包裹到请第一时间通知她。   酒店通知陈织愉了,于是陈织愉也是第一时间赶去酒店寄。通知陈织愉的是Celina的一个同事,而陈织愉过去寄包裹的时候,邮寄单子是Celina给她的,因为她就站在旁边当值,一直在看陈织愉和她的同事沟通。   那天前台比较忙,前台和陈织愉说如果东西比较重要最好就自己去邮局寄,陈织愉说好,拿了快递本来要走,但她走出酒店快到公交车站才想起来她不是很清楚邮局在哪里,她家附近没有邮局,她下午还要上班,每天下班之后邮局也都下班了,她只怕耽误了包裹寄到的时间便又折回来,将包裹交给前台代寄。   陈织愉把包裹交给前台的时候,Celina看到了,她们还对视了一眼,之后Celina低头管自己打印账单。   包裹寄出去之后,陈织愉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了,谁知道有一天陈织愉收到Mr Green的一封邮件,他说他女儿收到了包裹,但是包裹里少了戒指,他想问问陈织愉这其中哪个环节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陈织愉可以说当时被吓傻了,她当时正在上班,校对一些资料,吓得站了起来,立马去了Gary办公室请假,说了事情。   Gary听完是皱起了眉头,他批准了陈织愉去酒店核实这件事情,他还说让Jessie陪她一起去。   陈织愉当时很乱,觉得有人陪很好,感激谢过了Gary。但后来的事情让初出茅庐的陈织愉感到失望透顶,她发现Gary之所以让Jessie陪她一起去,只是怕这件事情如果一个不小心弄不好会影响到他们和Mr Green的合作 ,如果这件事情的环节错在陈织愉,他要在Mr Green发难之前,先辞退陈织愉,把她和公司的界限划清楚。   陈织愉去到酒店和前台核实是不是那天包裹有被拆开过,前台表示完全没有,后来说着说着,前台委婉表达出了那天拿着包裹有离开过的就是陈织愉她自己。   陈织愉就急了,说道:“我拿着包裹离开,是因为你和我说自己寄比较稳妥,但我拿出去之后,我发现我没有时间寄,所以我又拿回来了。”   “的确是这样的,但我们手上经过的包裹是绝对不会打开的,您可以看监控。”前台说道。   “我也没有打开过!”陈织愉强调说道,“我把包裹给你的时候,你应该可以看到包裹是密封完好的,和之前是一样的。”   “是的,两次都是密封好的,但是我们能确定也只能是密封好的这件事情,期间有没有拆开过,我们真的不能保证,因为它离开过我们的视线。”前台很婉转说道。   陈织愉彻底急坏了,她感觉到似乎大家都觉得包裹是在她手上出了差错的,陈织愉见Celina又漠漠看过来,她不由死马当活马医,抓住救命稻草似地说道:“Celina,你那天也看到了,我把包裹拿回来的时候,和之前是一模一样的是不是?那么密封我是根本拆不开的。”   Celina微微惊讶,显然她不想淌这趟水,因此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只看到你是把包裹送回来了,但具体有没有拆过我也不能确定。”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陈织愉这一刻是要急死了。   Celina神色变得有点不耐,她彻底皱起了眉头说道:“我怎么会有印象,根本不是我经手的,你为什么要问我?我不可能知道的。”   “但是,你就站在旁边你有看到的——”陈织愉不知道为什么要忽然和Celina争起这个问题,莫名有种新仇旧怨不爽的感觉涌上心头淹没了她。   Celina不再说什么,转开头,走到一边去忙。   Jessie对傻住的陈织愉说道:“你现在问别人有什么用,你先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拆过包裹,怎么会有什么事情忘记了。”陈织愉说道。   Jessie看着陈织愉,不太相信的样子。   “你不信我?我不是那种人。”陈织愉委屈的不得了说道。   “我什么都没有说哦。”Jessie说道,显得很冷漠,然后她就走了说先回公司。   陈织愉呆住石化,在这之前她觉得她和Jessie多少是有点情谊的。   回到公司,Gary把陈织愉叫去了办公室问情况,话里话外的感觉就是让陈织愉坦白,或者就是说这件事发生了就一定要有人承担责任,而且他说陈织愉不应该草率答应帮助客户这件事。   陈织愉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气Jessie当时在场,说话是那么顺水推舟把事情推到她身上。同时,陈织愉深深觉得其实当时她们都觉得帮助人是好事的,所以Jessie应的那么快,但她比她老辣,还是能抽身就抽身,她预计到事情的两面性,接着事情一出就彻底成了坏事。陈织愉气人都容易忘初心,她自己也是,她开始怪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别人,甚至觉得自己傻。   Gary和陈织愉谈话之后,依旧找不到戒指去向,他便直接和陈织愉说道:“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的学校来解决这件事情,我们必须给Mr Green一个交代。”   陈织愉一声不吭,因为她此刻的心情是一开口就要当着Gary的面哭了,但她不想这么做,她越生气越骄傲。   这一天下班,陈织愉回到家精疲力尽觉得哭都哭不出来,在回家的途中,她接到学校学生办的电话让她明天去趟学校,陈织愉说好,挂了电话之后,她就是全凭习惯性回的家。   陈织愉躺在床上,晚饭都没吃,真正明白到什么叫糟糕透了。    ☆、结结(3)      遇到这样的事,陈织愉不对着周企均哭那才奇怪。陈织愉晚上没上网,周企均给她打了电话,她是电话一接起来,周企均才喂了一声,陈织愉就哭得稀里哗啦,天大的委屈。吓得周企均都急了。   陈织愉哭了有十来分钟才缓住,能回答一些周企均的问题,断断续续和他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企均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在电话那头好一会没有说话,他的气场是在皱眉头很生气。   隔了好一会,周企均严肃问道:“你是不是确定你没有拆开过,没有出任何意外?”   “你也怀疑我不信任我是不是,周企均?”陈织愉立马就火了说道。   “没有,我只是确认,彻底排除这种可能性。”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闻言咬着唇没做声。   “事情出现问题肯定有原因,而原因必须先从自己身上找起。如果你没有拆过,那肯定是有其他人有拆过,戒指不可能无缘无故不见,如果大家都没有拆过,那就还有另一个可能,寄的人出了错。”周企均分析说道。   陈织愉是很想解决问题,但周企均这么理智给她分析,她却难受了,她握着电话不出声。   “你在听吗,小愉?”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还是不做声。   周企均沉默了一会,尽量柔声说道:“没事的,小愉,别怕。”   “我可能会把工作丢了,我是不是很傻——”陈织愉又哽咽了,一下松懈了情绪。   “这和傻不傻没有关系,只能说你经验不够,还不够谨慎。以后这种客户的私事不要去管。”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加伤心了,她敏感说道:“你也在说我做错了是不是?”   “不管错不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先解决问题。”周企均说道。   “我想辞职了。”陈织愉这个念头是忽然冒出来的,就是莫名很负气。陈织愉不知道她当时如果忍住这句话,她的人生可能就不会有那么一段自我负气的时光。   “陈织愉。”周企均声音一沉。   陈织愉没回答。   “你就这么辞职是要默认这件事情就是你的过失是不是?”周企均问道。   “他们都这么认为,我不想和他们再扯这些事情,我大不了连文凭都不要了。”陈织愉很生气说道,其实她就是在意周企均怎么想,她感觉的出来周企均是怪她帮客户私事的。   “陈织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这又不是过家家意气用事的时候?”周企均也生气了说道。   “周企均,我很难受,我很在意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开始答应帮忙这件事情就是错的?”陈织愉问道。   “你现在在意这个做什么?你开始就根本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情,现在让我说,你让我怎么说?”周企均说道。   “我如果当时和你说,你会怎么说?”陈织愉非要问到底。   周企均有一会没开口,等他开口的时候就是很生气了,他便直接说道:“我会不让你去做这件事,因为你本来就不该去做这件事,你现在连什么是你自己的职责,自己的能力到哪里,你都不知道。”   周企均说了实话,陈织愉心里舒服了,也更难受了,她提高声音说道:“如果没出意外,这本来是件好事!如果下次有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会去做的!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很好,那你知道你没有做错你为什么要辞职?陈织愉这就是你解决事情的方式,动不动放弃逃避?你真是太脆弱了,你还说什么喜欢工作,你这样只会一事无成。你辞职不做了,文凭不要了,英国也别去了,然后你要做什么?你对你自己的未来就没有一点计划是不是?”周企均气的声音发冷,怒其不争。   “反正你也没有看好过我——”这句话,陈织愉脱口而出,特别伤心。   “所以你现在是在和我置气是不是?”周企均问道。   “没有,我希望你站在我这边——”陈织愉气道。   “我要怎么站你那边?同意你辞职,同意你胡来?”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说不出来,她只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她那么说只是她想让周企均生气,但为什么要让他生气,陈织愉想到了谢伊说她的那个形容词:矫情。这么想,陈织愉对自己的情绪充满了失望了。   这晚的聊天,两个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陈织愉去学校,去到学生办,学生办的助理学生很温柔笑和她说去Sherry办公室找Sherry。陈织愉就去了Sherry的办公室。   陈织愉敲门进去,Sherry从书案里抬起头,目光威严,她可能事务繁忙所以问了陈织愉什么事。   然后陈织愉才说了她是Zoey,Sherry的表情就骤然严厉,示意陈织愉先坐下来。   待陈织愉坐下来,Sherry上下打量陈织愉,就问她实习怎么样。   陈织愉说挺好的,说她很喜欢她的工作。   听得陈织愉这么说,Sherry的表情微妙松动,她问陈织愉事情的始末。   陈织愉的表述不是特别清楚,有几次她想用中文,但她想起Sherry上次监考时骂的那个男生,她忍住了。   而Sherry听完,点了点头,她说酒店里有学校里的学生在实习,她会具体再去了解了解情况。   于是,没一会Celina就来了,显然,Sherry早就了解过了。   Celina敲门进来,看到陈织愉没有什么表情,礼貌对她点了点头。   Sherry问Celina那天的情况,Celina就说了,说她看到陈织愉来写包裹邮寄单子,也看到陈织愉把包裹拿走,之后还看到陈织愉把包裹送回来,她说话不偏不倚。却让陈织愉觉得有股浓浓的冷眼旁观的味道,弄得陈织愉莫名很想和她吵架,但是陈织愉知道没有人有帮你的义务。   后来Sherry没有裁决这件事,只说让两人都先回去,她会再和陈织愉实习公司那边再联系。陈织愉临走前,Sherry又补充了一句,意思就是:如果说陈织愉的行为有给实习公司造成损失,陈织愉就是得承担责任的,不管她有没有做过什么。   Sherry的那个“whatever”的单词重重砸在陈织愉心里,她觉得特别心凉,以前读书的时候,因为没有出事,她总很自然地对就读的学校有种归属感,她相信大家都会如此,不然怎么叫母校,但这一刻她深深觉得,可能并不是这样的,学校也是盈利机构,仅此而已。陈织愉知道她依旧没被人信任,也没人能真正帮她解决这件事情。   从Sherry办公室出来,Celina走在前面,陈织愉喊住了她。   Celina转过头,神色冷漠傲慢地看着她,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不可能帮你撒谎。”   陈织愉看着Celina,目光带着微怒,她说道:“刘艺璇,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和你说一下,你和Tim去酒店开房的事我根本没有告诉过别人,我那天只碰到你,我不会信口胡诌你和Tim的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要随便诬赖我。”   Celina很意外也很震惊于陈织愉主动提起这件事,她难得涨红了脸,生气说道:“我和Tim没有——”话至一半,她换了方向,“我什么时候诬赖过你?你不要因为我不帮你说话就这么说话!”   陈织愉抬了抬眉头,说道:“那最好。”说罢,她就走了。她看上去很酷,却是满脸通红,她从来没有做过主动和人结怨的事情,没想到做起来感觉还挺痛快的。   离开学校,陈织愉多走了一段路去坐公车,回到家,她独坐在房间里,这两天真是很漫长,她好像过了一周似的,她感觉很久没有和苏芊联系了。而打开电脑,上网收邮件,陈织愉看到了另一个对她来说不算太好的消息,苏芊说她和随安复合了。随安还在新加坡,他们开始远距离恋爱。   陈织愉脑袋里冒出了两个字:扯淡。然后陈织愉就不想写信给苏芊说她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了,因为她觉得选择和随安复合的苏芊的心肯定也很脆弱。   这一天晚上,陈织愉也没有联系周企均,她静心看了一个晚上的书,一本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如痴如醉,以至于放下书睡觉前的那一刻,她觉得生活中的糟心事才是虚幻的,毕竟心里那些富足又孤独的爱都已经太满,糟心的事再塞不进去。   第二天,学校又通知陈织愉过去,说了他们的决定,意思就是学校和公司协商,介于陈织愉工作表现不错,公司希望她自动离职,他们依旧会把她之前的实习表现做一个评分,而学校也会接受这个评分,到毕业报告的那天依旧让她参加,会给她一个文凭。他们的意思就是希望陈织愉弄丢Mr Green戒指的事情能是她个人私人就好。   陈织愉听着没有说什么,她点点头说好。离开学校的时候,陈织愉忽然觉得很可笑,因为她意识到学校和公司在那上蹿下跳却没有一个人去和当事人Mr Green再核实这件事情,他们都怕引火烧身。陈织愉觉得自己事发的那一刻真傻,早知道她就不自己去说了,或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笑自己真蠢。   回到家,陈织愉打开了电脑,她给Mr Green写了一封信,把寄包裹这件事的始末说给他听,她说她以她的人格发誓她所经手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差错,当然她很抱歉Mr Green戒指不见的事情,但她恳请他再确认一遍,戒指是不是真的有寄出来。   写完这封信,陈织愉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事发的时候她会那么害怕不冷静,这分明是一件简单问心无愧的事情。   翌日,陈织愉去公司辞了职,Gary当场就批了她的辞职信,他什么都没有说,陈织愉也没有说什么,挤出了一句谢谢,不过是习惯使然。   陈织愉去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陈织愉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说问心无愧,可是脸还是红了,手还是抖了,短短十来分钟,她觉得很漫长,她做不到和共事过三四个月的同事说一句再见。   陈织愉抱着纸箱走出办公室,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心想算了,反正她也没有很喜欢过她的同事们。   等电梯的时候,AJ走了出来,他走到电梯边和陈织愉说话,他看上很不解也很难过,他问她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陈织愉点了点头,带了点笑意。AJ挽留她说不要走,他说不管发生了什么肯定有误会。   陈织愉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莫名觉得一阵阵的心酸。   “I know you are a good girl,don’t be sad.”AJ挽留不住陈织愉,只能鼓励她说道。   陈织愉点点头,走进电梯之后,红了眼眶,她想这两天,周企均都对她不闻不问。   陈织愉去了学校,去咨询学生办她这种情况,申请去英国学校成功的几率大不大。学生办的人不明就里问陈织愉实习是为什么辞职,什么原因,如果是个人身体原因是不影响的。理论上说如果实习的公司没有参你一本,基本上都不会影响的,关键还要看毕业论文。   陈织愉问完笑说了谢谢,她想这样或许也好,她可以安心复习去英国的各项考试。做完这件事情,陈织愉坐在公车上的时候莫名挺开心的,她觉得自己挺棒的,能换个方式思考,也能把该做的事情做到她能做到的最好程度,她终于豁然开朗。   而这一天晚上,事情又有了转机,Mr Green给陈织愉回了一封信,他和她说很抱歉,他发现是他的家人真的忘了把戒指寄出去,他很抱歉让陈织愉担心了,希望没有影响到她的工作和生活。   陈织愉哭笑不得,给Mr Green回了一封信说戒指找到就好,她还说戒指这件事情没有影响她的生活,反倒对从未受挫遇到困难的她来说是一次难能可贵的经验,有惊无险是件有趣的事情。   陈织愉真心觉得生活起起落落,充满了奇妙的情绪和自我发现。   陈织愉给周企均发了一条短信,她说道:我今天去辞职了,然后才辞完职,Mr Green就告诉我说戒指找到了,生活真是很神奇啊,周企均。   周企均的回复是:你还回去工作吗?   陈织愉想了想,打字回复道:我不想回去工作了。   隔了会,周企均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第一句话就是说道:“陈织愉,你应该回去工作。”口吻笃定毋庸置疑。   “我不想回去工作了,我觉得有点失望,再回去没有意义,我想先这样。”陈织愉说道。   “陈织愉,事情不是你这么做的。你凭什么对别人失望,你完全没有认清规则,没有在规则里生存,你凭什么失望?你如果这个样子,那你以后都不用出社会,都不用工作了,你不能要求这个世界照你的想法去运转。”周企均很严肃对陈织愉说道,也是生气。   陈织愉一懵,她有种从一个世界被拽到另一个她完全不知道的世界的感觉,她说道:“我没有想让世界照我的想法去运转,只是我觉得我可以选择,我就要去选择让自己舒适的方式。工作我可以以后再找,我现在想花时间在考试和毕业论文上。”   周企均听着这话没有作声,陈织愉心想他是不是觉得她不继续实习也等于是放弃去英国了,她便继续说道:“英国还是能去的,我只要完成了毕业论文就可以了。戒指的事情我明天会去学校解释的。”   “不是的,陈织愉,你的心态不对,你因为这件事情就放弃一份工作,这种心态不对。”周企均却说道。   陈织愉闻言,不由板起了脸,问道:“为什么不对,哪里不对?”声音发凉。   “你的抗挫能力太差了,受不得一点委屈,你这么骄傲,真是被宠坏了。”周企均说道,“你要面对你自己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周企均?”陈织愉觉得她方才心里的自持平衡一下全被周企均打乱了,她又开始难受。   “你的不谨慎,你的想当然,各种你在工作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你不能因为有一点事情就放弃一份工作,你要学会坚持,而不是逃避。是谁说很喜欢这份工作的?”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被说得哑口无言,她觉得周企均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她因为要去相信他所说的这些话却让她自己觉得很委屈,很受伤。所以陈织愉又负气了,她气哼哼挂了电话,晚上在被窝里又默默哭了一阵,她觉得自己太糟糕了。   隔天,陈织愉去学校说明了情况,她有私心想看Sherry吃瘪的样子,但她发现,Sherry没有任何反应,稀疏平常,没有一种冤枉人后的尴尬。于是陈织愉发现,或许在工作上有立场,很多决定都和个人无关,如此让人分裂。   陈织愉离开了学校,隔天学生办又打电话让她去趟学校,陈织愉便又去了一次。   Sherry问陈织愉还要不要回去工作,她说学校和她的实习公司说明了这件事情,并且客户那边也有向公司说明这件事情,客户很感谢陈织愉的帮忙,公司说陈织愉如果有意可以去完成实习。   Sherry说对陈织愉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能完成实习是最好的事情。   但陈织愉说她不去了,她打算就写实习报告和毕业论文就好了。   Sherry闻言对陈织愉教育了和周企均说的差不多的话,意思就是陈织愉不能半途而废,凡事都可以调节,没有那么武断的。   陈织愉默默站着,她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就是觉得难受,越发不想回去工作。哪怕Sherry说实习完对去英国会有很大的帮助,她也不想了。   周企均知道这件事情,两个人免不了又争执了一番,周企均依然认为陈织愉行事任性,没毅力没自信。这样的结果就是陈织愉被彻底激怒,她第二次雅思成绩出来依旧没有达标的时候,陈织愉就彻底炸毛放弃了。她和周企均说她不去英国了。周企均冷冷说了一句:随便你,陈织愉,你说了算,你可以主导这个世界。   陈织愉被气哭了,挂了电话,趴在桌子上大哭了一场,她在想她是不是像周企均说的那么糟糕,以后注定要一事无成。   陈织愉开始自怨自艾,消沉了好多天,直到有一天梦婉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梦婉在电话那头笑问陈织愉是不是实习工作辞掉了。   陈织愉说是啊。   梦婉不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偶尔去学校听说了,她还以为是公司工作不好,她说道:“我觉得辞了也挺好的,如果你觉得学不到东西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呢。”   陈织愉哎了声,心头忽然亮了亮。   “你有意向可以再自己去找工作,不过你的实习期也只有一两个月了,准备准备论文,或者去旅行一下就差不多了,现在你还拿着学生签证,很多国家免签的。”梦婉在那头笑盈盈说着。   陈织愉笑了,她把她的事情说给梦婉听。   梦婉听了,说道:“这样啊,的确是多少会有点失望,但也很正常,要接受。不过,现在还有机会自己去选择,那就选自己舒服的,这样你才能和你自己交流,别浪费了时间就好了,去旅行呗。”   然后,自然而然的,陈织愉和梦婉变得亲切,她们偶尔联系,志趣相投。一周后,陈织愉去旅行了,去了北欧。    ☆、旅行      陈织愉去了瑞典,后来停在了哥德兰岛的维斯比小镇上,靠近波罗的海,号称玫瑰之都,因为即便整个北欧在十一月进入寒冬,这里还有温暖,玫瑰盛开。   陈织愉到维斯比的第一天,下榻旅店,遇到一行国人,听到他们中有人在讲故事。   鲜少有人会在天未暗的午后就开始讲故事,这个人会说故事,是因为他们在讨论这个玫瑰之都,说起了玫瑰,有人就说起了玫瑰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拿破仑时期,英法两军在海上交战,战事紧张,战火纷飞。但双方竟为了让运输玫瑰的船只经过穿越火线,都停了火。有名的“玫瑰停战”就是如此。   陈织愉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正在办入住,她的耳朵和思想都被惊艳到了。陈织愉觉得这个故事太理想化,简直浪漫到无可复加,是一种很难企及的生活高度和美感,有对生命和爱的无比敬重,是人性无限的光辉,很动听。于是,她忍不住转过头去,也不管人家认识不认识她,她就插话问道:“那个,请问一下,那满船的玫瑰是运给谁的?”   “给拿破仑的约瑟芬皇后啊。”说故事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回答的理所应当,好像大家都该知道这个故事,带着浓浓的京腔。   陈织愉被逗笑了,大叔问她中国哪里人,怎么一个人来这里旅行,人家大叔北京人可是参团和十来个中老年人一起游欧洲,热热闹闹。   后来几天,陈织愉都跟着这个团走,这是一个慢团,是定制行程的,不消费不啰嗦,精细地游览欧洲。瑞典是他们的第三站了,他们在这里休息整休,吃饭睡觉,散步聊天。   日光温暖,风冰凉,陈织愉裹着大围巾坐在公园长椅上听大叔阿姨聊天。   他们在说这里的天有多蓝,海有多阔,古建筑保留的有多好,环城城墙和碎石铺成的路带人回中世纪。在这里,来自波罗的海的风似乎有爱的力量将人拥抱。   这些使得陈织愉忘了和周企均的不愉快,她有点不记得她出发去旅行那天的绝望了。那天,陈织愉给周企均打电话,她试图告诉他说她不是在任性,任性是种图一时痛快的冲动,可她没有,她觉得内心很安静。工作上的事情的确曾让她焦虑不安,但她做决定的那一刻,她却是很欣喜甚至感激有过这样的经历的,她不是逃避,只是眼前她觉得这样的经历暂时够了。   陈织愉和周企均在表达这些,周企均没听完就打断她,很冷静说道:“陈织愉,你太自私了,你只会考虑你自己。”   周企均的这句话使当时在机场的陈织愉有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她很心慌,她红了眼眶,熬着上了飞机,很多天里她也自我厌恶,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直到听到玫瑰停战的故事,她才稍稍心安。所以,她愿意跟着这个团的叔叔阿姨,她羡慕着他们的状态,旅行就在旅行,不去忧虑过去和未来。   而团里的叔叔阿姨其实挺爱差遣陈织愉的,尤其那个讲玫瑰故事的大叔,他喝了矿泉水,空瓶子很自然地就递过去给陈织愉说道:“丫头,丢一下。”   陈织愉应了声,接过瓶子就跑去丢了。垃圾桶分回收和不可回收,陈织愉“啪嗒”一下,一时没注意丢错了,她顿时傻了眼有点慌张,想伸手进垃圾桶里掏出来。   “哎!哎!”那个大叔嚷了起来。   陈织愉回头,涨红了脸说道:“我丢错垃圾桶了。”   大叔皱眉摆摆手,终于舍得抬屁股离开长椅,走过去说道:“让开让开,我来捡。”   陈织愉就让开了,虽然她不知道她捡和他捡有什么区别。   大叔伸手利索捡出空瓶子丢进可回收垃圾桶,对陈织愉说道:“你怎么做事慌里慌张,心不在焉的?”   陈织愉不好意思笑了笑。   坐在长椅上的阿姨就咯咯笑了,说道:“这么小的姑娘心不在焉肯定是谈恋爱。是不是你男朋友没陪你来旅游,不开心?来了旅游又想男朋友是不是?”   大叔和阿姨教导陈织愉说要珍惜感情,感情是靠经营的,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陈织愉点头。   阿姨问陈织愉男朋友为什么没有陪她来。   陈织愉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因为她觉得要说这个会是一个long story,而且她想说了她自己实习半途而废的事情,大叔阿姨肯定也会说她吧。于是,陈织愉低着头说道:“因为我不是很体谅他,我比较任性,所以我们吵架了。”   “那就得改嘛。”阿姨说道,“感情就是你退一步他让一步的,不要任性。”   陈织愉点点头,可阿姨的劝导只让她心里更难受,她没有坦然接受错误后的那种豁然开朗,委屈的感觉一直对她如影随形。   这座靠海小镇,这个时节还有卖玫瑰花,陈织愉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一支玫瑰。   在酒店房间陈织愉摘了两片花瓣压在日记本里,她的窗口外是蓝天白云,绿叶红花,隔着一条碎石路,丛丛花团安静开着望着她,她不由在日记本里写道:世界都比我宁静,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悲伤什么。   写完这句话,陈织愉就困得不行,她换了睡衣,舒舒服服地躺进被窝里,狠狠睡了一个午觉,一觉到傍晚。   下楼吃晚餐的时候,陈织愉迟到了,长方形的餐桌上,大叔阿姨们都快吃完了。   有阿姨羡慕说道:“年轻就是好,有那么多觉可睡。”   陈织愉不好意思笑了笑。   大叔说道:“年轻不好,还要为情所困。”   陈织愉笑出声。   后来又过了两天,大叔阿姨们继续往下一站走,陈织愉则回了新加坡,她的旅行不长,只有九天,回到新加坡却有点漫漫长夜失眠的感觉,这里莫名让她不安,因为她还在想她是不是做错了。   回到家的第一天晚上,陈织愉就开始写毕业报告,但开了头就迟迟写不下去,因为她觉得没有什么可写的,她所想表达的似乎都太虚伪了。   陈织愉给周企均打了一个电话,旅行的那几天,她除了给周企均写过两封信一通电话都没有,当然也是因为她没有电话卡。   所以等着周企均接电话的时候,陈织愉很忐忑,她这时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很自私,他是她男朋友,而她丢下他就管自己去旅行了。   周企均很迟才接起电话,他在电话那头也只有一句话:“我现在很忙,一会给你回电话。”   陈织愉一愣,说好,忙挂了电话。夜很深的时候,周企均回了电话过来,好像忽然跳跃的烛火,烛光的摇晃是陈织愉脸上神色的微澜。   陈织愉飞快抓过手机,却是慢慢接起,她有种和周企均的亲密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还没有睡?”周企均问道。   “你忙完了?”陈织愉问道。   周企均应了一声。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周企均?”陈织愉徐徐问道。   周企均沉默着,陈织愉等着。   “不是生气,是失望。你喜欢我吗,陈织愉?”周企均问道。   “喜欢,我喜欢你。”陈织愉低声说道,声音显得有点无能为力,“你可能觉得我去旅行很开心,但是没有啊,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充满了内疚,但我真的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很自私,我不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人,如果我是这样你一定会不喜欢我。但是,周企均,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去实习和我爱你有什么冲突。我觉得我处理的最不妥的就是我曾答应你去英国,可事实上我根本不想去这件事情,这本来是一件需要沟通的事情,但我之前没有诚实,弄到现在像和你在负气。”   周企均听着没有说话,而陈织愉说完这一段话也再说不下去了。   “之前能答应的事说明你也是有一定的信心去做好的,陈织愉你其实就是怕受挫。”许久周企均叹了口气说道,“没有那么多的想法,陈织愉,你不敢承认自己的软弱而已。”   换陈织愉听着没有说话,她咬着唇,眼眶慢慢湿了。   “你曾经想考浙大,其实你的成绩除了英语弱了些,再努力努力,你是可以更好的,但是你没有,你□□逸,不懂得坚持和努力。你不能一直这么没目标毅力,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和才能。”   周企均说道,他没了上一次的愤怒,就这么平静说着,却让陈织愉更能领悟。   陈织愉的心彻底慌了,完全乱了阵脚,她想周企均或许很早以前就对她的一些决定感到失望。可能高中的时候周企均就喜欢她了,但他或许一直在衡量值不值得,她仿佛看到了他的心路历程。   两人和好了,陈织愉决心改变她自己。之前的事他们作废,以后他们要好好相处,今年陈织愉结束新加坡的学业,明年将去杭州,他们也结束分离。   在新加坡的最后时光,陈织愉埋头写论文,但她怎么也不满意,她只能照着形式写,照着要求写,在截止日期前完成了。   陈织愉去学校做最后的一次PPT,也是她自己觉得做得最不好的一次,在演讲的过程中,她有好几次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只是照着背诵的记忆完成了。无惊无喜的毕业报告。   陈织愉最后一次去学校是毕业典礼,她和其他毕业生一样穿着学士服。这一天在新加坡的秦增艳来了,她是早一天就打电话问陈织愉是不是明天毕业典礼,她说她过去帮她拍照。陈织愉笑说好,心里觉得暖暖的,一下想起了一年多前的她们。秦增艳很有心。   而秦增艳来了还给陈织愉带了一份礼物,神奇的是,礼物竟然是苏芊托秦增艳送的,也是苏芊提醒秦增艳去参加陈织愉的毕业典礼。礼物是一本定制的相册,她们拍过的照片不多,但每一张都可贵,里面还有她们和李洋知她们的合照。   相册最后留了一页空白,夹着一封信,苏芊手书道:亲爱的陈小愉,毕业快乐。All the best.落款苏芊。   在毕业典礼上,陈织愉遇到了屈衷和方义甲。当时陈织愉的学士帽正不小心被旁边的人撞歪了,她一手抱着相册,一手措不及防来不及扶帽子,背后有人帮忙扶住了。   陈织愉一回头看到了屈衷和方义甲,扶着她帽子的是屈衷,他伸直着手臂,站的挺远,笑得很开朗,他说道:“好久不见啊,陈织愉,恭喜你毕业了。”   陈织愉一愣,也不由笑了,抬手扶了扶帽檐,高兴说道:“谢谢你,也恭喜你们毕业了。”她看向了方义甲。   方义甲笑了笑,说道:“看得出来,你们毕业的不容易。”   陈织愉笑出声,她想起读语言的时候方义甲就爱嘲笑她和屈衷。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屈衷笑问陈织愉。   “回国。”陈织愉说道。   方义甲闻言,微微一愣,问道:“你不是说要去英国吗?”   方义甲的这句话忽然让三个人的气氛有点尴尬,屈衷的笑意渐微显得有点慈悲,陈织愉则愣住了神红了脸,她想到了自己的半途而废,方义甲则问完就转开头走了。留下屈衷和陈织愉面对面站着。   “他要去英国。”屈衷说道,点到为止的解释,笑了笑。   陈织愉领悟,脸越发红,干笑了一声,开始变得局促不安。   “计划赶不上变化是常态。”屈衷笑说道。   “是。”陈织愉应了一声,深深这么觉得,她说道,“没发生点什么事情,好像也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适合做什么样的事情。”陈织愉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已经挺沧桑。   屈衷看着陈织愉,想了想,笑说道:“没关系,迷失就是找寻,找寻就是迷失,对你自己耐心点,有信心点。”   陈织愉闻言,抬起头看着屈衷,她忽然想起了他的nice和if you 不想去,她就笑出了声说道:“谢谢你。”   屈衷露齿一笑。后来很多年之后,当陈织愉再一次看到屈衷这样的笑容,她才觉得当年曾被照亮。   拍完毕业照,陈织愉和秦增艳一起去吃晚饭,在餐桌上,秦增艳对着陈织愉举杯笑说道:“为了新生活。”   秦增艳还和陈织愉传授生活经验,她对陈织愉说如果她和她男友真的相爱,早点结婚,她说道:“两个人谈恋爱会吵架会磨合太正常了,不能那么容易放弃,不要觉得以后会遇到更合适的人,这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际遇和未来,和谁在一起都要磨合的,不如和喜欢的人磨。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   陈织愉点头受教。   晚上回到家,陈织愉和周企均说感觉有点伤离别,周企均说旅行结束了,该回家了。   “那你打扫好房子。”陈织愉笑说道。   周企均应了声摸了摸心口,说打扫干净了。   “我要过去做你的玫瑰。”陈织愉笑嘻嘻说道,她希望能让他如沐春风,看到她,他就忘忧了。   “别扎我。”周企均一本正经说道。   陈织愉翻了一个白眼。   半夜,陈织愉睡着被短信声吵醒,以前周企均也会在夜半给陈织愉发一点情话或者小小的历史故事,帮陈织愉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迷迷糊糊看着提神醒脑。   所以,大部分时间,陈织愉被这个时间的短信吵醒她不会惊醒,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但今天她醒了,伸手去摸过手机,迷着眼睛看,然后她就彻底清醒了。   给陈织愉发短信的不是周企均而是方义甲,他说道:“Miss you like in the hell.”   陈织愉看了会短信,什么都没有回复,然后删除了。陈织愉理解又不理解方义甲对她这么强烈的感情是从哪里来的,除了语言班,后来他们的交集真的少之又少,忽然这么用力思念就像忽然开花的种子让人惊诧不已。   陈织愉心想,这个世界上最有预谋和耐心的东西必定是土壤,它们埋下不起眼,知道迟早会开花。陈织愉有种告别一片花海,将前往另一片花海的期盼情绪,她在心里谢谢方义甲的感情。    ☆、彩虹      陈织愉从新加坡回来,休整好后第一件事情是去昆明找苏芊。   苏芊已经开始工作了,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前台,工作繁忙。陈织愉挑了苏芊的休息日去找她。   两个人在昆明见面感觉很新奇,而当苏芊开着她的小车载陈织愉走街窜巷去找美食的时候,陈织愉有种恍如隔世,在新加坡一别就是一个年代的感觉。   苏芊的车是她妈妈的老车,她把车内收拾的很干净,但不像普通女孩粉粉嫩嫩,实用清水。苏芊开车也很干练,一副多年老司机的样子,哪里都能钻进去。陈织愉还没学车,她可真羡慕苏芊的这种自由。   苏芊和陈织愉聊天说笑,很高兴,全然不像有时候在信里的那种伤心,尤其苏芊,她的上一封是和陈织愉说她对随安总是不断失望,这种远距离的爱情简直让她觉得就是自欺欺人。她是这么说的:我现在宁愿期待上班别迟到,也不期待和他见面了。或许哪一天,我把手机借给另一个人,他也能和别人聊得开心。   苏芊和随安的感情因为信任的缺失,一直让苏芊觉得负担,苏芊说她自己会胡思乱想,可理智会觉得冤枉了随安,使得他很委屈。随安现在又决定去英国了,苏芊就忽然在想他会不会是和前女友一起去。   “如果真是这样太过分了。”陈织愉说道。   “是,所以没有。”苏芊说道,但她的逻辑很薄弱,有点自欺欺人,说完她自己都笑了,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她转而问陈织愉到底要吃什么,决定好了没有。   两个人去吃了火锅,苏芊看到陈织愉调了加鱼腥草的酱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随安,然后她就低头发了半天的短信。吃了会,苏芊又低头继续给随安发短信,就算没发信息,她也是时不时看手机。   苏芊感觉到陈织愉在看她,她抬起头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马上就好,我和他说我们吃完饭要去看电影,不聊了。”   “没关系。”陈织愉说道,她心里在想她和周企均异地恋的时候有没有这么随时随地要分享的感觉,她好像多半是一天到了晚上才和周企均汇报。   这天晚上,陈织愉住在苏芊家,苏芊一个人住在市中心,房子是她自己的,生活压力很轻,她的家人住在市郊,平时休息日她都会回去,她和家人保持着适度守望相助的距离,所以苏芊说她不会离开昆明的,想有个人来和她在这里相爱。   “你有和随安说过希望他来昆明吗?”陈织愉躺在沙发上问苏芊。   “之前有,这次复合之后就没有了,”苏芊说道,“他有一次试探问我他去昆明好不好,我说随便他。”   “为什么?”陈织愉问道。   “自尊心。”苏芊说道,“他真的有心来他就来,没有就算了,不用说的那么好听。”   陈织愉听着不置一词,她只觉得苏芊可以让她自己活得更好,而不是这样和感情较着劲。陈织愉一想,觉得她自己也会这样,对周企均负气较劲,或许这就是有人说的在恋爱里发现自己的不足。   年底,周企均没有回去云南过年,他会一直忙到除夕夜,他说等过完年,年初回去一趟接陈织愉。所以这一个新年,陈织愉在期待和离别的情绪里度过。   感觉离别是因为陈织愉的爸爸很舍不得她,弄得陈织愉也很伤感。她爸爸的想法就是到哪不是生活,又不是求学,为什么要走那么远,受了委屈怎么办。   陈织愉可能听得多了,心里难免有点忐忑,见到周企均的时候便没有十二万分高兴,她有点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她一个人在瑞典旅行时的那几天,其实那几天她真的不是很高兴,充满了心慌,觉得世界那么美她却不那么好的感觉。   可周企均慎重其事地登门拜访又把陈织愉逗笑了,当时大家都很严肃,她爸爸甚至要开始和周企均谈婚事了,陈织愉站在一边却笑出声,说道:“哎呦,别说这个呀——”   她爸爸这才闭了嘴。陈织愉的妈妈没有说什么,只是笑招待了周企均。但早两天她有和陈织愉说过她教育她长大其实觉得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她把自己能传教的都已经教给她,爱读书的习惯,乐观的性子,以后就靠她自己了。   陈织愉当时笑话她妈妈说她妈妈自恋,说的都是她自己好的,她妈妈笑盈盈。   陈织愉去杭州的前一晚,她妈妈帮她一起收拾行李,她还和她说道:“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发现自己美好的过程。”   陈织愉记住了,但还不太明白,她抱了抱她的妈妈,说道:“哎呀,妈妈,我会好想你的——还有冬瓜——”当时冬瓜一动不动坐在她的行李箱里,陈织愉笑把冬瓜捞出来抱在怀里摸着。   在飞往杭州的飞机上,陈织愉靠窗坐着,她望着窗口,人是歪靠在周企均怀里裹着毯子,靠着靠着她就睡着了。醒来陈织愉发现周企均也在睡觉,他的头微微垂着,眉目好看,她想起了他说要和她结婚的事,陈织愉才意识到以后这个男人是要陪着她一辈子的。   周企均年末留在杭州做了很多事情,除了工作还有就是给陈织愉找了房子,也就是他们的房子,他的学业还没有完成,这里暂时是陈织愉的居所。房子的位置在市中心,两室一厅,简装,家具齐全,周企均都已经收拾打扫干净,陈织愉一来就可以入住。   第一个晚上,两个人坐在客厅地毯上,周企均在调无线路由器,陈织愉坐在一边看,看了会,她去厨房洗水果,切了一个苹果出来和周企均一人一半。   周企均没有手吃苹果,陈织愉就一手拿着自己的苹果咬,一手不断把苹果送到周企均嘴边给他咬。   陈织愉自己啃的快,往周企均嘴边塞的也快,周企均吃不过来,在陈织愉再次塞过来的时候,他往后靠了靠躲开,看着陈织愉。   陈织愉笑嘻嘻,周企均就知道她有点是故意的了。   “为什么你吃的那么慢呀?”陈织愉问完显得有点得意,转过身去扯过垃圾桶丢了自己的苹果心,她转回身正要继续嘲笑周企均,人却已经被周企均扑倒在地上。   周企均吻了陈织愉许久,松开的时候,陈织愉问他道:“你还弄不弄路由器了?”有点嗔怪,带着娇喘和害羞。   “不弄了。”周企均说道,抬手去解陈织愉衣服的扣子。   两个人纠缠到床上,房间里声息缠绵,时轻时重,时缓时急,低语低泣。   后来两人紧紧相拥交颈卧着,周企均贴着陈织愉的脸,还时不时吻着陈织愉,有一下,他重重咬了陈织愉的唇。   陈织愉吃疼就推了推周企均,周企均笑了声翻身又压上陈织愉,陈织愉拒绝他,两个人玩闹了一阵,陈织愉趴在枕头缩着手脚不让周企均得逞,周企均挠她痒,她也忍着。   周企均一把把陈织愉翻过来,两个人面对面,陈织愉气喘吁吁笑着,笑了会她渐渐像眼前的周企均一样变得认真严肃,他看着她好像要把她融化进身心里。   “周企均,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陈织愉问道,她微微闭眼感受到周企均低下头来很轻地吻着她的眼皮。   周企均没有回答,却启唇含咬了咬陈织愉的鼻梁,分明就是默认。   而陈织愉自己也有感觉,从他们刚才(做)爱时就能感觉得出来,周企均有一会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事才会忽然过度用力非要把她弄哭。   “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不那么任性,我会改的——”陈织愉搂住周企均的脖子,柔声说道,在□□里她不由很柔情,但她说这话的时候具体想不起她错哪该怎么改,她只是不想让他对她失望,他们那么亲密,从某个角度来说他就是唯一。   陈织愉的话让周企均很受用,他温柔地一点点攀上陈织愉,好像她是一棵树,攀上最顶端的时候,他能看到绚烂的日落日出,还下了一场淋漓尽致的雨,陈织愉湿黏黏的面颊蹭在他的脖颈,在他眼里就是雨后无比清新的彩虹。   陈织愉找到工作前,每天都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因为周企均开学后,大部分时间在学校里,每周来个两三次,有时候周末才来。陈织愉说她自己像周企均圈养的小情人,每天在殷殷期盼他的到来。   陈织愉说是这么说,但她是一个很能自娱自乐的人,她多半时候是比较期待周企均过来带她出去吃好吃的,一个人懒得出门而已。而在家,她就在倒腾阳台上的花花草草,自己学插花,她每天都要去小区楼下买鲜花,她挺乐呵,所以有时候也是很奇形怪状。   有一次周企均回来,看到陈织愉躺在客厅地板上,手肘撑在地上撑着上半身认真看电视,她甩着手,而电视遥控器在脚边,她在用脚趾头在换台,听到响动看到周企均进门,她还很高兴说道:“周企均,你看我,很精准!”说着,她就用脚换了一个台给周企均看。   周企均进门就闻到了饭香,再看到这样的陈织愉,他觉得很满足,他走过去,蹲下身吻了陈织愉,笑说道:“宝贝。”由衷的,第一次这么叫陈织愉。   陈织愉有点意外,也很惊喜,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似地说道:“我叫你看我,又不是叫你吻我。”她微微红了脸。   “你的手怎么了,今天放假了吗?你是用脚给我做的饭?”周企均问道。   “是啊,我用脚淘的米,身残志坚。”陈织愉笑说道,“我刚才给我的雏菊换了盆,手很脏,但电视正在直播,我来不及洗手呀。”她坐起来把带土的手伸给周企均看。   周企均应了声,一把把陈织愉拽起来,说道:“洗手,吃饭,你做了什么菜?”   陈织愉又是哈哈笑,被周企均牵着去厨房洗手,她说道:“我就会番茄炒蛋啊,还炒了青菜,你可以出家了。”   周企均从后拥着陈织愉,手拢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洗手,他的指尖穿过她的指缝,他还轻轻吻咬着她的耳垂说道:“我不出家,我还是有吃肉的。”   “我是瘦肉是不是,塞牙吗?”陈织愉笑问道。   周企均笑了声,按了洗手液搓开洗着两个人的手。   陈织愉叫了点肉类外卖,摆开来,餐桌上还是很丰盛的,她和周企均说她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她爸说她可以先学好车再去找。陈织愉问周企均好不好。   周企均说道:“可以的,那你明年再投简历。”   “什么意思?”陈织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气道,“你在笑我学车学不起来吗?”   周企均笑了,说道:“没有。”   “就是有!”陈织愉愤愤。   “你这周简历投的怎么样了?”周企均笑转移话题。   “还没回应呢。”陈织愉一下苦恼说道。   “别急,慢慢来。”周企均笑说道。   “我没找到工作你很高兴是不是?”陈织愉盯着周企均,气鼓鼓问道。   “没有,没工作就不用那么辛苦,挺好的。”周企均说道。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很无聊啊,周企均,然后我就会胡思乱想,都想些哲学问题,怀疑人生的意义。”陈织愉气馁嘟囔说道。   “你很无聊吗?我怎么没有接到你无聊的骚扰电话?你的花种的很好。”周企均说道。   “我下周一定要找到工作!”陈织愉立誓说道。   周企均笑了笑,他说明天周末带陈织愉出去吃饭,去看他的工作室,弄得差不多了。   “真的吗?好啊。”陈织愉很高兴,周企均之前都不带她去看工作室装修,说要让她看成果,她等了好久。   “你要不要来工作?”周企均笑问道。   陈织愉眼睛一亮,但很快她耷拉了脸,说道:“算了,我不要和你一起工作,肯定会被你嫌弃死的。”   “嗯,我也不要你这样的员工。”周企均一本正经说道。   陈织愉放下筷子,瞪着周企均说道:“你瞧不起人!”   周企均也放下筷子,他伸手捏了捏陈织愉的脸颊,笑说道:“自己人不能管自己人的,你在我肯定立不起制度。”   “我很遵守制度的。”陈织愉没好气说道。   “你给我当文秘好不好?”周企均笑问道。   “不好!事情都还没做起来就先想着差遣使唤别人了,周企均你能不能吃苦的?”陈织愉翻白眼说道,“而且我要做广告设计的!”   周企均笑了声,然后很认真看着陈织愉说道:“小愉,其实你工作不工作真的没关系,我很喜欢每天回家就能看到你。”   “我想工作。”陈织愉强调道。   周企均抬了抬眉,没有再继续深入说这个话题,只不冷不热说了一句:“那不准哭,不能半途而废噢。”也有点阴阳怪气。   陈织愉气结,有种败下阵来的感觉。   两个人说这些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多半都还是开玩笑的,但陈织愉心里开始隐隐排斥她实习半途而废的这件事情,不怎么想再提了,因为一想起来她就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不能坚持的人。    ☆、蝴蝶   周末,陈织愉和周企均去看了他的工作室,原木色的工作室,其实就是一个办公室,四张办公桌。陈织愉在那里见到了周企均所有的伙伴,三个人,其中有两个人她都认识了,温嘉权和陈通,另一个又瘦又扁,一脸超脱醉心工艺模样的人是王桓桓。   王桓桓负责网站编程搭建,温嘉权负责运行维护,陈通则是推广,周企均负责统筹招商,解决版权问题。   他们的办公室有一个玄机,有一面墙全是内置书柜,里面摆满了书,有好些不是普通的书,是些地方文献孤本。周企均的理念是精,他并不打算广撒网,有很多种类的客户群体,他要的是稳定的,他觉得大众在日后信息更发达的社会肯定会是主流但也会出现另一个问题那就盲从,所以不一定是对的,他想立一个教育类的虚拟图书馆,以辅助科研为目的。王桓桓现在在做的就是将扫描的书页直接转换成文字,他在写这个程序。   吃饭的时候,陈通说他们现在刚起步,还不打算招外人,但还差一个财务,他笑问陈织愉要不要来。   陈织愉想了想说不要,她说自己要做广告设计。   陈通闻言,转过头说周企均道:“老周你太没威了。“   周企均闻言笑了笑,他看着陈织愉,看得专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看得陈织愉红了脸,他还拿过陈织愉的手,低头握着,什么都没说,却让陈织愉觉得有点羞愧不自在,她抿了抿嘴也低下了头。   餐桌上忽然气氛沉默了,但周企均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还是捏着陈织愉的手,于是陈织愉只能去挣,她挣开了收回了手。周企均这才抬头对陈通说道:“下个月要约见出版社和媒体,你做下财务预算。”他们打算和出版社合作,沿用他们的版权做电子书。   “这本来不是你自己做的吗?”陈通措手不及,愕然问道。   “试试我有没有威而已。”周企均微微一笑说道。   陈通就沉痛了。   吃过饭散场,周企均他们出来餐厅门口走前抽了一支烟,陈织愉站远等着看到他们四个人站在垃圾桶旁边抽烟说话。   等得时间差不多了,陈织愉走过去,她心里有点闷闷不乐,因为她觉得周企均刚才的做法是想让她去他的工作室帮忙的,可他不明说,还嫌弃过她。陈织愉搞不懂周企均到底怎么想的了。   陈织愉走过去的时候,温嘉权正在说话,他说道:“金玉的确很细心。”   “她人真的很好。”陈通应道。王桓桓也难得有点反应点了点头。   四个人就周企均没开口没反应,而他看到陈织愉走过来就灭了烟。   陈织愉见四个人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说道:“你们是在给周企均说媒吗?”   温嘉权一愣,陈通一脸懵,王桓桓还是超脱,周企均则哭笑不得,陈织愉笑和三人解释道:“你们这么说话感觉很像,一唱一和好像是在对周企均强烈推荐一个女生。金玉是女生吧?”   温嘉权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班的女班长。”   陈织愉笑了笑,没在意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名,她看着周企均还在想刚才的事,揣测他的用意,可这一晚回到家她也没有机会问问周企均到底是怎么想的。隔天有时机了,她又不想问了,因为她很清楚知道她真的不想去周企均的工作室工作,既然不想,那就不要主动问了,免得两个人意见分歧,弄得不愉快。   新的一周,陈织愉在找工作这件事情又受挫,她深深觉得她好像和杭州不对盘,这个城市一副不愿意接纳她的样子,而看看周企均风生水起每天都很忙的样子,陈织愉羡慕起了自己的男朋友。   于是,每次周企均有回来,她都会津津有味地听他说事情,就当故事听,什么他们的五年规划,什么遇见的哪个人有哪些事,说到有一个编辑是结巴,写字很快,遇到急事都要写字,他的写字速度能达到语速。陈织愉很惊讶,拿过纸笔怎么写都写不到语速,周企均说当人下定决心要弥补自己短处的时候,真的什么都能做到的。   两个人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洗完澡坐在被窝里,周企均搂着陈织愉,而陈织愉则靠在他的胸口听他说话,所以陈织愉觉得她写字写不快只是因为她坐在床上。   陈织愉翻下床,蹲在床头柜前准备写字,她拿着笔催促周企均说道:“你说句话让我写。”   “要你自己想,这样才能快。”周企均也靠过来,他趴在枕头上笑看陈织愉,暖黄的台灯照得她的脑袋毛茸茸的,很可爱。   陈织愉看了眼周企均,用脸颊按出圆珠笔,用力过猛,脸颊都红了,周企均笑了声说她憨,陈织愉没在意,抬起左手揉了揉脸,右手执笔飞快写着:周企均周企均周企均。   周企均在一旁看着,神色越发温柔。   “写不快。”陈织愉气馁放弃丢开笔,说道,“他写的都是阿拉伯数字吧,他肯定做了一个小册子,上面哪一个字是数字几都已经标注好了,他发给身边的人一人一本,然后他每次写完大家就去翻册子对照一下,是不是这样?”   “没有的事,傻子。”周企均笑捏了捏陈织愉的脸,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可爱,陈织愉。”   “每个时候都很可爱。”陈织愉看了眼周企均,恬不知耻笑说道,“你心里肯定在想天呐,我好嫉妒陈织愉啊,她怎么那么可爱,我却那么可恶,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我可恶你还写我的名字?”周企均哼笑了声说道。   “等下,我拿红笔写,他们说拿红笔写别人的名字能把那个人写傻。”陈织愉说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一盒彩铅,她抽了红色的出来,开始在纸上写周企均的名字。   周企均笑看着,他会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普通也很有意义,待陈织愉写够了,他拽她上床,对她又抱又亲又摸,两个人在被窝里玩闹。   等□□上来,人变得忘情,周企均十分动情对陈织愉说道:“小愉,我爱你——”   陈织愉应着声却没有时间和机会回应他,因为他使得她唇间咬碎的都是(呻)吟,可他又非要听到她的回答,问了一遍又一遍,伴着节奏,就像起伏的海潮。   陈织愉则是赶海的小姑娘,站在辽阔的海天之间,因渺小而心灵呼喊着,她的渴求无穷无尽,对这天地充满了好奇和无限天真。   事后,两个人静静拥着躺着,陈织愉有点迷离,她的手指在周企均的手臂上慢慢吞吞走着,走到他的肩头又下来,她很满足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周企均拨开陈织愉额头潮湿的发丝,笑说道:“任何事情多练习都会进步的是不是,小愉?我们(做)爱也做的越来越好了。”   “周企均你怎么这么流氓?”陈织愉瞬间清醒,羞红了脸,清脆拍了下周企均。   周企均笑出声,手是紧紧搂着陈织愉的腰,两人亲密贴靠在一起,周企均变得认真,沉声对陈织愉说道:“小愉,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带了几分诱哄的味道,他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使得她娇羞无限。   “当然要一直这样——”陈织愉钻到周企均怀里,抱住他,是害羞也是肯定。   那段时间两个人一直这样,很好,谢伊做为陈织愉在杭州唯一的朋友频繁出现在陈织愉的生活了,见证了周企均对陈织愉有多好。   在谢伊眼里周企均是放任陈织愉无所事事,她说她能预想到以后陈织愉阔太般地生活,每天就指着下午茶和人谈天说地,风花雪月了。   陈织愉听到谢伊这么说的时候,笑得前仰后翻,她说她才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还没有找到工作,她还是想做一点事情的。   谢伊就让她别矫情,她觉得她就是适合这么简简单单生活,谢伊还说她快忙死了,巴不得有个人来照顾她。   谢伊是个很特立独行的人,她的梦想是开一个小餐厅,她有一年去浙江的温州,吃了糯米饭,爱上了,她觉得这么好的早餐应该让所有人都尝尝。谢伊被这个念头熬了几年,这两年越发对读书失去了兴趣,她今年年初抵着压力休学了,出来筹备一家轻奢简食的小食店,她还专门跑去温州学习取经,每天都在研究实验,还要管店面装修,她的店就开在大学城,她说她已经想到日后的辉煌。   陈织愉看着谢伊和一碗糯米饭较劲,从汤汁到肉末到油条好像差一分一厘都不行,她觉得很神奇,她和谢伊说道:“我有时候中午的菜没吃完,晚上炒新菜我都混在一起炒了。”   谢伊闻言,白了陈织愉一眼说道:“周企均对你太好了。”   “为什么又是他对我太好了,我对他也很好啊,我这两三个月每天给他做饭打扫房子,简直全职保姆,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陈织愉说道。   “你真的太不讲究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全职保姆?我看周企均很讲究的一个人,他能这么容忍你不是对你好吗?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么粗糙啊,陈织愉?”谢伊低头看了看蒸糯米的时间,漫不经心说道。   陈织愉闻言闷不吭声,因为感觉谢伊说的没有错,其实周企均是会嫌弃她的,他老感慨说陈织愉你一天到晚就做一顿饭怎么都做不好啊。   陈织愉也不知道,她就有种自己做饭很难吃的感觉,所以做什么菜都没信心。   “我感觉我在杭州好像找不到工作。”陈织愉坐在谢伊刚装修好的吧台前面,看着谢伊切油条苦恼说道。   谢伊的店,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大家可以围坐在一圈看她舀糯米饭,撒上肉末葱花,脆油条,在淋上香浓的肉汁,就像寿司餐厅,谢伊很有大厨的模样,直接服务顾客。   “那你来帮我收银吧,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下周想试营了。”谢伊说道。   陈织愉悻悻,没什么兴趣。   谢伊抬头看她说道:“你这样的文凭在杭州本来就不好找工作,你应该去英国读第三年的,谁让你自己半途而废的。别眼高手低了,不是非要做广告。”   说到这个话题,陈织愉抿了抿嘴,说道:“你也觉得我能力可能就那样是吗?”   “我是觉得你这种性格可能就是适合简单点的工作。”谢伊努了努嘴毫不客气说道。   陈织愉给谢伊说的没话说,她现在也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实习半途而废真的有点太不能受挫了,真是矫情至极。陈织愉低着头,半晌说道:“我到时候看吧,如果还没有找到工作,你需要帮忙,我过来给你帮忙。”   “你自己看吧。其实呢,我是这么想的,我觉得我们两个一起合伙做餐饮不挺好的。我的想法就是专一做这种早点店,不会那么繁琐好打理,做精就好,店面呢都不用大,以后在杭州各个地方都弄一家,连锁的,弄一个自己的品牌。”谢伊说道。   陈织愉有时候会觉得谢伊和周企均的感觉很像,他们都很容易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还能做出来,然后全面覆盖在别人的思想上,在他们两个面前,陈织愉都觉得自己好像一无是处,最好就是听他们的安排。   陈织愉又坐了会,越发没乐趣,跳下椅子说去找周企均了,谢伊头也没抬,试了一口油条点点头,只是在陈织愉出门的时候,她抬起头和她又说了一句道:“别眼高手低的哈,实在想你就自己弄一个广告公司。”   “我哪里行,弄一个公司——”陈织愉立马摇头失笑说道,她是觉得自己有创意的,但她深深觉得自己没有运行一个公司的能力。   “所以,来开店吧,不要那么清高了,陈织愉。”谢伊说道。   陈织愉没好气白了谢伊一眼,推门出去,沿着外面的阳光洒着的路走着,已经五月份,夏天就要来了。   陈织愉去到周企均的工作室,他们都在忙,午饭时间也没人有动静,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在校无忧读书的学生。   周企均看到陈织愉来了,他站起来问她吃饭了没有,陈织愉说她在谢伊那吃了糯米饭,然后她拍了拍脑门,说道:“我忘了给你们带一点,你们都还没吃吧?”   周企均笑了笑说道:“没事,一会他们会叫外卖的。”   “下次我知道先打电话问你了,你饿不饿?”陈织愉小声问周企均,拉着他的手。   “不饿。”周企均回握陈织愉笑说道。   陈通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说道:“我们很饿啊,还指望着你带东西来给我们吃呢。”   陈织愉抿嘴笑了笑,说道:“对不住啊,下次一定记得啊。”   周企均则探身把桌子上一摞的外卖名片朝陈通丢了过去。   温嘉权抬头对陈通说道:“老周家的小愉是金贵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还敢让人给你送外卖,你问问老周他自己有没有吃过她做的饭,真是不识相。”   “我有给周企均做饭啊,”陈织愉说道,说完她忍不住笑了,接着道,“只是很难吃就是了。”   温嘉权笑了笑看了看陈织愉低头继续管自己忙,周企均对陈织愉说道:“你别管他们,坐一会。”   “好,你去忙,我自己找本书看。”陈织愉笑说道。   这时,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穿浅绿连衣裙的女孩,女孩手上提着大袋小袋,进门看到陈织愉和周企均就站在门口,她一愣忙抓住门把,她的眉目清秀,气质温柔,开口说道:“吓了一跳,没撞到你们吧?”   “没有。”周企均说道,显然很习惯这个女孩出现在这里,他对陈织愉介绍道,“她是金玉,我们班班长。”   “哎,你好。”金玉对陈织愉伸出手。   陈织愉也伸出了手,周企均又介绍道:“陈织愉,我女朋友。”   金玉笑了笑,说道:“百闻不如一见。”   陈织愉一笑,她觉得金玉说话的神态让人觉得很舒服,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孩,细腻柔和。   金玉给工作室里的人带了午餐,她和温嘉权是好朋友,两人从小是同学,金玉经常会来看温嘉权,也来帮忙。   金玉的确是个很细心的人,有些瞬间,陈织愉会觉得她像苏芊,很为人着想。   晚餐的时候,四个人还在忙,金玉就邀陈织愉一起去吃点饭,周企均抬起头说好,他转过身对陈织愉说道:“你先去吃点吧,不用等我了。”   “那我回来给你带。”陈织愉笑说道。   周企均点点头,陈织愉就去他旁边记他要吃什么,金玉则记了其他三个人的外卖。   周企均工作室附近就是一个商区,有不少吃的,金玉和陈织愉过了条马路,去一家拉面店吃拉面。   点完餐,服务员上了面,陈织愉说要多一份辣椒,低头上面的服务员抬起了头,他面带微笑,眼神却是斜的,重复道:“多一份辣椒啊?”他很傲慢的样子却在努力亲和,他的表情和情绪仿佛是分离的。   陈织愉觉得服务员的表情有点奇怪,先是一愣随后她觉得有趣笑了,换服务员一愣了,然后低头走了。陈织愉还转过头去看了看他。   坐在对面的金玉,说道:“你不要笑他。”   “怎么了?”陈织愉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服务员的表情有点奇怪,他是不是生气了?其实我没笑他,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他是有斜视,眼部神经有问题,不是故意的,所以你别笑他,对他来说不有趣。”金玉说道。   陈织愉恍然大悟,她看着对面面色平静温和的金玉,她觉得她很像苏芊。苏芊以前也会这么认真的提醒她一些被她忽略的人事。陈织愉对金玉的印象不差。   下一周,陈织愉依旧在等待工作,连她报名学车都在排队等待,她无所事事就去给谢伊帮忙了。   陈织愉以为收银是件简单的事情,可她第一天就两次找错了钱,有一次顾客当场发现,有一次就不知道错在哪里了,晚上算账的时候发现少了十块钱。   数目不多,谢伊说道:“陈织愉,你做事真的是很粗心哎。”   “好像是。”陈织愉也挺苦恼,因为她觉得自己很认真了,没有想松懈偷懒的念头却依旧不能做好事情,她觉得自己能力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于是,收银收了几天,陈织愉就觉得自己心态不好了,她每天回到家都不是特别高兴。陈织愉觉得谢伊很能干,每天早起买食材做食物忙得团团转也是有条不紊,精神满满,她就站那收收钱都觉得心好累。   陈织愉对周企均说她忽然发现她自己好像是一个价值很低的人,因为她的心态似乎真的很脆弱。   周企均说道:“因为你给自己的定位太高了,想象太多了,没有专注眼前的事情。蝴蝶想飞沧海,懂吗?”   陈织愉闻言,又挫败了一下,可她还是不信邪,然后有一天早上她终于等到了一家她比较中意的广告公司的面试通知。    ☆、古调虽自爱      陈织愉之所以中意这家广告公司是因为这家公司的名字,叫古调。她想象着,觉得这个公司会不错,正规上进,明亮。   可陈织愉去面试的那天,一开始是失望的,公司在某一栋比较老旧的写字楼,在十一层,她上到楼上,是一间小公司,只有两个办公室,陈旧,也许是天气的缘故,办公室也挺昏暗的。更让陈织愉没法忍受的是,办公室的卫生间可能恰好在漏水,那天她一进去就感觉地面湿黏黏的,都是黑色的脚印,有人在拖却怎么也拖不干净,还有一股霉味。   陈织愉站在门口敲了门,一时忘了词。她想起她在新加坡实习的公司,走廊铺着地毯,从前台接待到会议室再到办公室都是井井有条,落差很大。   外面是一个坐八人的大办公室,但只坐了四五人,其中有两三个人抬起头看着陈织愉,有一个问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是来面试的。”陈织愉说道。   问陈织愉的人是个年轻女孩,看上去不比陈织愉大多少,她闻言一脸茫然,问旁边的人道:“哎,我们公司有在招人吗?”   “不知道,没有听说。”回答的是个男孩子,他站起来,个子不高,长相平凡却挺热心,走过来问陈织愉道,“你是联系谁来面试的,哪一个号码?”   陈织愉懵了,拿出手机调出通过话的号码,说道:“这个,她说她姓胡,应该是你们同事吧。”   陈织愉觉得电话里的声音很年轻,像是人事部的助理之类的,但现在这种情形看起来,这个公司不存在什么人事部。   “胡姐的啊,你去里面办公室问一下吧。”男孩子给陈织愉指了指关着门的办公室说道。   陈织愉谢过,小心踩水走进去,男孩说道:“昨天下雨办公室忘了关窗户,地板全湿了,不好意思。”   陈织愉笑了笑说没关系,心里却给了这个公司一个差评,她觉得她不会在这工作的。   陈织愉敲开办公室门,里面说了一句请进,陈织愉开门进去,只见不算大的办公室里只坐了一个女人,不辨年纪,看着是很年轻,也很漂亮,眼神明亮,面带微笑。她的身后是一个玻璃书架。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陈织愉说道。   女人闻言就站起了身,绕过桌子,走过来向陈织愉伸手笑说道:“你好,陈织愉是吧?我是胡湛,请坐请坐。”十分客气。   陈织愉随着胡湛在一张半新的皮质沙发上坐下,胡湛亲自给陈织愉倒了水,然后坐下来和陈织愉谈话。   说是来面试,但结果,陈织愉发现都是胡湛在说话,她在和陈织愉说她的公司刚起步,边说边笑。一开始胡湛还几分想让自己显得很正式很专业的样子,后面她就放弃了,她直接说她其实本来想招有经验的销售员,去打开公司市场,但她发现比较难招,就想自己培养,她之前自己就是做广告设计的。   陈织愉听着听着也笑了,她觉得胡湛根本不像一个公司的老板。陈织愉完成面试要走的时候,胡湛还和她说了一件事,她说道:“我们公司没有洗手间的,要去楼下公共洗手间,比较麻烦,办公室条件不是特别好。”   陈织愉觉得胡湛是个奇人,她便忍不住好奇了,问道:“你介意我问下你的年龄吗?因为你看上去很年轻。”   “我三十有三了。”胡湛哈哈笑说道。   陈织愉很惊讶,她以为她只有二十五六岁。临走前,胡湛还和陈织愉说道:“其实我对员工就一个要求,那就是要细心。”   晚上,陈织愉回到家,周企均正好有来,她很高兴和周企均说面试的事,她说胡湛很神奇,莫名有趣。   周企均听完,微微皱眉,直接说道:“这家公司你不用考虑,一看就是底气不足,连基本的运作都没有上轨。你说的老板可能连一个基本的发展方向都没有,你去学不到东西,别给带偏了。”   陈织愉说话的兴头一下给周企均盖了下来,她张了张嘴,不由辩解说道:“那是因为他们也刚开始,才三个月,那个老板说,她现在手下的几个员工都是之前她在的公司和她一起跳槽过来的,说明她人很好,身上肯定有值得学习的东西。”   周企均一脸无奈地看着陈织愉,一副想说她又懒得说她的样子,形容看上去有点累,他说道:“你想学习的点也是很奇怪。”   陈织愉没了话,她转开身,不想和周企均争辩,她说去给周企均盛饭。   周企均看了眼闹起情绪的陈织愉,沉默把碗递了过去。   盛了饭出来,两个人闷闷相对吃着,后来陈织愉先开了口,她说道:“周企均,你不要老是打击我好不好?你是不是从来不相信别人的判断和感觉。”   “其实,你竟然决定了要去那间公司上班,那就不用和我商量。”周企均眼风丝毫不动,端着饭碗慢条斯理地夹菜,慢慢说道。   陈织愉知道周企均生气了,可她也生气了,因为他误解了她的意思。   “周企均,我现在还没有决定要去那家公司,我只是在和你说你不要老是打击我这件事情。你不要曲解我。”陈织愉一下放下筷子,说道。   “噢,原来和你意见相悖就是打击你。”周企均恍然大悟了一下,说道。   陈织愉彻底被气到了,说不出话来。   于是为了不冷场,周企均抬起头,说道:“陈织愉,你总是让别人考虑你的感受,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我和你说的话,你有去想过理解过吗?说起判断力,我其实还真没有什么判断力,尤其对你。”   “什么意思?意思是你看错了我是不是?”陈织愉争锋相对。   周企均冷着脸看着陈织愉,说道:“倒没有,我以前就知道你的个性很强。”   陈织愉不喜欢被周企均这么定位,她还没反驳,只听周企均接着说道:“为反驳我而反驳,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   陈织愉气的红了脸,她心凉的很,也词穷了。   这顿饭吃的压抑,陈织愉在洗碗的时候,还在想她和周企均到底为什么吵架,她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和他分享她面试的事情,她有种周企均对她的能力充满了不信任的感觉。陈织愉又想起了她实习的事,她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如果她能坚持实习完,现在情况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周企均是不是就会对她改观。   这种念头让陈织愉有了罪疚感,她的碗越洗越难受,洗完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陈织愉走出厨房,走到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周企均旁边,他抬头看了看她继续说电话,陈织愉就杵在他旁边等。   周企均打完电话,站起身问道:“怎么了?”   陈织愉说道:“周企均,我不是因为要反驳而去反驳你。”   周企均看着陈织愉,显然不想再和她争论这个话题,对于她憋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他觉得她太孩子气了,他说道:“我有事,晚上不回来了,我回学校。”   陈织愉刚才听到他打电话说有事,她知道他不是不想和她说话,可看到他离开,她心里还是充满了失落和无力。她想起在新加坡的时候,他们其实也常闹别扭,每一次陈织愉都觉得很迷茫难受。   但对于工作的事,陈织愉自己想了两天,她还是决定要去胡湛那工作。   陈织愉决定好的那天,她怕当面和周企均提这件事情他又会不高兴,便写了一张纸条塞在他裤子口袋里,那天送他出门的时候,她笑得特别灿烂,抱着他讨好说道:“周企均,我给你写了封情书在你口袋里,你记得看,看完不准生气。”   “为什么是情书我要生气?”周企均摸了摸陈织愉的脑袋好笑问道。   “因为我写的不好。”陈织愉笑说道,有点不好意思,有点不自觉的掩饰。   周企均立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看着陈织愉没有说话。   陈织愉也渐渐敛起笑意,她心想果然还是没办法让他接受她的决定。   陈织愉去古调上班的第一周,就很忙,因为公司在准备第一个投标书,一个没有各司其职部门分类的公司干起事情来真是兵荒马乱。   这是一个儿童服装品牌的广告招标,胡湛给了陈织愉一个电话号码,是招标公司该项目负责人的号码,胡湛让陈织愉和人联系去了解标书的要求,然后完成标书。   陈织愉没有做过标书,一头雾水,埋头学起来。然后陈织愉发现社会上很多人都是很奇怪的,或许她在别人眼里也是很奇怪的。   比如陈织愉联系的那个招标负责人,她很奇怪他是怎么坐上项目负责人的位置的,他说给陈织愉发一个招标内容和资料要求,还能发错文档。   陈织愉涉世不深,收到文档没有再确认就想当然的和负责广告方案的同事说了要求,结果忙了一周,到投标的前两天,陈织愉把大概内容发给投标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看,那负责人很生气着急直接打电话过来骂了陈织愉说道:“你们公司怎么回事?!人家公司要做的广告是儿童泳装,你们怎么能做成明年春装的方案?!我这都给你们报上公司了,你们还参加不参加投标了?你们不清楚不会问我吗?!”   陈织愉惊呆了,翻出了邮件,也很生气说道:“你给我发的就是这个春装的文档,不信你自己看看邮件!”   “怎么可能?!”那边还气吼吼,但很快就没了声息,半晌那个人才又说道,“我这一天要负责多少招标方案审核你知道不知道?!你们收到文件怎么不知道确认?!什么都要我跟你确认,我是你秘书吗?!”说完,那个人就撂了电话。   陈织愉握着电话是又气又急,她不知道那这件事要怎么解决,该由谁负责任。   做广告方案的同事叫陈茵,她得知消息,啊了声,也显得很无措,对着陈织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她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没有确认一下——”   陈织愉低着头,应了声是啊,不知道改标书还来不来得及。   陈茵也不好处理这件事情,只能说道:“我给胡姐打电话说一下吧,看怎么处理。先下班吧,有什么我打电话给你说。”胡湛这几天家里有事没来公司,大家都是打电话给她汇报事情。   陈织愉很忐忑,点了点头,她也的确不敢自己打电话给胡湛说这事。   这天陈织愉回到家后,周企均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也很生气,他说陈织愉道:“陈织愉,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去那样的公司工作,他们把投标这种事情直接交给你一个新手,还没人教你,你肯定会出错的。出了问题就是你的责任,没人会因为你是初犯体谅你的。”   陈织愉原本心里比较难受的是辜负了胡湛的信任,她和周企均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偏向这样的观点,所以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红了,但此刻被周期均这么一说一骂,她的眼泪是尴尬冻结在眼眶里,觉得自己好像很傻,轻信胡湛也轻信那个该死的招标负责人。陈织愉觉得她站在那,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你说我自己打电话去给胡姐解释一下会不会好一点?是那人把邮件发错了——”半天,陈织愉忍回了眼泪,慢慢小心问周企均的意见,她需要一个好且善意的建议,她充满了不安。   “等结果吧,这件事你也有很大的责任,没必要再去找其他的外因。”周企均说道。   夜里,陈织愉因为这件事情辗转反侧,周企均半睡半醒从后抱住了她,声音困倦说道:“小愉,睡觉了。”   “周企均,你会把投标的工作交给一个新员工吗?”陈织愉转过来,声音很清醒问周企均道。   周企均没有马上回答,隔了会,他的声音也变得清醒了,说道:“不会。”   “但是其实做标书是件简单的事情。”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笑了声,不知道是冷笑还是好笑,他说道:“那要看你怎么做。你在的公司不行,好坏没有一个标准你才会想当然。你应该去正规的公司学习,你没人教不行。”   “什么叫我没人教不行?什么意思?”陈织愉抬眼看周企均问道。   黑暗里,周企均的眼神似愁似无奈,他说道:“因为你本来就很不懂规矩,人事之间的规矩,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趣的,有的事情开不起玩笑的。”   陈织愉闻言,咬咬唇说不出话,她靠在周企均怀里,心里很难受,她说道:“周企均,我觉得你对我太严厉了——”她又很委屈,有点哽咽。   “没有,我爱你,睡觉吧。没事的,小愉,大不了辞职了,工作还可以再找,你总会找到合适你的工作,这家公司的领导无能并不值得留恋。”周企均吻了吻陈织愉的额头说道。   陈织愉觉得如果当初她不想实习的时候周企均能对她说这句话她会觉得很感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陈织愉却觉得心慌,即便他紧紧地抱着她,她也感受不到安全感。陈织愉感觉她的世界好像被凿了几个洞,到处漏风,吹乱了她围墙里满桌的是非对错。   隔天,陈织愉一脸憔悴去到公司,她连简单的粉都没有擦,她充满了不安。她问陈茵昨天打电话给胡湛有没有怎么说。   陈茵说道:“噢,我昨天后来没打电话,因为我想起来好像胡姐今天要来公司的,不然你一会自己去和胡姐说一下吧。”   陈织愉晴天霹雳,第一反应说道:“你没打电话怎么不和我说一下,不然我昨晚就自己打电话给胡姐说了。”   陈茵一愣,奇怪看着陈织愉也有不满,她说道:“你自己也没有问我。”说完,陈茵就走开了。   陈织愉知道陈茵不高兴了,她觉得她在怪她。陈织愉尴尬站在原地,又一次像一个傻子,她想周企均是对的,她不懂规矩。   早上胡湛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问陈织愉投标的事情怎么样了。然后全办公室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胡湛察觉不对,她见陈织愉脸色发青,她环顾四周,神色不解,然后她下一个不经意的神情让陈织愉记了很久,使得她在后来很长的职场生涯里都充满了包容和理解。   胡湛笑了,她是噗嗤好笑出声,问道:“搞砸了?没通过?”   陈织愉缓缓站起来,说道:“对不起,胡姐,是我的错。”   “怎么回事?你来我办公室说。”胡湛说着,就往办公室里面走,她手上提着一个袋子,路过陈茵办公桌的时候丢给了她,说道,“你要的诗集,原版的。”   “哎,你买了啊?什么时候买的?”陈茵很惊喜问道。   “前两天我老公刚带回来,我翻了下,还不错。”胡湛笑说道,完全调频在一个没有投标失败阴影的频道。   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之后,胡湛才稍稍严肃,但她还是笑着,问陈织愉事情的始末。   陈织愉说了。   胡湛听完,说道:“你一会把标书拿给我看下。”   “胡姐,很对不起。”陈织愉说道,低着头。   “没事。”胡湛站在办公桌前,对陈织愉笑说道,“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真的没事,我还是会扣你工资的,下次再发生这样的失误,我会辞退你的。”   陈织愉点点头,抬起头问道:“现在改标书还来得及吗?”   “试试看吧。”胡湛说道。   陈织愉默默没有说话。   胡湛笑问道:“你有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感觉。”   “有。”陈织愉说道。   “其实也正常,没人带你,你是新手会做错很正常。我当时把标书交给你做,其实两个原因,第一个,我知道这个标我们投不中的,早内定了,我是自己比较倦怠了,想想你是新手,说不定有新手运气。第二个是我觉得你还挺灵光的,做事情主动,有责任心也挺有想法,让你练练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胡湛说着说着彻底笑出声。   陈织愉听到低级错误是哭笑不得。   “再细心一点。”这句话胡湛语重心长。   陈织愉点点头。   然后胡湛就让陈织愉出去了。这一天,陈织愉和陈茵加了一个很长的班改了标书,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离开办公室。陈织愉觉得对陈茵很不好意思,加班中途出去给陈茵买了一个小蛋糕。   陈茵可能下午读了诗集,状态不太一样,处在繁花中似的,她谢了陈织愉,说道:“其实,我昨天没打电话还有一个原因,我觉得自己其实也有责任,你是新人,我本来有责任提醒你一些事的,但是我比较懒。昨晚我觉得有点内疚是不好意思打电话给胡姐。”   陈织愉莫名就被陈茵说的红了眼圈,她不是觉得大家说她错的少了而激动,而是她觉得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没有错,她感动。   所以回到家快十二点的陈织愉很开心,她给在学校的周企均打电话说这些事情,她说:“周企均,我发现,如果每个人每天都认真在省视自己,和自己的情绪斗争,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事情好像都会变得简单。”   陈织愉说的高兴兴奋,但电话那头的周企均反应平平,他还说道:“陈织愉,你又在想当然,得意忘形了。你太情绪化了。”   陈织愉笑容一僵。   隔天,陈织愉问陈茵看的是谁的诗集,陈茵说纪伯伦的,陈织愉就问她借。陈茵答应了。陈织愉又问陈茵为什么公司名字叫古调。   陈茵说是胡湛想让她自己显得寂寞孤傲一点,取自一句诗句: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1)   陈茵还说胡湛本身家境很好,老公对她还很好,她自己的心气比谁都平和。   “不过,有钱嘛,就会从容。所以我还是愿意跟着她做的。”陈茵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但显然心里也是很有规划和信心的。   陈织愉后面听的其实不是很认真,因为她想起了周企均,她觉得她有时候和周企均就是古调盼着今人弹。 作者有话要说:  (1)唐朝 刘长卿 《听弹琴》 ☆、到底意难平      陈织愉工作的第一炮没打好,倒使得她后面做什么都很细心。不过她在古调并没有什么机会做广告设计和策划,除了她是新员工,还有个原因是陈织愉发现她从写完毕业论文,离开新加坡回来之后,脑子里那些活蹦乱跳的念头好像少了很多,她会开始觉得有些东西不是那么有趣了,她觉得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很死板。   陈织愉记得在新加坡的时候,每当老师给一个课题,她会有种思维很辽阔的感觉,任何一件人事都可以从各个方面,上下前后左右,全方位去看,课题是中心,念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现在,她觉得她的思维是入秋的草原,秋风打落叶,炒着冷饭,弃之不急。陈织愉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每一次开会,大家坐下来讨论一个广告方案的时候,轮到陈织愉发表想法,她都是结结巴巴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胡湛见她这个样子,笑说道:“你该去静心看书了,织愉。”   被胡湛这么一说,陈织愉忽然意识到她最近晚上看书的时间少了,基本上都是在看一些泡沫剧,没有思考,思维却很累,很容易犯困。   这样的陈织愉接到第一个工作后觉得压力很大,恰好她学车也排上了,还要腾时间去学车,陈织愉很忙,而周企均那段时间也很忙,所以陈织愉觉得挺开心的,两个人一起忙自己的事情,她觉得很充实。   有一次他们整整一周没有见面,陈织愉在周末的时候打电话给周企均笑道:“哎,周企均,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吗?”其实这一周周企均有回来过,但是陈织愉都不在家,在公司加班,周企均打电话给她,她说迟一点回去,可她回去周企均不在了,不是回学校了就是也去加班了。   “你觉得我们两个在一个城市一周不见面正常吗?”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没有察觉出周企均的情绪,她笑说道:“你这周累吗?我这一周改了三次方案,还是没有通过,学车还被教练骂了,好惨啊。”   电话那头,周企均沉默了一阵,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以后在工作上都要这么拼命吗,陈织愉?”   “没有啊,我没有觉得拼命啊,我觉得在公司其实很开心。我们讨论方案,有时候想不出来,就在看电影,胡姐前两天买了一个投影仪。”陈织愉笑说道,“还有啊,你不也很拼命吗?”   “所以,我不希望你再那么拼命,如果我们以后有孩子了,总需要有一个在家花多一点的时间陪孩子。”周企均说道。   这个话题很突然,让陈织愉措手不及奇怪了,她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太远了吧,周企均。”   “你觉得很远吗?你觉得我们结婚生孩子会是很遥远的事情吗?”周企均问道。   陈织愉答不出来,想想好像的确也不远。   “我希望我们两个人能协调好。”周企均说道,“说实话,陈织愉,我很希望以后你能花更多的时间在我和家庭身上。”   因为周企均这么说,陈织愉第一次猛然意识到,她其实有女强人的潜质,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只想过过小日子的人,陈织愉又一次在爱情里认识了自己,她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两人在电话里说这么盛大的事情当然是没有说出结果的,于是周企均来了家里,两个人坐下来认真想谈谈未来,可是谈着谈着就吵起来了。   陈织愉本来心情挺好的,好言好语地还说笑说她自己刚开始工作觉得很新鲜,才会忙到加班还觉得开心的。周企均对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后来他说了一句陈织愉不靠谱,这句话把陈织愉惹到了。   周企均是在说陈织愉的自我,他说她很少主动会关心想到别人,而且从来不肯接受别人的意见,这些说话,周企均的总结就是:“陈织愉,你有时候很不靠谱。”   陈织愉脾气上来,她就觉得周企均其实很大男子主义,为什么以后如果结婚要牺牲她的时间,她用一肚子怨气的语气去说,而这些话其实在说这句话的前一秒,陈织愉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而到后来陈织愉才领会到语言甜美的重要性,因为你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你对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语言暗示,是会潜意识里影响你的价值观的,就像陈织愉说出这句话之后,周企均在她心里慢慢就是独断专行的样子了。   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吵架吵到不能和解,后来解决的办法就是□□。陈织愉吵了会,不争气快要哭了,就掩饰要往房间走,周企均跟在她后面,她很生气,快步走到房间要关门,周企均挡住了,两个人一推一挡又僵持了会。   陈织愉说周企均自大,她说她有时候也很讨厌周企均的一些做法。说这话的时候,陈织愉其实没有具体想到哪一件事情,只是有那么一个印象,她是吵架图痛快,她想周企均也不是完美的,就像她在他口里一文不值一样。   这话彻底激怒了周企均,他刚才还是冷言冷语,这一刻怒气就上脸,他推门的力气不由重了几分。   而陈织愉被周企均生气的表情唬住,挡门正是松懈的时候,便不防被推得退了两步没站牢,屁股向后摔坐在地上傻了,也疼得彻底委屈了,愣了两秒,就哭出来了。   周企均吓到了,他立马忘了还在生气的事,忙冲进去蹲跪在陈织愉面前说对不起,问她疼不疼,他连声说道:“小愉,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小愉,你别哭——”   “我偏要哭!你推我!”陈织愉彻底闹起性子,捏起拳头就去砸周企均的肩头,哭得声泪俱下,梨花带雨。周企均就抱住了陈织愉,两个人推搡了会,周企均就吻住了还一直要控诉的陈织愉,吻着吻着就抱上了床。   这种情绪下的(性)爱比较激烈,房间里的声息不断,也特别沉重。   当两个人紧密结合在一起,陈织愉被周企均推的进无可进,头顶着床头的时候,她脑子里闪过了四个字:抵死缠绵。   周企均的手指穿□□陈织愉的发间,她的头发又留长了,纠缠在他指缝指尖不依不饶就像她倔强的脾性。这么想着,周企均不由又多了几分气力,陈织愉就重重咬了下唇,今天是不怎么肯哭。   但陈织愉没忍住多久还是哭了,她气恼地挠抓着周企均,她怨他欺负她,也享受着他带给她的(情)欲,她忘情地呼吸,也尖叫。有一会,陈织愉的意识里闪过一面镜子无情的映照出他们奋力交合进退的肉体,冷眼旁观,仿佛在嘲笑他们互相碰撞却弹开的心。   这是一种恐惧使得陈织愉越发抱紧周企均,换她不由自主地狠狠缠着他。后来,潮涨潮落之后,陈织愉就像搁浅的鱼,浑身颤抖闭上了眼睛,她还抬手遮住了眼睛不愿意去看周企均,她扭开头,呜咽哭着,不能自己。陈织愉是觉得空虚,好像想要更多的爱,但她又力竭无能为力了,没由来的悲伤席卷了陈织愉,她比陷在(爱)欲还哭得凶。   让陈织愉从这种情绪里出来的是周企均的软言细语,他又和她说对不起,说他爱她,还说了很多话,关于未来的担忧,关于他的不安,他向她展示怀抱也向她表示脆弱。   陈织愉的心软了,她抱着周企均,她觉得自己也很错,她那么生气或许多半气的还是自己的不够好。   陈织愉说她再也不想和周企均吵架了,刚才吵架那一会她忽然很想家,感觉自己像孤儿。   哭完情绪发泄完,陈织愉眼睛红肿宛如核桃,目光盈盈可怜望着周企均,两个人对望了一会,陈织愉笑了,她开始觉得他们刚才吵架的事情很可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吵的,她想,爱人之间怎么会有真正的争吵。   陈织愉握了握周企均的手,她想说不用谢,以后不论他还要去哪,她也都是会陪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在一起的。   隔天,陈织愉先醒来,她坐起来看手机,她凌晨收到了苏芊的短信,迷糊间,她扫了一眼,苏芊的短信挺长,分了两条。苏芊说随安的前女友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大概意思就是在指责苏芊是第三者,她还说她会和随安去英国留学。苏芊说她和随安分手了,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心凉,好像被人戏弄了一番。苏芊说她去质问随安,随安很轻描淡写地说他不告诉她,是因为他怕她受伤害。   苏芊说道:“以前我总觉得未来会在自己手上,尤其是爱情,我绝对不会让我的爱情里出现一个不爱我的人,我甚至觉得很多事情都是能规避的。不想,不知不觉我就能把自己的感情处理的一塌糊涂。真的是,连输在哪都不知道。或许,我的脾气太差了。”   陈织愉半睡半醒看到这条短信是觉得很累,她有种心累的懒得弹动的感觉,所以她没有回复,读了短信之后就把手机放回了床头,闭上眼睛又睡了,她心里在想,苏芊和随安分手了其实是好事。   此刻,她清醒地坐在那把短信反反复复地读了之后,她发现她不知道该从哪骂起随安,而她除了骂随安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莫名觉得很迷失,迷失在苏芊的迷失里。   “这样也好,早知道早死心,随安他不好。重新开始吧,你值得更好的人。”陈织愉半晌编辑了这句话,叹了一口气,很官方也是很真实的感受。   苏芊说是,她说仔细想一想,她也不可能一辈子和一个总让她不安让她蒙羞让她没有一点安全感的男人在一起,即便那就是爱情。   当时陈织愉是觉得苏芊说得很对也很无奈,她们都在发现爱情这个东西,其实没有那么很美好。   八(九)月,周企均放了暑假,陈织愉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她是完全工作的人,她照旧忙碌,只是周企均每一天晚上都会回来和她同吃同睡,聊天,相伴打发晚上的时间,她渐渐开始意识到或许以后的几十年她和周企均就是会过这样的朝夕相对的日子。   不知道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还是因为上一次吵架的后遗症留下了习惯,陈织愉发现她和周企均真正完全生活在一起,很容易吵架,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比如陈织愉发现她自己真的很矫情,因为她不能接受周企均对她的一点点坏态度坏语气,他对她说话只要又一丝不耐,她就会发火,更别说他挑剔她。   有一次晚上,陈织愉难得早下班回来在家煲汤,她说要给周企均做大餐,然后汤煲上,她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看得入迷忘了时间,结果汤就煮糊底了。所以周企均回来的时候都还没能吃上饭,更别提她所谓的大餐。   周企均最近也是累,他进门闻到糊味,就皱了眉,进厨房看到陈织愉在洗黑乎乎的砂锅,她还回头和他说汤煮糊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带着笑。他问她怎么会煮糊了的,她就笑和他说起她在看书忘了时间的事,接着她就兴奋说起那本书有多好看。   周企均没有说什么,听了会,问她说道:“那还能吃饭吗?不能,我们出去吃。”   “可以可以,我煮了饭的,也炒了两个菜。”陈织愉忙说道。   吃饭的时候,周企均一直在挑陈织愉的毛病,说她炒菜太随便了,他的意思就是:“陈织愉你做事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为什么你连煲汤都能煲糊底,你对生活上的事情能不能上一点心?你一个月可能也就只有那么一两天会在家里做饭,就不能用点心?”   陈织愉心虚,狡辩了几下,结果两个人吵了会,不欢而散。这种小事吵架,两个人基本上都是互相不搭理,睡了一觉,第二天自动和好,若是第二天还没有和好,上升为大争执,那就□□,然后就和好了。   那段时间,陈织愉觉得性是成人情侣之间解决问题的一个好办法,因为即便嘴巴上怎么互相伤害,□□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爱的。她误以为爱和欲就是这样互补的关系,她觉得爱情嘛,就是会磨合吵架让人难受的,再正常不过了。他们也就是在这种磨合的环境里,慢慢为对方改变的,改变也是正常的事情,虽然它让人不是很开心,有时候甚至是焦虑的,充满了自我质疑和否定。   陈织愉在杭州的朋友原本只有谢伊,现在渐渐的多了一群同事,而这个月,她和余晨联系上了,因为余晨从新加坡回了杭州,于是陈织愉的朋友又多了一个。不过陈织愉这么多的朋友里面,周企均比较认可的就只有谢伊,最不认同的就是余晨。   可偏偏陈织愉有一段时间和余晨往来最多,因为余晨很热情,她觉得自己是杭州人,有责任带陈织愉去真正深入了解的杭州,于是是经常约陈织愉去参加活动或者吃饭。陈织愉每次和余晨吃饭回来都要看周企均的冷脸,于是她有时候就撒谎了。   有一次,陈织愉和余晨去了一个酒吧喝酒,她没清楚告诉周企均。陈织愉平时喝酒不多,那天和余晨多喝了两杯,两个人又聊得兴起,所以周企均打电话来的时候,陈织愉莫名很嚣张,还笑嘻嘻说她自己晚上不回去了,她要喝到天亮。   “我们还要去跳舞!”余晨在旁边搭腔,说道,“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就是之前你在新加坡时的那个男朋友?连你吃饭都要和你视频的那个是不是?”   陈织愉点头,还在傻笑。   余晨也喝高了是一把夺过陈织愉的手机,对周企均说道:“你嘛不要把女朋友管的那么紧,我告诉你她今晚就不回去了。你要信任她!哈哈哈,没有信任怎么可以呢?她又不是小孩子——”   “你们是在哪个酒吧?”周企均在电话那头脸色铁青,沉声严肃说道,“请你把手机还给陈织愉,我有话和她说。”   “他说有话和你,好像生气了。”余晨神秘兮兮一把捂住了手机,靠过来对陈织愉咬耳朵笑说道,说是说别人生气了却一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要说什么嘛,是不是又要对我挑三拣四的——”陈织愉不满嘟囔道,“那么爱生气,我才是要生气了——”陈织愉想起了周企均皱眉的样子。   “那我们就别管他。”余晨笑说道,然后就掐断了电话。   陈织愉很高兴拿回手机丢进包里,然后就和余晨挽着手离开了酒吧。两个人喝的微醺,在街上晃荡了会,陈织愉到底是习惯使然,伸手拦了车说要回家了。余晨不让她走,说要陈织愉再陪陪她,陈织愉就笑把她也拉上了车,带她一起回了家。   于是两个人一起回到陈织愉和周企均的住处,余晨进门后,看到他们家里的各种成双成对,从拖鞋到碗筷,说道:“哇,真羡慕你啊,我以前和我男朋友也这么好——”说到男朋友,余晨就忽然哭了,一部心酸情史就没有一点防备地展示在陈织愉的面前。   余晨的感情史狗血又悲伤,她说她自己以前是个中专毕业生,很早就出来工作了,然后认识了她还在读书的前男友。前男友很聪明,读书刻苦但家境困难,还有去英国留学的梦想,余晨就全力以赴支持他,钱和时间都给了他,可不想男友终于出国去了,回头却抛弃了她。于是才有了余晨年纪大了还要奋发图强去了新加坡读书的事。   “我以前很傻的,很自卑的,我现在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自卑什么,其实有什么好自卑的——为什么我当时会把我男朋友管的那么紧,逼的他离开,我还会觉得都是自己不好——”最后余晨是语无伦次地扑倒在陈织愉的怀里痛哭流涕。   陈织愉喝了酒也很感性,见她哭也跟着哭,然后两个人双双睡倒在沙发上。   而周企均出去找陈织愉找了大半天,打她手机还没人接,他是急疯了,几乎他身边所有的朋友都出来帮他找陈织愉了。在这么大动干戈之后,周企均疲惫回到家,发现陈织愉就那么睡在沙发上没心没肺,周企均简直是悲喜交加。适时,余晨忽然惊醒弹坐起来,抓过一件东西就抱着吐了,周企均就变成了怒。余晨抱着吐的不是什么垃圾桶,分明是他们家的收纳箱,里面放满了两人淘来的碟片和杂志。   “陈织愉!”周企均走过去一把揪起睡在沙发另一头无知无觉的陈织愉。   陈织愉迷迷糊糊,她喝的不多,刚才又哭过睡过,酒意消了大半,张眼看到周企均的那一刻傻笑了一阵之后就被他瞪清醒了。   那天晚上,周企均连夜把半醉半醒的余晨赶回了家,陈织愉很生气却没有立场说什么,因为周企均赶走了余晨之后就是对她一顿痛骂。   他说她太不靠谱了,他问她有没有在意过他们的小家,为什么出去喝酒没有一个交代。他还说她被余晨带坏了。   陈织愉一开始会顶嘴,但周企均说了那句他担心的差点报警了,陈织愉就蔫了。屋子里飘着呕吐物的异味,周企均愤愤把收纳箱丢进厨房加大加厚的垃圾袋里,直接全部丢掉。   “里面有我的碟片,明天我来收拾——”后劲上来,陈织愉有点头疼,抱住周企均的手臂拦着他说道,有几个碟是她在欧洲旅行的时候淘来的,她觉得很珍贵。   “丢了你才能长记性。”周企均很冷酷说道。   隔天,余晨给陈织愉发了短信,她酒醒了和陈织愉说对不起,好像去她家捣乱了,她把昨晚的事情当笑话,说她自己回去在走廊上唱歌,后来差点被保安丢出去。她还说很不好意思,想请她和周企均吃饭赔礼道歉。   陈织愉刚起来坐在床上回复余晨的信息。周企均已经起来换好衣服,站在试衣镜前整衣领,脸还是沉着。所以陈织愉没和她说余晨的事,只和余晨说不用吃饭那么客气。   余晨没再坚持,下午却亲自来给陈织愉送了一个蛋糕。   余晨要来,陈织愉是和周企均说了的,周企均不高兴,她解释说道:“我和她说不要来了,她坚持要来,她也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主动问人家要蛋糕吃。”   周企均始终板着脸没搭腔,陈织愉也没有再说话,她转身去厨房里洗水果,她想等余晨真的来,周企均的表面功夫总该有。   余晨来按门铃,陈织愉在切水果,放下刀急急忙忙跑出来的时候,周企均已经去开门,立在门口不拒不迎。   余晨看懂了周企均的意思,很识趣把蛋糕递给了陈织愉就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陈织愉觉得很不好意思,追着出去送她到电梯,回来她就冷着脸了,走到书房对坐到电脑面前的周企均说道:“周企均,你总是说我不靠谱,那你自己呢?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的朋友?你不尊重我的朋友。”   “她也没有尊重我们的生活。”周企均说道。   “我们只是去喝了点酒,聚个餐,周企均!”陈织愉生气说道。   “我不希望你和她那么往来。”周企均直接干脆说道。   “周企均,你不能干涉我的社交。”陈织愉气的快说不出话来。   “你确定我不能干涉?”周企均站了起来反问道,他看着陈织愉,眼神里就道出了他们关系亲密此生都要互相影响的事实,也是不可抗的一种力量。   陈织愉哑口无言,扭身就走了,她走到房间呆坐在床上,她不理解为什么爱情里要这么互相退让,她实在不想因为余晨和周企均吵架,可是她又是这么的意难平。    ☆、不敢问来人      陈织愉这段时间对感情的事情感到很迷茫。她觉得她和周企均的感情是不是遇到瓶颈了,他们没有之前默契开心。但这样的他们对对方的(情)欲却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较之之前,他们(做)爱的次数更频繁,当然也多少跟着吵架争执的次数走。   同样,这样的他们在别人看来也是更恩爱,用谢伊的话说就是每次看到周企均和陈织愉在一起,她都觉得周企均恨不得把陈织愉装在口袋里天天带着。谢伊还说周企均看陈织愉的眼神太专注了,她说周企均很爱陈织愉。而陈织愉矫情的厉害,老是对周企均抱怨个不停,这个不要那个不行,不然就是周企均你太烦了,周企均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管着我,可事实上,他只是说了一句让她少吃西瓜,他说入秋西瓜反季了,她还就能要翻脸了。   因此,谢伊觉得周企均这个男人真是太细心了,陈织愉这个女人太蹬鼻子上脸了。   有时候,他们几个朋友吃饭,每次从餐厅出来,周企均脚步如果快了,必然不出三步就会回头朝陈织愉伸手,陈织愉就把手给他,他牵住她就不再管其他人了,领着她走在前头。陈织愉时不时就不情不愿,她和他说话总是皱着眉,嘟囔嘀咕,像极了撒娇。他就静静听着,不动声色的包容。   这一次也是这样,谢伊看到两个人又走在前面。今晚是周企均请的客,陈织愉刷的卡,所以陈织愉一手牵着周企均一手往包里塞卡,她抬头抱怨周企均办了太多的信用卡,她让他不要把卡放她那了,她已经要搞混了,迟早会忘了还信用卡。周企均就不冷不热说他记着还款日期的,她拿卡方便用就是了。陈织愉还在嘀嘀咕咕,周企均看了她一眼,好像是不耐烦了,可他只是抬手把陈织愉脸上一块脏东西取了下来。   谢伊看着两个人这么润物细无声似地秀恩爱,心生感慨说她自己都想谈恋爱了。   今晚一起吃饭的还有陈通他们,金玉也来了,是他们工作室的小庆功,他们和某一个出版社签了合作。   陈通带着他的现任女朋友,成双成对,温嘉权和金玉走在一起,两个人时不时在说话,看着也像有伴,就是谢伊一个人。所以对于谢伊这么说,大家反应不一,其中陈通反应最大,他说道:“恋爱是你想谈就谈的?”   谢伊对于陈通的挖苦嗤之以鼻,说道:“如果像你这样的人多,的确挺难的。”   金玉很自然走在谢伊身边和她搭话,免她孤零零。   谢伊挺喜欢金玉的,这是谢伊第一次见到金玉,她觉得这个女孩文静话不多,现在这么平和的女孩少了。   于是,谢伊后来慢慢和金玉成了好朋友,她急躁她沉稳,她做什么冲动的事情都是她拉着她,谢伊对金玉的依赖超过对多年老友陈织愉的。谢伊觉得她最近和陈织愉的三观有点不一样,她觉得以前读书没有那么多事情,所以她从来没有发现其实陈织愉是娇纵被宠坏的人。   陈织愉有一天和周企均吵架,离家出走了,下班没回家,她跑去谢伊的店里找谢伊。谢伊□□点打烊后,领着她回家。   谢伊租的房子在一个老旧的小区,没有电梯,只有六楼,谢伊就住在六楼。   晚上回家,楼道里黑黢黢的,陈织愉大气不敢喘,她问谢伊平时都这样还是灯坏了,问她害怕不害怕。   谢伊嗤笑了声,说道:“你现在回家还来得及。”   “我这么说又不是嫌弃你这里不好,我只是怕黑。”陈织愉没好气说道,她最烦谢伊话里话外护着周企均,她觉得谢伊根本不了解她和周企均的事情,她不知道周企均多武断主观,他还从来没有看好过她,她才是两人之中不断受委屈的那个。   谢伊的家还算干净,她收拾的不错,但是房子老旧很多硬件条件没发改善,比如洗手间小,陈织愉就缩在马桶边上洗澡,洗着洗着还没了热水。   “谢伊!没热水啦!”陈织愉开了门缝嚷道。   谢伊累了一天正拆了包薯片瘫在她的布艺沙发上打开电视,陈织愉的嚷嚷听在她耳朵里真是大惊小怪,她一动不动笑了声说道:“等下,我刚才已经烧了一壶水了,我就知道热水给你洗不够,你肯定在那冲半天。”   “那我怎么办?就这么站着等吗?”陈织愉很着急。   “是啊,不然一鼓作气用冷水冲一下。”谢伊扭头说道,有点幸灾乐祸。   陈织愉生气关上门,隔了会,她一脸黑出来,说道:“我快冻死了,你的厚睡衣给我。”   谢伊还是一动不动,笑嘻嘻抬了抬脚给陈织愉指了个方向说道:“你自己去拿。”   陈织愉从谢伊衣柜里掏出她的睡衣穿上后,还觉得冷,十月末的天气,深秋了。   陈织愉自己很难暖起来,谢伊给她找了片暖宝宝贴在腰上,她才没有再继续唧唧歪歪说谢伊不懂待客之道。   等身子暖起来,陈织愉就钻到谢伊的床上准备睡觉,她就想在这待一个晚上,也不想和谢伊抱怨她和周企均怎么了。   可谢伊知道了,因为她发信息给周企均说陈织愉在她那,她记忆犹鲜,周企均那一个大男人上次因为找不到陈织愉担心她出事急的竟然眼眶都要红了。所以谢伊觉得还是告诉周企均一声免得他担心。   然后周企均谢了谢伊,两个人一来一回,谢伊就问周企均干嘛和陈织愉吵架,还吵的她都离家出走了。   周企均就和谢伊说了,他说他不同意陈织愉去参加什么职业培训,原因是因为陈织愉的驾照考试就在那几天,而陈织愉的第二科目已经是第二次补考,她是不想考试才选择公司培训的,她的驾照已经拖太久了。周企均不允许陈织愉那么知难而退。职业培训这种事情,周企均觉得陈织愉连职业规划和方向都没有去培训什么,以后再去来得及。   谢伊很赞同周企均说的,走到房间看到陈织愉闷在被子里睡的安稳,她就爬上床把她踢醒了。   “喂,陈织愉,你干嘛和你男朋友吵架啊?”谢伊问道。   陈织愉还没有睡着,转头看了看谢伊说道:“不想说。”   谢伊就看不惯陈织愉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很忧伤烦恼的样子,笑了声说道:“你这个人是不是不懂得珍惜两个字啊?”   陈织愉一听就知道谢伊知道什么了,她坐起来说道:“周企均和你怎么说的?他怎么编排我的?”   “哦呦呦,还编排你,他给你有多大的仇?”谢伊好笑道。   陈织愉气恼,说道:“谢伊,我要去参加公司培训,周企均他不让我去,然后非说我是因为不想去考驾照,他太过分了。”   “难道不是?”谢伊笑嘻嘻反问道。   陈织愉一愣,气地飞快说道:“我说我没有,你信不?我第一次驾照没考过的时候,我是说过我再也不想考了,我还哭了,很负气说就是不考了。对了,那天我们为这事也吵架了,我只是情绪上来,发发脾气,没有真不想去,可周企均就对我上纲上线一直打击我。你知道吗?周企均很爱打击我。我去公司的培训,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培训很有意思很有意义,我和我们公司胡姐一起去,培训在北京,它不是纯粹的像周企均说的什么员工洗脑,就是去阅读和交流,是一场书友会。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好像每天傻头傻脑的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我对我自己工作上还是有期许的,我很想回到那种状态——”陈织愉说到这戛然而止,她觉得混乱和隐隐有点头疼。   “哪种状态?”谢伊问道。   “就是,就是能有很好的想法,觉得自己的创意很有趣——”陈织愉说道,她越说越委屈,眼眶就红了。   “哎呦,你哭什么?”谢伊说道。   陈织愉后仰倒回枕头上,她觉得很心塞,但是没法言表,心里头很乱也很迷茫。   谢伊挪过来,靠过来,坐在陈织愉身边,见她默默淌着两行清泪是笑了声说道:“你也太夸张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我觉得谈恋爱很痛苦啊,老是要吵架,就那么一件小事也协调不好——”陈织愉说道。   “有什么痛苦的,是你不会将心比心,你一心要周企均都听你的,他要你听他的,那就肯定什么事情都协调不好。”谢伊说道。   “周企均根本就不和人商量!”陈织愉气愤说道。   “我听着你也是啊,说实话,小愉,我觉得周企均说的比较有道理。”谢伊说道。   “他说我是不想去考驾照,我感觉真的很生气!”陈织愉坐起来说道。   “实质结果就是你放弃了考驾照。”谢伊心平气和说道,“他那么想也很自然,毕竟在他看来你的培训是可去可不去的,又不是硬性规定。”   “他完全不会去理解我!”陈织愉理不清楚她对周企均的不满,那种情绪很复杂,因为她也深知他很爱她,对她很好。   “我觉得你也没有在理解他,我觉得其实,我说了你别生气,你有时候还是比较自我自私的,你的主观性也很强,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你看你的实习想半途而废就半途而废。”谢伊说道。   说到实习的事,陈织愉就像被踩了尾巴,她说道:“我那不叫半途而废!”   对于陈织愉的争辩,谢伊觉得她就是不肯接受别人的意见。   于是两人的谈话也不愉快,后来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睡觉前,谢伊转而和陈织愉说她觉得周企均对她有多好,不管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他们异地恋都能走过来,现在更要珍惜。感情就是要磨合的。   陈织愉想起她和周企均异地恋的时光,她想了很久,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和周企均异地恋更好。”她觉得有点伤心。   “你怎么会这么想?”谢伊问道。   “至少那个时候我还有自己的生活。”陈织愉说道。   “你想太多了,你现在就是在过你自己的生活。”谢伊说道,“要珍惜,你觉得周企均对你不好吗?”   “好,很好。”陈织愉说道。   “那就是了,别矫情。”谢伊说道。   又是矫情这个词,陈织愉不做声转过身背对谢伊。   谢伊看了看陈织愉沉默的后背,伸手关了灯,房间里彻底暗了下去。外面传来汽车飞驰声和喇叭声,陈织愉感觉到耳朵里的耳膜一直在跳好像被敲响的鼓面,后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天未亮,谢伊就摸黑起来了。   她迷迷糊糊问她去干嘛,她说去菜市场买菜,准备开店了。   陈织愉应了声,把手伸出了温暖的被窝,发现外面的空气凉如水,她越发困闭眼又睡去。等陈织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坐起来看到谢伊那边的被窝早已冰凉,她有点发呆,理解了谢伊说她矫情的话。   就着天亮,陈织愉能好好看清楚谢伊租来的独居小家,四五十平米,狭长,一室一厅,空间逼仄。油迹斑斑的厨房,潮湿阴暗的卫生间,发霉的墙壁和天花板。陈织愉想到临睡前谢伊和她说的话,谢伊说:“好好珍惜对你好的人,一个人生活很辛苦啊。”   陈织愉默默站了会,叹了口气,她看看手机,周企均昨天一晚上没找过她,她失落万分,她想周企均了。然后她连打了两个喷嚏,她觉得周企均也想她了。   于是,陈织愉今天去公司就和胡姐说她不去北京培训学习了,她要考驾照。   胡湛闻言哈哈笑,她和陈织愉说好好考驾照。陈织愉说她很担心自己又会不过,胡湛就说道:“你这么容易担心,应该去学习的,去了,你或许能找到自己,心强健了,做什么都会简单的。”   “胡姐,你太唯心主义了。”陈织愉笑说道。   胡湛又是笑,说道:“以后大家都得靠心过活。”   陈织愉笑了笑,不自觉把胡湛的话记在了心里,想她说的意思,直到喷嚏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给周企均发短信说道:周企均,我感冒了。   发完短信,陈织愉领悟到谢伊说的要珍惜,毕竟一点小病小痛都能和某个人说,真的很幸福。   这一年的下半年,周企均大四,课业减少,时间更自由,所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在了工作室,他每天很忙,说话做事越发干脆利落,连带着陈织愉也开始这样。陈织愉发现在周企均的影响下,她对有些事变得大胆武断,而且喜欢做主评断,就像周企均一样。   而这种变化是过年回到家,陈织愉才发现的,提醒陈织愉变化的是她的妈妈。   过年前,很多人家都会在门上贴福字,每一年都会有,陈织愉家也有。每一年都是她妈妈写字爸爸贴,陈织愉在一旁看。今年也是。   但今年和往年有一点不一样,因为陈织愉话很多,她一会说她妈妈福字写小了,一会说她爸爸贴歪了,见她爸爸把福字贴在了猫眼上,她就皱眉哎呦一声说道:“爸,你贴到猫眼啦,你这么贴猫眼里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还要猫眼干嘛?你怎么这个都没注意到?”   陈织愉爸爸很听女儿的话,忙问陈织愉那是该往上贴一点还是往下贴一点,然后他们发现上太上,下太下,十分苦恼。陈织愉就不怎么高兴了说贴个福字都那么麻烦。   陈织愉妈妈受不了了,说道:“贴猫眼上就贴猫眼上了,就这么几天。而且这么贴也很有年味,过了年,肯定有人来我们家拜年,都是自家人,有诗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不就像这个意境?一年盼到头的团聚。”   陈织愉听得恍然,片刻失神。   她妈妈继续说道:“你怎么现在这么爱对别人做事指手画脚的?”   “因为爸做错了嘛!”陈织愉不高兴嘴硬说道。   “这种事情哪有什么错不错的,过生活贴个字还要规章制度吗,理解享受就挺好的。生活又不是比聪明大赛,不要喜欢说别人错,毕竟你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可能在别人眼里也是错的。”陈织愉妈妈说道,她奇怪看着女儿,不明白她有什么好较劲的。   陈织愉抿嘴没了话,负气说道:“那我不管你们了,你们自己贴吧。”说完她就进屋去了,她是尴尬死要面子,其实她觉得她妈妈说的是对的。   过年,陈织愉和周企均分两地,一个在安宁一个在昆明,虽然分离,但陈织愉也明显感觉到周企均回了家之后,心情就很不好。她想让他开心,可她发现她做不到,她找不到他最在意的点去宽慰他,因为她没法理解他和他爸爸老吵架的心态。   这个年,陈织愉年岁上长了,但她觉得自己的心很弱小,什么都做不好,她和周企均一样闷闷不乐。   周企均有一天问陈织愉生活的意义是什么。陈织愉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企均问这个问题使得陈织愉觉得有点心慌无助。   这个年一晃过去,陈织愉也不知道忙些什么,竟和苏芊都没有见上一面,有点不敢不敢的情绪。    ☆、莫学武陵人      年后初七,陈织愉和周企均回杭州的日子。   两个人在候机厅等上机,各自玩着手机,陈织愉低头在发信息,和余晨。自上次事情后,她们很久没有联系,陈织愉感觉的到是余晨不敢联系她。   发完,陈织愉抬起头看着周企均好一会。   周企均感觉到陈织愉在看他,眼睛离开手机,也望着陈织愉,问道:“怎么了?”   陈织愉犹疑,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此地无银三百两,周企均皱了皱眉头,徐徐说道:“有事就说,我不生气。”   “你肯定会生气。”陈织愉立马回嘴说道。   “所以,你有事要说是不是?”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点点头,但说道:“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陈织愉,你这样我就要生气了。”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沉默了会,说道:“周企均,你有钱借我一点吗?”   “你要钱做什么?要多少?”周企均问道。   “借给,余晨。”陈织愉小声说道,目光却很坚定。   “她要钱做什么?”周企均隐忍着怒火,又问道。   “去英国读书。”陈织愉说道,“她要凑一个定期存款,半年后就会还,找我凑十万。我没那么多。”   “那你就和她说你没有。”周企均说道。   “她要去英国找她的男朋友,她爱了他很多年。”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没做声,已经是很生气。   陈织愉也不自觉有点生气,她的情绪总是跟着他的情绪走,她说道:“那我跟我爸借好了,我想帮余晨。”   陈织愉刚去杭州的时候,她爸爸每个月都依旧会给她打生活费,后来她工作了也是,金额远超过陈织愉的工资,陈织愉也都存起来。但周企均知道这事后不同意,他说陈织愉有工作,而且他会养她,她没道理再拿家里的钱,陈织愉就不要她爸的钱了。因此陈织愉在现在说这话,很是负气,听在周企均耳朵里更是讽刺。   周企均真火了,说道:“陈织愉,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   “周企均,你能不能同意一次我的决定和判断?”陈织愉说道。   “我问你余晨今年几岁了?”周企均问道。   “几岁和她去英国有什么关系?”陈织愉说道。   “别人去追求爱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现实点,不要随便谁给你一点情怀你就相信别人行不行?你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吗?你不是不知道余晨那个前男友是怎么抛弃她的,他压根就不喜欢余晨,只有傻子还会有幻想。而且,余晨她去英国能怎么生活?陈织愉你能不能稍微动动脑子?你真有把她当朋友,就该劝劝她,现实点,做点三十岁该做的事情。”周企均冷哼不断说道。   陈织愉给周企均说的只会瞪眼睛,很久,她难受说道:“周企均,你说话太伤人了。”刚才陈织愉和余晨聊天的时候,她会觉得身处美好里,因为余晨和她说她前男友回头找她了,浪子回头。她也觉得自己很骄傲,这几年也算活的好,在他回头的时候,还能觉得自己宠辱不惊,但到底还是爱他,想和他在一起,所以她决定去英国,再潇洒一次。其实陈织愉觉得余晨这种活法没有什么不好的,全是为了自己,只是被周企均一说,陈织愉就觉得充满了忧虑和不安,她有点慌乱,仿佛行走刀刃,又一次迷失于对错。   因为这件事,两个人一路坐在飞机上没有说话,陈织愉连晚餐都没有吃,死死闭着眼睛假寐,偶尔睁开眼睛,她也只看着窗外。窗户上漆着黑夜变成了镜子,陈织愉看到她自己的轮廓和若影若现的眉眼,蹙着眉,寻不到一点美感。   到达杭州,取了行李,周企均一路走在前面,陈织愉默默跟着,她想起那一次周企均来新加坡帮她找房子的时候,他们也这样闹别扭。陈织愉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别人看起来周企均对她好的事情,都会让她难受。   回到住处,周企均把行李放在房间,人就去卫生间洗手了。   陈织愉则打开了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她肚子饿的舌头发干,可是她就是不想说话不想吃东西。余晨的信息又进来,她问她的飞机到达没有,还说如果陈织愉有困难就没关系,她找别人凑一点,她说谢谢陈织愉,后面还跟了哈哈,她说她其实就是看陈织愉比较慷慨才想着随便问问她的,没全指望她。   陈织愉看着短信不知道该怎么回,这时周企均正走出来,问道:“你饿不饿?”   “不饿。”陈织愉头也不抬说道,依旧看着手机。   周企均站着看了会陈织愉,掏出他自己的手机给外卖打电话。   “周企均,我不饿!”陈织愉猛然抬起头大声说道。   周企均冷冷看了眼陈织愉,继续点完他的餐,然后挂了电话,说道:“我饿了。”   陈织愉没由来愤怒了,她把手机丢甩在行李箱里,站起身走了。她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坐了会,她还觉得没办法消气,她就又走回了房间去拿她的手机。   陈织愉目不斜视无视周企均,弯身在衣服堆里找自己的手机,但她手机还没找到,人就没防备的被周企均从后捞腰抱起来。   周企均转过陈织愉吻住她,陈织愉推着他表示抗议,没成功,两个人不怎么愉快地吻了一阵,周企均松开陈织愉的时候,说道:“陈织愉,我有时候觉得和你在一起真的是很累。”   陈织愉听傻了眼,她身子一抖推开了周企均,眼眶红了。   周企均沉默看着陈织愉眼里泛着泪花,他的眉头越锁越紧,他抬了抬手想拉陈织愉的手,陈织愉躲开了,她从他身边钻了过去,又跑开了。   陈织愉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一个人的时候,她想哭却哭不出来了,她只是悲伤地无意识地浏览着书柜里的书,这是一个四门书柜,左边是周企均的书,右边是她的书。他们看的书很不一样,各自为政。看着看着,陈织愉的眼泪又出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不一样。   陈织愉不知道站了多久,她听到门铃,外卖送到,她挣扎犹豫着,还是开门出去了。   两个人沉默吃着夜宵,吃完收拾完,陈织愉回到房间继续收拾行李,周企均去洗澡,等他洗完,陈织愉也收拾完了,换陈织愉去洗。无声的默契配合。   躺在床上,两人各自开着自己那边的台灯看自己的书。   陈织愉看书慢,有一会她听到周企均翻书的时候有种恍然回到高中的情景,她想起了一件小事。   记得高三最后几次自习课,老师已经不强制要求每个人都来,于是很多同学都选择了放松精神没有来,有一堂自习课人尤为少,偌大的班级大概只来了十几个人,于是大家都随便坐。   陈织愉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她记得当时周企均拿着书走到她的前排,坐在了她前面,整堂课他都基本上巍然不动低头看书写作业。他的腰背特别挺直坚毅,使得她会觉得他很遥远,因为他仿佛有很远很大的目标,是海洋上倔强骄傲的灯塔,而她那时从未认真想过以后的事。   陈织愉没法想象,此刻,他就躺在她旁边,若无其事的翻着书。不可思议的际遇。   陈织愉合上书,将书搁在床头,探身关了自己的灯,滑下被窝,背对周企均准备睡觉,她的气消了。她总是没法对周企均生很久的气。   身后,周企均也合上了书,放好书,关了灯,躺下来。黑暗里,两个人好像都在等待什么,后来周企均伸手向陈织愉,他的手臂缠绕住她的腰身将她卷入怀里,细腻的吻就急切地落在她的脸上。   当周企均在吻陈织愉的身躯的时候,陈织愉就有了(呻)吟的气息,他们之间的事都是周企均在主导。陈织愉此刻想到这一点依旧会有点无奈。   陈织愉忍耐等待周企均的来临,她说道:“周企均,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听我一次?”她的气息波动就像风声,时轻时重。   周企均闻言抬起身抬起头,他看着蹙眉怨怪他的陈织愉,他胸膛起伏,许久没有说话。   陈织愉被看的渐渐平静,眼里的(情)欲渐消,她也望着周企均出神,好一会,她说道:“周企均,你现在和我在一起真的会觉得累吗?说实话,我有时候也会这么觉得——”   周企均闻言没有说什么,他低头重重吻着陈织愉的唇,他紧紧搂着她的脑袋,他说道:“我一直很希望你能听我的话,陈织愉,我能为你做所有事情——”周企均的语气是咬牙切齿,是浓浓的爱和无奈,充满了愤怒,对他自己也对陈织愉。   “我也希望你能听听我说的话,你不要那么高高在上,我在你面前没有一点自信——”陈织愉抬手摸着周企均的脸说道。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陈织愉——”周企均彻底恨铁不成钢了,他又一次吻住陈织愉就像一头扎进湖水里,他也化成了湖水洗涤过陈织愉多思多虑的心。   陈织愉没法思考,方才他们说的话就像被剪掉的一块白纸,在她的思维里出现了断层,她又回到最初,只在盼望等着周企均的来临。   而今晚周企均真的到来的时候,陈织愉却吓到了,他以一种很低的姿态来到她的门前,倾诉似地同她的欲望说他的欲望。   陈织愉仓皇羞涩,试图躲却躲不开,她在奇异的欲望和一种飘然膨胀的自我里沉沦享受,也害怕惊慌。尤其当她挣扎看到周企均的脑袋在她的腿间起伏,她的感情尤为强烈,她仿佛不认识周企均也不认识自己。她脑里晃过周企均刚才说的那句,他说他能为她做所有的事情,她有种被人臣服取悦的快感,就像气球升起,但她知道绑气球的线其实依旧在周企均的手中握中。   陈织愉清醒又沉沦,她很矛盾,她对周企均毛茸茸的脑袋是又推又揉,她摆弄着身子也是又挺又退。她的脚心绵麻像失去了地心引力,怎么样都踩不到实处,她只能靠心去摸索这一条活生生像生命活体会收缩跳跃的路。   奔行的路上,陈织愉一路呼喊周企均的名字,时而愉悦时而痛苦,她很难受也很快乐。她觉得浑身腻滑,无一处能着力,空虚似一团雾,她仿佛怕自己消失,无法留在这令人愉悦的人世间,便呼喊求助于周企均,她希望他给她快乐也希望他给她痛苦,不要若即若离,让一切有痕迹才能成为她的记忆。   后来,周企均到底给了她什么,陈织愉其实记不得了,她只记得她一直无意识地在重复周企均的名字,而她闭眼张眼的瞬间,记起的都是高中时和她关系还很疏离礼貌的周企均。眼前狂乱的他们,她完全不认识,她却在拼尽全身力气去成为。   他们不断重复枯燥简单的动作,在其中不可自拔,每一句我爱你都在冲撞间凸显,到最后陈织愉彻底放弃了抵抗和思考,任由潮水将她卷去远方,飘进桃源。   将息的时候,陈织愉在周企均沉沉的呼吸里,明白到□□是爱情里很难过的一关,她看到有个自己衣裳整洁的站在明媚的日光下遥遥对此刻软瘫在凌乱红尘床榻间的自己微笑,她们知道彼此在哪,却不知道如何走到一处。   到底在他们真正达到互相理解与和解之前,□□只是一件治标不治本的事情,因为后来陈织愉还是把钱借给了余晨,但她不想和周企均吵架,所以没有告诉他,她偷偷将身边有的,凑了六万给余晨而已。   许是因为觉得有事瞒着周企均内疚,陈织愉在她和周企均不断的一些小争执里越发退让,用有些话来说这是爱情里的改变,是种成长。反正吵架不过三句,陈织愉就低头了,也因此周企均不知不觉说话越发强势武断,他经常会直接说陈织愉这里错那里不对,不是她想的那样,但他还是很疼爱她。   所以,到最后一次两个人吵到不得不暂时分开的时候,陈织愉在想的还都是她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她也很厌恶自己的执拗。   这一年的七月,周企均毕业,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发展他的事业,他的眼光也越发锐利,发展其他行业的投资,他很快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精英,接触不同层次的人,还开始和一些政府部门打交道。   陈织愉虽则工作的早,却一直没有什么进步,还在一个无名小公司里庸庸碌碌,为自己一个方案高兴为自己一个方案失落,永远冲在加班最前线,还做了很多让周企均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其中有一件就是他们分裂的□□。   事情开始是陈织愉接了一个广告,对方是一个小小制袋加工厂,其实人家只要在门口打一个广告牌,一种找打印店都可以做的东西,陈织愉非要去较真。对方厂主还是一个快六十岁的人,不懂先锋时尚,周企均真的不知道陈织愉较的是什么劲。   周企均说陈织愉非要去改变别人的想法,陈织愉觉得周企均又误会了她。而且那段时间她其实觉得很累压力很大,因为她在外面已经受到了很多质疑,所以对于周企均的批评,她觉得很受伤,他让她觉得很无助。他和她曾经有过相亲相爱的事情,就都像桃源入口,难以问津。    ☆、此地为一别      陈织愉一开始接制袋厂广告设计工作的时候,其实根本不知道会遇到那么多事情。   陈织愉还记得那天她穿了一件舒适宽大细条纹衬衫和牛仔裤,她出门前在餐桌边戴手链,周企均站在一边看手机,他在等她一起出门。   陈织愉戴了半天没戴上手链,抬起头有点不高兴说道:“周企均,你不会帮我戴一下吗?”   周企均闻言这才放下手机,伸手低头帮陈织愉戴手链。她的手腕很细,他新给她买的手链有点大,他皱了皱眉,看了眼低头又在忙手忙脚收拾包的陈织愉,说道:“陈织愉,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你中午在公司有没有好好吃饭?”   “和吃饭什么关系?都是被你气瘦掉的。”陈织愉头也不抬说道。   “好好吃饭,以后我每天查岗。”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切了一声表示不信,抬起头笑说道:“我啊不信,就老周你这么忙,自己记得吃饭就不错了。”   周企均直接捏了陈织愉的脸,两个人出门挤公车的时候,周企均和陈织愉商量要先买房还是先买车,陈织愉都觉得无所谓,她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了,周企均握着扶手,她靠着周企均也不费劲。   陈织愉到了办公室,今天她有点迟到,到办公室已经九点半,等她打开电脑,倒好水,收拾好准备开始工作,门外就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人。   女人清秀端庄,淡妆,身材高挑,绑着马尾,一件短袖,一条紧身牛仔裤,下面穿着简单的帆布鞋,她进来就笑盈盈的,带了点不好意思,她站在门口问道:“请问,你们是广告设计公司吗?我想找人做广告。”   陈茵坐在最外面,先站起来问了女人要做什么样的广告,什么用途,然后她想了想对陈织愉说道:“你和她谈谈吧。”   陈织愉说好就站起来把女人请到了窗边,那里是办公室的另一个很小的区域,划出来会客用的,摆了一张木质圆桌和小圆椅,陈织愉就和那个女人坐在那聊起来。   女人的名字叫林松云,有点拘谨又充满笑容,她说她是来帮她自家厂里做广告的。   后来接触下来,陈织愉发现林松云是个很好的人,她是制袋厂老板的女儿,大学在法国读的书。那天她开着一辆白色宝马五系来的,她带陈织愉去他们的工厂看看,方便陈织愉了解该设计什么样的广告合适。   就陈织愉看来,林松云的家境是优渥的,她所想象的是间制袋公司。   于是等到越走越偏真的去到林松云家的制袋厂的时候,陈织愉有点意外,因为那是一家破旧的工厂,连正式的大门都没有,工厂就像窝藏着。灰黑陈旧的墙体就是车间了。一个车间里拥挤吵闹,分了四个区域,缝纫,切割,覆膜,彩印,是制袋一条龙,车间里还充斥着刺鼻的印刷油墨味道,陈织愉后来进去没站一会就头晕了。   林松云将车停在灰黑墙下,她洁白的车分外洁白。   正有货车在装车,林松云领着陈织愉进去,路过货车她就停下来和发货的小姑娘说话,问了些情况,嘱咐了客户的需求,又自己看了看打包情况,显然林松云在管理这个工厂。   两人从车间的门进去,穿过车间时,林松云也是边走边停也一边和陈织愉说话,她说不好意思,车间有点乱,后来她们终于到达林松云的办公室,这个工厂就一个办公室。   水泥地面,办公室老旧还算整洁。   林松云又在说不好意思,她请陈织愉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她也坐下,接着她就笑了,直接问陈织愉道:“我们厂想做广告是不是不好做?”   陈织愉笑了笑,她真的还不知道怎么去包装宣传这么一个工厂。   “我们有一个新厂房,很快就要搬进去了。”林松云又说道。   这时办公室门口走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男人,看上去五十多岁,他进来就径直对林松云说道:“账户上还有多少钱?”   林松云一听这个事眉头就皱了起来,站起来说道:“今天还了布料款,账户上没多少钱了,留着明天发工资交电费的。”   “先别说工资电费,凑个二十万有没有?”男人说道。   “凑了就全没了!”林松云烦躁起来,眉头皱得越发紧,气着埋怨着说道,“你要二十万做什么呀?”   “张良厂借。”男人说道。   “自己没钱还借别人!他们家不是很有钱吗?”林松云彻底火了。   “你小姑娘不懂的,说些什么话。我把账号转给你,你转到你林芳姐卡上,转过去和她说一下,他们还贷款。明天就还回来了。”男人说完就走了,像一阵风。   “你去哪?要用车吗?车钥匙还你啊!”林松云喊了声,男人早就没影了。   林松云很生气,可也无可奈何,她再一次不好意思对陈织愉笑了笑,掩饰她自己的烦躁不安,拉过椅子坐到电脑面前就自顾汇款。   陈织愉默默坐着,端着水,她看到林松云为了凑这一笔二十万,换了不下三个网银,可见是零碎零散的钱都凑在一起了。   等林松云忙完,她还是先说不好意思,她还和陈织愉说刚才那个男人是她爸爸,就是厂主,公司的法人。   再后来两人聊了些正经事,林松云说了她对广告的想法和需求和所想要的效果,陈织愉则给了报价。   陈织愉说做宣传册包装形象其实费用都不算大,最大的费用是广告牌。他们公司手上有的广告位其实地理位置都不错,面积也挺大,高度也好,有靠近高速公路的,也有在城市内的,陈织愉说每个广告位价位不一样,看林松云的预算。   当陈织愉把报价表拿给林松云,林松云一看,脸一红,哭笑不得说道:“你们这是房价吗?”   换陈织愉脸一红,她说道:“基本上都是这个价格,我一般人工设计费都算得很低了。”   “我们新厂房附近那你们有好的广告位吗?”林松云问道,看得出她了解过行情的。   “厂房在哪?”陈织愉问道。   林松云说了一个位置,陈织愉说有一个,但是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那个位置怎么样。于是两个人约着一起去看看。   聊完这些,差不多了,陈织愉起身告辞,林松云想送她,陈织愉忙谢绝。适时也正有人拿着生产单来找林松云,那个人穿着一双拖鞋,不怎么修边幅,林松云皱眉说了他一句让他不许再穿拖鞋,回头,陈织愉已经走了。   林松云忙追出去,坚持把陈织愉送了回去。但一路上,林松云都在打电话,她在给车间下单,期间她爸还打电话问她汇了钱没有,也有客户问她发货没有。林松云一个个接,情绪起起伏伏,接完终于消停一会的时候,她不自觉很重叹了一口气。   陈织愉默不作声坐着,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那么忙,连她都莫名能感觉到她压力很重,很焦虑,对很多事情充满歉意。   林松云觉得自己情绪不好,她试图转移,就和陈织愉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她说她看上去很年轻,问她是哪里人,结果聊着聊着,两个人发现其实她们年纪和经历差不多,陈织愉今年二十三四岁,林松云也不过二十五六,还都有过留学经历。   快下车前,陈织愉更发现她和林松云喜欢同样两篇文章,林·拉德纳的《金蜜月》和《有人喜欢冷冰冰》。所以车到达陈织愉公司楼下后,两个人又坐在车上聊了会,林松云显得很开心,她还邀请陈织愉听完车上正在放的那首歌再下车,蔡琴的《白发吟》。   陈织愉没听过,但她觉得挺好听的,重要的是她觉得林松云很有趣,她就听完了。   道别的时候,她们互相觉得给对方添了麻烦,道谢不已。   接触这样的客户让陈织愉觉得充满了奇妙,所以等到明天去和林松云看她家新厂房的时候,虽然又很远,但陈织愉还是觉得很有精力。   两个人去看了广告牌,林松云了解了情况,因为囊中有涩,她还是觉得很贵,她说回去和她爸爸商量一下。   陈织愉说好,然后林松云顺道去看了她家新厂房,结果她就是吃了一肚子的气。   陈织愉一直在旁观。林松云家的新厂房在一处工业区最里面,门面依旧不大,前面还有一些农田,靠近某一个村镇。下个月这个新厂房就要投入使用,这段时间找了些人在打扫,今天她们去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不过陈织愉发现这个新厂房并不新,感觉已经半旧了,原因是陈织愉看到林松云在关窗户,但是窗户怎么都关不严实,更而且,窗户里外装反了,外面能看到里面,里面却看不到外面。所以林松云很生气。不过她气完没说什么,回头就对陈织愉笑了笑说她们家厂房当时建设的时候没有人监工。有点局促。   陈织愉也笑了笑,两人回到车上,林松云默不作声开车把陈织愉送回去。而陈织愉莫名觉得她很能理解林松云尴尬的心情,她觉得她太不容易了。   所以,陈织愉很想帮林松云好好做一次广告,但是她做得两次方案都被否决了,原因是别人觉得她不知所云。   林松云家做的是无纺布袋,是一种环保袋,陈织愉的广告方案很简单,是把一个个袋子放在树根,将一片片叶子还回树梢,简单的动态广告,意向也抽象,就被人否决了。但是陈织愉自己真的觉得这个是最适合的广告,所以她亲自打电话给林松云说这件事情。   林松云在电话里面听陈织愉说完,她说道:“其实我很喜欢你的广告方案,但是真的太贵了,如果能做成静态的会便宜点。”   “可是,静态的不太好看,会更抽象。”陈织愉说道。   林松云在那边笑了一声说明白,然后她诚恳说道:“谢谢你,我们再考虑一下吧。”林松云的语气有点无奈,不知道是无奈于陈织愉的认真和积极还是其他的什么。   陈织愉挂了电话,一旁的陈茵转过头来对陈织愉说道:“你照客户的要求改一下就好了。”   “改了效果就会大打折扣。”陈织愉说道。   “你的方案如果能被客户接受就已经是功德圆满了,具体收益和效果是他们自己当初判断选择之后该承担的责任,其实我们管不了那么多。”陈茵说道。   “那这是对我们自己的方案不负责任,不尊重自己思想的表现。”陈织愉皱了皱眉头说道。   “你太尊重自己,有时候可能就是不尊重别人。”陈茵也皱起了眉头,她觉得陈织愉心高气傲。   陈织愉听出了陈茵在说她的话里话外,她也知道了陈茵可能误解了她在说她和她争锋相对,她张了张嘴解释不出来,只能说每个人工作上的原则不一样。陈织愉低下头,管自己整理文件,陈茵也转回了头。   陈织愉打算再亲自去一趟林松云的工厂,她很想说一个企业转型到意像,有社会担当是必然的结果,哪怕眼前企业的效益不好,也要往好的思想层面上去发展,这样企业才有精神力。   就是这样,陈织愉和周企均为这件事情吵架。那天陈织愉去了林松云厂里之后,回到家已经很迟了,八点多,她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今天她本来约了周企均吃饭的,她说要给他做饭的,他们最近老在外面下馆子,周企均吃坏了肚子,于是陈织愉说给他做饭。昨晚陈织愉列了菜单,今早周企均特地早起去买了菜。   可陈织愉不知道她自己怎么就全忘了,甚至走到家门口开门的瞬间她还在想林松云和她说的话。林松云很感谢陈织愉的用心,她和陈织愉聊了很多,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孩,不知不觉说了些关于自己生活对人生的看法。   林松云说她其实喜欢陈织愉的想法,但她觉得现状真的负荷不起这些,她想改变自家工厂的方向,可她还太弱。林松云直接说她自己很弱。   陈织愉听着心头微颤,离开的时候,林松云还有事不能送陈织愉,陈织愉自己坐公车回去。回去的路上,陈织愉不自觉重重叹气,就像林松云的无奈。   这件事,陈织愉很想回家告诉周企均,不过此刻她开门的时候只有忐忑,她看到屋子里亮着灯,她紧张周企均已经回来会生气于她的失信。   果不其然,周企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色不是很好。   陈织愉进门就急着道歉,她说她马上做饭,她说今天为什么迟了,她和周企均说林松云的事情,她说着说着,周企均站起身,把手里的遥控丢在了沙发上说道:“算了,不用你做饭,我叫外卖。”   “炒菜很快的,周企均——”陈织愉理亏,小心说道。   周企均紧抿着唇隐忍了会,没忍住,他对陈织愉说道:“很快?能多快,陈织愉?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你怎么会这么不靠谱陈织愉?你没回来做饭你不会事先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忘了。”陈织愉的话很薄弱,因此声音也很弱。   “你是什么都可以忘,”周企均冷哼说道,“还是你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上心?”   “我不是故意的,周企均——”陈织愉不敢看周企均了,她低头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如果是故意的那说明你还有记住这件事情。不是故意的才可怕,你压根就没对我上心。”周企均冷声说道。   陈织愉给伤到,抬起头看着周企均,眼睛气红了,她气周企均说话重,也气自己不长进。   两个人就因为这件事情像迎来了江南的雨季一样,绵绵沉沉吵着别扭了很久。   后来大爆发是有一天早上,陈织愉起来准备早餐,给了周企均面包片和酸奶,周企均很傲慢说不吃,然后又说自己胃疼。   陈织愉就说胃疼才更要吃早餐。   周企均就生气了,很不高兴提高声音说道:“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吃面包片吗?”   陈织愉一下给他凶的站那没做声,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最后,陈织愉把桌上面包片收了,自己拿了一块啃着,说道:“那我们走吧,去楼下早餐店,我给你买粥。”   “不吃了。”周企均说了一句。   陈织愉脾气也上来了,就没再搭理他,她其实忍了很多天了,忍周企均这种动不动找茬的少爷病。   两个人互不搭理的下了楼,周企均走在前,陈织愉走在后,所以周企均不知道陈织愉去了早餐店给他买粥,他走到车站回头发现找不到陈织愉了,他就皱起了眉头给她打电话。   陈织愉没接,周企均正要发火,就看到陈织愉一手提着粥,一手提着包走过来。陈织愉默不作声把粥递了过去,不再理会周企均。   公车上摇摇晃晃,有一站下车的人特别多,有人挤掉了周企均提着的粥,粥洒了一地引起骚动和议论,也洒在了周企均的裤子上,溅在陈织愉的鞋子上。   陈织愉忙低头给周企均掏纸巾,抬起头把纸巾递过去的时候,她发现周企均又生气又冷漠地看着她,他说道:“我早和你说过不要喝粥了。”   陈织愉一愣,递出去的纸巾收了回来,她生气难受了,她比周企均早两站下车,下车的时候她仿佛和他是陌生人连招呼都没打,只是把纸巾一把塞到他的大衣口袋里,头也不回跳下了车。   周企均沉默看着下车后站在冷风里低头又在掏纸巾准备擦鞋的陈织愉,她围着大围巾,显得很瘦小,可她的神形倔强深深伤到了他的心。周企均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控制不住他自己的脾气,他就很想在陈织愉那得到更多的关注和爱,他知道自己很幼稚,可他也很难受。   陈织愉那天去到公司,胡湛问她关于林松云那个广告方案有没有谈妥了,陈织愉说还没有,胡湛问她为什么,陈织愉就说了她的立场,不想委屈方案也不想勉强客户。   胡湛笑了笑没说什么。   陈织愉问道:“胡姐,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胡湛不言对错,只笑说道:“你有自己的标准,这很难得。”   “或许我会再换一个方案,但不会是改上一个方案了。”陈织愉低头说道。   “你觉得有必要可行就好。”胡湛说道。   陈织愉点点头。后来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天,可这天聊到后来也不平凡,有些别人不经意的话会不自觉刻意印在脑海里,然后忽然在某一些场合蹦出来就成了致命的话。   比如,胡湛听到陈织愉说她脾气不太好,不像对工作耐心,她和周企均其实很会吵架,胡湛就理性和她分析说有时候可能不是自己或者对方脾气多差多古怪,气恼相互否定,可能实质问题就是两个人不合适,不是改脾气而是改三观。   陈织愉这晚回到家在改方案,弄到半夜,周企均出于心疼又冷冷说她没必要这样,他说她不懂得变通。   陈织愉说周企均不懂。周企均就冷笑了一声说陈织愉太天真。   陈织愉听着周企均有说自己傻的意思,她很难受,一时堆积的情绪就上来了。陈织愉看着电脑屏幕,那些她热心热诚快乐编出来的方案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意义,陈织愉有一刻真心觉得的生无可恋,她眼睛就红了,泛起了泪,视线就模糊了。   周企均见陈织愉哭了,有点难受皱眉抿着唇却说不出口对不起,于是僵持拖了会,陈织愉没忍住就反击了,她说道:“周企均,你根本就不懂我,或许胡姐说的很对,我和你不合适。”   就是这句话让周企均记住了胡湛了,他本来就不喜欢陈织愉所在的公司,现在他觉得她们公司的氛围不好,竟是些挑拨离间的。因此后来周企均对陈织愉的工作有很多不满。   当然,不用真等到后来,当晚两个人就先大吵了一架,互相冷嘲热讽,没和解,没□□,生气冷战,谁也不低头。   真正到了后来,吵架的另一件事是周企均无意中知道了陈织愉背着他借钱给余晨的事,他以为陈织愉还背着她问她爸爸要钱,所以周企均很生气,他觉得陈织愉完全彻底没有考虑他的自尊和立场。   为这件事,周企均狠狠地批评了一顿陈织愉,比平时都严肃生气数百倍,他说道:“陈织愉你这个人真的太没头脑了,根本不考虑别人,你简直自私自大,没有一点判断力。你很多时候做的事情都很让我生气。”   陈织愉被说哭了,她也很生气,她不解释只说钱是她自己的,她爱借谁借谁,周企均管不着。   周企均就冷笑不止,他说道:“你厉害。”   这三个字彻底让陈织愉崩溃了,她哭着对周企均说道:“周企均,你太过分了,我觉得我每天都在被你攻击!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难受,生怕做错事情让你生气!你从来就没有对我满意过!”   两人彻底吵开,结果是周企均摔门离家出走,陈织愉哭了一夜。   事后第二天,周企均回来了,可两人又吵架,陈织愉受不了了就收拾了东西去了谢伊家住了两天。   时值冬季,临近年末,转眼从零七年到一一年,陈织愉一点也想不起来以前的自己什么样子。   只知道隔了两天,她和周企均又和好,她回去,两个人磕磕碰碰到年底。   年底周企均说不想回去过年,他很忙。陈织愉说要回去过年,周企均说让陈织愉陪他过年,等今年年中闲一点再陪她回去。陈织愉说年中他不忙她忙。   周企均觉得陈织愉就是喜欢和他对着来。   陈织愉很无奈也很生气,她说道:“周企均,其实我觉得你在杭州过年,我回家过年挺好的,不一定非要两个人在一起过年,回去也是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所以这样有什么问题?”   “以后我们结婚也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周企均反问道。   “当然一起过,但是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分开,也不是非要捆绑在一起。”陈织愉说道。   “我认为我们就不能分开。”周企均很强硬说道。   “我说的分开不是那种分开,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各忙各的。”陈织愉说道。   “那还像什么家?”周企均说道,“为什么你连陪我留在杭州过年都不愿意?以后我们如果长居杭州,回去过年的可能性就是很小的,你要知道。”   “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想家,想我爸妈了,我家不像你家有那么多兄弟姐妹,你不回去,你爸妈还有你姐姐和你弟弟陪着,我爸妈只有我!而且我回去又不是不回来?”陈织愉生气急道。   “我也不是不让你回家,不是吗?我只是让你迟一点回家,等我忙完陪你回去。”周企均说道。   陈织愉无言以对,周企均也沉默,他们忽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沟通。   最后,陈织愉还是管自己买了机票,周企均板着脸,一直到她回家那天都没有好脸色。陈织愉也难受,可她不想多说什么了,周企均那天送她去机场,海关临别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陈织愉,我觉得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陈织愉最近泪点太低,又给气的只想哭,她很希望他能说回去开心点过年,然后她和他说好好照顾自己,她很快就回来啊。   她想,应该是这样的,又不是真的离别,为什么弄得就像真的离别一样,都是埋怨。    ☆、白日依山尽      陈织愉回家过年,心里还挂着周企均,但她给他发短信,他都很少回,还在生气。她让他记得吃早餐,他都不理会。陈织愉有时候直接打电话过去问周企均:“你收到我的短信了吗?”   “收到了。”周企均不冷不热说道。   “你能不能不要闹别扭了,周企均?你今天吃早饭了吗?”陈织愉无奈说道,“我初四就回去了,好不好?”   “随便你。”周企均软硬不吃。   陈织愉很苦恼,所以她在家心情不是很好,没什么耐心,她妈妈在书房里读书晒太阳,让她也去看会书,她却变成一个劲在看手机。   “小愉,感情需要空间的。”陈织愉的妈妈看不下去了,放下书对陈织愉说道,因为陈织愉叹了好几口气。   “我懂啊。”陈织愉说道。   “周企均忙,你要体谅他。”陈织愉妈妈又说道,“你看这一柜子的书,你的生活除了周企均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去了解,你要保持一种热情。”   陈织愉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妈说她和周企均的情况,她被她妈妈安慰的莫名越发心烦,她站起来走了。   晚上陈织愉的爸爸从外面回来,带了陈织愉爱吃的山竹,他硬要让陈织愉吃,陈织愉当时不想吃没动。她爸爸就剥开送到她面前。   “我说了我不吃了,爸,不想吃,你干嘛勉强我?”陈织愉真的有点生气了,又是站起来走了。   于是,陈织愉的爸爸问陈织愉的妈妈,陈织愉是不是和周企均吵架了,所以两个人过年都没有一起回来。   陈织愉的妈妈就去了陈织愉的房间问陈织愉,找她谈心。   而陈织愉看到父母那么担忧她,她想起了以前,她似乎从来没有让她爸妈那么忧愁过,她一直挺开心的,爸爸买的水果再不想吃,爸爸很盛情,她也会乐意吃一口的。为什么现在这么较劲?陈织愉不是很明白,但她也隐隐觉得这和周企均有关。   陈织愉想起有时候她兴致勃勃和周企均说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周企均却都觉得她很幼稚或者是傻,这情景就像这次回来她妈妈要和她讨论诗词和书籍,她却觉得她妈说的没有意义一个样。陈织愉有点理解了周企均对她的感受,可陈织愉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该改变该长大了。   陈织愉发现自己的还有一点改变就是,好像变得成熟了。陈织愉这次回来和苏芊见面了,感觉好久不见,两个人见面就拥抱,高兴笑个不停。但坐下来聊天之后,陈织愉听到苏芊又和随安复合了,依旧在异地恋,陈织愉就气得不得了,她和苏芊讲了一大堆道理,头头是道,说得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要知道,她们之间以前都是苏芊给她说道理的。   苏芊都听笑了,她说她知道陈织愉的担忧,然后还说她自己知道怎么处理,最后她说随安让她和陈织愉问好,她说随安年底给她寄新年礼物,竟然没忘给陈织愉带了一小盒糖果。   陈织愉翻了个白眼,说不出话来。   苏芊微笑着,她说道:“那种糖果很好吃的。”看得出来苏芊很高兴于男朋友的细心和温柔,她替他讨好地看着陈织愉,希望得到她的祝福。   陈织愉还能说什么,她觉得她理解不了苏芊对随安的执迷,却能为她自己的周企均找到一万个冷漠的理由。   很慢也很快到了初四,陈织愉准备回杭州的前一晚,她爸爸来到她房间门口,说了一圈话,然后委婉问陈织愉有没有考虑婚事。她爸爸是怕周企均给不了陈织愉保障,怕女儿爱情当先不计较得失。   陈织愉觉得这事真好笑,她对她爸爸说道:“爸,你别小看我好不好?我们之间,分明是周企均比较爱我好不好?他有说结婚的,但是我还不想啊。”   陈织愉爸爸被逗笑了,说道:“只要你喜欢开心就好。”   等爸爸走了,陈织愉给周企均发信息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她想他开心,她知道他一直比她想结婚,之前每天在一起她觉得结婚或者不结婚的似乎都一样,但这一刻分两地说起这事,她觉得充满了悸动和欢喜,她感觉到婚姻是种强烈的归属感,他们吵架吵了大半年,她觉得够了,以后不会再吵了,她下定决心回去要好好改自己的脾气。陈织愉简直有种倦鸟归林的喜悦和平安之感。   “你不是想再等两年,都由你说了算了吗?”这是周企均的回复。   陈织愉的心就像被扎破的气球,她抿嘴深呼吸一口气打字说道:“我想和你结婚的,今年下半年,你愿意的话,我们就结婚吧,周企均,你不要再生气闹别扭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周企均又没了回复,陈织愉心想算了,她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不知不觉她和周企均也走了三四年了,她太了解他骄傲又别扭的脾气了。   很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陈织愉这次年末回来在街上遇到了老同学文佳,她牵着她两周岁多一点的女儿,她们看到对方很惊讶,站着说了一会话。   文佳的女儿张乐长得很可爱,但还不会说话,文佳说她很担心孩子不会说话,陈织愉说小孩说话有早有晚很正常,孩子自己会成就的。   文佳笑盈盈,她说也是,去医院检查过都正常,她觉得她就是懒被人惯的,大人们对她太百依百顺了,还没开口就先把东西送上去了。   陈织愉逗了会文佳的孩子,文佳问她什么时候和周企均结婚。   陈织愉笑说还没订,这个瞬间,陈织愉听到一阵风吹落了头顶的枯叶,她和文佳都抬起头去看,文佳将女儿的头依在了自己的肩头,怕尘灰迷了她清澈的大眼睛。   “今天风还是挺大的啊。”文佳说了一句。   陈织愉笑了声,说是啊,很冷。她已经记不起当年她觉得文佳喜欢周企均的事了,或者说记不住那种肯定的感觉了。不知不觉,她们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两人道别的时候,陈织愉帮张乐捡了片落叶,她不肯直接给她,她教她叫阿姨,张乐盯着落叶就是不开口,小手时不时够着,一本正经。   “正经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陈织愉失笑将叶子递给了张乐。   文佳哈哈笑说她也是这么败下阵来的。   陈织愉觉得文佳过得挺好的,即便她听有人在说文佳和张同南一年可能见不到两次面,还有人说张同南还在花心。但陈织愉却不再替文佳惋惜,她听文佳说明年要去工作了,今年备考教师证。陈织愉觉得敢于做决定和承担生活的文佳,有点让她觉得羡慕。   陈织愉回到杭州,周企均来接她,一路上,周企均还是沉默居多,好像他没过年一样。陈织愉不生气了,她觉得周企均真是别扭的可爱。   所以回到家,陈织愉就拽住周企均的手,他回头问她干嘛,她就踮起脚尖,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我好想你啊,周企均——”陈织愉搂抱住周企均的脖子,拽抱得他弯身,她就很急切地吻着他的脸,当周企均轻缓地搂抱住她的腰,她就(情)动了。   等两个人做了一场淋漓尽致的爱,陈织愉是觉得满足,她抱着周企均还撒娇地蹭着他,脸颊,脖子和胸膛。   周企均轻轻抚摸着陈织愉的背,却叹了一口气。   陈织愉问他怎么了。   周企均说道:“陈织愉,你让我觉得很累。”   “你不要再生气了嘛,周企均。”陈织愉觉得过年的事真的是可以揭过的事了。   周企均没有再说什么,摸了摸陈织愉的脸,后来两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周企均就渐渐睡着了。显得很疲倦。   陈织愉倒睡意全无,起来收拾了行李。收拾的时候,她无意拉开了床头的抽屉,看到了一叠医院的药剂清单和收据,都是周企均胃溃疡住院打针拿药的单子,时间就在陈织愉回家过年的那段时间。   陈织愉有点傻了眼,她觉得她自己真的太对不起周企均了,她爬到床上,心疼抱住周企均,虽然他睡着,她还是紧紧抱着他。   多少因为这件事情,陈织愉基本上根深蒂固地觉得在她和周企均的事情里,她就是那个太自我自由的人,所以后来两人从分开到分手,她觉得不完全是被周企均伤害而是她对自己的看法全变了,自信心的崩溃。   陈织愉和周企均分开是在这一年五月,陈织愉提出来的。那时候他们谈起了婚事,两个人都说了自己的想法,周企均希望结婚后陈织愉能比他安稳,意思就是,周企均觉得陈织愉现在的工作不适合她。周企均不希望陈织愉不着家,他希望的家的感觉不是这样的,那段时间陈织愉在忙一个麻烦的方案,经常加班。   陈织愉则觉得现状就很好,后面为这件事吵着,陈织愉说周企均可以放弃工作,她养他。   周企均就冷笑不止,他问了陈织愉三个问题,问的陈织愉自信心全无,他问陈织愉职业目标是什么,有什么规划,她能做到什么程度什么职位。周企均还说他觉得陈织愉所在的公司没有一点前景就和陈织愉这个人一样,对未来毫无规划。周企均始终很反对陈织愉再在这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公司里待着。   “而且,陈织愉,这不是谁养谁的问题,而是我们的生活理念是不是一样。”周企均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无奈,有点悲凉。   陈织愉很麻烦的方案是个投标项目,她那天投标失败,回到家里特别难受失落,她说对方的方案其实太烂俗了。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但周企均没有安慰她,他还不喜欢她不停讲别人方案的坏话,他说她太不客观。他和她说事情就是这样的,他说过她的所有方案都是一个问题太抽象,就像现在鲜少有人写诗读诗一样,她不能太认真,工作是简单的事情,周企均真心觉得陈织愉再这么在工作里是走不远的。   “我有开心的时候也有会难受的时候,我自己会调节的。”陈织愉说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周企均分享她工作上的心情。她也不爱说长道短,她只是想要点鼓励。   “你从回来就在那唉声叹气,你说你怎么调节?而且你说别人的方案不好就能说明你的方案好了?只能说明别人的方案更适合,更被这个社会接纳。你如果真的能调节,思想上有正确的认识,那时候你的实习就不会半途而废,你就会知道工作和生活要分开。”周企均说道。   说到实习的事,陈织愉又被刺痛,实习的事成了陈织愉很在乎的事,因为它好像是周企均衡量她的标准。   陈织愉又一次觉得被周企均打击到,她忽然觉得难以承受,难以面对自己,她深深被伤到,甚至有种遍体鳞伤的感觉,她感觉到被周企均否定了一切。   后来,陈织愉的工作也一直不太顺利,而她的工作越是不被周企均看好,她就越想从这里得到他的肯定。周企均每天说她工作那么累,还经常一天被人嫌弃到晚,她却还不会变通真的不如不要做了,他觉得她根本适应不了工作,每天回来心情不好,简直得不偿失。   周企均还说他一个人赚钱就足够了,她辞职随便做点什么都可以。   其实周企均也都是心疼陈织愉,可陈织愉却会为此很难受很难受,她没法解释自己的心情,仿佛真的只有谢伊的矫情适合她,陈织愉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很多时候陈织愉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也变得不想说,可时间久了,她还是忍不住了,有一天回来,她和周企均说她改了半个月的方案又没通过。   周企均才说了她半句不要总觉得自己付出很多努力了,陈织愉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周企均给她忽然哭愣住了。   然后陈织愉就很生气怪周企均,她说她那么累都是因为他,她说他一直攻击她,她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最后她就提到了分手。   周企均也生气了,他觉得陈织愉简直莫名其妙。   陈织愉捂着脸蹲在地上痛哭,堆积的情绪是排山倒海将她淹没,她在汹涌中完全失去了自己,每一个席卷她的海浪都是想摧毁她,告诉她,她是有多失败差劲,她却还不能正视和去改变自己。   陈织愉完全不能思考,思维就像隧道,只能通往一个地方了,那就是她要离开周企均身边,好像只有这种互相伤害才能让她找到平衡点。   陈织愉甚至还和收留她的谢伊吵架,谢伊一开口要说她,她就说道:“谢伊,你再说我矫情,我就和你绝交!”   谢伊气得恨不得把陈织愉丢出窗口去。   和周企均分开的头几天,陈织愉很负气,她照常上班,也很情绪化,和客户接触变得很强硬。然后她发现事情变得简单了,每当她一口决绝的否决客户的想法,客户就慢慢跟着她的思路走了。但陈织愉并不觉得有多开心,相反她越来越不喜欢那个内心只想着征服改变别人的自己。她终于成了周企均口中说的那个模样,或者说这就是真实的她,她终于肯承认。陈织愉的心彻底摔在了尘土里。   发现自己真的很不好的陈织愉变得沉默,她的青春期仿佛在这时候才开始,于是,当公司里有一个培训机会要去广州一个月,陈织愉打算去进修。   这件事情,陈织愉自己决定了,她给周企均写了一封邮件说她要去学习,去一个月,她想好好静一静,想想他们的事情。   周企均回信的态度也很强硬,他说随便陈织愉,他早知道她遇事和做错事就会先逃避。   陈织愉看完这封信又默默哭了,她低着头假装看手机不让谢伊知道。   背后,谢伊正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嘀咕,她见这两天陈织愉情绪平复了点,她就又忍不住要说她矫情。   陈织愉由着她说了,她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眼泪,她感觉太迷茫了,她从来不知道爱会这么让人喘不过气,直接地像一把利刃,挥来就要斩断人来不及清理的思绪和自我。   去广州的那一个月,陈织愉其实没有学到很多东西,因为她连正视自己都很难。   期间,谢伊给陈织愉打过电话,她问陈织愉怎么就能那么狠心自私,感情上没有一个交代,说跑就跑。   陈织愉默认了谢伊的说法,在痛苦上又加了一个内疚。   那段时间陈织愉身边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朋友,因为她和苏芊说她和周企均的事情,结果发现苏芊的感情也一团糟,随安又朝三暮四,他们又分分合合。   苏芊说越谈越不像恋爱。   陈织愉也这么觉得,越发不懂爱是什么。   从广州回来,陈织愉回了她和周企均的住所,但周企均不在家,年中他说要回家一趟,他回了昆明。   因为还在冷战,所以陈织愉也没有打电话问周企均什么时候回来,只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她回到家了,在杭州。她本来是想说在杭州等你回来,但自尊心不允许,她还是删除了。   周企均是在一周后才回来,陈织愉已经彻底平复,周企均是那天下午回来的,陈织愉下班回来发现家里灯亮着,她很开心,打开门就高兴喊道:“周企均,你回来啦!”   她走进门,周企均立在客厅,依旧清俊,他沉默看着她,说道:“陈织愉,我们分手吧。”   陈织愉一愣,她被一种活该的情绪击中,也莫名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才是伤心和悲痛,她连为什么都没有问,站着颤抖了会,说好。   这一次是周企均搬走了,他走后一周,陈织愉觉得生活一点没有差,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失恋的痛苦,照常工作,上下班。她会在想人为什么要伤心,没什么值得伤心的,往往伤心到最后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欲念。   所以陈织愉很冷静,上班的时候无意被人问起感情的事,她也很简单说和男朋友分手了。   陈茵闻言很惊讶,说道:“你们那么多年感情说分手就分手啊?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合适。”陈织愉说道,还能笑了笑,觉得特别清醒明白。只是每一天早上,陈织愉起来的时候都会不停翻手机,她猜想周企均说不定又像之前他们两地分离一样会半夜想她就给她发信息说故事。   陈织愉忽然想起那时候周企均问过她那天玩游戏写暗恋的人的名字,陈织愉是不是写的是历史。那天陈织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跳过了,她当时就隐约不想和周企均有出入,她其实写的是英语。   是这件极小的事情让陈织愉哭出来的,她仿佛看到了她自己在和周企均感情里的无助和小心翼翼,也看到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渐行渐远,她深深觉得周企均并没有属于过她,她也没有被周企均所拥有。   陈织愉边刷牙边哭,泡沫呛进喉咙里,她这一整天都在尝着牙膏的味道似的。   分手一个月,周企均一直没有来找过陈织愉,陈织愉也没有联系过周企均,但是谢伊最近常来找陈织愉吃饭,谢伊开始虽然一直数落陈织愉不是,但现在她还是心疼朋友的。有一次陈织愉和谢伊说她不想留在杭州了,她可能明年就回安宁了。   谢伊听着怪难受,她哎呀了一声,说了一句其实你们根本没必要这样,她一直觉得他们很相爱的,她真的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   陈织愉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明白他们现在再复合也是不会开心的。   那天谢伊走后,隔天,陈织愉下班回来忽然在走廊上看到了周企均,她吓了一跳,心就疼得失去知觉,她望着他,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躯壳。   周企均看上去过的也不好,他站在门口却一直不说话。   陈织愉就想就这么一直站着也好,他们都是树,假装他们都是树,这一辈子都不用动了。   其实两个人站的不久,感应灯一灭,周企均在明暗交错间就开口说话了,他问陈织愉爱不爱他。   陈织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太不合时宜了,她有再多的爱在这个时候也说不出来。   然后周企均就走了,他离开,她就默默掏钥匙准备开门,抖着手半天找不到锁眼,快找到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重重一把抱住了她。是周企均去而复返。   他紧紧抱着她,头埋在她的肩头发间,他一直在叫她的名字,陈织愉,他恨铁不成钢。   陈织愉捏着钥匙,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铁石心肠,一动不动。等周企均真的离开,陈织愉进了家门就躺倒在玄关地上,她觉得很累,一动不想动,世界黯然失色,她不知道以后她还能做什么,她对自己都无能为力。   又一个秋天来到杭州的时候,陈织愉还在很消沉,她每天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去想,她从来没有过的无趣,每天都惶惶不安,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当有一天,金玉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陈织愉才彻底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金玉还是那个沉静的模样,她穿着米色的呢大衣,长发柔顺,她步履轻巧沉稳,她约陈织愉喝咖啡。   两个人进了一间咖啡店,各自要了饮料,金玉问陈织愉最近好不好。   陈织愉看了金玉一眼,却是犀利反问道:“周企均好吗?”   金玉一愣。   “你难道不是为了周企均来的吗?”陈织愉直接问道,她以前从未怀疑过金玉对周企均的感情,现在却好像一直参与着她的心路历程。   金玉微微垂着头,仿佛被陈织愉无礼到了,她说道:“是的,我是为了周企均的事情来的。”   “你们在一起了?”陈织愉冷笑了一声问道。她想这样的话她好像就释然了,找到了所有的理由,不是她不好,是他不好。   “没有。”金玉说道。   陈织愉又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心头一下柔软。   “他在等你放弃他。”金玉说道。   陈织愉没有做声。   “他很辛苦。”金玉这么说道,然后她开始和陈织愉说起很多周企均的事情,说她自己对他的感情,她说大一见到周企均的时候就喜欢他,其实他们一直是朋友,很交心的朋友,她很理解他也很欣赏他。   大二的周企均有了陈织愉,金玉明白为什么周企均不接受她。金玉说她很羡慕陈织愉,但她也不羡慕陈织愉,因为她知道她比她更了解周企均。   然后金玉说起了周企均的家事,她说周企均很少说他父母的事,她也是最近在他脆弱的时候才知道的,而她之所以有勇气来找陈织愉,是因为周企均和她说了一句话,他说有时候和金玉在一起,他才能理解他爸爸对他妈妈的感情,他会觉得他爸爸是有爱过他妈妈的。   金玉对陈织愉说道:“周企均其实是个很敏感脆弱的人,你对他的关心真的太少了。”   金玉还说周企均胃病的事,也说陈织愉离开的一个月周企均回昆明是因为他弟弟生病住院,其实每一个人多少都会有心结,周企均的家庭关系就是他的心结,他所经历和努力的事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解开心结和他的家庭和解。   “你能理解包容他吗?”金玉问陈织愉。   陈织愉默默听着,好像又没在听着,她在想周企均,在想她从来没有给过他安全感。   想着陈织愉忽然站起身,她对金玉说道:“金玉,我以前挺喜欢你的,因为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最好的朋友的。但是,今天,我对你就一个感觉,一个字,贱。”说完,陈织愉就拿上自己的包走了,没想到她会面对面骂一个人贱。   陈织愉满脸通红走入无边的人海,她很清楚知道她和周企均的事情和金玉无关,她只是充满了怨气和悲伤找人宣泄。   等红绿灯过马路的时候,陈织愉抬起头看到了火红的火烧云,这一日又尽了。   路灯影影绰绰的时候,陈织愉在周企均工作室所在的办公楼前已经站了很久。   金玉说周企均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工作室,陈织愉想推门进去,里面反锁了,陈织愉站在玻璃门前望着里面微弱的光,又却步。   陈织愉在想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光影里有人在移动,陈织愉看到周企均走出来,他走到玻璃门前。   门内的周企均透过玻璃看着陈织愉,陈织愉也看着他。他在等她说开门,她在等他开门。   陈织愉不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难受,可以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周企均。”陈织愉隔着玻璃门说话,她不知道周企均能听到多少。   周企均眼光微澜,抬起了手,缓缓打开门。   陈织愉没有进去,她望着周企均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到底为什么?”   周企均没有做声,蹙眉低着头。   “周企均,上一次,金玉她去昆明陪你了是不是?周林生病,她过去陪你了是吗?”陈织愉又问道。   周企均还是不说话,陈织愉第一次发现周企均这么脆弱,他的表情能那么受伤。   “我是不是很不好,让你忍受了很多寂寞。”陈织愉是问话却是肯定句。陈织愉这时候想起的是以前周企均说一定要和她结婚的话,原来是多么的担心和害怕。陈织愉觉得很心酸。   周企均还是没有说话,陈织愉就转身了,她想周企均和她一样,内疚自责又埋怨着彼此。   陈织愉迈开腿要走被周企均一把抱住,他比上一次还用力,他近乎恳求地说道:“不要走,陈织愉——你不要走——”   “你还爱我吗,周企均?”陈织愉一听到周企均说话,她就哭了问道。   这个问题换周企均回答不出来了。   陈织愉再忍不住抽泣哭起来,周企均一动不动抱着她,陈织愉可以感觉到周企均也哭了,她的发丝被打湿,热乎乎地贴在她的脸颊和颈边。在这一刻之前,陈织愉也从来没有想过周企均会变心这件事情,她觉得吧,感情在一起了就不会变的,那是没道理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因为她想爱情就该是充满快乐,自然而然能从一而终的。否则,她是有多么不可爱。   陈织愉开始觉得有一个人对我很好,是一场梦。    ☆、时有落花至      告别爱情,就像出了一场意外车祸,昏迷不醒,不知道谁送你去医院,你醒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记得那猝不及防撞上来的车和刺眼的灯光。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你说都会好的,你看到他胸前的名牌,写着生活两个字。   你问医生是谁送你去医院的,医生说很多路人,你又问谁撞了你,医生说肇事者逃之夭夭了。   最后,你无条件配合医生接受治疗,因为你想要好起来。   但很多时候,陈织愉觉得自己好不起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软弱无能的,因为失恋使得她真的对一切失去了兴趣,她觉得所有坚持都是没有意义的。陈织愉就这么简单的轻度抑郁了,然后以前在新加坡读书时,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她不理解的,渐渐就被她理解了。   有一天陈织愉想起了秦增艳,想起了她和苏芊还曾笑话过她,她想象秦增艳也曾像她现在一样有过内心的煎熬,她就莫名心疼哭了一场,她由衷觉得每一个人都太不容易。   陈织愉敏感知道自己的情绪和精神状态很不对,她就认真打算离开杭州这个伤心地了。   但快到年底的时候,陈织愉却多了一个升职加薪的机会。   胡湛怀孕了,她说她之前卵巢有囊肿,有些不孕之症,如今能怀上,她很感激,但她怀孕吃力,所以明年她安心养胎,会把公司卖了。   听到要卖公司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都有点慌,觉得面临着失业的可能性很大。但后面却又峰回路转。   因为收购他们公司的就是胡湛老公的公司,他要把她公司并入自己的公司,做为企划部,但保持它原来的样子。而且虽然由公司变为一个部门,他们的规模却只会大不会小。   工作将会有的变动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挑战,为这事,胡湛专门找了陈织愉谈心,她是希望她不要走。陈织愉挺意外的,她不知道胡湛从哪里看出来她有去意的。   胡湛和陈织愉说她觉得她很难得,很有责任心,心气也平,她希望她能继续留在公司,她说她会是一个能带领小团队的人。陈织愉和胡湛说她今年的业绩做的并不好。   “嗯,是的,这是你要磨砺的地方,毕竟你还年轻,如何有原则又能做好业绩本来就是你在学习的事情,我相信你明年可以做好的。如果因为公司整合你就离开,太可惜了。”胡湛这么和陈织愉说。   陈织愉闻言没有说什么,她渐渐了解坦诚的界限在哪,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其实她对公司根本没有要求,她不像胡湛说的那样对自己的工作那么有要求和规划。   谢伊最近很少联系陈织愉,陈织愉心想她可能知道了金玉和周企均的事,或许周企均真的和金玉在一起了。于是,陈织愉也不理谢伊,她想谢伊一直觉得她和周企均之间,都是她不好,陈织愉莫名也和谢伊置气,她不找她倾诉,她问她还留不留在杭州,她也不回答。失恋这段时间,陈织愉觉得人真的是很有意思的,她能很冷静很清醒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却还要缠绵纠结于别人的所为。   熬到过年,陈织愉回了云南,她爸妈才从机场接到她,还没有到家,在车上就问她怎么今年又没有和周企均一起回来,陈织愉觉得这个问题让她有种被世界孤立的感觉。她真的很想就那么简单的把她和周企均的事情甩在身后,但别人都想要来了解,他们关心她企图想理解她,然后给她带去了无限的烦恼。   “分手了。”陈织愉坐在车子后座,很平静说这三个字。   车厢里一下安静了。   陈织愉的爸爸开着车转过头来看了看女儿,他激动问了一个为什么,头就被陈织愉的妈妈硬生生转了回去,她妈妈说道:“好好开车。”   陈织愉看着窗外,云南的一切还是那么蔚蓝清澈,她好想念。   回到家之后,许是在陈织愉妈妈的权威之下,陈织愉的爸爸竟没有再追问陈织愉和周企均的事情。她妈妈提出今年还去贵阳老家过年,于是一家人去了贵阳。   贵阳的老家在小镇上,街上没有时尚摩登,陈织愉每天看到炫彩的红色大毛衣和松垮的棉裤,菜市场里的人都饱经风霜的样子。陈织愉很快忘了漂亮的模样和漂亮的人。   早上,陈织愉有时候早起会和她妈妈去买菜,她笑嘻嘻说要吃火锅,母女俩在菜市场转悠,买肉的时候,她妈妈让人多称点。陈织愉说哪里吃得完那么多。   妈妈自顾挑着肉,漫不经心说道:“瘦了那么多你自己都不知道呀。”   陈织愉闻言一下心酸,她看了看她妈妈,发现妈妈竟有鬓霜了,她觉得此刻心酸是因为妈妈心酸。这么一想,也不过是一场恋爱啊,她到底在难受什么。   回去的路上,陈织愉变得沉默,她默默跟着妈妈走,走到家门口都没有知觉,她那个祖籍四川的奶奶在二楼笑盈盈喊了她一声,说她瓜娃子,她才回神。   陈织愉抬起头,看到奶奶晃在日光底下闪耀的笑容,忽然很想哭,她红了眼眶忙笑了笑低下头。她想起她打小就被那么多亲人疼爱,她是那么样的很好很可爱,可是为什么她和周企均结束了。   陈织愉的妈妈回头让女儿进门,却见陈织愉低着头掩饰着擦眼泪,她没有说什么转回头率先进了门。   “瓜娃子,怎么不进门哩?”奶奶什么都不知道,中气十足笑问道。   陈织愉忍回眼泪,抬头笑了笑。   奶奶看不清楚她真实的表情,也是笑,还对她拼命招手让她进门去。   吃饭的时候,爷爷奶奶问起陈织愉明年还去不去杭州,结不结婚。   陈织愉说结婚的事顺其自然慢慢来,杭州呢,再说吧。   爷爷笑呵呵说陈织愉打小就是这个性格,慢慢来,都不会着急,摔倒了还要乘机在地上打滚笑一下。   陈织愉筷子一颤,很难相信那是自己,可爷爷说的这么一小件事却像一个大树栽进了她的心头,这一整年她真实体会到结实的安全感,堪比最开始时周企均给她的拥抱,那时候她是很安心放心的。   这一天下午,陈织愉和隔壁邻居,年幼的玩伴出去玩了。那个女孩大了陈织愉三岁,小时候很照顾陈织愉,如今已为人母,孩子都三岁了,所以她一个下午都在和她说孩子。陈织愉觉得这样很好,说孩子的琐事让她觉得很真实,少了很多思虑,当然她也越发不知道自己到底愿不愿意过那么零碎的生活,没有爱情这样的生活怎么过?   陈织愉的妈妈一个下午没有出门,伏案给陈织愉写了一封信。所以陈织愉归家一回到房间,她就看到她的床头安静地摆着一封信,而外面她妈妈正裹着细腻的羊绒披肩,站在那和奶奶说一些很碎的事情,也会说起人长短,东家人好西家人刁蛮之类的。   陈织愉拆开信,她妈妈的字很工整,一字一顿很认真,不长却应该写了很久。她知道她妈妈有习惯写完草稿再誊抄一遍,确保很整齐,她很耐心坚持这件事情。   她妈妈的信这么写道:   织愉吾儿,妈妈知道你正在经历着什么,我很高兴你能那么不动声色为了照顾我们的感受。虽然我更愿意让你在怀里痛哭,即便那样会让我心碎不已。从你出生开始,我和你爸就一直在想我们能为你做什么。婴儿时期,我们觉得能为你做的很多很多,但从你的孩提时期开始,我们就意识到,我们什么都为你做不了。你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你爸去接你回家,看到你和一堆朋友有说有笑的走出校门口,回来后你爸和我说你长大了。你就在一瞬间长大了,我们在那一瞬间就要接受你长大的事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失去了你。织愉吾儿,失去和得到其实都是我们看世界的角度而已,人们常说的如果出了问题,一定有原因,这个原因多半是我们内在的问题,这无关好坏,只是一种改变和成长。请你相信,如果可以,我和你爸爸愿意为你受任何的苦,可是不能,因为那是你的人生,但是我们爱你。   妈妈已经开始变老,但即便到了我这个年纪,我依旧和你一样,一样觉得这个世界如露水般短暂,(1)得得失失,一样悬挂在然而(2)之上。妈妈的心也依旧会摇晃,但我已经把它看作是朋友和常态,而且除了妈妈以外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织愉吾儿,你所经历的不是痛苦,而是成就,望你成就自己。   孩子,成就,是一条漫长困难的路,在你懂得坚强之后,请你痛哭。孩子,让来到你生活的一切变得自然,快乐的时候分享,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告诉爱你的人,这是坚强,相信你自己沐浴和被包容在无穷的爱里。   我的孩子,不要害怕慌张,你能处理好一切的,慢慢来。妈妈和爸爸爱你,也爱你的人生。   陈织愉读完她妈妈的信,垂了泪,她将信折起来,房门虚掩着,时不时传来她妈妈的笑声。陈织愉流完泪,默默坐了一会,她将信放进了包里,起身也走出去,安静走到她妈妈身边听她们说话。   奶奶坐在躺椅上看着陈织愉又笑问她明年还去不去杭州,结婚不结婚。   陈织愉想了想说道:“我还去杭州的,我的工作很好。但是奶奶,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   “噢,分手了呀,分手了就再找一个吧。”奶奶还是笑盈盈说道。   陈织愉就哽咽了,她颤抖了下肩膀,她妈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陈织愉就忍不住蹲下身趴到奶奶膝头哭了。   奶奶又笑又心疼,拍抚着她的背说道:“瓜娃子,哭什么?和男朋友分手而已——”   这一年过年,陈织愉又没有和苏芊见面,她怕听到苏芊和随安的反复,她会不理解她也会不理解自己。   年假一结束,陈织愉就回了杭州,她依旧住在之前和周企均租的房子里,但年初她开始找房子搬离了,这个地方毕竟离周企均的工作室比较近,她宁愿住远一个区去,恰好她的公司被收购,换到了一个新区上班,所以这一年开头,陈织愉觉得一切还算恰到好处。   去到新公司新部门报道后的一个星期,陈织愉基本上就适应了工作,原因很简单,因为工作很忙也很琐碎,她被推着往前走。   胡湛老公张奇缜的公司是一家家具公司,每一年三月下旬是各地经销商和厂家的总会,新的一年的规划都在三月里要如春一样传达。所以,公司各个部门都忙得不得了,企划部更是,他们要和各个部门对接,安排会议流程,宣传会议,落实会议。   陈织愉已经连着加班三天了,这个周末也被通知加班,公司的老员工都对这样的三月习以为常,听到有新员工抱怨,他们都说要淡定。   陈织愉的工作暂时是做宣传手册,她对着满屏幕的会议内容,企业文化,公司图片修修改改。   当时陈织愉的状态,她会时不时觉得这么过日子真的没意思,她就每天完成这些工作,到月底领一份薪水,回到家吃饭睡觉,日日轮回。原来一个人不期待未来了,就会这样,陈织愉知道她比自己所知道的还爱周企均,经历他之后,她竟再也想象不出她以后会愿意遇见其他什么人。所以,埋头工作。   无怨无悔加班还愿意替人代打的陈织愉,在忙碌的三月结束后,名字被部门经理林江海经常提起来,还提到了张奇缜那去。   张奇缜原本就听胡湛说陈织愉做事很用心,她觉得她是个人才,让他好好提拔。于是,张奇缜也挺注意陈织愉的。张奇缜这个人相貌平凡,但是聪慧正直,他和胡湛一样都很欣赏陈织愉,他和胡湛说陈织愉为人的确挺不容易,心眼不多,责任心强,关键做事还有自己的思路。张奇缜在家和胡湛商量说公司今年的广告宣传可以不可以让陈织愉负责,他有点受够了他们企划部的循规蹈矩,还连根基原则都守不住。   胡湛是赞同的,她笑说就看陈织愉能不能受住压力,如果能受住,或许他们就找到能替换企划部经理的人了,张奇缜笑了笑。他们两人的这一番思量是公司管理层很内部的思量,张奇缜不喜欢现在企划部的经理,太过老油条,谄媚,做事总在飘,表面功夫落不到实处,他真的早就想换了。   陈织愉不知道公司管理层内部的事,也不太了解张奇缜的为人,所以她后来有段时间被弄得特别不舒服,原因就是她的部门经理林江海很暧昧,总在和她说张奇缜多么欣赏她。陈织愉看到张奇缜都避开,觉得不自在。这种体验对感情刚受挫的陈织愉来说并不好,她会觉得是不是开始遇人不淑了。   但是工作上的事情,陈织愉还是想接的。当林江海在一次会议上说让陈织愉负责公司年度的广告设计,大家都很惊讶,陈织愉其实也很意外,但是林江海问她行不行的时候,她点了点头。   林江海就笑了,说道:“张总很欣赏你看好你。”   所有人又惊讶看着陈织愉,陈织愉坐在那,感觉到了一点不自在,她和所有人一样在想她自己和张奇缜有过什么特别的交集,让他能欣赏到她。   陈织愉不知道林江海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会后,林江海私底下笑对陈织愉说他是在帮她立威。   这又是一句让陈织愉很不舒服的话,她莫名感觉到了一种耻辱。   不过这件事,陈织愉很快抛在了后头,因为她开始着手公司的广告方案,这个很重要,关系到公司的产品定位。   而这件事开始的时候,陈织愉并没有意识到她成了一个小主管,她自己想了方案,然后她和小组的其他人交流,其中有一个是企划部的老一姐,叫雪丽,大家都叫她雪丽姐,陈织愉询问雪丽的意见说她的方案行不行。   雪丽当时斜了陈织愉一眼说道:“你是负责人,你说了算,我不知道。”   陈织愉一时愣了,然后她才意识到竞争,她便没说什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对面坐着陈茵,只见陈茵也抬头奇怪地打看陈织愉,当她看回她,她就立马低下了头避开她,陈织愉感受到了办公室里的大家都在打量她。而她,要去管理她的小组,总共算上她自己不过五个人的小组。   于是,好无头绪和经验的陈织愉,很尴尬地开了第一次会,那天陈织愉和他们说中午午休的时候开一个会的时候,她觉得特别没有底气,于是她不由忙解释道:“我不想下午耽误你们下班的时间。”   陈织愉以为这样会缓和点气氛,但完全没有,其他人稀疏应了一声,雪丽更是头都没有转过来,自顾看着电脑回复邮件。雪丽很忙,即便今年年度广告不是她做,她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事务要处理安排,大到会展,小到公司官网运行。雪丽手底下有一个专门的美工,这一次也和她一起和陈织愉分到一组。   美工季溱也是老员工,在公司两年工龄,和雪丽要好,总是雪丽姐长雪丽姐短,所以她也不怎么看得上陈织愉。   小组里还有一个男员工,平时大家都叫他干事,叫王阅历,因为他是负责外联的,总是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陈织愉才和他说过两次话就觉得是拳头打在棉花上,让人很难受。比如陈织愉和他说中午记得开会,他笑说你不会忘我也会去。陈织愉觉得她心里的不安和没底气被她看穿了。   小组里最后一个成员,就是陈茵,陈织愉和她算是最熟悉了。所以中午到了开会的时间点的时候,陈织愉见其他人都一动不动,她站起来提醒的第一个人就是陈茵,她和陈茵说道:“我先去会议室,你们也记得过来开会。”语气不由很弱。   陈茵看了眼陈织愉嗯了一声,但是没有马上动。陈织愉站了会,只能管自己先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陈织愉一分一秒的等,她在想如果他们一个人都不来她该怎么办,越想陈织愉越心慌,后来,几个人终于踩点来了。前面三个人有说有笑,最后进门的是陈茵,陈织愉站起来说随便坐,她自己也是规矩坐在下位,她原本的位置上的。   而当所有人都坐下来,刚才的说笑声忽然戛然而止,陈织愉缓缓站起身,其他四个人齐刷刷看着陈织愉,她还没开口先红了脸,觉得心慌的脑子一片空白。陈织愉甚至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她只是想和他们分享她的方案,想把年度广告的事情做好而已,但他们审视的目光却让陈织愉觉得她在扮演一个小丑。   陈织愉糊里糊涂地说了她自己的方案,然后措手不及地被雪丽反驳的一文不值,陈织愉站着应对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她觉得雪丽的确老道,经验丰富,她才说个头,她连大概预算都出来了,而她陈织愉明白的真不多,漏洞百出。   其他人都静悄悄看着哑口无言的陈织愉,后来王阅历笑了声说他自己下午还有事,没事先散会了。   陈织愉虽然有被下面子的感觉,但更有拾到台阶的感觉,她说好,然后四个人就齐齐站起身走了。空荡荡的陈织愉低头默默收拾自己的文案资料,收着收着,她忽然红了眼圈,她真切觉得很无助,不仅仅是方案,她的人也是一文不值。   这一天下班,陈织愉连晚饭都吃不下,她回到家打开门,她已经找了新的住处,准备这个周末搬家,所以家里她已经开始打包收拾了,显得很乱,凌乱的景象让陈织愉完全不想进门,害怕进门。   陈织愉坐在客厅地板上,慢吞吞地把一些零碎的东西收来收去收不到一处去,后来她差点把不属于她的电视遥控也收到自己的纸箱里。   陈织愉把遥控器拿出来,干脆打开电视看起来,然后她自己什么时候哭的都不知道,她就是忽然很想周企均,甚至想他对她的打击。陈织愉感觉自己在这种情绪里过一辈子了,太可怕了。   如果这些都是落花,陈织愉觉得自己是一条小溪而已,要奔流很长很长的路才能让这些落花消亡彻底融进大海里,不再飘飘荡荡,不再怕它们沿路不断随风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1)(2)都出自小林一茶的俳句,原句:我知道这个世界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慈母手中线      陈织愉觉得这段时间,每一天很长也很短,第二次开会,她问小组的意见,她想取经整合思路,但是底下的人都像河蚌。陈织愉很生气,真想提壶开水浇他们,但她很清楚的知道,她之所以被人这么对待,那是因为她的资历不够。   如何让自己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成了陈织愉的难题,而这个问题陈织愉深深觉得在她和周企均的感情里也存在过。   陈织愉迷失了自己。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眼前的人际关系和工作上的事情,更别说年度广告的点子了。   熬到周末,陈织愉坐了老远的车去了一个大型的家具商场,她逛着商场,走了大半天,后来在一个布艺沙发上坐下来,商场里人来人往,流连挑选。   有个家庭带着孩子挨个坐不同的沙发,他们想选出最喜欢的,陈织愉看着莫名替他们觉得累,她觉得并没有什么好挑的,她毫无热忱,她觉得什么都是一样的。   这个想法让陈织愉觉得很困顿,额头涨疼,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商城。站在下楼的自动扶梯上,陈织愉看着另一边不断向上的人群,她觉得对谁都很羡慕,因为她心里充满了不安,没有一点安全感。   陈织愉觉得不过一个星期她就挨不下去了,她或许该和林江海请辞,说她做不了方案。不过新的一周去上班,她迟到了,急匆匆跑进门,看到雪丽和季溱忽然停止交谈用异样目光打量她,她就心里很不舒服,她想到要把机会让给瞧不上她的雪丽,她就不甘心。   这天是周一,林江海一早上开了一个部门会议,啰哩啰嗦很冗长地要他们一个个总结上周工作和这周计划。   轮到陈织愉的时候,她有点结巴,她今天之所以迟到就是因为昨晚想会议总结想到失眠,早上太累起不来,陈织愉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她讨厌透了这种形式化的开会。   陈织愉的总结说的挺混乱,所有人都听得低头看自己的笔记本。   林江海倒是微笑看着她,可他听好像没有在听一样,陈织愉说了她这周的计划是出方案初稿,林江海还问她:“你上周一个星期都没出初稿啊?”   陈织愉感觉被狠狠打了一个巴掌,她抿着嘴点点头。   “什么原因?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应该和你的小组一起协调解决。”林江海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笑提点陈织愉说道。   陈织愉下意识看向雪丽他们,她感觉她的眼神还是幽怨的,因为她觉得根本没有人愿意帮助她。   雪丽抬起头没有理会陈织愉的目光,她笑对林江海说道:“其实有初稿的,只是织愉她要求比较高,这周会精修。”   “要求高是好事,但是后天一定要交出初稿了,上头领导要审核。”林江海笑着,又说道,“我们张总可也是精益求精的人,我们整个公司都要精益求精。”   雪丽笑了笑,她那种笑就是牵扯了下嘴角让人不舒服。   陈织愉看着林江海,他的神态更让人不舒服。   散会的时候,陈织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们有人在讨论公司今年董事会的人事变动,说着他们听到的风声。这家公司是张奇缜父亲和他大伯两兄弟的,张奇缜的堂哥张奇绅刚从加拿大回来,今年刚进入公司,多个人管理,这个公司肯定会不一样。而且这两年,张奇缜在公司做了很多变动,据说很多人反对,高层都在按兵不动,看风向。   陈织愉听到这些事了,但她并未察觉这件事和她有关,她只是打开自己的文档看着自己零零散散写的文案设计,她明白到了什么叫有心无力,江郎才尽。她竟然还没开始发挥才华,就已经觉得自己的想象力用完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大家都走了,陈织愉还坐着,她在查资料,她的方案还一片空白,她也不想去相信什么团队合作了。   林江海走前特意过来鼓励了下陈织愉,他说她真认真。   陈织愉没应他,她有情绪,她最近变得很冷漠,在别人眼里就是傲慢。陈织愉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在乎,她并不担心失去这份工作,但她很介意自己有一个混沌没有爱心的脑袋。   到了八点半,陈织愉肚子饿了,她才站起来关了电脑,离开办公室,她一天没有做什么特别多的工作,却出奇的累。   陈织愉的办公室在十一楼,她站着等电梯,电梯从二十五楼下来。   当电梯打开的时候,陈织愉正要走进去,看到了张奇缜。   “这么晚才下班?”张奇缜笑和陈织愉打招呼。   陈织愉点了点头,迈开的脚收住了,说道:“您先下去,我忘了点东西。”说罢,陈织愉扭身就走了,她不想和张奇缜坐同一部电梯。   陈织愉回到办公室等了会,她坐在位置上看手机,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她打算等十分钟再走。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陈织愉一吓,她正在看胡湛的社交圈,她在想胡湛和张奇缜的事情,胡湛是个很有志趣的女人,她最近在画国画,她的爸爸是个画家,她每日跟着画画,这两天她上传了一张山水画,她说捡起了年幼的功底,终于得到父亲一个好字。陈织愉在想胡湛到底了解不了解张奇缜,他们到底幸福不幸福。   忽然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陈织愉的思绪,她不再去想别人幸福不幸福了,因为就没什么幸福可言,她皱了皱眉头,只怕来人是张奇缜。   陈织愉慌忙站起身,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呢子大衣,戴着眼镜,样貌斯文睿智。   陈织愉愣了下,凭记忆认出了来人,她说道:“张副总。”那人是张易绅。   “怎么还没有下班?”张易绅问道,态度和蔼可亲。   “马上就下班了。”陈织愉说道。   “一起走。”张易绅说道。   陈织愉很意外。   “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张易绅说道。   “不用了,张副总,不麻烦——”陈织愉慌忙说道。   “走吧。”张易绅仿佛没有听到陈织愉说的话,径直说道,他还转身带头走了。   站在电梯里,陈织愉一直盯着数字看。   “我听他们说你经常加班,工作很努力。”张易绅忽然开口说道。   “没有,那段时间大家都在加班。”陈织愉想了想说出事实,她还不自觉皱了皱眉。   张易绅没有再说什么,但他的行为很坚持没等陈织愉再开口,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库。   张易绅问了陈织愉住哪里,陈织愉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了地方。她忍不住很不高兴,这是她第一次和张易绅相处,可她已经觉得她不喜欢他,他让她浑身不自在,因为他莫名让她想起了周企均。张易绅的做事方式和气场,让陈织愉无所适从很难受。   所以,陈织愉一路上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她只是看着窗外,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辞职的想法在张易绅问她年度广告有什么想法的时候。   “还没有,张总。”陈织愉说道。   “后天是不是交初稿?”张易绅问道。   陈织愉应了一声。   张易绅看了眼陈织愉,他没有再说什么,送陈织愉到家,看着她下车之后,他就驾车离开了。   陈织愉看着张易绅离开的车松了口气,而她不知道的是,张易绅对她的审视才刚开始。   车厢里,张易绅给张奇缜拨了一个电话,他开口第一句就是:“人我送回去了,你说想让她当主管的就是这个小姑娘?你确定她可以?”   “湛湛很看好她,我也觉得不错。”张奇缜笑说道。   “是呢,她不错的,你现在很难找到树根又直又深的人了。”胡湛在一旁笑接话说道,可见张奇缜开了免提。   “我觉得她的思想和心态太封闭了。”张易绅说道。   “知道中国当年为什么闭关锁国吗?除了目光和局限的思维模式之外,还有一个事实就是,我们真的已经有足够多的财富和够自身发展的条件。”胡湛笑说道,“陈织愉她会比较封闭保守,是因为她心里有很纯真坚定的东西,如果她能发挥这些去感染别人,你的员工是不需要每天打鸡血的,甚至不需要什么机制,他们会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好到我们很想给他们高报酬。”   “你也很纯真坚定,胡湛,能一直这么理想化。我了解过陈织愉的家庭环境背景,她家很富裕,这是她不争不夺的条件和前提。”张易绅说道。   “不争不夺是她自己的选择,和家境无关,因此更难能可贵。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观察过,陈织愉所有的所用的东西都是最简单适合她自己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刻意买过什么奢侈用品,即便她有这个能力。”胡湛说道,“她很有判断力,只是她自己还不是很自知这一点。”   张易绅笑了声。   “张易绅是不是在嘲笑我?”胡湛问张奇缜。   “可能吧。”张奇缜笑说道。   “太过分了。”胡湛说道,声音翻着白眼。   “其实,做管理,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就是要乐观积极。”张奇缜中肯说道,算是为胡湛圆场。   “陈织愉看上去很消沉。”张易绅说道,“说实话,我不是很看好她。”   “她不是那样的,等后天她出了方案再说。”胡湛说道。   张易绅没有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胡湛问张奇缜说道:“为什么你哥还不结婚?不是说我们妈要给他介绍对象吗?”   “据说他在加拿大有过女朋友,但具体的我不清楚。”张奇缜想了想说道,“好像早两年就分手了,听伯母说哥很喜欢她啊。”   “那为什么分手?”胡湛问道。   “性格不合吧。”张奇缜又努力想着,然后说道。   胡湛笑了笑,又想到了什么,问张奇缜道:“你看过广告方案初稿了吗?”   “哥为什么说陈织愉不行呢,因为快两周了,她连一个方案构思都没有出,连他们部门都没有审核过。”张奇缜说道。   “是吗?”胡湛微微惊讶,随即她笑了笑说道,“那后天肯定会有的。”   胡湛这么简单说着,这晚到家的陈织愉却疲惫地躺在客厅地板上就不想动弹,她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脑子一片混沌,她已经忘了神思清明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有一个念头一直在陈织愉头顶上飘啊飘,她在想辞职好了,与其到了后天出糗不如辞职了,反正她不差一份工作,反正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辞职好了,她早应该听周企均的,做一个普通文员的工作就好了。   想到周企均,陈织愉眼睛就湿了,她想到他说她总是知难而退,半途而废的话,她想到她没有完成的实习,陈织愉从糊涂变成了痛苦。她想周企均都是对的,她真的太差劲和失败了,在工作在生活,在他们的感情里。   陈织愉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痛苦,到底是失恋还是她总在退却的心,陈织愉讨厌这样的自己,但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她到底讨厌自己的哪一部分,为什么她要让自己这么痛苦,她分明应该是最能掌控自己的人。   陈织愉越发不懂,于是她哭了一通,她深深觉得她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她趴在地上痛哭,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面对自己,怎么收拾自己的生活。   而眼泪真的有洗涤的作用,哭完慢慢爬起来的陈织愉,忽然在这一刻想通了,她看到黑夜将她的落地窗镀成了镜子,她在那里看到了自己映在别人的万家灯火中,那么虚无也那么真实。那些灯火是那么安静镇定,即便它们四周的黑夜还是那么多,但它们还是从容亮着自己的那一方寸。陈织愉心想所有引发她焦虑未来,痛苦过去的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处理不好当下的一个小问题。   陈织愉明白到,她此刻悲观难受只是因为她少了一个创意。   这样的醍醐灌顶,让陈织愉彻底安静悲伤了,她静静立在窗前,后来她手机定时提醒她上床睡觉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才回神。   陈织愉关了响铃,她之所以会设这个闹钟是因为和周企均分手后,她有时候晚上不敢睡觉,不敢静下来看看自己,只要一静下来,事情就会淹没她,她很害怕也会迷失,所以她总睡的很晚。熬了一段时间,她有点内分泌失调,下巴开始冒痘痘,她觉得自己不好看了,所以她强制自己早点睡觉。   此刻这个闹钟让陈织愉明白到潜意识里,她很爱她自己。陈织愉长舒一口气,她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煮了一点面。吃完面,陈织愉打开电脑,重新开始写方案。   这一晚,陈织愉写到凌晨,这样的熬夜使得她想起了和苏芊在新加坡那段赶作业的日子,顺着那段日子,她又不断慢慢往前想,想起那些还未曾在意周企均的日子。她的手指不断在键盘上飞,脑子却越发迟钝,也清醒起来,她的思维很多很多,是扑面而来的尘雾,直到后来她看到从前的自己在回忆里黯然失色,她才觉得眼前被人拨开了迷雾,看清了电脑屏幕里自己写的到底是什么。   那些一个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她却会迷茫它们在说什么,它们在说:家无具象,具有万象。   陈织愉做了一个简单的PPT,表达广告的中心意思,体现私人定制高端家具的理念和意义。   做完这个PPT,已经是清晨,陈织愉调了一个闹钟躺在沙发上打了一个盹,闹钟响的时候,她真的是爬起来去浴室洗了一个澡,然后收拾化妆。   出门的时候还有早,陈织愉在公车上抢到了位置,她在喝牛奶啃面包片,低头在包里找纸巾,找着找着,她摸到了夹层里她妈妈写给她的信。   这封信陈织愉一直不敢再看第二遍,今天坐在车窗边她缓缓拆开来重新读了一遍,阳光温热洒在她的侧后方,关于失恋和受挫的那些事情就像一颗糖或者一勺盐溶化在陈织愉呼吸的空气里,始终如影随形,分秒斗争。而此刻越发愿意接受这件事,陈织愉觉得就是自己就是进步了。因为她想如果以后她有了儿女,他们或许也会经历这样的感情变迁,所以她要先他们勇敢起来,日后方能像她妈妈一样去鼓励他们。   陈织愉到达公司,她放下包,打开电脑,将包里的U盘和资料一股脑拿出来,她一边整理一边抬起头对对面的陈茵说道:“陈茵,我们开一下会,你帮我通知一下雪丽姐他们。”   “王阅历出去了。”陈茵抬起头说了一句。   “噢,那就我们先开会。”陈织愉说道。   “雪丽姐也不在。”陈茵又说道。   陈织愉缓缓顿住手,她不知道是什么情绪,难受生气尴尬还是什么,反正就是石子砸在心湖,她沉默着,第一次硬生生忍住了情绪,她想她也从来没有认真安排过开会的时间,没有提早告知。   隔了会,陈织愉认真字句清楚地说道:“我确定了方案立意,我发你们邮箱,麻烦你们都帮忙看下,我希望下午四点前能收到你们的回复。”说话的陈织愉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真实,她仿佛能透过陈茵的眼睛看到自己,她仿佛变成了陈茵真切站在自己的对面看到了自己。她看到自己是有血有肉的,她像陈茵一样不了解自己,不了解自己的无限可能。   “哦,好的,我看一下。”陈茵开口说道。   瞬间,陈织愉感觉魂思又回到了自己的躯壳,方才瞬间的光亮消失了,她还是忍不住低落和失望还有焦虑。   人说的改变,其实来的很反复。   那天后来,陈织愉只收到了两封邮件,一封陈茵的,一封季溱的,她们并没有对方案表示赞同或者反对,只说还行,可见并不出彩。陈织愉谢了她们。   因为这一天雪丽都没有来公司,王阅历也是,所以晚上陈织愉又给他们两人发了一封很简短的邮件说因为没有收到回复,所以她明天就按自己的方案交初稿了。   就这么一封短短的邮件,陈织愉犹豫编辑了很久,因为她实在也是讨厌这两人,她知道他们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所以要她先把他们当一回事,她需要很违心。但是有什么办法,她要和情绪化的自己做好斗争。而且,这实实在在是工作。   隔天,陈织愉的小组和林江海去了楼上会议室做听取报告,当陈织愉解释完方案的时候,全场都没有什么表情。   张奇缜坐在上首没有发言,张易绅坐在左侧则问林江海道:“这个方案你们部门审核过了吗?”   林江海笑说道:“还没有,张总说要多给年轻人机会,我也一直很信任小陈。”他也没有先表态,老奸巨猾。   林江海的话让会议室的气氛越发微妙,陈织愉杵在台上十分尴尬,她的余光看到雪丽把笔轻轻一丢合上了笔记本,陈织愉越发不安。   后来,是张奇缜说了一句方案可以,陈织愉本来要松一口气,可她听到林江海立马附和说她多有创意,雪丽却在轻蔑无声冷笑的样子,陈织愉又愣住,她渐渐板起脸,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下了台。   陈织愉开始发现,工作中这些事令人烦令人恼的并不是人际的交错,误解猜测勾心斗角,而是这些事蒙蔽了一个人的自信心,让人很难听到正面正确的话,陈织愉不知道自己的方案到底好不好,她会想,通过了就好了,就这样吧。然而,方案的通过成了一种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和骄傲的事。陈织愉觉得这样挺惨的。   眼看天气转暖,春将末夏欲初,陈织愉在重新找回对生活的鉴赏力,她妈妈从云南给她寄了一套漂亮的床上四件套,里面还夹了一封信,妈妈写道:“宝贝,你小时候刚独立有自己的房间有自己的床的时候,妈妈很高兴,因为多了一件能帮你置办的东西,那就是床单被套,枕头套。妈妈当时觉得生活真美好啊,有那么多美丽的东西能给你。谢谢你的到来和存在,即便你不在我身边,我身边所有的美好也都将属于你。”落款是日期和买被单有感。   陈织愉盘腿坐在房间的椅子上读信,读完信,她不由笑叹了口气,当一个人失去信心的时候,让已有的爱住进心里都是一件很难的事。   陈织愉在尝试,她感叹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长大一相逢   有一些小事就是大事,陈织愉的广告方案初稿没有经过部门审核直接就通过的消息在公司上下不径自走。   陈茵现在基本上不和陈织愉说话了,陈织愉很明白陈茵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她和所有人一样觉得陈织愉可能和张奇缜有什么,而陈茵和胡湛是朋友,所以她简直没有办法和陈织愉相处。而陈茵一不和陈织愉说话,就更坐实了本来没有的事。   陈织愉觉得真的是很好笑,她和张奇缜的交集少之又少,除了林江海总在说的他特别欣赏她,总是支持她的想法,陈织愉想不出他们能有什么让人嚼舌根的。所以陈织愉生气也郁闷,闷声不吭地做事,年中公司要拍宣传片,需要人跟进,这个活其实很繁琐很累,请来的明星导演都是要人伺候的,陈织愉却积极愿意去做这件事情。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么极力要表现的陈织愉是一心想挤掉雪丽。   对于这件事情,陈织愉听说了,她听到季溱在嚼她舌根,她没有什么反应,但她在给苏芊的短信里是这么说季溱的:“妈的,神经病,就会说别人,难怪一辈子是给人打下手的美工。”   陈织愉已经很习惯脏话了,平时很少说,但和苏芊聊天的时候,她很容易就说出来了。苏芊也是,她说起工作里遇到的讨她厌的人会一概贱人论,也会骂她自己犯贱,因为她和随安的事情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分手的时候很潇洒,但只要随安一回头,她就心软了。   陈织愉对此十分生气,她最近心气很旺,她以前从来不对苏芊大声说话,现在她会很生气严肃说落苏芊,痛骂随安。   而苏芊总是说:“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别生气——真的,你别生气。”她对她特别柔和心平气和。   陈织愉便无话可说了,她心疼苏芊也怒她不争。苏芊说她其实每一次和随安分开都很痛苦,她就会很想他,真的,有时候她控制不住,她也知道自己很懦弱,以前从未知觉的懦弱。陈织愉就只能信誓旦旦对苏芊说道:“如果周企均再来找我,我绝对不会回头。”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陈织愉抑制住不去想周企均也有苏芊的原因。   而陈织愉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和苏芊“闹翻”。   那天,陈织愉在现场跟宣传片的拍摄。六七月份天气热了,这段时间每天都很忙,陈织愉越发懒得收拾自己,简单绑了头发,穿了短袖和牛仔裤就出门了,她的单鞋也挺旧了,毕竟新鞋会磨脚,她实在没有心肠穿。所以,陈织愉整个人的形象一点也不靓丽,甚至每天到了下午之后,她就有点憔悴,毕竟她还不补妆,吃过午饭,唇膏没了,她就不补了。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当陈织愉端着盒饭坐在一边吃饭的时候,有人和她聊天,问起她是哪里人,陈织愉笑说云南人,那人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打量陈织愉,一副理解了她不太时尚的原因,因为云南那边经济比较落后比较穷。陈织愉真是有点气打不出一处出,她想起有一句话真的是说的很对,偏见多源自孤陋寡闻。   这件事让陈织愉不舒服,后来下午,拍摄宣传片的导演因为进度各方面的原因在发火,他在那骂宣传片的方案就是屎,性情中人。而这个方案陈织愉也参与其中。陈织愉和所有人一样站着给骂,后来林江海来了,他安抚了那个颇有名气的导演,两个人私底下说了几句,聊了一会,导演就看上去好多了,出来继续拍摄,但是改了很多方案。   比如,导演非要在拍摄床品的时候加了一个含蓄内敛的(情)欲的切入角,就和很多床品一样,请一个明星穿着睡衣往床上一躺撩一撩领口,闭一闭眼就可以,而不接受原先方案里的一年四季换上四套相对应的床品,人也从年轻到年迈的演绎。导演说陈织愉他们的方案太自我,不懂得迎合大众。   “你们卖家具的又不是搞艺术的,怎么简单粗暴怎么来!东西卖不出去是不是以后要怪宣传片?!别坏我的名誉!”导演说道。   陈织愉听着其实觉得很匪夷所思,也很愤怒受挫,难道不是拍出不好的镜头才是对一个导演的侮辱吗?当时的陈织愉还不是很理解和有一些人打交道根本不用带太多的思考和脑子的事情,她不知道其实导演的想法就很简单,他嫌麻烦,他赶进程,他后面还有拍摄项目。   这一天,陈织愉在焦躁的环境中度过,她到晚上九点多才下班,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多。她好不容易洗完澡躺在床上,收到了苏芊的信息,苏芊又在说随安的事。   陈织愉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她说苏芊太执迷不悟,而苏芊一边说着她知道,一边说可是随安对她好的时候真的是很好。   几个来回之后,陈织愉失去了耐心,她觉得很生气甚至有点反感苏芊的反复,她就和她说道:“你自己看吧,你想复合就复合了,以后你和他的事情不要再和我说了。”   苏芊说嗯,好的,之后她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从每一天从早到晚,大小事的分享到一周才发两次信息,到最后这一年都没怎么联系。   陈织愉不知道苏芊是怎么想的,她的想法就是会很矛盾,她觉得她和周企均是说分就分,周企均从来没有回头找过她,苏芊和随安却反反复复,她会想周企均是不是不够爱她。她也会想她能那么忍受痛苦不去找周企均,苏芊为什么做不到,她觉得苏芊真的太执迷。于是当苏芊没怎么联系她,陈织愉也不去联系她,各自忍受生活。   这一年,可以说是陈织愉长这么大最痛苦最不快乐的一年,她不断面临工作的挑战和机遇,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她很多时候都会想这么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一年将近年末的时候,陈织愉的公司有了很大的变动,因为张易绅忽然离职离开了公司,原先公司里有倒戈靠向张易绅,在背后对张奇缜动过手脚的人都被以各种理由开除了。公司来了一个大清洗。   陈织愉部门的林江海走了,然后陈织愉被任命为新的主管,她很意外也很失措,因为当天雪丽就给她下脸提出了明年要辞职,然后还有另外两个人也都有离职意向。陈织愉觉得根本无从管起这个部门,她很快发现原来管理别人,给人安排工作,观察一个人,合理发奖金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年终,陈织愉按照林江海往年的方式给部门的人划分了奖金,然后就有人和陈织愉提出这里不合理那里不合理的话。有人还提出所谓的建议希望明年部门能改制,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多劳少得了。陈织愉还看不出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实质问题在哪里,所以她措手不及,她是升职当了主管了,这年底却比往年更难熬,因为责任更重。   过年终于能回云南,回到家,陈织愉在家安睡的第一晚真的是很想明年不再去杭州了,那个城市对她来说真是遍地寒冷,回家她可以活的轻松点。   陈织愉有将近半个月的假期,但她基本上没怎么出门,因为怕碰到周企均。   在家无聊,尤其过年的那天特别热闹,陈织愉在房间里就耐不住了,只想做点改变倒腾,于是她准备把房间里的台式老牛机给卖了,那是她高二的时候买的。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陈织愉打开了老牛机,因为她想到电脑里还有些东西要拷出来。   陈织愉坐在电脑面前开机就等了大半个小时,她看着手机,竟没有人给她发单独的新年快乐的短信,全是群发,她兴致缺缺,用手机看了半天的新闻。看着看着,她就想到了当年周企均就和她说以后手机网络会很发达,手机阅读会是很普遍的事情。陈织愉觉得到处都是回忆,人生真是(操)蛋。   陈织愉丢开了发烫的手机,相比手机,这台在她懵懂天真时使用的电脑仿佛一阵清风。   电脑一步三卡,陈织愉倒很耐心,她还点开了企鹅,可能是最后一次在这台电脑上登陆她的企鹅。打开来,上面的头像都还是最原始的模样,界面也很古朴。   陈织愉浏览了一遍,忽然看到了当时在新加坡为了小组作业方便交流,方义甲所建的群,群名就叫讨论组,很有方义甲干脆的风格。这个群其实一直都在,但陈织愉换了电脑,大家又都没有交流,聊天记录是一片空白,所以陈织愉也没有在意。   可今晚点开来,她就笑了,因为这台电脑里有一些他们当年的聊天记录,也是在一年的新年。   陈织愉慢慢看着,一种奇异的感觉温柔地把她包裹住,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很活泼,说说笑笑,她感受到了无忧和健康,而那时候生活的气氛也很健康积极。   再往下看,陈织愉看到了屈衷,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一下涌向陈织愉,陈织愉看着屈衷当年说的那一句凡事都有会有阻力是忍不住眼眶就红了。   陈织愉没有想到她消失已久的安全感会在屈衷早几年说过都能泛黄的字句里找到。陈织愉仿佛在风中飘荡许久,终于找到了落脚的枝桠,在迷雾中找到了路,人生仿佛一下就简单了。   陈织愉把屈衷说的有关曹操和张居正的话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会背她还觉得不够,她跳下椅子拿出手机对着电脑屏幕把这些聊天记录拍了下来,存在了手机上,她才彻底安心。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织愉翻来覆去,她很久没有想起屈衷了,而一旦想起来她对他就会有一点感激之情,她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这一刻她很想给他发一封邮件感谢他,和他说一声新年快乐。但是陈织愉忍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对他的感激。   陈织愉坐起来看着手机看着邮箱,给屈衷的邮件她到底没有编辑退了出来却存了一封空白的草稿,她此刻是很想知道他的近况,便留着这么一个念想。摇摆间,陈织愉在邮箱里看起了她以前和苏芊写的信。   那时候陈织愉还在新加坡实习,苏芊已经回了国,她们写了不少的信,陈织愉随便点开了一封当初自己写给苏芊的信,很短,只是一个小分享,很美妙。   信里,陈织愉和苏芊说有一个当代思想家叫托尼·朱特,他说过那么一段话,他说:对我来说,爱是这样一种境况,它能令被爱的人满足于独处。“停驻”总令人紧张——不论停驻在哪里,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取悦不完的人,不是要完成这个义务,就是要勉强扮演那个角色:感觉上怎么都不妥。然而反过来,“前往”则令人轻松。我从来没有像要独自前往某处时那样愉快过,且路程越长越好。步行令人高兴,骑行令人享受,坐巴士也很好玩。而乘火车,简直就是天堂般的感觉。(1)   陈织愉摘录了这段话,然后和苏芊说她真喜欢这段话,她也是这么想的。她当时的口吻轻松也自不量力,却也是最真实的她自己。陈织愉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这种心性忘的一干二净的。陈织愉不可思议于自己的健忘之余也是醍醐灌顶,她看着手机,被时光晃的有点头晕。   第二天,陈织愉半睡半醒间看到了周企均,她仿佛又听到周企均不停在说她,他说陈织愉你能不能改变下你自己,他说陈织愉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他还说陈织愉你让我觉得很累。   陈织愉内疚难受地哭了,但她心里是在想,或许,她和周企均并不合适,真的不是谁好谁不好,或许从最开始,他们的三观就不合,所以在一起很容易互相伤害。她或许不应该再自责受挫,也不应该那么怨恨他。   不过,半睡半醒好比半醉半醒的迷离,都是在滑梯上想的事情,很难停留,陈织愉过完年回来杭州之后,杭州那股让她伤心痛苦的印象还是使得她每日如履薄冰,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真的去快乐,尤其她在当主管之后,每天都在一点点改变自己的思维模式。   雪丽在新的一年还是回来公司上班,那些嚷着要走的没有走掉,陈织愉明白了没人和钱过不去,而工作上所有的矛盾不外乎也是钱。公司的制度和体制是一直存在的,现在他们说着改制,除了一些体制里避免不了的不合理性,更多的是他们都在看陈织愉这个新官会怎么做,他们在试探她,试探她能给他们带去什么。   一开始陈织愉总想着去解决问题,慢慢的陈织愉认识到所谓官最重要的还是立威。   陈织愉现在会将自己的方案往桌上一丢,和下面的人说照着去做,若是有人提出反对意见,陈织愉会说道:“没有真正去做之前,我不接受任何意见,除非你已经自省承认自己没能力,否则就去做。有什么问题,我会负责。我就是要这个方案变得是切实可行的,你们的工作本就是让一个方案从不可能到可能。你们现在可以不服我,但之后你们就得服我的方案,至少我会让所有的方案都通过。”   这样的事情有了两三次之后,陈织愉发现她手底下的人开始去解决问题了,虽然她也听到很多关于她的不好的言论,但她知道好人缘的那一部分就是她现阶段会失去的东西。   而别人开始听从她的指令之后,陈织愉却要开始听取意见,她开始让他们发言,她开始越发像一个主管。   这一年,陈织愉二十四五岁,她当上了主管,很多人都觉得她算是厉害幸运的,陈织愉却知道她也不过是在走一条路。这条路使得她孤独又忍耐。   这一年唯一和陈织愉联系密切的人是余晨,她在英国有关初恋的感情又一次失败了,但现在的她已经找到新的男朋友是个英国人,她时常联系陈织愉,原因就是她要分期一点点给陈织愉还钱。因为各种原因,余晨不能一口气还了陈织愉的六万块,所谓的分期也是每一期延期。陈织愉知道这件事的当时,第一个想法竟是好在她和周企均分手了,不然她想他又会说她信错余晨,说她做事情不用脑之类的话,没有周企均,她的生活其实能松一口气,对错判断能自己说了算。陈织愉还是相信余晨会还她钱的,即便她又开口问她借了一小笔钱。   还有一个关心过陈织愉的人就是胡湛,胡湛生了一个儿子,满月的时候办了酒席,她让陈织愉去参加。陈织愉那天和陈茵一起去的,但她和陈茵没话说。而胡湛总是在陈茵面前夸奖陈织愉,她的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们能互相理解。   陈织愉感激胡湛的温柔和慈悲,可她现在其实也真的不怎么在乎陈茵怎么想她,她越发真切感受到两个人若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人和话就是不会投机的。   而且陈织愉觉得如果陈茵再看不出她和张奇缜真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话,那陈茵也真是没什么值得深交的。   陈织愉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不好相处的,她很冷漠骄傲,她要摆不同的架子,她开始简单的添置奢侈品。有一次,陈织愉买了两双单鞋花了一两万,物质有时候的确能让人有不同的心境,她会觉得自己越发像一个主管,底下的人更是。   到了这一年年末,陈织愉觉得自己是彻底蜕变了,她买了车,是辆银色奥迪A4,她发现她以前所恐惧的开车这件事,在心境变了之后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而就在陈织愉觉得自己在拼命往前走,能理智看待得失的时候,她又遇见了周企均。   那天,陈织愉开车去上班,冬天里外温差大,车厢内的玻璃上起了点雾气,陈织愉低了低头调了调空调,再抬头的时候她一晃眼看到了马路边上有个眼熟的人,好像是金玉。陈织愉不由心一跳,她立马想到周企均是不是在附近。   陈织愉的大脑一时有一点空白,车子偏了道,然后她就不是很清楚是怎么听到后面车的喇叭声,后车厢是怎么被撞到的。   车子被撞后,陈织愉顿时清醒了,她一脚刹住车,一头冷汗,只见金玉站在五米之外,也受了惊,透过挡风玻璃看着陈织愉。陈织愉不知道她是惊吓突发的车祸还是因为她。   陈织愉推门下车,想去看具体情况,结果她下车,撞上她车的车主也下了车,那是一辆黑色的捷豹,车主和车一样清俊。那个车主就是周企均。   一时,陈织愉和周企均看到对方都呆住了,陈织愉几乎是条件反射,转身就回到车上,发动车子就走了。但她才开出了一条街又转了回来,她的手在抖,心尖就像踮起的芭蕾舞少女的足尖,绷着硬挺着不允许自己动。   周企均的车还没有离开事故现场,他和金玉还在马路边,看到陈织愉的车回来的时候,周企均身形微动却始终没有先走向她。   陈织愉把车往路边停好,她再次下了车,甩上车门,掏出手机,她对两人没有一声招呼,一边看手机好像在做记录一边只管自己说道:“我忘了打方向灯忽然变道,我全责,你修好车多少钱直接告诉我,我没时间叫保险了,公司要开会。”   这么飞快一口气说完,陈织愉才有片刻的停顿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她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走太近了,看的那么清楚,觉得他们那么可恶。陈织愉脸上不由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又说了一句:“修好车再告诉我,多少钱,我直接赔给你。”   说完陈织愉转身就要走,周企均这才开口喊住了她,他说道:“陈织愉,是我的责任。”   这话陈织愉听着很刺耳,她回头说道:“我说了是我的责任!”说这句话的时候,陈织愉的火气忽然蹭起来,她身子里腾起一股热气熏的她满面通红。   周企均看着陈织愉没有说话,他走过去,陈织愉往后退了一步。   周企均站住了脚,他还没开口,陈织愉飞快回了车上,她又一次驾车离去,不回去了。她满脑子都是周企均和金玉站在一起的样子,他们在一起看上去很协调很温柔。   车开到公司大楼附近,陈织愉才回神她遇到了周企均,她还落荒而跑这件事。陈织愉忍不住哭了一会,哭完她才舍得下车走去上班。   这天下班,陈织愉出了公司大楼就看到周企均,她觉得平静多了,甚至于他说带她去修车,她都没说什么,从包里掏出了钥匙就丢给了周企均。   周企均上了陈织愉的车调整着座椅,陈织愉默不作声地系着安全带,不知不觉眼睛就红了,她低着头,扭头看着窗外。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子开到最近的维修点前,周企均却没有直接开进去,停在了路边。   还是没有人说话,但过了这一阵之后,周企均就不停开始说话了。   他说道:“陈织愉,你知不知道你停车的那个位置新装了监控,你以后不能再停那里了。你们公司大厦有地下停车库你知道吗?你是不是不敢开?你要学会,其实也不难,大不了开慢一点。陈织愉,去加油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熄火。转弯变道一定要记得打方向灯。上车一定要锁门。你开车起步速度太快了。倒车不要太依赖倒车仪,后视镜一定要看——”周企均说的不快也不慢,他看着前面一直在说,身边的陈织愉一动不动,慢慢的,他说停了,眼神好像倦了的落叶轻轻飘落在某一处。   许久周企均才又说道:“陈织愉,我很不放心你,我不知道你一个人还会一直在杭州,我对不起你——”   陈织愉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当她被周企均重重揽抱进怀里,她也紧紧回抱他。他一直在说对不起,他还说他很爱她,他曾经真的真的很爱她,他以前想给她的不是眼前的这些。   周企均的话都太疼了,陈织愉真的会觉得整颗心都在疼,她浑身颤抖,她抱着他也打他,她的情绪就像一个真实的人代替了她的知觉,在整个车厢里扩散,陈织愉觉得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陈织愉说道:“不要再联系我了,周企均,真的不要再联系我了——我在不在杭州和你没有关系了——”   陈织愉的话说得很对,但却让周企均慌了,他抱着陈织愉,不停说道:“对不起,小愉,小愉,对不起——”他也会想为什么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懂得对她让步对她温柔一点。   同样陈织愉也在想这件事情,她也想起了他们不断的小争吵大争执,她看到自己的自我自私,也看到了周企均的。   车子去维修之后,周企均打了车送陈织愉回家,已经过了晚饭的点,陈织愉看着窗外问周企均饿不饿。   周企均沉默着。   陈织愉苦笑了声,说道:“金玉在等你吃饭是吗?”   周企均没有回答,陈织愉没有再问,这样的默认让人尴尬。   陈织愉想说点什么证明她已经接受他们分手的事,但她想不出来。   后来,周企均说了,他低声说道:“不论多晚她都会等我回家吃饭。”   陈织愉一愣,说道:“金玉对你很好。”   “嗯,我和她之间都是她在付出和包容。”周企均又说道。   陈织愉再说不出话来,她到家的时候让周企均不要送了,但周企均还是下了车。   走到小区门口,陈织愉要走,周企均又一把抱住了她。陈织愉忍不住又埋在他怀里哭了。她不知道是爱他舍不得他还是很难面对自己。   陈织愉想起了她妈妈和她说过的一件事情,妈妈说小时候送她去幼儿园总是送不走,送到门口就哭,一直哭,哭的很惨很可怜。看的门卫都不忍心和妈妈说算了吧,她这么哭别让她读了,明年再说吧。   但妈妈还是坚持把她送到幼儿园,因为妈妈知道陈织愉到了教室就好了,会忙着玩忙着开心忘了离别。   陈织愉此刻也很想周企均能不忍心就把她带走好了,但是她也很知道,他们回不去了,因为她宁愿一个人往前走,也不愿意再和周企均吵架了,况且,周企均变心了。   后来,周企均走了,他们终于彻底分手。   而没两天,谢伊回到了陈织愉的生活里,她很生气她说陈织愉怎么就那么犟,在杭州也不肯告诉她。   陈织愉说她其实还很怕谢伊会说在周企均和她的感情里是她矫情不懂得珍惜。   谢伊闻言,眼眶有点红,说道:“周企均也曾让你很难受是不是?”   陈织愉有点意外看着谢伊,软弱点了点头。   谢伊抱住陈织愉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很好,可惜不合适。”   这句话把陈织愉感动哭了,她和谢伊说失恋其实真的不是大事,最可悲难受的是一段感情会让你失去自信心,产生自我怀疑。所有的悲伤都是因为你没法相信自己了。   陈织愉不知道自己到底好不好,她总在时好时坏间摇摆,她不断和自己相处。   这一年,陈织愉把自己的方案和年终奖拿出来分给了这一年在她手底下用心做事的员工。这种简单干脆的方式让陈织愉彻底被部门的人接受,但她依旧私底下不和他们过多往来,因为她选择了做这种主管,这种方式方便她管理决断公事。   下一年,部门来了一个新员工,她和老同事说觉得陈织愉是个女强人,很严厉的样子。   陈织愉无意听到这个话,猛然想起了第一年在新加坡的时候,她曾被一个越南人吓的心慌手足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  (1)托尼·朱特,思想家,20世纪中期出生于伦敦的犹太人,那时候,二战刚过。这段话个人很喜欢,但具体出自哪一本书却有点茫然,我是无意中读到一篇读书笔记,有人分享了这个作者,分享了这段话,才有所了解。最近刚买了他的书,还在读,所以不敢多言多说,如果有人同样喜欢,可以去网上搜索有关的信息,买书来读。 ☆、远芳侵古道      又一次新年,苏芊终于和随安彻底分手。二零一三年的二月,苏芊和陈织愉说她这一次真的分手了。同年,五月,苏芊尝试了一段新的感情,有了新男朋友。   苏芊的新男朋友,其实说起来,陈织愉不陌生,因为苏芊和他其实早在一年多前的朋友聚会上就认识了。苏芊曾提起过。当时男人一直在追求苏芊,但苏芊心里挂着随安,总是不肯给别人机会。直到今年两人之间才有了转机。   苏芊和陈织愉说忽然觉得对方很实在,他是一个生意人,比苏芊年长四岁,初中就辍学经商,自己很努力,他现在所有的都是自己奋斗得来的。苏芊觉得他不会像随安一样漂浮不定。   于是,两个人开始恋爱了,苏芊说一切都还算好,苏芊说她自己脾气变好了,她没什么可焦虑愤怒的了。   陈织愉听着挺高兴的,她一个劲和苏芊说,说她本身就是那么好的人,她找回了自己,她或许这次真的遇见了对的人。   可到了十月份,苏芊还是会说:“陈小愉,我和你说实话,你不要骂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忍不住拿童集伟和随安比,而且更多的时候我都是想起随安的好。我和童集伟,感觉能聊的真的太少了。”   苏芊说这话的时候,陈织愉仿佛看到她自己在谢伊面前的样子,她想苏芊的感情里肯定有她没有理解的部分。她也变得心平气和。   苏芊的体会,直到这一年的十一月份,陈织愉才略知一二。   这一年的年初,对于陈织愉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苏芊终于告别随安,另一个就是许久没有联系的吴玥和陈织愉说她要结婚了,请陈织愉去参加婚礼,在十一月份。吴玥的结婚对象不是黄健。   十一月中旬,陈织愉请假去了成都,她去给吴玥当伴娘。而两个人许久没见,也不觉得陌生,主要是吴玥一点也没有变。   陈织愉在吴玥婚礼的前一天下午到达成都。当时吴玥正要去明天的婚礼酒店彩排,她自己开车去机场接上了陈织愉就兴冲冲往酒店去赶。   一路上两个人说笑,很匆忙,连对方近况都没有问清楚,在说婚礼的安排。吴玥说忙完晚上她和陈织愉一起吃饭。   就这样忙乱间,陈织愉融入了吴玥的时光里,她被她安排在某一个伴娘的位置,她也站在她站的位置,准新郎来的时候,她和她匆忙介绍。   准新郎很白净,听闻陈织愉就笑说早认识了,他说吴玥经常提起她。陈织愉觉得很亲切开心,三个人都很开心,气氛很和谐。   晚上,准新郎去陪了他的朋友,吴玥说他的那些朋友她都见过了,所以这一晚她就全心全意来陪陈织愉。   吴玥带陈织愉去吃地道的成都火锅,两个人坐下来都觉得很兴奋。陈织愉说感觉时间很快,毕业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以后会怎么样,不想现在吴玥就结婚了。   吴玥闻言,她笑说道:“对噢,好快,我那时候毕业在想什么,”她笑眼弯弯,想了会,失笑说道,“我都在想我要嫁给黄健。”   陈织愉也笑了,问吴玥道:“你和黄健什么时候分的?”   “哎呦,回来半年就分了,他在上海我在成都,而且,他回来真的是变化好大,我都吓到了,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每天出去玩陪客户,我都拉不住他了。”吴玥一边说一边笑,她说话依旧是抑扬顿挫,绘声绘色的样子,显得很有趣味,即便那是一件有关几年初恋失败的事情。   陈织愉闻言多少了解了,黄健家庭背景复杂的确容易变,她没有再多问,她也经历过失恋,或许她和吴玥伤心的程度和角度不一样,但最后决定放弃乐观开朗起来的情况肯定会是一样的,陈织愉在想她什么时候能像吴玥一样若无其事地说起初恋。   陈织愉问吴玥和现在的未婚夫是怎么认识的,吴玥又唱歌似地讲起来,很简单的缘分,他们再一场婚礼上认识,他是伴郎她是伴娘,一开始也没有看对眼,后来有一天,她的公司搬到了他的公司楼上,两人遇见着遇见着就好上了。他和吴玥一样,乐观积极。   陈织愉说那很好啊,男生有上进心最好了。   吴玥笑眯眯说道:“是啊,每天加班,我加班他也加班,我们两个就一起每天加班,哦呦,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三十五岁以后能有稳定的职位,能定期出去玩。”   陈织愉听着觉得吴玥的状态和心态真的是很好,两个人一起加班也很愉快,他们的目标规划是那么一样统一,充满了快乐,所以她想她和周企均真的不是到底谁太忙了顾不上谁,他们要的或许从开始就不一样。陈织愉还不清楚她到底要什么,回头想想她也不了解周企均想要什么。   所以,当吴玥问陈织愉的感情状况,陈织愉笑了笑说分手了,她不太好,以前太任性了,不会经营感情。   “哦呦,你不会还在难过吧?”吴玥笑说道,“往前看,你会找到让你变好的人的。”   陈织愉笑了笑说道:“没有那么难过了,我好多了。”   吴玥笑着,忽然埋怨了一句陈织愉说道:“哎呦,你这个人都从来不主动联系我。”   “你也没有联系我呀!”陈织愉好笑反驳嚷道。   “你肯定早把我忘了,不是我要结婚,你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吴玥翻白眼说道。   陈织愉笑了声说可能吧。   第二天,陈织愉一早从酒店去吴玥家陪她化妆,她和另外两个吴玥的闺蜜也一起换上了伴娘服。这一天来看吴玥的人很多,她的家人兄弟姐妹,还有她的同学朋友,十分热闹。化完妆,摄影师让大家各种拍照,陈织愉都在陪衬着吴玥,她其实不爱拍照,也不会回头再去看照片,所以她不怎么介意在别人的相机里面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拍完就散了,她没有拿着手机追着吴玥要不停拍合影,她觉得她记住吴玥今天的样子了,很美很快乐,众星捧月。   倒是吴玥对拍照的事情耿耿于怀,中午热闹的婚宴过后,吴玥可能已经被合影拍照了不下百来张,但她还不觉得累,走过来拽着陈织愉要合影。陈织愉笑说早上拍过了,吴玥说道:“那是别人拍的,我和你都没有合影,我就要和你拍就要和你拍。”   陈织愉被吴玥任性的口吻逗笑了,也感觉到她的情义重。陈织愉觉得真正的朋友的确不用灌溉的,她们会一起自然生长,这辈子都会是好朋友,就像她可以那么多年没有见到吴玥,但是她来到她的婚礼却觉得宾至如归,她的父母和亲近的朋友都认识她。   陈织愉向公司请了五天的假,她在成都待了两天,吴玥的婚礼一结束她就回了云南,回家看了爸妈,然后去昆明看了苏芊。   陈织愉和苏芊也好久不见了,所以当两人见上面的时候,莫名其妙眼眶都红了,有点想哭,好像是长长一段时间里的委屈都涌现了。但是童集伟在,陈织愉忍住了,很高兴拥抱了苏芊。   童集伟很客气,也很老道,他和陈织愉第一次见面,待她好如客户,他一本正经地招待陈织愉,非要请陈织愉去了很正式的餐厅,于是,陈织愉和苏芊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机会好好说话。   晚上吃完饭,陈织愉回酒店,她明天就要回杭州了,她这一晚就住在昆明不打算回安宁,因此苏芊说陪陈织愉一起。童集伟就把两人送去酒店,他来离开的时候和苏芊说他要去商场给她买项链,就是苏芊上一周看上的那一条。   苏芊应了声好,无惊无喜。陈织愉感觉苏芊有点奇怪。   晚上,苏芊和陈织愉各自躺在床上,苏芊说好像回到了新加坡。   陈织愉其实很想和苏芊好好聊天,她想苏芊也是的,但并没有,到了时间点,两个人就都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两个人慢慢去吃了一个早餐,陈织愉是中午的飞机,吃过早餐回到房间收拾了一阵,下去退了房,也就差不多要去机场了。   童集伟早早就来等着送陈织愉去机场了,昨晚苏芊本来说她去送就好了,其实陈织愉也希望苏芊送就好了,她们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   但童集伟很坚持。苏芊便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一路开往机场,路上没有人说什么话,除了陈织愉和童集伟寒暄了句。童集伟说她和苏芊是留学生,他说苏芊很聪明,便说陈织愉肯定也聪明,读书好。   陈织愉竟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笑说道:“我是高考失利才去了新加坡的,以前读书成绩一般。”   童集伟笑说道:“总好过我初中辍学吧?你们看的书是我的多少倍,苏芊老说你喜欢看书,什么世界名著,中国四大名著我都不懂。”   陈织愉越发尴尬,不知道为什么童集伟的话里她听不出赞美之类的成分,她只觉得他好像意有所指,他的语气和神态让陈织愉不自在,于是她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没有,看再多的书不如行万里路。”苏芊靠在后座说了一句。   “啥叫行万里路?你在说我这样?”童集伟回了一句。苏芊没有再说话。陈织愉也答不出来,她感到有点争锋相对,她忽然意识到苏芊和童集伟是不是闹矛盾了。   去往机场的车程有点长,昆明的新机场长水机场很漂亮,远远看去有种热带风情,陈织愉一直在看着,等她回头的时候发现苏芊靠在窗边睡着了,显得很疲倦。   陈织愉觉得心疼,因为她看到一个女孩的离开一个女人的苍凉。她想起苏芊以前也是有无穷的精力,她们对此刻属于她们过去的未来都充满期望。   到机场,时间其实还早,在去机场停车场和出发层的岔路口,陈织愉本来想提醒童集伟去停车场吧,那样她和苏芊可以多待一会,但她刚要开口,童集伟就径直开进了通往出发层的道。   那天她从成都离开的时候,吴玥的丈夫坚持将车开到停车场,他说你们可以好好道别。   车子停下的时候,苏芊醒了,她一看是出发层,愣了一下,这里只允许临停。   陈织愉已经下车,笑说道:“不用送啦,我自己进去,这里不好停太久。”   苏芊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下车,童集伟笑说道:“让苏芊送你进去吧,我在车上等,没事的,可以停一会。”   陈织愉笑了笑,走到后备箱取了行李,苏芊帮她一起抬下来,两个人挽着手往里走。   她们的脚步很快,陈织愉一直和苏芊说不用送了,不能停车。   苏芊说好,她不送了。但走进机场大厅的时候,苏芊忽然停下脚步,她们身边人来人往,陈织愉却敏锐捕捉到了苏芊的情绪。苏芊要哭了。   “就眯了会眼睛就到了出发层,我打算去停车场的,陈小愉,你别多想,我想陪你换登机牌的。”苏芊说着就哽咽了。   这呀,是件很小的事情,但在此时此刻,陈织愉听到了苏芊的很多失望和无奈,她也跟着心酸,她努力笑说道:“哎呀,没事,我没多想——”   苏芊点点头,说道:“那我真的不送你了,车不能停太久,我走了,你路上小心——”说罢苏芊就转身走。   陈织愉没动,因为她看到苏芊才转身走了一步就急急回身,走回来一把抱住陈织愉说道:“我真的忍不住了——”然后苏芊就哭了。   陈织愉也忍不住哭了。   不过苏芊才哭了一会,就忍住了,她说道:“我不能哭了,一会童集伟又会多想。”   苏芊没有具体说童集伟会多想什么,但陈织愉却明白了,她明白到童集伟是个敏感自卑又骄傲的男人。   两人匆匆离别,陈织愉的航班起飞的时候,她有种要长久离开云南的感觉,或许是苏芊对她有太多的不舍和难得,使得她好像并非云南人。   回到杭州,无人接,这个城市却因此于陈织愉有了归属感。她自若地走出机场,去停车场里取了自己的车,安心坐在车子里的时候她掏出手机又把苏芊发来的长如信的信息看了一遍。   苏芊的短信是在陈织愉起飞后发来的,所以下机后开机,陈织愉就收到了,她一路走着断断续续看着,心里已经是百感交集。   苏芊和陈织愉说童集伟,她说在陈织愉来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吵架了,所以两个人气氛很怪。而吵架的原因是随安忽然又给苏芊发了信息,英文信息,问些近况。关系到随安,苏芊不敢和陈织愉说,怕她又担心她怒她不争,所以昨晚她什么都没说。   随安联系苏芊,童集伟知道了,他还知道苏芊和随安一切反复的感情。童集伟一直觉得苏芊还是喜欢随安的,他会有这个想法除了苏芊对他的不太主动的行为以外,更多的是因为童集伟自身的自卑。   苏芊说童集伟不信任她,她很生气,她就把手机丢给童集伟让他自己去看,她说他只是普通的问候,她也没有给他什么回应。而且她这次分手后就再没有主动联系过随安。   童集伟接过苏芊丢来的手机,扫了一眼说道:“我看不懂英文,你给我看什么?拿我取笑吗?”他就这样生气暴躁了。   苏芊语塞,有理说不清。苏芊和陈织愉说童集伟太敏感了,有时候为了照顾他的感受,她连一句完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种太文邹邹的话都不太敢说。   苏芊说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和童集伟的感情里她变得很息事宁人,一点没有和随安在一起的任性和情绪化。苏芊说,童集伟对她好的时候很好,但总能一件事一句话就让她很想冷漠。今天送机的事情使得苏芊又不由想起了随安,想起随安曾经给过陈织愉一颗巧克力。苏芊还和陈织愉强调说她不是还对随安充满念想,她就是还会不停想起他,想他和童集伟对比。   最后,苏芊说道:“陈小愉,在和随安的感情里,我觉得自己也有很多不好,所以在和童集伟的感情里我想改变。但是,我发现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怎么快乐。真的,以前我很难想象自己会这样子,感情会是这个样子。我记得那本书,雪莱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故事内容已经模糊,但我一直很记得很喜欢书里的最后一句话:女佣终于自由了。原来,我竟会觉得自己不自由,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陈织愉没有马上回复苏芊,她报了一声平安,驱车回家,一路上她都在想苏芊的短信也想她自己的事,然后回到家,收拾完,陈织愉坐到电脑面前给苏芊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苏芊芊:   见字如晤。这个其实不太贴切了,电脑打字没有字迹可言,但还是用它吧,习惯使然。   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还好收信人是你,我不用担心起承。   前一段时间,我也像你现在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也不知道怎么样去开心。   我和周企均分手的缘由,我隐约知道,不断确认,到现在才肯承认。而承认也还带着不甘的成分。我还是时不时会把自己放在受害人的位置上。   周企均那时候老是说我只知道顾着自己,他每一次问我想要什么,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答不出来。我回来迟了,忘了照顾他,他就固执地等我吃饭,本来他平时忙作息不好胃也不好,和我在一起之后,他就彻底肠胃炎了,还进过医院。   当时其实我很心慌,我很想好好照顾周企均就像他对我上心一样,可我偏偏就是会忘,工作一多,我就是会忘记周企均。但我不爱他吗?我很自私吗?我想说不是。但在几周前,我还是会时不时说我很失败我很自私。   这两个月,我的工作刚完成一个新阶段,理顺了,所以我有一个月基本上都能正常下班。有一天我下班还特别早,路过超市买了菜,回到家洗菜备料,煮饭炒菜,完成所有端菜上桌的时候,我看了看手机,那个时间点恰好是周企均之前一直所希望的下班回到家就有人在家就有饭菜香的点。   我忍不住哭了。我他妈最近还是很爱哭。而我为什么哭,我就是觉得好像我和周企均是错过了,所以特别难受。但后来我更难受的是为什么周企均不能再对我耐心一点多给我们一点时间,我呢又为什么不能再用心一点,当时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会是那么自我的人,有些事我明明可以为周企均做的。我又一次自责无助。直到那天去参加吴玥的婚礼,我才觉得我不应该再这么一直自责或者埋怨周企均。吴玥说她和他男朋友能天天加班,也是共赴前程。   我和周企均很亲密,但互相理解体谅达成共识的时候却很少,他会做一些事情衬托出我很自私,比如他应该在我没回来的时候也好好吃饭,而不是固执的让我愧疚;我也会做一些事情显得他的关心会很多余,比如我应该由衷感谢他无私的付出,他以前就会千里迢迢跑来新加坡只是为了帮我找房子,他还想教我很多他的生活经验让我能避免很多生活和工作上的困难,但我懂得却从来不会去处理我们之间的冲突,就只会闹情绪。我要让他知道我不开心,我就想证明他是错的,我是对的。周企均做事也有这种成分,我们都太固执倔强,还有自我。   苏芊芊,我们都有自我,我和你感同身受那种不自由不快乐的感觉,那都是因为我们的自我,我们把自我当成真我,在爱里受了伤害就失去了信心,只因为我们想证明自己的自我是对的。我不懂爱。我对不起周企均,周企均也对不起我,我们更对不起自己当初最简单纯粹的爱情。   我最近经常想起我们在新加坡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我们遇到些人,也听了很多道理,可他们都是别人的人生,秦增艳说两个人在一起必然是要磨合的,我不信,李洋知说试过才会知道喜欢什么,我也不信。我和周企均的失败,就是我们不适合。   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被周企均攻击,他对我好,我也会委屈,这就是不合适。那样好的周企均,和适合的人在一起,他会更好,近乎我理想的完美,却不会在我的生活里。我想起他说曾经很爱很爱我,我就可惜到欲哭无泪,十分孤单。刚失恋那段时间简直觉得无力抵抗。   直到我妈和我说所有外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提醒着人去寻找内在,这句话才让我释然。   所以,苏芊,你如果觉得不自由,我想那是因为你需要去寻找真我了,不是自我,是真我。因为寻找,所以现在的我是一片空白的,以前那些从我过去二十多年脆弱又温柔又微不足道的人生经历中获得的认知,从而有的想象都已经在此刻的自己站不牢脚了。我和你一样不知道何去何从,因此花更多的时间和自己相处。我也希望你不要着急,你和童集伟到底为什么在一起,你确定吗?是爱还仅仅是因为他是随安的一个反面,苏芊,你怎么想的,你要什么?   苏芊,我想,随安好不好,你自己好不好在你们认识之前其实就已经形成了,我和周企均也是,只是我们都从来没有好好去了解自己真实的内在需求。   亲爱的苏芊,现在就我而言,以后的感情不能是有人能对我好就可以了。因为一个人对你好的方式是能有很多的动词方式去表达,一旦用词错了,就是不合适。   白居易有一首诗,叫《赋得古原草送别》,儿时课堂上只教了前四句什么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后四句是我妈教我的,我从小到大总会莫名想起来,后四句是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周企均于我就是远芳,他很好很美,但是他来到我的世界却是用了“侵”这个字,真的,那时候我经常会觉得被他攻击,手足无措,做什么都会错,我们不合适,我于他也是侵,我让他很累。下一次,我是希望有人能来接济我的荒城,能温柔引导我的情绪,我也希望能做那人停战忘忧的玫瑰,那一定是开心和感激的。   除此之外,其他的任何委屈将就,无头无脑的自责改变,我一概不去做也不接受。苏芊,你要知道,一个人在真的感情和爱里需要改变值得改变的时候,肯定是主动和快乐的。这就是我坚信和所想要的状态。   我真的很希望你也能坚信,坚信你自己,找回你自己,那个在新加坡能给人无穷的帮助和友爱的你。”   陈织愉把信寄出去,是告诉苏芊也理顺了自己,朋友之于她,就像照镜子,看到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憔悴倦怠,陈织愉想从明天开始就要积极乐观点。    ☆、江清月近人      一三年的时候,陈织愉觉得自己乐观点,到了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所以,她从一三年到一四年一直到一五年的新年,她和苏芊都在说新年新气象。   一四年的年秋,苏芊和童集伟分了手,起因是一件小事,苏芊有天和童集伟去翠湖公园散步,看到晚霞满天,秋天就要来了,天朗气阔,她高兴说这景色就是秋水共长天一色,问他是不是。   童集伟在看手机,说了一句:“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不就这样。”   苏芊笑意渐微,这一天回去,苏芊就和童集伟分手了。   苏芊告诉陈织愉说根本原因不是童集伟和她受教育的程度不一样,也不是童集伟始终不信任她,而是她和童集伟在一起那么一段时间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变好,他指望着她变成诗书不读,她若再继续和他走下去,她也会把对生活的美感一点点磨掉。苏芊说她甚至对童集伟没有什么□□,她和随安可以语言不通,但是他的确对生活有美感和鉴赏力,仔细想想随安当年给她的小惊喜小浪漫,苏芊依旧会觉得在他身上浪费青春都是值得的,但,童集伟,她竟觉得以后的生活肯定会很无聊。   “所以,你打算去找浪漫的男人?”陈织愉笑问苏芊,她其实挺高兴苏芊和童集伟分手的。   “不是,找个能好好说话愿意沟通的就好。”苏芊说道,“从来不知道自己要求这么低。”   “但其实这个很难。”陈织愉说道。   “你是男的就好了。”苏芊好笑说了一句。   陈织愉说她也是这么想的,她们有时候会觉得很奇怪,她们很希望能在一个城市生活工作相互照应,而她们也有能力这么做,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她们都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紧紧抱着她们,她们不太愿意改变,只愿意原地等待。   陈织愉觉得苏芊固守昆明还是能理解的,毕竟是故乡,可她呢?杭州这个城市对她来说太奇妙了,仿佛它像一只船不知不觉地入驻了她的港口,它从远远飘来,穿过迷蒙的清晨水雾,载着她所没有的商品瓜果靠近她,她从此依赖上了这艘船,日复一日。她好像每天都在等,却不知道在等什么。   一五年四月的时候,陈织愉这一个月都很暴躁,因为她带病去欧洲参展十天,回来后她发现她停在地下车库里的车不知道被谁撞了,前车灯都飞出来了。   陈织愉去找物业调监控,结果正巧物业那段时间监控坏了在维修,事发的那天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陈织愉自认倒霉,把车送去修了。陈织愉觉得四月很不顺,连底下员工也有很多问题。   陈织愉从展会回来,部门里刚出了一件事情,有个女员工自杀了。   那个女员工是去年刚毕业进的公司,到今年七月份就满一年了,很年轻,名字也很好,姓明叫朗朗。挺优秀的女生,长相一般个子很小,但做事很细心。陈织愉挺看好她的,去年也让她做了一个方案,部门年终活动也让她参与组织。陈织愉觉得她很开朗的,所以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自杀。   警察来公司里调查,陈织愉就被叫去配合调查了,而在这之前,陈织愉已经被公司高层叫去骂了一顿。   那天整个二十六楼的气氛很压抑,天也灰蒙蒙的,张奇缜和一行董事会的人坐在那,有人提出要对陈织愉问责,因为据他们了解,有同事说明朗朗自杀是因为感情受挫。而明朗朗的对象是同部门的一个男同事。   那个男同事是陈织愉很老的一个同事,之前在胡湛公司的时候,他们就是同事朋友,那个男人叫于洋。就是那一年陈织愉第一次去古调面试的时候,笑站起来迎了陈织愉又去拖地的男人。很普通,也很耐心,在大集体里一直没有什么强烈的存在感,人是很好的。   于洋这段时间不在公司,原因是他在明朗朗出事的前两天和陈织愉请了年假,陈织愉批了。   董事会觉得陈织愉有责任,他们问陈织愉知道不知道于洋和明朗朗恋爱的事。陈织愉反问道:“公司不允许同部门员工恋爱吗?我们有这个规定吗?”   陈织愉也很愤怒,她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张口就反击,没有一点犹疑。   “公司规定员工请年假必须上报,并且要提前两个月,你提前两天就给于洋批了年假,这就是你的过失和责任。”有人说道。   “于洋妈妈病了,他回了老家,这属于急事,所以我批了,后面我也和人事部报备了。”陈织愉说道。   对于陈织愉的解释,公司就一个原则,不能让公司和明朗朗的死有什么关系,这将会影响公司的名誉。   陈织愉被警方叫去配合调查,被问了一些有关公司制度,一年加班次数的事,他们在调查明朗朗自杀的原因。   而警方还联系不上于洋,问了陈织愉很多关于于洋的事。   警方告诉陈织愉说明朗朗的死和于洋有关,他们说在明朗朗的手机里有信息,是两人吵架争执的短信。其中言辞激烈的地方,是互相谩骂,而于洋更是让明朗朗去死。   明朗朗自杀前也曾发短信给于洋说她要自杀,但于洋什么都没有回复。警方断定明朗朗的死是因为情伤,希望于洋回来之后,陈织愉能通知警方,于洋需要配合他们调查清楚,这件事情才能结。   陈织愉在允许的范围内看了于洋和明朗朗的短信,她看完觉得很意外,觉得短信里愤怒暴躁的于洋不像于洋,而悲观消极动不动就说自杀的明朗朗也不像明朗朗。他们原来已经谈及婚嫁,明朗朗是绍兴人,于洋也不是杭州人,老家在小山区里,他们想在杭州买房结婚。明朗朗家境比于洋好,她说她家可以给他们买房,但是明朗朗家的条件是于洋不能接他父母过来,因为明朗朗的妈妈不想明朗朗赔了嫁妆还要伺候人。所以于洋生气了。   于洋是在事发后的一个星期才回来的,他看上去很憔悴,失魂落魄,显然是知道了明朗朗真的死了的事情。   陈织愉找于洋谈话,但她其实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什么,说实话,陈织愉更同情于洋而不是自杀的明朗朗。   而于洋问陈织愉的第一句话是:“公司是不是要开除我?”   陈织愉说道:“暂时没有。”   于洋沉默着,他说他现在很需要这份工作,他请陈织愉一定不要开除他,如果知情的公司都要开除他,以后他想再去什么大公司是不可能了,别人只当他害死过人。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于洋和陈织愉说了他和明朗朗的事,他说她太年轻了,他说她太柔弱了,他也说他知道她很为难,夹在她妈和他之间。他的确是想如果谈不拢这次回来和明朗朗分手的,他没想到她可以那么偏激。   说到动情处,陈织愉看到于洋哭了。于洋说他只是生气,他很烦她那么悲观,那么多爱不爱她,好像任何一个选择都关乎爱不爱她,他很累很厌倦,可他从来没有想要她真的轻生。   于洋说的情绪激动,他后来很低声和陈织愉说求她不要开除他,他说他也很痛苦很矛盾,这家公司到处都是明朗朗的影子,他也想辞职,但他妈妈病了要用钱,他不能再丢了工作。   于洋去留的事不是陈织愉说了算,上面觉得影响不好,还是给于洋下了解雇书。大家都在议论于洋让明朗朗去死的事,很多人在说就算是吵架也不能那么伤人,他们都觉得于洋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很狠心,明朗朗爱错人。   陈织愉觉得这种景象很可悲,她觉得明朗朗可怜在她不爱惜自己,而非于洋那句你去死。谁没有愤怒的时候说过重话,而且这样议论的人何尝就不是已经在说重话了。   解雇书下到陈织愉手里的时候,陈织愉先去找了人事部的总经理,那个总经理说只是按指示办事,于是陈织愉就干脆去找了张奇缜。   说起来,这是陈织愉第一次面对面和张奇缜对话,转眼她在这家公司满三年了。而此刻站在张奇缜面前,陈织愉才觉得三年其实很短,她升职很快,她已经能站在公司总裁面前说话,说自己的想法。从前,她却是一个不太有主张的人。   “张总,公司不能草率就开除一个员工。”陈织愉这么说道。   张奇缜问她理由。   陈织愉说了她在新加坡的实习经历,她说道:“公司不应该在员工绝望的时候再给他失望,那他就会对公司失望。”   “既然这个员工公司不留了,他对公司失望又有什么关系?”张奇缜问道,他说话语速不疾不徐,还微微带着笑意。   陈织愉说道:“是啊,是没关系,听起来的确没有关系,因为公司在乎盈利。但运作公司的的的确确是人,而每个人背后都有家庭爱人,谁没说过重话不小心伤害过别人?于洋有错,明朗朗也有错,让于洋走是不是告诉所有人,明朗朗的激进脆弱就没有错?公司如果真的只在乎盈利,那就让于洋留下,不要把一个人的对错判断死了,不要在无形中引导公司的员工去同情错误的弱者,这样并不公正。”   张奇缜听着,他始终带着微笑,说道:“你说的没有错,但若让于洋留下,也会有人觉得公司太过冷漠无情。这世间走在大道上的人少之又少,思想没有大集,对错有时候是很微妙的事情,所以公司决策随大流是必然的事情。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很高兴我底下还有一个这么理智不盲从的员工。织愉,你可以想一想,让于洋留在公司继续被人戳着脊梁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陈织愉被张奇缜说的没话说,有种心服口服的感觉,也因此她从刚才的公事化不由有点情绪化,流露出了些许难过,说道:“可怜于洋丢了工作。”   “或许我可以为他介绍一份新的工作。”张奇缜说道。   陈织愉有些意外,很快她释然,因为她此刻抬起头看着张奇缜仿佛就是看着胡湛,意外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陈织愉忍不住笑了笑。   张奇缜微微颔首。   陈织愉从张奇缜办公室离开的时候,脚步挺轻快,心里是有一点点内疚和好笑的,她在羞愧之前她也人云亦云竟会觉得张奇缜对她会有点什么歪念头,甚至替胡湛觉得悲凉,陈织愉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怎么想的。   人一旦走出一个思维的区域就会明朗那一个区域的困惑,就好像到今年,陈织愉已经觉得当年她和周企均很多争吵都是不必要可以避免的,可在那时情绪真的很可怕。于洋和明朗朗也是如此,他们都错在对自己和对方都不够耐心,不够懂爱。   前两天在纠结处理于洋的事情的时候,陈织愉也很悲观,她还和苏芊说期待个屁的未来,这两年总是间歇性的觉得生活会好起来,结果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以前还觉得会有很多可能和际遇,结果两年晃眼过去连个鬼都没有遇上。陈织愉说她以后都不说这样的话了。不过现在陈织愉又好了,原来和什么样的人说话太重要,和良好的人相处,看世界的角度都会正常起来。   陈织愉得了张奇缜的话,心里稍安,她回去把于洋叫到了办公室,把解雇书交给了于洋,告诉他这是公司的决定。于洋接过解雇书面色灰白。   当陈织愉正要告诉他站在个人立场可以为他介绍工作的时候,于洋已经抬起头很悲愤看着陈织愉说道:“为什么你不帮帮我?我们这么多年同事,我是信任才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我那天都求你了,为什么你不能帮帮我?你明知道我的处境有多困难?!”   陈织愉一愣,她从于洋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让她变得冷漠的情绪,所以她的热忱慢慢冷却,看着于洋,她觉得他后面的话会让她生气。   果不其然,于洋说道:“帮我对你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你只要和上面说一下,这事情就会有转机!”   “于洋,我也只是一个部门小主管,不能左右公司的决定,这是董事会的决定。”陈织愉说道。   “那你是怎么坐到主管的位置的?!”于洋有点激动。   陈织愉诧异生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于洋愤怒的点能从一件其实和她并不相干的事情上跳到她的身上,而且她发现她似乎还没有得到部门的人认可。不过这些此刻也没有什么好想的,陈织愉把解雇书交给了于洋,冷冷说了一句抱歉,我真的帮不了你。她开始觉得是张奇缜要帮于洋的,就无需她多嘴多舌好像想向于洋解释一般。   于洋愤然出去后,陈织愉觉得自己的心情起起落落受人影响也真的是很好笑。这世界总是你觉得它好的时候它会不好一下,觉得它不好了它又好了。   陈织愉给苏芊发信息骂了一句脏话,她说道他妈的,我们部门里不知道还有几个傻逼觉得我是靠姿色当上主管的。   苏芊回复她说道:“写个座右铭,请爱我的灵魂。”   “你说到底是我真的没有当好主管不够有才华,还是因为他们成见太深,还是因为我真的太漂亮了?”陈织愉又问苏芊。   苏芊开始哈哈笑,陈织愉也看笑了,有点无奈。   苏芊又说道:“管他们怎么想,反正老娘已经是主管了,他们能怎么样?你有才华的。”   陈织愉还是笑了笑,打和周企均分手后,她觉得证明自己其实越发难,失恋就是一个很漫长的自信心重塑的过程,仿佛任何的成就都弥补不了心里的遗憾。   好在,春末和初夏交接时的雨季在六月初终于过去,人事上没有什么期待的陈织愉,在有一个大晴天去往上班的路上看到了被放飞的红色气球,心情不自觉好起来。   陈织愉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就是淡淡的喜悦,持中平衡的感觉,她看着杭州的街道,只觉得亲切可人。   陈织愉今天是很忙的,她要写月结报告还要审核大大小小的方案,也要核实这个月部门员工的薪资交给人事部审核。   陈织愉忙的没有吃午饭,中午的时候她啃面包和陈茵在讨论陈茵的方案,说到兴起的时候,陈织愉面包都来不及啃,吃了一半丢在一边站起来手指直接在屏幕前比划,她说的挺高兴的。   这个时候有人在背后唤了她的名字,热切开怀。   “陈织愉!”   陈织愉闻声还未辨出来人,心头就没由来的激动,她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精神奕奕的男人站在那里。有片刻不相识,随即她就失笑出声道:“屈衷!”   她的声音过高过响,陈茵愕然。   “真的是你啊,Zoey。”屈衷看着快步走向他的陈织愉笑说道,他也走向她。   “你怎么在这?”陈织愉笑问道。   屈衷笑着没回答。   陈织愉也笑着没再问,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道此刻是在哪,好像还是在新加坡,他们都还是同班同学,热切又简单。   而这样的仿若之感,也让陈织愉明白到,过去的真的已经过去。   杭州这艘船在迷雾散尽的早晨,迎着不断攀升的朝阳缓缓入港。    ☆、君从故乡来      屈衷的到来让陈织愉彻底丢开了半个面包,她听说他还没吃饭,就说请他去吃饭,就在公司楼下的一个小餐馆。   屈衷哈哈笑说有人请他去吃饭了,然后陈织愉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张奇缜。   屈衷笑说他回杭州来会朋友,也处理一些私事,无意听说她在这就过来看看。   陈织愉理解了,笑点头说好,屈衷走前,她忍不住说道:“那晚上你有空吗?有空,我请你吃饭呗。”说完,陈织愉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屈衷点点头,和陈织愉打了个眼神,一种无声的到时候他来找她的默契。   陈织愉觉得屈衷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么有趣。   下午下班的时候,屈衷从楼上下来,到陈织愉办公室门口敲门,陈织愉正在关电脑,抬起头看到屈衷她笑个不停。   “你想吃什么?”陈织愉问道,问完她发现自己过于自然。   “应该我问你想吃什么。”屈衷笑说道。   “多久没回杭州了?你是不是这几年一直在新加坡?”陈织愉问道,问完她有点后悔,因为她怕屈衷问她怎么会在杭州。   “看来你成老杭州了。你要带我去吃什么?”屈衷笑问道,他还笔直站在门边,态度却很闲适。   陈织愉笑了声,背上包,领着屈衷往外走,路过办公区,还顺手把文件递给了部门同事,说她批复好了。   两人下到地下停车库,找到陈织愉的车,陈织愉发动车子,余光见屈衷在往后调座椅,她噗嗤一声笑道:“屈衷,感觉好神奇啊,你竟然坐在我的车上,而我还不知道你买了保险没有。”   “请你大胆向我展示你的车技。”屈衷笑说道。   “你这么期待,我会紧张的。”陈织愉笑说道,她把车开出了停车库。   车子汇入车流,缓缓前进,等着红灯,下班高峰期。   绿灯亮的时候,陈织愉还有点呆,屈衷说了一句:“Go 吧,Jerry。”   陈织愉哈哈大笑,两个人就此一路上说起了过去很多事情。陈织愉笑屈衷说他英语好多了,屈衷也是笑,说自己是进步很多了。   说着,屈衷和陈织愉说起很多语言班同学的近况。陈织愉没想到屈衷有联系的人还那么多,她知道的太少了。所以屈衷每说一个人,陈织愉都要等下是不是那个谁,鼻子眼睛什么样的,屈衷就说对对对,说他们后来大部分都是学酒店管理,他和他们同班时间长所以知道很多。   一路说着,陈织愉不知不觉就开到了要去的餐厅。   陈织愉觉得今天很幸运不用等座,坐下点餐的时候,陈织愉飞快点了她想推荐给屈衷吃的菜,然后就合上了菜单,笑说道:“其实我不太会点菜,你想吃什么你自己点吧。”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在杭州被人这么招待。”屈衷摸了摸鼻子,抬了抬眉看着菜单感慨笑说道。   陈织愉笑出声,她端过水喝着,她环看餐厅一圈之后目光又落在了屈衷身上。   屈衷连点菜都很专注,他翻了翻菜谱就按铃叫来服务员点餐,荤素搭配,算上陈织愉点的菜,四菜一汤,足够了,屈衷就合上了菜单。   暖黄的灯光折射在屈衷的手上,他的左手中指上还是那个银色的戒指。陈织愉看着笑意变得很安静,她从久别重逢的兴奋里清醒过来,她知道屈衷背后有她无法企及的人生,就像她背后也有屈衷不知道的事情。   屈衷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道了声谢,回头见陈织愉还在笑,他也笑着,说道:“你好像没有什么变。奇缜说他们公司有个很年轻的女主管,很有想法,叫陈织愉,我一听就觉得是你,随便问了问果然真的是你。”   陈织愉吃吃笑,她想起屈衷以前就挺欣赏她的,他其实经常鼓励她。   “你看上去也没有变。”陈织愉看着屈衷歪了歪头笑说道。   “谢谢。”屈衷笑说道。   可能在车上把很多话都说完了,现在一时两个人都有点沉默,但都笑着。   后来,陈织愉问了方义甲的近况。   “他还在英国,他学习能力好,还在读书,他后来转读金融了。”屈衷说道。   “很好哎,我感觉很适合他。”陈织愉意外惊喜,由衷笑说道,“他脑子是比较好,记忆力理解能力都好。”   屈衷笑颔首。   吃饭的时候,隔壁桌有个女宝宝坐在宝宝椅上,一两岁的样子,一直歪头看屈衷。   陈织愉看到了和屈衷说,屈衷也转过头去看那孩子。那孩子的妈妈在接电话,爸爸在低头看手机,宝宝领口塞着口水巾,自己吃饭吃的一片狼籍,此刻她看着屈衷忽然哈哈笑,把握着的勺子甩了出去,饭粒横飞。   一个宝宝能有多大的力气,勺子都没飞出多远,直直掉在了她自己的椅子下方,但她妈妈是慌张站起来,为了自己孩子想向人丢东西的动作和屈衷道歉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她在和我玩。”屈衷笑了笑说道。   孩子爸爸抬起头看了看是不耐烦皱了皱眉,继续低头看手机玩游戏,还说了一句你赶紧喂两口得了。   没一会隔壁桌的孩子被妈妈喂完了饭,一家三口就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屈衷正低头吃饭,陈织愉倒是抬着头目送看着,她说道:“那个孩子好像很喜欢你啊,还在看你。”   屈衷闻言抬起头笑了笑,陈织愉本来想问屈衷有没有孩子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表情,她没问出口。   屈衷还是有变化的,他的笑纹更深了,不过陈织愉觉得挺好看,显得他很亲和很会笑。而他的眼睛更深沉了,却也更温和,每一个眼神都像温柔的海浪推向幽幽的港口。   吃过饭,依旧是陈织愉开车,她送屈衷回去,她问屈衷住哪,屈衷却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哎,你不是杭州人吗?怎么不回家啊?”陈织愉笑问道。   “家,很长时间没人住了,酒店方便些。”屈衷说道,带着轻柔的笑意。   陈织愉看了眼屈衷,笑问道:“对了,你老婆有一起回来吗?”这是今晚第一个私人问题。   屈衷还是笑笑,而后他才说道:“有。”   陈织愉没有再说什么,笑看了眼屈衷,继续开着车。   到酒店的时候,屈衷下了车,陈织愉放下车窗探头和他笑说道:“屈衷,很高兴见到你啊,拜拜。”   屈衷站在那低头笑着,一贯的礼貌有风度,他抬起手对陈织愉挥了挥,说道:“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Zoey,路上小心,到家告诉我一声。”   陈织愉说好,车子开出去了,她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一眼屈衷,他还在目送她,似乎在等她开过最窄的那一条车道,而她在想或许没有机会再见了。   陈织愉觉得忽然再一次遇见屈衷,是她这两三年里真正值得开心的事,他让她想起了很多读书时才有的感触,她曾经可是很懵懂地爱慕过他啊。没想到除了周企均以外,她还能想象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这一天之后,陈织愉再和屈衷联系上是一个星期之后,不过她没有见到他的人,收到了他的礼物。   收到礼物的前一天,陈织愉过的很糟糕,那天明朗朗的妈妈带了五六人找来公司说一定要找于洋,说要为女儿讨公道,又哭又闹,撒泼打滚。   陈织愉和她说于洋已经离职了,她不信,觉得公司在包藏于洋。然后说着说着,明朗朗的妈妈就要公司赔偿。   陈织愉看出明朗朗妈妈的真实意图是讹钱,死者为大,她觉得和她吵架很难看,但是实在是气不过。她听到她一口一句于洋怎么害死明朗朗,一口一句骂天怨地,她不知道为什么女儿的去世作为母亲的不是真正去悲痛反思还能这么借题发挥。   雪丽拉住生气的陈织愉和她说不要和明朗朗的妈妈争执,她说保安马上上来了。   “她简直血口喷人,明朗朗的死她自己也有错,一个人的性格问题和心理问题根源都是因为原生家庭!指控别人是杀人凶手对别人公平吗?”陈织愉很生气说道。   “于洋又不在这了,还什么公平不公平?让她去说好了。我们息事宁人,真让她在公司闹大了,收不了场怎么办?”雪丽皱眉也生气说道。   陈织愉不想和雪丽争论,她控制不住的愤怒,不知道为什么陈织愉最近变得有点急进,她以前脾气没有那么大,但现在她总是很厉害,要把自己弄得很勇敢无畏一样。早上来公司的路上遇到一辆车不规范停车屁股外翘占了道,大家都勉强缓慢通行挤过,陈织愉也挤了过去,但她过去后找了一个停车位,下了车就回过头去找那个坐在车里等人的车主理论。她倒不和人吵架,皱眉眉头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大哥拿出点公德心照顾他们车技不好心惊肉跳的人,然后人没好意思就把车开走了。   但此刻,陈织愉没那种阿姨来阿姨去的心情,她张口就说闹事的人理太偏,说明朗朗的妈妈也要反思下自己的行为,她自己是不是有给过明朗朗过重的压力,错误的教育。   陈织愉一开口,明朗朗的妈妈先是一愣,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就如雪丽所想的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她咬定公司在包庇于洋,她咬定这是一家冷血无情的公司,姑息杀人凶手不说,还侮辱她。她要公司赔偿简直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后来保安上来的时候,两边起了冲突,要不是明朗朗的爸爸从天而降过来怒骂了自己的老婆,呵斥了胡闹的亲戚,这闹剧可能不会就此罢休。   明朗朗的爸爸问他老婆能不能让孩子好好安息,能不能让孩子死后还要被人多一件事议论,能不能让活着的人好好活着。   陈织愉看到一个父亲眼眶都红了。   不过,明朗朗的妈妈当时是被拉走了,但依旧是扬言一定要来讨回公道。对此,陈织愉悲哀的觉得人真是固执自我的可怕。   因为这件事,陈织愉被人事部叫去教育了一顿,他们的意思是陈织愉的行为太个人,没有站在公司的角度,说陈织愉没有做好职责。   陈织愉给骂的挺沮丧的,回来后整个办公室又是死气沉沉的,陈织愉不禁有点心灰。   第二天,陈织愉就是在这种孤单,要遗世独立的负气情绪里收到了屈衷的礼物。   屈衷的礼物是快递送来的,包在一个小纸盒里,陈织愉打开竟是一小瓶香水,Dior的真我。里面还附了一张小纸条,屈衷在上面写道:唐突了,但是,很想告诉你说,真我无畏。   陈织愉惊讶,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屈衷是不是知道她和人吵架了,第二个念头是屈衷还在杭州吗?   陈织愉很想知道,也觉得屈衷给她送礼物送的奇怪,她心里摇摇摆摆地猜测了好几天却不敢联系屈衷,到了有一天她在公司遇到胡湛才解开了疑惑。   胡湛来公司巡视,到了企划部,陈织愉和她聊天,陈织愉问起了屈衷,她问她认识屈衷吗。   胡湛说认识,她知道他们曾经是同学,她说屈衷和张奇缜是朋友。   “屈衷是不是回新加坡了?”陈织愉又问道。   胡湛点点头,看着陈织愉,说道:“他上周办完离婚手续就回新加坡了。”   “他离婚了?!屈衷离婚了?”陈织愉很惊讶,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声音。   “他没有告诉你吗?奇缜告诉我说你们有见面,你们也是朋友,我以为他会告诉你。”胡湛也有点意外说道。   “为什么离婚?”陈织愉忙追问道。   胡湛有点哭笑不得,她苦笑了好一会,说道:“可以不要再追问吗?这件事情我不好多说。”   陈织愉抿嘴强压住了好奇心,没忍住,多确认了一句:“他真的离婚了吗?”   胡湛点点头,说道:“我真的以为你已经知道。因为屈衷说起你,对你评价很高,他很欣赏你,他说你性情真,心地好。”   陈织愉听着记着,这一天回家,陈织愉看到梳妆台上的那瓶香水,她拿起来端看,她和人吵架的那天,屈衷正在办离婚手续,他肯定也很难受。陈织愉很想了解屈衷为什么会离婚,她想他们好像都很落寞。那天他们久别重逢是一路说笑,但回想起来很不是滋味。   陈织愉想谢谢屈衷,却不知道从何谢起,这个念头在陈织愉脑海里盘旋了很久,后来有一天晚上她洗完澡坐到电脑面前等开机,也看手机。   陈织愉在相册了翻出了老久的聊天记录,看着看着,陈织愉下了决心给屈衷写了一封邮件。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感谢他送了她礼物,希望以后能经常联系。   隔天屈衷给陈织愉回了信,他说不用谢,说很高兴能在杭州见到她。   接着,两个人就开始慢慢写信保持了一种联系。写信写到秋天,屈衷聊起了他的婚姻,他说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好丈夫,他和前妻戴晓君长期两地分离,没有给过她安全感。他想过挽回,但的确有人比他更适合她。   陈织愉觉得屈衷也在自信心重塑的过程,她说她对感情也曾经营不善。   到了这一年的冬天,两个人不自觉都觉得距离和分离其实都不是问题,只是都没有说破,陈织愉越发相信精神力。她说眼前所亲身经历的,与人体相关接触到的人事和精神上在做的旅行是不可比拟的。有一天,她堵车在路上,杭州的天灰雾蒙蒙,她却仿若飞上青云端,她真的成了那只晴空下的红色气球,平静快乐。但她依旧多管闲事。有一个父亲低头玩手机过马路,他的女儿跟在他身边不过他的大腿高,走走停停。陈织愉迎面经过忍不住说他能不能过完马路再玩手机。   那父亲停顿了番脚步,抬头回头不满看了眼陈织愉,说亮绿灯怕什么。他的女儿这时终于能抓住父亲垂下的手。   陈织愉没有再说什么走了,她写信告诉屈衷说人有时候会自己毁了自己的发明,真可悲,也可怜了高科技。   屈衷说陈织愉对很多事情保持着警惕和敏锐感,他说她对这个世界很珍惜。   陈织愉觉得屈衷夸她太多了,但是她觉得很有意思,于她而已,屈衷很好的不容易动容出来,抽象又实在。她可以和他一直写信写下去,若不是年底发生的一件事情,她可能不会那么快确定在这半年的写信时光里,她已经爱上屈衷了。   陈织愉在公司遇到了戴晓君。当时张奇缜的堂哥张易绅已经重回公司,大家都在说可能又会有一场内改。陈织愉不是很在意这种风向,她倒很注意这段时间出现在公司的戴晓君。   有人说戴晓君是某一个跨国公司派来谈生意谈合作的,是该公司驻杭州分公司的总经理。   陈织愉和戴晓君也有交集,陈织愉发现戴晓君和张易绅是男女朋友。   陈织愉有一次和戴晓君在谈方案的时候,笑问戴晓君和张易绅怎么认识的。   戴晓君微微笑了笑说道:“我和他青梅竹马。”   陈织愉愣了愣。   “你和屈衷是朋友是吗?”戴晓君又问道。   陈织愉点了点头。   戴晓君又是微笑,她说屈衷是个好人。   再后面,陈织愉就慢慢知道很多关于戴晓君和张易绅的事,什么青梅竹马,分分合合。陈织愉听着觉得难受,因为她在想大家都在传的戴晓君和张易绅的爱情是那么密不通风,那屈衷摆在戴晓君的哪里,陈织愉心里有点打抱不平。   陈织愉理顺的思路就是戴晓君曾和张易绅是一对,但后来各种原因两人分了,戴晓君到了该结婚的年纪遇到了屈衷,觉得合适就结婚了。后来婚姻里,两人一个人在新加坡一个人在加拿大,聚少离多,感情很淡,戴晓君提出了离婚。   陈织愉心想,不管戴晓君和张易绅的旧情是在婚里重燃还是婚外重燃,她觉得肯定都伤害过屈衷。那年张易绅忽然离职去加拿大,她想多少肯定是因为戴晓君。   陈织愉心疼屈衷。他们的婚姻,她不说谁对谁错,她就是心疼屈衷。这样的感情太强烈了,强烈到陈织愉意识到她如此牵挂着想着屈衷,她爱上他了。   她爱他也是有迹可循的事,她从前就爱慕过他,只是当时她还是个小女孩,懵懵懂懂。现在一切敞亮,他对她的鼓励赞赏,其实早就在她心里为她雕刻出了一个美好的真我。而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走到今天。他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乡音,让她想起很多事情,她想自己也该像他所说的那么好。   这一年过年,陈织愉在除夕夜给屈衷写了封贺新年的信,然后她问他,明年愿不愿意回来杭州看看她。   屈衷则回复她说新年快乐,祝愿她每一天都开心,明年他会比较忙,有一个新项目在马来西亚,他需要调整时间,并不确定能不能去杭州看陈织愉。   陈织愉看着信笑了笑,并不失望,她发现她不会像年幼一样会期待了,相反,她觉得屈衷在那就很好了,事情在发生着进行着,就是美好的。她不打算等他,她打算和他一样调整自己的时间,好早点调整出他们的时机。    ☆、努力加餐饭      过完年,陈织愉回了杭州。离别的时候,她妈妈说今年想去杭州看看陈织愉的工作生活。   陈织愉笑说好。她去杭州这么多年了,她妈妈第一次说她要去看她。原因很简单,是她妈妈觉得她女儿在杭州可以接待她了。如果在陈织愉漂泊,身心不定的时候,她妈妈觉得去了不仅她自己会伤心,怕陈织愉也会局促慌乱。   一六年三月份,屈衷来了一次杭州。陈织愉去机场接的他。   这一次的见面和上一次很不一样,同样是开心,但是两个人望着对方有说不出的情愫。   三月的杭州有很多湿雨天气,那天陈织愉车上没有带雨伞,后来路过商场,屈衷说去给她买一把伞,两个人就去了,顺便去吃了点饭。   商场里卖伞的地方不多,两个人转到无印良品,陈织愉喜欢买那的笔和本子,于是伞的事就暂时放了放。买笔的时候,陈织愉在挑彩色笔,两个人站那试颜色,他就站在她身边,她能闻到他身上香气,让她想起了新加坡。   所以,陈织愉问道:“对了,你和秦增艳还有联系吗?我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新加坡。”   “Judy吗?她前年结婚了,丈夫是一个工程师,新加坡人。”屈衷说道,“林灵你还有联系吗?她也还在新加坡。”   “和她男朋友一起吗?”陈织愉笑问道。   “小姑娘很长情。”屈衷笑说了一句。   陈织愉笑了笑,她以前虽然觉得林灵很不靠谱,但她觉得她是单纯,纯真的。   陈织愉挑了一只玫红色的水笔,她问屈衷会不会画画,她笑说道:“画朵玫瑰好不好?我给你讲个关于玫瑰的故事。”   屈衷原本说不会画的,听到陈织愉后半句话,他笑了笑拿过她手上的笔,灵活地在试满线条的深浅蓝色交错的格子纸上画了一朵笨拙的玫瑰,画完他不好意思动了动嘴角。   陈织愉浮夸说了句好漂亮,屈衷笑出声。   “我的故事是这样的。”陈织愉拿过笔圈起玫瑰开始鹦鹉学舌讲了“玫瑰停战”的故事。   陈织愉的故事很短,屈衷听的很认真,听完,陈织愉问他故事好听不好听,屈衷就笑看着她,并不表态。   “不好听吗?”陈织愉被看的微微红了脸,问道。   “好听。”屈衷说了一句,调开了目光。   陈织愉莞尔,继续挑笔,她慢慢挑,他也不催她。陈织愉喜欢现在屈衷看她的目光,以前他看她是充满善意欣赏,坦荡荡,现在他看她,会有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温柔带着些许情思。   买完笔买完伞,天已经黑了,陈织愉说送屈衷回去。屈衷点点头,说道:“我好像已经很习惯你开车了。”   陈织愉笑了声说道:“我可是指望以后被人照顾的。”   屈衷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陈织愉却敏感察觉到,屈衷在回避她。到底还是隔着一堵墙。从他们见面开始,陈织愉就感觉到屈衷在很理智地和她保持距离。   陈织愉四平八稳的开着车,雨停了又下,飘着细细的雨丝打在挡风玻璃上。   车厢里一直很安静,陈织愉不知道屈衷在想什么,但她不想再沉默了,她准备打开雨刮的时候说道:“屈衷,你听我的雨刮会唱歌。”   屈衷还没反应过来,陈织愉已经打开雨刮,因为挡风玻璃上并没有多少雨水,她的雨刮刮过发出很刺耳的摩擦声,怪吓人的。   屈衷一愣,说道:“你的雨刮该换了。”   陈织愉哈哈笑说第一次雨刮出问题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   “影响视线了,明天就得换了。”屈衷强调说道。   “我已经用了一个多月了,如果换了会不习惯吧?”陈织愉还是笑说道。   “明天换了。”屈衷这下严肃说道。   “好。”陈织愉立马笑应道,她很高兴他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屈衷看了眼陈织愉,知道她在撒娇,他不由神色柔和。屈衷转开头看着窗外,他发现他心里在紧张,紧张陈织愉的靠近,可是这样又很好,他很享受。   屈衷记起第一次见到陈织愉的时候,他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那年,他初见陈织愉就是在教室里,她的眼睛很亮,相貌和善,他当时已经阅人无数,见之便知这个女孩很好,她脸上的表情就是她心里所想,纯粹有趣。他不记得为什么要和她搭话,也就在一念之间。陈织愉现在坐在他旁边,屈衷也会觉得缘分太奇妙了。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那时候遇见戴晓君决定结婚的时候,屈衷都没有这种奇妙之感,他当时觉得那是自然要发生的事情,此刻却是重返青春的感觉,是种意外之喜,也难以置信。   可是,屈衷的确不再年轻,在他眼里陈织愉还那么年轻,他少了些许的把握,不知道该如何对她是最好的。   于是,第二天,屈衷开了陈织愉的车帮她换了雨刮之后,他就回了新加坡了,前后不过三天。   陈织愉下班下到停车场按屈衷发的位置找到自己车的时候还是在笑的,不过当她打电话给屈衷问他在哪,晚上请他吃饭谢谢他的时候,陈织愉就傻了,因为屈衷说他已经在机场候机了。   “为什么那么着急走了?”陈织愉问道。   “应该回去了。”屈衷这么说,他也说不出公司有事要处理这种谎话去敷衍陈织愉。   陈织愉沉默了会,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屈衷一阵失落,他为拒绝陈织愉而难受。不过屈衷小看了陈织愉,他上机关机前收到了陈织愉的一条讯息,她说她喜欢屈衷,她觉得屈衷也是喜欢她的,如果她是错觉希望屈衷能告诉她,如果不是,屈衷的离开只是还需要时间去调整自己,她理解,她可以等。   陈织愉还说:“其实我心里也害怕,不知道怎么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但每次一想如果对象是你,我感觉都是能去努力的,屈衷。”   这样的陈织愉让屈衷意识到自己有多软弱,他关了机,他眼里所看到的陈织愉就是真实的陈织愉,她很好。可陈织愉眼里看到的他却不是真实的他,他屈衷以前年少的时候不是一个特别负责任的人,他爱自由,到处追寻;结婚后,他忙着事业,以为自己已经改变,可是他却依旧没负起对婚姻的责任。别人或许不知道,会觉得他婚姻的失败有很多原因,只有屈衷自己明白,他本身就没有用心去经营,戴晓君曾和他说他让她觉得很孤单。戴晓君也说他们这样的婚姻不适合要孩子,戴晓君说其实屈衷的心很冷很自私不会爱人,她没有说过让屈衷去加拿大生活的话,是因为她在等屈衷希望她去新加坡,这么多年,屈衷竟没有一次这么希望,她说他只是要一个婚姻,真的只是要一个婚姻而不是一个爱人。戴晓君还说屈衷让她觉得自己的价值再不断的流失。   屈衷知道自己内心的确是自顾自我的,所以戴晓君提出离婚,坦白她爱上了别人,和高中时的前男友旧情复燃,他成全了她。不过屈衷没想到的是戴晓君的前男友就是张奇缜的堂哥。世界何其小,小到陈织愉也能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来不及思考自己。   屈衷现在能肯定的一件事情就是他没有陈织愉所想的那么好,他在她眼里看到的都是她对他的欣喜和盼望,他很难承接。   屈衷回到新加坡落地之后,给陈织愉回复了信息,报了平安,然后他说道:“我喜欢你,给我时间。”   陈织愉对此是给他发了一张图片,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屏,陈织愉还在上面加了下划线,有一句话是他说的,他说:“凡事都有阻力。”   屈衷看着信息不由笑了笑,他早已经不记得当初他说过那么些话。   就这样,两个人确定了一种远距离的恋爱关系。   陈织愉和屈衷的事情,她一直藏着掖着,她不舍得告诉别人,除了苏芊。谢伊问过她近况,她只说挺好的,谢伊问她感情的事情怎么样。   陈织愉反问谢伊感情状况怎么样。谢伊着了道,她就开始滔滔不绝说起她自己的情况。谢伊终于恋爱了,对象竟然是陈通。谢伊说她一直想找一个体贴细心的人,结果她成了体贴细心的人去照顾陈通。   谢伊总是一边给陈通收拾一些醉酒和生活上的烂摊子,一边大骂陈通就是个混蛋,她说他根本不是她的理想型。   每当这个时候,陈通还会说风凉话笑道:“谢伊,你就是你自己的理想型,你找不到比你更细心体贴的了。你就是劳碌命。”   谢伊被气笑了,觉得陈通贱兮兮的。   陈织愉其实不怎么喜欢陈通,所以她听着不能感受到谢伊甜蜜的点,她只问他们怎么好上的。   “我也不知道。”谢伊这么说道,她除了真的不明白,也怕提起多次朋友聚会一来二回,她和陈通好上了的时候,她会不小心提到周企均和金玉。   陈织愉闻言没有再问,电话那头谢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了。陈织愉察觉了忍不住笑了笑,但没出声,她还是没法彻底对周企均云淡风轻的。   苏芊模糊记得屈衷的模样,她觉得很意外,两个人因此又说起了在新加坡做过的一些蠢事,她们觉得那时的自己其实很好很有趣。   陈织愉邀请苏芊来杭州玩,她说G20峰会的到来让杭州焕然一新,整治开始,杭州的天蓝得像昆明。她终于有底气让苏芊来,告诉她说这个城市多么值得留下。   “我来杭州之前,周企均和我说了很多很多杭州的好,其实我一直没有什么深刻的体会,总觉得和杭州就像隔着一层纱。到现在我才觉得杭州是真的美,或许是因为我心安了,有力量了。我妈和我爸过段时间也要来杭州,你和他们一起来吧,让我好好招待你们。”陈织愉和苏芊说道。   苏芊哭笑不得说道:“你说的我好像不敢一个人坐飞机去杭州一样。”她为陈织愉感到高兴,她看到了她的自信和笃定,她有点羡慕。   “等我也找回自己再去杭州吧。”苏芊笑完补充说道。   陈织愉笑切了声,因为失望,而笑是因为她自己的进步给苏芊带去了好的影响,她没想到有一天她去影响苏芊。   陈织愉的父母在五月的时候来了杭州。第一天陈织愉带着两个人在杭城转了转,去了西湖,陈织愉的爸爸有一会背着手站在桥边看风景。   陈织愉笑和她妈妈说爸爸越来越像一个老头。   她妈妈说道:“你爸本来就是老头了。”   陈织愉心酸,笑了笑。   她爸爸这时转过头来,问道:“你真打算在杭州待着了吗?”   陈织愉点了点头。   “那明天去看看楼盘。”陈织愉爸爸说道。   陈织愉一愣,恍然明白到父母这次来的用意,他们一直在等她尘埃落定。   一家人在杭州看了几处楼盘,一看就是一周,地段和房型都有了眉目,只等下周确定。   晚上陈织愉做了一桌的饭菜,她爸爸喝了酒,上了头拉着陈织愉一直说话,他说陈织愉是他的宝贝,他说他还是很骄傲的,虽然陈织愉没有什么大成就,但是她能对自己那么耐心,他就很骄傲。   她爸爸拍着陈织愉的手说道:“宝贝,陪你走一辈子的除了你的另一半,还有就是你的心。”   “嗯,我知道,有人告诉过我。”陈织愉也很感性,有点泪湿,笑说道。   然后她爸爸颠来倒去地说他舍不得她。陈织愉也舍不得爸妈,但她的心不会那么摇摆慌张,因为触动感性而改变生活了,她抱住她爸爸,说她会经常回家看他们,还说谢谢父母的相亲相爱,谢谢他们互相照顾好对方为她付出那么多。   下一周,陈织愉买了房,一百平米左右,付了首付。了却这件事情,陈织愉的爸妈没两天回了云南。   再没两天,陈织愉回了云南,因为她妈妈生病了,子宫肌瘤动了一个手术。术后恢复很吃力,她妈妈觉得很疼。   陈织愉和爸爸轮换着照顾妈妈,有一次,她妈妈问她有没有新的感情,要不要考虑结婚了。她妈妈说医生和她说人是有天性的,比如说女人,生理构造上有一个子宫,有孕育新生命的能力,如果子宫长久没有得到重视发挥所长,它也会闹情绪,长点东西引起你的注意的。所以,到了一定年纪是该做该做的事情。   陈织愉从来不知道还能这么劝人结婚的,笑趴在母亲床前。   之后,陈织愉去医院楼下透气,给屈衷发了一封邮件,她说她妈妈生病了,她说真实的陪伴很重要。   隔天,屈衷就从新加坡来到云南,他来看陈织愉,他也去看了陈织愉的妈妈,见过陈织愉的爸爸。   屈衷很得体,陈织愉的爸爸却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他是头一天才知道陈织愉交了新男朋友,而且对象是个离异比她大了快十岁的男人。   陈织愉不知道屈衷怎么想的,只是有些瞬间,她爸爸皱眉不太热诚,话里话外都在问屈衷关于他们两人未来的事情,她会觉得自己好像在对屈衷逼婚。她甚至有点后悔让屈衷来看她,她有点紧张,其实她也还没有考虑和屈衷结婚的事,只是她最近很想他而已。   晚上,陈织愉送屈衷去酒店休息,到酒店楼下停好车,两个人坐在车上聊天。   陈织愉说了很多话,基本上都是她在说,她说她刚在杭州买了房,还说起当初工作上的那些事情,她说道:“屈衷,有段时间我觉得生活充满了侥幸,好像得到的都迟早会失去,每天我都挺害怕的。我差不多二十四岁就当了主管,我没有经验也不比别人聪明,我笼络人心的方法很简单,我把自己的方案和年终奖拿出来分,我当时在想若不是我家里有点钱,我或许早就失败了,太侥幸了。我不知道什么样才叫真正的本事,我过的一点都不开心。现在好多了,我已经能正视和肯定自己的能力了。那段时间,我和苏芊也没有什么联系,不会关心别人也不怎么关心自己。如果我前段时间遇到你,我肯定会失去你。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和你遇到迟了。你觉得呢?如果你要在新加坡生活,我也可以的。”   屈衷轻轻握住陈织愉的手,他知道她在这种时候说出要和他走的话比平时更不容易也更坚定,她又让他惭愧。   于是屈衷也袒露心迹说道:“我不知道和一个人长久生活在一起会怎么样,我习惯了独居。我的父母都很独立,我们的家庭观念薄弱,以前每到节日都是晓君来找我,一切都很有仪式感。我们待在一起一周或者一个月,晓君要是走要回去工作,我都没有挽留过,我很寡情。”   “因为你觉得爱是能让人享受独处的。”陈织愉低头说道。   屈衷轻笑出声,转头看着陈织愉说道:“织愉,你说的话对我来说,都是,如沐春风。”   陈织愉笑了笑,抬了抬头说道:“你说的话对我来说也是的。”说罢,她抬起眼望着屈衷,屈衷也看着她。   屈衷靠过去,额头贴上了陈织愉的额头,手也抚摸上她的脸,陈织愉笑了,抬起手握住他的手。   “我们这样算不算互相包庇护短?”陈织愉低声笑问道。   屈衷叹息了一声也是笑。   陈织愉迟疑了会,闭上眼贴上去轻柔吻上了屈衷的唇,屈衷愣了两秒,回吻了陈织愉。   这个吻很清淡,两个人却都很享受,吻完,陈织愉还捏握着屈衷的手,爱怜地吻了吻他的手背。   屈衷静静看着陈织愉,看着她低垂细腻的眉眼,他觉得她会发光了,可他没有年少的勇气开口闭口未来和婚姻。   “明天我要回新加坡了,织愉。”等处理完公事就去杭州找你,我们在一起生活。后半句话屈衷没有说出来,他不想那么话满,他想直接做到。   陈织愉笑了笑,说道:“谢谢你来看我。”   屈衷抱住陈织愉,她靠在他怀里,想起了很多读书时候的小事情,她说道:“屈衷,你真的不寡情,你很体贴,我喜欢我们这么谈恋爱。我觉得人,始终是独立的个体,心里有爱,肉体却不一定要在一起,因为真正会受伤的也只有心灵。心灵没有距离的,所以你远还是近都可以。”   屈衷没有应声,缓缓抱紧陈织愉。屈衷年轻的时候和一些对象谈恋爱,做过很多爱,聊过很多有的没的事情,每一次事后的空虚感都让他觉得再继续一段感情没意思。所以,他之前显得很爱自由,让他的女朋友捉摸不定。   而现在陈织愉说的话却让他觉得离不开,他会心疼她。屈衷想或许有时候并不是他有多失败,而只是他没遇到真正爱和合适的人。    ☆、当春乃发生      屈衷在六月初来到杭州。陈织愉那天可高兴了,起了一个大早,开车去机场接屈衷,因为她以为那天云南分别之后,屈衷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来看他,结果才一周,屈衷就来了,他还说他回来暂时不走了。   在机场接到屈衷,陈织愉就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屈衷被撞个满怀,轻笑出声,一只手拖着行李一只手搂着陈织愉的背。   这一次,陈织愉载着屈衷回了她的家,她租的房子,她说等再过半年,她的新房装修好了,他们就搬过去。   屈衷一本正经听着,应声点头笑了。   陈织愉把屈衷丢在家里之后就去上班了,她出门前抱了抱屈衷保证说她下班很快就回来,她还说行李放着她来收拾。   屈衷也是一本正经点头,陈织愉还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她回来路过超市去买。   屈衷说道:“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出去买。”   陈织愉闻言很高兴,说她其实也这么想,但怕屈衷累。   屈衷也是点头,陈织愉一边换鞋一边还在念叨说家里她有两天没打扫了让屈衷别介意,她晚上回来再扫地拖地。   屈衷还是点头,好像他是陈织愉接回家来玩的一个朋友似的,有几分拘谨。   陈织愉觉得屈衷好像是害羞,其实她也有点害羞,她那么主动要和他同居,她觉得自己很不矜持很好笑。   不过,等陈织愉下班回来就觉得屈衷根本不是害羞,他就是觉得她好玩才会那么听话点头没反驳她。   晚上,陈织愉回到家,打开门就觉得家里特别亮堂,她知道屈衷打扫了屋子。再进去,屈衷还做一桌子的饭菜,而屈衷人是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穿着闲适的棉质家居服,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到陈织愉很平静笑说了一句你回来了,仿佛他们已经相处很久。   陈织愉脸刷的一下红了,一下不自在了,换她只是点点头了。   “吃饭吧。”屈衷说了一句,人又进了浴室去吹头发,他自若得令陈织愉分不清这是谁家了。   陈织愉进到厨房洗了一个手,出来屈衷已经把他自己的短发抖得半干。屈衷的头发不长,以前他都是寸板,如今他留了点头发,平时一本正经打点发蜡梳起来,洗了头就像慵懒的小狮子,竟莫名显得有点无辜。   陈织愉盯着他看了会,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有点害羞,她语无伦次想到什么问什么,她糊涂问道:“真的头发吗?”   “还没谢顶。”屈衷笑了声说道。   陈织愉也笑,为自己的傻气,她又诚实说道:“真好看。”   “谢谢。”屈衷笑说道。   吃过饭,陈织愉在厨房洗碗,屈衷在烧水,顺便切水果。   “哎,你怎么知道超市在哪?”陈织愉转头问屈衷说道。   屈衷切了一小块苹果塞到陈织愉嘴巴里让她尝尝甜不甜,说道:“我是杭州人。”   “哎呦,好骄傲。”陈织愉哼笑说道,腮帮子里鼓着苹果。   屈衷笑而不语,陈织愉继续低头管自己洗碗,屈衷忽然伸手撩起她耳畔垂下的头发,指尖很轻地摸了摸她的耳朵。   陈织愉一愣,抿嘴一笑,脸一红说了句谢谢。   屈衷说了句不用谢,切完水果倒了两杯水就端着出去了。   晚间,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屈衷抬手搂着陈织愉,陈织愉就靠到他的肩头,他们在看综艺节目。看着看着,陈织愉和屈衷说起了她上班的事。她说她有个同事叫雪丽,每天对她例行讽刺,今天她上班迟到,雪丽说她老油条,陈织愉说她自己很生气。   “我就说她了,我不老油条怎么当你上司。她脸都给我说绿了。真是接受能力太差了,都多久了还不能接受我当她主管的事。”陈织愉还比划起来,说她自己当时多有气势。   屈衷笑说道:“你的确老油条了。”   “是啊。”陈织愉笑嘻嘻,说着她想起了什么,她从茶几底下抽出了一本装修杂志,翻开来,里面有好几页她折了角,她翻给屈衷看说道,“你看,这是我想要的装修风格,你喜欢不喜欢?”   屈衷接过来看,陈织愉就趴在他的肩头一起看,看了会,屈衷转过头来和陈织愉说话,他给她一些建议。   陈织愉听得认真,屈衷忽然停下问她道:“你要不要拿笔记一下?”   陈织愉笑出声打了屈衷肩头一下,屈衷也笑了。   陈织愉打完又帮他揉着肩头,说道:“我是觉得你说的真的有道理。”   “等你装修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去监工。”屈衷笑说道。   “好,谢谢你。”陈织愉笑凑到屈衷脸前说谢谢,说完,她就亲了屈衷的脸颊。   屈衷笑着,就这样,他竟就觉得自己很有用。   这一晚,两人共赴巫山。一开始,陈织愉红着脸,她抱着他尝试接纳他。他看得出她有不适,但她的脸颊蹭着他的脖颈还在轻言细语和他说她喜欢他,好像还在安慰他不要怕她疼。屈衷忽然有种初尝(情)事的错觉。或者说他重新理解了性这件事,不仅仅是纯粹的欲求享受,也是真正的交付和信任。这种感觉很像结婚。   第二天早上,陈织愉起来就犯困,因为昨晚睡的少,但她精神很好,坐起来叫了一声屈衷,打了个哈欠,跟着开始发笑。   屈衷从浴室出来问她什么事,笑什么。   陈织愉指了指地板上的拖鞋,两只拖鞋叠在一起,她说道:“它们打架了,你给拉开。”   屈衷笑了声,弯身把拖鞋摆好,陈织愉擦了擦眼睛慢吞吞下床套上拖鞋去洗漱。   两个人在家里吃了早餐,陈织愉做的拌面。屈衷送陈织愉去上班,他开陈织愉的车,路上他说陈织愉的车该保养了。   陈织愉说是啊,她老是忘了。屈衷笑了声,他说他一会就送去保养,下午他会来接陈织愉下班。   就这样,陈织愉的车送去保养了几天,很自然的他们就用上了屈衷的车,接着没一个月,陈织愉搬去了屈衷的家,因为屈衷的家离陈织愉要装修的新房更近更方便,她有时候下班回来,晚饭后就会和屈衷散步走过去看看施工情况。   屈衷也要上班,他打算派人去新加坡接替他的工作,他则回了杭州公司上班。   屈衷的调动在他们公司是大事,大到公司董事会开了好几天的会,除了甄选接替屈衷去新加坡的人,还有很多人想明白屈衷要回来的真实意图。   屈衷当时站在会议厅,环顾周遭,底下坐着的人有他欣赏的也有他厌恶的,同时他可以说他回来前做的打算,对公司进行的整合和战略调整,也可以说下一个目标蓝图,可他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计划书已经做好,说了这么多年的商业计划,不管怎么说,都多少面对质疑或者猜测,屈衷觉得没劲。所以,屈衷站了会,笑了笑,说道:“诸位,我回来谈恋爱,请你们多多支持。”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很意外,不知道屈衷出的是什么牌。做会议记录的人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输入屈衷说的这句话。   屈衷的这句回来谈恋爱成了谈资,从他们公司上下传了遍之后,也传到了陈织愉的公司,他们在说某某酒店集团,他们公司的客户之一,他们老总的儿子爱美人不爱江山。   陈织愉也听说了,而且她知道的比她的同事都早,因为屈衷那天回来就和她说了这事,他给她买了一束玫瑰,送她玫瑰的时候他问她喜不喜欢。陈织愉很高兴说喜欢,屈衷就觉得送花原来真是件有意义的事情。   于是,屈衷挑了挑眉,隔着花和陈织愉说了他今天在会议上做的事情,好像邀功,陈织愉笑不停。屈衷又说道:“我感觉我变得真诚了,织愉。”   这句话让陈织愉忍不住鼻子一酸,她眼睛红了,她笑了笑,因为她理解屈衷所说的意思,他不是花言巧语。他们都曾被混乱的情绪所困扰,尝试很多方法去做很多事情,接收到各种人各种事对他们的评定,或好或坏,哪怕再有成就也茫然着,直到屈衷说他变真诚了,他们才感觉到很贴近自己的心,也对所有的事情充满了耐心和包容,这种感觉很好。至于当时一起开会的别人怎么想,有没有领悟,屈衷觉得不太重要了。   陈织愉的同事对这事也没有多少理解,他们人云亦云,得知屈衷的女朋友就是陈织愉,有人问她,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陈织愉说是同学。就这么简单,也有人能猜测陈织愉是不是插足过屈衷的婚姻,毕竟他们认识的那么早,说不定早有情意,否则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么爱来爱去,非卿不可一般的地步。   陈织愉无意听到这些话都当作没有听到,因为她自己都曾经有对戴晓君和张易绅的事情那么无理猜测过。陈织愉在想另外一件事情,她想起当年读书的时候,她曾觉得屈衷的圈子离她很遥远,不想走近也就一步。   屈衷在七月中旬去了一趟新加坡去做工作的交接,去了大概一周,回来的时候还是陈织愉去接他。那天屈衷是早班的飞机,下了飞机,陈织愉就顺便带他去吃早餐。陈织愉是想到了谢伊的糯米饭,嘴馋。   谢伊依旧很忙,她请了两个人帮忙,一个负责点单收银,一个给她打下手,但即便如此,她自己还是团团转地做着食物。当谢伊太过专注之后,猛然抬起头看到陈织愉,她有点意外,看到陈织愉身边坐着的男人更是意外,她惊诧询问地看着陈织愉。   陈织愉笑着,只歪头对谢伊说道:“我们快饿死了,可以给我们一碗糯米饭吗,老板娘?”   谢伊有点木讷点点头,稀里糊涂给两人盛了糯米饭,忘了浇肉汁,端出来才补上,陈织愉嫌弃了好一会,屈衷始终笑着,两个人分食了一碗糯米饭,喝了两碗油条汤,吃完就走了,走前,陈织愉才对谢伊把屈衷简单的介绍了,她笑说他是我男朋友。   场面上谢伊镇定点头问好,私底下她发短信问陈织愉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怎么认识的。陈织愉没有回复,因为回去的路上,她的手机在包里,她都和屈衷在说话,也没有具体说什么,只是出来的时候,陈织愉看到附近的大学城,她说起谢伊以前刚开店的时候会站在门口数人流量,在那每天进出校门的有多少,会有百分之多少的人往她店面的方向走。陈织愉说当时的谢伊很无聊也很有意思,她也还帮她数过。   屈衷听得挺认真的,他还拿了拿手机,他问道:“你们数到了吗?”   “怎么可能,进出往来的那么多,我们只是无聊闹着玩。”陈织愉笑说道。   “其实你们是方法不对。”说着屈衷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陈织愉,说道,“我刚才已经把进出校门口的人拍下来了,你回去慢慢数。”   陈织愉惊愕,傻楞了会,随即她觉得屈衷太可爱了,她哈哈大笑说道:“你是不是神经病啊,屈衷?”   屈衷也笑出声。就这么一件事,他们说笑了一路,陈织愉还时不时想起来就想笑,她觉得屈衷就是一个神经病,不过是特别可爱的那种,他让她很开心。   可能因为开心,陈织愉也遇到了很多好事情,比如余晨忽然把欠她的钱都还上了,还给她送了一个包当作利息。用余晨的话说就是老娘迟早会是一个富婆,她在英国一边读书一边工作也代购,她说总想着还陈织愉的钱,感觉欠一个年纪比她小的人的钱让她很难受。   陈织愉对她说的这句话觉得太好笑了,她问她是不是年纪比她大的人的钱就可以欠。余晨说是啊。   陈织愉问屈衷余晨这样的是什么心态。   屈衷想了想说道:“挺有情怀的,她可能觉得每个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坐收名和利回馈社会,天真浪漫。”   陈织愉吃吃发笑。   陈织愉还有一个联系不多的朋友,梦婉,手机应用社交圈发达之后,她们两个各自添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但平时鲜少联系。梦婉有时候会给陈织愉分享一段阅读,陈织愉也会如此,她们很少聊起自己的生活,只是关注着对方的社交圈。   最近一次联系是五月份的时候,梦婉给陈织愉推荐了一套儿童读物,《西顿动物记》,然后她说她要结婚了,七月末,在北京,如果陈织愉有空就来参加婚礼。   陈织愉隐隐觉得梦婉当年在新加坡谈的那场爱情没有成,所以她没有多问,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对梦婉刨根问底,换做是她,她也不想再反复去讲或者解释她和周企均为什么分手。   陈织愉和屈衷商量要不要去婚礼,屈衷说去吧,他听过来觉得梦婉于陈织愉还是值得交的朋友。   所以,七月末,屈衷才回来没两天,陈织愉去了北京参加婚礼,她总共去了两天一晚,她在婚礼上匆匆见过梦婉,婚礼结束后就坐飞机赶回了杭州。   两天后,梦婉很细心另外给陈织愉寄了一份礼物,是一把牛角梳,感谢陈织愉去参加她的婚礼,一张卡片上写着一梳举案齐眉到白首。后来听说梦婉怀孕了,陈织愉买了一套Look inside系列的书送给她。   陈织愉寄书的那天,屈衷帮她写的快递单,因为陈织愉切菜的时候切到了手,她当时好像发现新大陆第一次切菜一样意识到自己习惯左手拿刀切菜就很兴奋和屈衷说,说自己左撇子聪明,然后她就切到了手。屈衷问她是不是傻,陈织愉哇哇叫,说屈衷耽误她的伤势,她快血流成河了。   屈衷就开始一边笑一边给她找创可贴了,血流成河,他觉得她太浮夸了。   屈衷写好快递单子,把书装进盒子里打包好,然后抬起头笑和陈织愉说道:“你们这就叫君子之交淡如水。”   陈织愉呵呵笑,她最近觉得一切都很满足,所以当屈衷问她会有什么愿望的时候,陈织愉说的都不是关于自己的,一个是希望父母家人还有爱人身体健康,一个是希望苏芊幸福。   陈织愉打电话给快递预约取件,回头见屈衷正认真在收笔,陈织愉问道:“屈衷,你读书的时候乖吗?”   “不乖,我高中那会,我妈对着我以泪洗面。”屈衷笑说道。   陈织愉笑着,她其实看得出来,从屈衷的浓眉和坚定的眼睛里看得出他依稀的固执和倔强,但她好像很了解他,很知道怎么和他相处,还觉得他很温柔。   屈衷说他小时候说一不二,看不惯的事情就要纠正,他妈妈说他每天就一副裁决者审判长的样子,大家都以为他长大会当法官,结果就是个打架混小子。后来怎么变好的大家都不清楚。屈衷说其实就是他爸不给他钱用了,给了他一份工作,去给人当护工让他意识到他有多渺小。   屈衷说了那段时间是他最愤懑也是最温柔的时光,有的人无病无痛都能对生活充满不满大呼小喝,而有的人即便疾病缠身,疼痛难耐也对人充满了善意。   屈衷说对他影响最大的是一个八十岁的老爷子,胃癌,切了大半个胃,儿女都不在身边就一个老伴,每次都是他推着他出去散步,老爷子总是不断和他说谢谢,哪怕从手术台上刚下来,才有了意识,看到他,他也会记得和他说谢谢。   屈衷说那段时间虽然他穷但却是他换女朋友最频繁的日子,他发现他每一个女朋友衡量他价值的方式和标准都不一样,而他也会去衡量他们,或是物质或是精神,总不断在磨合吵架,久了就没意思了。   那个老爷子病逝前后的那段日子,屈衷身边的正是一个很刁蛮的女友,追求着物质,她说不明白为什么屈衷就甘愿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她说他回去和父亲服个软就能过更好的人生。屈衷那时候已经懒得吵架了,他自暴自弃说自己以后就是没出息的人,他做不到服软也没耐心去做眼前的工作去维持生计,说实话,他那时候恨着他的父亲。   那样的屈衷一天到晚其实没有什么好脸色,绷着个脸机械做着护工的工作,有一次差点和病人吵起来,因为他抽了烟回来,身上残留着烟味,有个病人很生气地斥责他,他就火了,年轻气盛的他觉得老子没有当着你的面抽已经很克制了。屈衷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所以差点和别人吵起来,病人的家属也在场,有一个男人和屈衷旗鼓相当的高大,若不是有很多人拉着,两个人真的要当场打起来。   后来屈衷就被投诉了。   陈织愉笑眯眯听到这,她抱起膝盖,说道:“真的不像你啊,屈衷,不过很有意思。后来呢?”   屈衷笑了笑,接着说他的后来,他说院长吃着他爸爸的面子没有把他怎么样,只是叫他去谈话,把他调去了别的科室。   屈衷去了别的科室之后越发暴躁,他觉得他再也不想做下去了,医院里的气氛真是让他窒息,有时候有的人会把他当医生或者护士使,点滴不留神快打空就吓得面如土色,按铃叫护士,护士还没有来,看到护工也要紧张问怎么办,问是不是快要打进空气了,会死的。   屈衷面无表情把他的点滴关了,轻蔑说了一句能那么容易死就好了。那个病人许是没有听到,松了一口气,由衷对屈衷说了一声谢谢,好像真的捡回了一条命,屈衷微怔。   再后来,屈衷有一天被人急匆匆叫过去,去到了他之前的科室,去了那个胃癌老爷子的病房,他有点莫名其妙,走到老爷子床边才知道,老爷子要走了。老爷子已经说不出话,唇蠕动了两下,动了动手指,屈衷见状去握住了他的手,他没有很悲伤也没有激动,他是忽然出奇地平静,徐徐说了一句:“不用谢。”   老爷子走后,屈衷才见到他的儿子,他儿子竟才知道父亲病重过世,他很伤心也很生气,第一件事就是质问她的母亲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他,充满了愤怒。   屈衷看到老太太站在那,背是伛偻着,神却很挺拔,她和她儿子说道:“你爸说,人终有一死,如果你来时发现他过世能先体谅你的父母欺瞒你的苦心而不是去斥责你的母亲去弥补悔恨你自己的过失,那他就走得放心了。你回来的太少了,电话都不曾有,我们体谅了你的工作忙,你也该体谅我们体谅你的心情,你不该对我这么大声,孩子。 ”   那儿子闻言羞愧难当,却依旧怒吼道:“你们就是要我成为一个不孝子是不是?!”   屈衷听着,上前一把揪住了那儿子的衣领,一拳毫不犹豫地挥了过去。他打他的时候,忽然明白到他自己的境况不是他父亲造成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屈衷被开除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活得很颓废,和女朋友分手,流连酒吧,直到他收到老太太的一封信。信里老太太也叫他孩子,她说他本来和她无关,她看上去很多管闲事,但是她觉得他如果有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她有必要告诉他,她的丈夫那么喜欢和人说谢谢,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礼貌客气的人,而是因为他为每一个人每一天所在忍耐的生活感到不容易,他在谢谢每一个人的热爱,谢谢他们热爱着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老爷子说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比自己所知道的更热爱生活。所以,老爷子爱说谢谢,去提醒着那些人不要忘记了他们的热爱。   这封信触动了屈衷,他是因此才慢慢开始脚踏实地的,他回了家,慢慢丢开他那些眼高手低的想法,进入了他爸爸的公司,一点点学习和改变。屈衷变得沉稳,也学了权术,然后这个阶段过去之后,他又有一段时间的摇摆和迷茫,直到最近他才知道,原来他是在找权术和真诚的平衡点。屈衷说他越发能体会那个老爷子所说的他们大家都比想象中热爱生活的意思。   陈织愉喜欢屈衷的故事,她听得很认真,听着听着就安静抱着屈衷,她说道:“屈衷,我感觉我们都是一颗颗种子。”   屈衷闻言笑了一声,说道:“嗯,如果种子是好的,春天来了自然会发芽的。”   “你别笑,我说真的。”陈织愉抬起头,笑嗔怪道。   “我也说真的。”屈衷笑说道。   陈织愉望着屈衷的笑容,好一会,很出神,她显得有点着迷,她认真微笑说道:“谢谢你一直往好的方向走,屈衷。”   屈衷笑了笑,低头将额头顶着陈织愉的额头,松了一口气,好像得到她这么一句肯定很满足值得了。   “你也要谢谢我,我也走得不太容易。”陈织愉笑了声轻声说道。   屈衷抱紧她,笑着,沉声说了一声谢谢。    ☆、晴翠接荒城   陈织愉是在八月中旬的时候见到屈衷的父母的,因为他们决定结婚了。   两人之所以决定结婚,是因为峰会的时候,杭州各大路限号检查的厉害,有些拥堵,有一天早上两个人出门,坐在车上等待通行。屈衷坐在驾驶座,陈织愉坐在副驾驶座,屈衷说绕路上哪一条路,然后怎么走怎么走,也比这么等着好。   陈织愉哈哈笑,因为屈衷说的那条路太绕了,她说屈衷油钱多出来了。   屈衷也在笑,然后他想了想说道:“民政局就在那边,我们绕过去把证领了,出来应该差不多。”   陈织愉笑出声说了一句神经病,回头她又问屈衷道:“真的去领证吗?”   “是,我感觉到我的神明指示我这么做了。我们结婚好不好?”屈衷煞有介事说道也问道。   陈织愉闻言,笑得越发温柔,她明白屈衷是在说他不是一时兴起,所以她说道:“结吧。”   陈织愉和苏芊说屈衷连婚都没求她就嫁给他了,她觉得很愿意嫁给屈衷其实是从屈衷去新加坡交接工作的那段时间开始,当时屈衷走之前是不声不响地把家里做了打扫,冰箱里买好了菜和水果。   陈织愉那天回到家里时呆住了,然后从来没有的想念才走的屈衷,打开冰箱她笑着笑着就忍不住有点泪湿。   也正是如此细细得被滋润着,屈衷回来的那天,陈织愉才会那么毫无负担地想起谢伊的店,她带屈衷去吃了谢伊做的糯米饭,在那里,她再无意想起周企均也已经不唏嘘了。   苏芊问什么时候婚礼,陈织愉说她才告诉她的爸妈,屈衷的父母也才通知,还没有定具体的日子。不过,虽然一切都还没有定,但有一件事情她已经决定了就是要把捧花给苏芊。   苏芊说她说废话,可在手机那一头,她眼睛就红了,苏芊觉得这几年挺艰难的,她们两个都处在低潮期,感情的不顺遂,工作也都处在困难的上升期,她们都不能像读书那会一样相信未来的际遇,能想象出幸福,爱情,婚姻的样子,嘴巴上说着以后一定会很好,但事实上,都知道自己不能再那么多期盼,要脚踏实地。可怎么样算是脚踏实地?别人说的找个合适的对象,苏芊其实觉得很恐怖。直到眼下看到陈织愉,她才觉得不算太可怕,她小心问陈织愉到底爱不爱屈衷。   陈织愉哈哈笑,笑完,她意识到苏芊还没有彻底走出和随安的感情。   陈织愉想了想和苏芊说她对屈衷的感情转变,和她对周企均的感情变化。陈织愉给苏芊写短信道:“苏芊芊,我爱屈衷的,就好比之前我爱周企均,但是屈衷再次出现之前,我都觉得我只会那么爱周企均。我想你也是的。   不过事实上,真的度过了那段时间,就是没有什么好执迷的,造成我们当下的境况的都是我们自己,不会是别人。所以,现在虽然很多事情和我之前所想象的是不一样的,但我还是能很肯定的保证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一定会因为爱而结婚,我不执迷于他是谁,我相信自己还有能力去爱,相信爱,仅此而已。   交托给生活吧,苏芊,不要给你自己那么多压力,你和自己好好相处,找到真我,生活就会带你走到该去的地方的。我再一次遇见屈衷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会结婚,我就那么一抬头就又看见他,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我当时还以为他是结着婚的,而事实上从一开始,我们之前所有的经历都已经通向今天。屈衷当时是回来离婚的,我正经历工作上的糟心事,对善恶对错生气较劲,他离婚也在经历着类似的痛苦,然后才有了他送我香水,我和他道谢的契机,之后我们的相处都是过往经历留给我们的感悟才有了惺惺相惜的彼此爱怜。   现在,我也不说我和屈衷会不会百年好合,我会不会因为爱他而还想问天再借五百年,因为我觉得我们都很渺小,能超脱看到的东西太少了,我就打算过好现在,现在想结婚就结婚,想要孩子就要孩子,如果我们每一天都活在爱和自持里,我不觉得生活会有多吓人,屈衷也是这么觉得。我想你还会走不出和随安的感情,多半是因为你还在内疚你自己在那份感情里的过失,或者说太过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够爱自己。在感情里没人会是受害者,除非你自己愿意去勉强和委屈自己,否则,你一旦站起身,曾经再爱的人也可以是陌路人,不要把自己的软弱当成了爱情的无可奈何和求而不得,那是我们误解了爱情。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还不能完全接受,毕竟屈衷出现前,我也真的像你一样,心慌不安。”   苏芊对于陈织愉这么长长一段的信息的回复就只有两个字:妈的。   陈织愉就笑了,她知道苏芊都明白,只是不知道生活到底什么时候给她转机。   陈织愉和屈衷去见他的父母,听屈衷说他的爸爸和他的妈妈双方性格都很强势,一直各自为政。陈织愉听着就笑了,说她想起了一首歌,美丽的西双版纳,里面就说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   屈衷笑说道:“那他们还是住在一起的,他们人生的意义就是让对方向自己服软。”   陈织愉还是笑着,她现在觉得这些都是小事,什么性格不合,什么家庭问题,她不再想当时刚听说周企均家事时那么慌张内疚害怕紧张了,因为她感觉得到屈衷和她一个想法,他们不会把原生家庭的过失背负在自己肩上。   那晚见过屈衷的父母之后,陈织愉知道他的爸妈都常年在外,这段时间可能会在杭州多待一段时间,陈织愉就问屈衷以后晚上能不能去他家吃饭,屈衷说过他妈妈擅长做狮子头,屈衷小时候她也做过不少拿手菜,陈织愉挺想吃的。   屈衷闻言就打电话和他妈说了,挂了电话之后,屈衷笑话陈织愉不怕麻烦人。   第一次去屈衷父母家吃饭,和在外面吃饭不太一样,屈衷父母看着都挺严肃严厉的,上一次在外面吃饭两个人是互相不怎么说话,在家里没有了顾及,真是说一句话呛一句话。比如屈衷的妈妈让屈衷的爸爸过来吃饭,屈衷的爸爸过来看了看菜,说屈衷的妈妈干嘛做那么多。   屈衷妈妈气得想掐他爸爸,她说道:“你没看到有客人吗?”   屈衷爸爸暂时没了话,可坐下来之后,他又说道:“这来十个客人也吃不完,你做的菜又不好吃。”   陈织愉不会没有尴尬,但她也觉得很好笑,她看了眼屈衷,屈衷给她夹了菜,说道:“听到没有,不吃完我们都别走了。”   陈织愉就埋头吃,不过再怎么吃,她也吃不了那么多,所以大家吃完之后,餐桌上还是有很多剩余,屈衷爸爸就立马借题发挥说道:“我早就说让你不要做这么多。”   这会,不等屈衷妈妈开口顶回去,陈织愉说道:“叔叔,我们明天中午还过来吃,明天晚上也是,菜放在冰箱里保鲜,热热就能吃了。我和屈衷两个人也经常剩余很多的。”   屈衷爸爸看着陈织愉,那个眼神很复杂很好笑,他一方面是有点意外,一方面就是不满意为什么陈织愉要帮屈衷妈妈。   陈织愉笑了笑,饭后吃水果的时候,屈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上在换着台,平时在家里,这个点他们都会有意见分歧,屈衷要看新闻,陈织愉要看电视剧。   “屈衷,我要看电视剧!”陈织愉眼看着她的台被跳过,她坐在单人沙发上对坐在大沙发上的屈衷遥遥对喊,说道。   屈衷当作没听见,陈织愉又说了一遍,屈衷还是当作没听见。这个时候,屈衷爸爸看了眼有些气急败坏的陈织愉,他终于有点意识到陈织愉是客人,他觉得自己儿子做的不对。   “屈衷!你把遥控器给我!”陈织愉干脆直接提出要求了。   屈衷好像眼睛瞎了耳朵聋了,把电视遥控器塞到了沙发底下,还顺手给陈织愉丢了一个空调遥控器。   陈织愉给气的就站起来了。   屈衷爸爸一愣,他觉得陈织愉真的生气了。   陈织愉走过去,坐到屈衷身边去找遥控器,屈衷抓按着她的手不让她找。   “你太过分啦,屈衷!你昨天说今天给我看的!你给我遥控!”陈织愉真是忍不住踹了屈衷一脚。   屈衷躲开,笑出声说道:“我不是给你遥控了吗?你别动手动脚的,我爸在看着,等下他觉得你不好的,太不斯文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昨天就算好今天去你家我不敢和你抢电视是不是?你昨天哄骗我是不是?”陈织愉气笑了,说道。   屈衷笑着不出声,就算是默认了。陈织愉没了法,狠狠又打了屈衷两下,坐在他旁边很委屈皱着眉看新闻。   而屈衷妈妈出来端着水果出来看到的情形就是陈织愉好像很认真在费神研究新闻,所以她说了一句:“织愉喜欢看新闻啊?”   屈衷大笑出声,对陈织愉说道:“你看,你就是很喜欢看新闻。”   陈织愉哭笑不得,又去打屈衷,回头她对屈衷妈妈解释道:“不是的,屈衷不让我看电视,非要看新闻,我真想把他打扁。”   屈衷妈妈呵呵一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陈织愉见状看了眼屈衷笑说道:“你妈肯定舍不得我把你打扁。”   “她在我小时候也没少打我。”屈衷说道。   屈衷妈妈又是呵呵一笑,有点下不了台的尴尬,屈衷爸爸一脸游离的样子,直到陈织愉反问了屈衷一句:“你不是说你爸打你打的很凶吗?”屈衷爸爸脸色僵了僵,也有点下不了台,毕竟打孩子也是件有辱斯文的事。   “皮带抽下来就打。”屈衷说道。   陈织愉哈哈笑。   屈衷爸爸和屈衷妈妈都持续尴尬于他们两个人自顾自的有说有笑中,但是这么尴尬不好吗,也不见得,他们不由想起了屈衷小时候顽皮的样子,不想如今他都快四十的人了。   后来说着说着,屈衷妈妈先听不下去屈衷在说她的“罪状”忍不住插嘴反驳说屈衷也不想想他自己小时候有多不听话。再说着说着,屈衷妈妈就忍不住把很多苛刻教育屈衷的责任推到屈衷爸爸身上,屈衷爸爸就耐不住了,开始介入争辩。   最后说着说着,屈衷妈妈和屈衷爸爸其实又有点争执起来,但陈织愉还是在笑,觉得很有意思,而屈衷的父母见陈织愉一直笑,吵着吵着也没有意思了,好像给孩子看笑话了,她还说他们真有意思,两个人就彻底吃瘪了。   “我爸妈也常吵架,我爸也很烦的,我妈做什么事情他都要说,就连上次我妈生病,去哪个医院看病两个人都能吵。”陈织愉笑说道,当天她的父母是真的吵起来了,因为陈织愉的爸爸很紧张陈织愉的妈妈总觉得要飞去上海北京才好,陈织愉的妈妈则觉得小题大做不想那么麻烦兴师动众,弄得事情很严重一样,所以两个人吵架了。当时陈织愉觉得也挺烦的,但是现在想想就是哭笑不得的情绪,有些吵就是相爱的方式。陈织愉也是这么看待屈衷父母的,所以她是笑着的。   而陈织愉的这种情绪多少感染了屈衷的父母,他们除了尴尬也是有一点无奈的,想想大半辈子吵竟成了习惯。   这一晚回去的路上,陈织愉和屈衷说她觉得屈衷的父母挺好的,挺可爱的。   屈衷笑了笑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小时候的确挺讨厌他们的,给他们了我很多压力。”   “现在不会了,你长大了,他们打不过你了,你可以继续在家里横行霸道了。”陈织愉安慰屈衷说道。   屈衷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哪是现在不会了,早十年前他们就不敢怎么样我了。”   陈织愉哈哈笑。   陈织愉和屈衷的婚期定在明年一七年的九月份,陈织愉准备婚礼得空也报了一些学习班,她学了插花,打算结婚的时候自己扎一个手捧花给苏芊。   有一天她扎了一束以红色桔色非洲菊为主的花束,拍了照发给苏芊说道:“是不是很有欣欣向荣的感觉?”   “你这是要在你自己的婚礼上吹唢呐,红红火火吗?”苏芊被鲜艳的红色扎到了眼睛,好笑说道。   陈织愉笑觉得苏芊太刁钻了,她还是很喜欢这束花的,她带回家摆在书房窗台上很多天,花朵渐渐被风干枯萎,屈衷每天进出书房终于看不下去了,有天晚上他和陈织愉说要把她的花扔了。   陈织愉煞有介事说道:“不要,你不觉得这种鲜花的花朵被渐渐风干,感觉就像青春吗?”   屈衷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出去了,他还顺手关了灯关上门,关门之际他说道:“青春都是在摸索的。”   陈织愉又被气笑了,骂着屈衷神经病追了出去。   客厅灯光很亮,欣欣向荣,电视一直在播放,陈织愉跳到屈衷背上拽住他,他们玩闹热闹着像一片晴翠。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